第一卷 六百四十六. 文 / 皇家爬蟲
六百四十六.
中午很快就過去了,俞紅茵沒有到楊正義他們寢室來,姜子雲明顯感到很失望,楊正義也不停地看手錶。楊正義想,俞紅茵怎麼能騙人呢?不來就不來,當時就應該拒絕。一直到中午吃飯,俞紅茵也沒有現身。楊正義讓姜子雲和寢室的其他同學先去食堂吃飯,然後把飯給他帶回來,他繼續在寢室等俞紅茵,他擔心錯過了時間會給姜子雲的人生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當姜子雲和其他同學吃完飯回來的時候,俞紅茵還是沒有來他們寢室。楊正義和姜子雲對此都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們都有午睡的習慣,大家一起脫了衣服午休。女人是重要的,但女人並不是一切。他們下午和晚上還要學習,中午需要適當休息。
俞紅茵是像被微風輕拂著一樣悄悄地飄進來的,他們所有的人都異常難堪,姜子雲更是如此。在自己愛慕的偶像面前赤條條的,讓人總有幾分掃興。楊正義用最快的動作穿好了衣服,這是他在農村勞動時練出來的過硬本事。姜子雲也迅速起了床,其他來不及起床的人就在床上假睡。
這天中午俞紅茵在楊正義他們寢室待了半個多小時,姜子雲實現了他與俞紅茵直接對話的願望,楊正義個人的最大損失就是有華羅庚親筆簽名的那幾本數學專著都被俞紅茵笑納了。俞紅茵離開之後,寢室的所有人都從自己的床鋪上爬起來了,他們起哄要姜子雲兌現諾言,好像俞紅茵是他們請來的一樣。
在楊正義擔任學生會主席之後,俞紅茵對他表示了真誠的祝賀。從這次選舉中,俞紅茵感覺到楊正義是一個很受歡迎的人。當然令她更加感動的還是楊正義送給她的那幾本數學專著,這是一個數學系的學生很看重的禮物。
姜子雲和俞紅茵的交往進展得並不順利。姜子雲是楊正義的同學中僅有的幾個幹部子弟之一,他的父親在市公安局,母親是一所幼兒園的園長。在同學們看來,姜子雲就是很有家庭背景的人了。楊正義的父母親都是農民,他的父親楊自翔雖然後來進城辦了木材加工廠,但他們家本質上還是農民。而姜子雲卻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並且是幹部子弟,屬於城裡人中的貴族,在同學們看來,這也是他與俞紅茵交往的資本。姜子雲還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喜歡寫詩填詞,身上有一股文人的氣息,這也是他很令同學們羨慕的地方。楊正義雖然在中文系學習,但他喜歡數學,同時又酷愛哲學,唯獨不喜歡寫詩填詞,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中文系的學生。
在姜子雲和俞紅茵認識一段時間之後,楊正義關切地問:「你們進展得怎麼樣啦?」
姜子雲顯得比較灰心。他對楊正義說:「沒什麼進展,只在一起聊過幾次天。」
楊正義是關心他們交往的,他真誠地希望姜子雲能夠實現自己的人生夢想,找到人生的如意伴侶。他對姜子雲說:「本來這種事情完全是師傅引進門修行在個人的,但我還是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我問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楊正義主動表示願意幫他,姜子雲格外高興。他對楊正義說:「你再幫忙燒把火,加加溫」
楊正義其實也沒有戀愛的實戰經驗,他與任妙玉朦朧的愛情已經被他冷凍起來了。一個沒有戀愛經驗的人幫助另外一個沒有戀愛經驗的人,這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但楊正義是一個熱心的人,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問姜子云:「怎麼燒火?」
姜子雲對這個問題看來是有思考的,他指點楊正義說:「你可以把我的家庭背景情況告訴她,這樣就能夠增加我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楊正義是異常厭惡以家庭背景為籌碼的,他深受血統論的危害。當聽到姜子雲要讓他向俞紅茵介紹自己的家庭背景時,楊正義產生了條件反射,他正色道:「介紹你的家庭背景有什麼意思?她又不是和你的家庭談戀愛」
姜子雲堅持說:「我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不介紹一下家庭背景能夠增加成功的機會嗎?」
楊正義沒有和姜子雲較真。為了成全姜子雲,他違心地答應。
楊正義給俞紅茵寫了一封信,他在信中不僅如實地介紹了姜子雲的很多優點,而且鄭重其事地介紹了姜子雲的家庭背景情況,他希望俞紅茵能夠給姜子雲一個機會。
後來的事實證明,楊正義的這封信並沒有起到姜子雲想像的那種作用。俞紅茵並不是一個看重家庭背景的人,她愛一個人的內在素質勝過愛他的家庭背景。姜子雲和俞紅茵的交往後來逐漸中斷了,楊正義背上了雙重的精神包袱。一方面覺得對不起姜子雲,姜子雲追求俞紅茵成為竹籃打水一場空,楊正義過意不去。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對不起俞紅茵,他信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深感自己強人所難是不道德的。讓楊正義心裡感到特別難受的還是他寫給俞紅茵的那封信,一個堅決反對血統論的人卻以血統論去說服另外一個人,讓楊正義覺得自己非常醜陋。這成了楊正義在大學最後一年心理上揮之不去的陰影,他因此也基本上斷絕了與俞紅茵的交往。楊正義希望盡早畢業,再也不要看到俞紅茵,不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
在大學畢業確定去千洋縣工作之後,楊正義又給俞紅茵寫了一封信。楊正義在信中真誠地向俞紅茵道了歉,希望她原諒自己的錯誤,並祝願她能夠找到真正的愛情。在這封信發出之後,楊正義才獲得了心靈上的解脫。俞紅茵沒有給楊正義回信。或許她不知道楊正義分配到了千洋縣的什麼地方,或許她不知道如何告訴楊正義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
現在俞紅茵突然來到紅星鄉政府,再次勾起了楊正義對大學生活的回憶。楊正義想瞭解俞紅茵是如何知道他在紅星鄉工作的,她看過他寫的那封信沒有?
他們倆都顯得非常興奮。畢竟是大學同學,因為姜子雲的原因相互之間還有過比較特殊的交往。楊正義在經歷了最初的驚訝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他走過去與俞紅茵打招呼:「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俞紅茵詭譎地笑了笑,她似乎早就知道楊正義會問這個問題。她說:「我為什麼不能來這裡呢?這是我的表妹」她指了指身邊的柳萌,柳萌笑著點了點頭。
楊正義想起來了,俞紅茵的家是千洋縣的。他此時才記起來,他寫給俞紅茵的那封介紹姜子雲家庭背景的信就是在假期寄到縣城鞍江的,可惜前段時間把這一切都忘記了。由於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他對俞紅茵的出現感到格外吃驚。
柳萌笑著對楊正義說:「楊秘書,今天我和表姐請你吃晚飯,你給我面子嗎?」
在柳萌說話的時候,俞紅茵也望著楊正義,她同樣期待他積極回應。停頓片刻之後,楊正義對柳萌說:「好啊到什麼地方吃?」鄉政府的周圍沒有飯店,鄉政府的廚師也不可能給楊正義單獨做飯,楊正義只能聽從柳萌的安排。
柳萌說:「到我家裡吃,我們自己做,你也一起做,你看可以嗎?」
楊正義答應了柳萌,他讓柳萌和俞紅茵先回去,自己回了一趟辦公室,把當天的一些事情處理完畢,然後就去衛生院找她們。
楊正義來到了柳萌的家裡。柳萌也是一個人在醫院,她的家也在縣城鞍江,在醫院裡只不過有一間房子而已。柳萌的年齡比俞紅茵還小,肯定也沒有成家。這天晚上,楊正義和她們一起做飯,然後又一起吃了晚飯。俞紅茵一直都非常興奮,她不斷地問楊正義在鄉政府工作的感受,楊正義一一回答了她。俞紅茵自始至終都沒有提到姜子雲,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到晚上離別前夕,楊正義語意含糊地對俞紅茵說:「過去對不起你的那些事情請你原諒」
俞紅茵依舊很高興地說:「你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我還要感謝你呢,你送給我的那幾本書真的很有紀念意義」
俞紅茵沒有提到姜子雲,楊正義當然也不好再提他的名字。這個晚上他們兩個人一問一答,柳萌如墜五里雲霧之中。
臨別的時候,俞紅茵對楊正義說:「我家就在鞍江城裡,還是你過去寄信的那個地址,歡迎你到我們家裡去做客。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我在家裡還要待一段時間,我希望在家裡接待你」
第二天早上楊正義沒有去送俞紅茵。
俞紅茵走了幾天之後,楊正義收到了另外一個同學鍾旭霏的來信。他們同時畢業,一起來到了千洋縣,不過一個教書,一個到鄉政府當了幹部。
一個人的一生注定要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故事,正是因為這些故事,人的一生才變得如此豐富多彩。
楊正義是從槐花乘公共汽車來到千洋縣城鞍江的,他要去縣委組織部報到,聽從組織部給他分配工作。鞍江是千洋縣委所在地,縣城雖然不大,卻有著悠久的歷史。特別是遠江從縣城邊上經過,更增加了交通上的便利。鞍江曾經是千洋專區的所在地,是千洋專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後來槐花通了湘黔和焦柳鐵路,專區才搬遷到了槐花,並且將千洋專區更名為槐花市。
楊正義剛到鞍江的時候,遠江大橋還沒有修建,往返於槐花和鞍江的汽車都要通過渡輪擺渡。在一般的情況下,人車都能夠正常通行,只不過是時間的早晚而已。楊正義從槐花來鞍江的那天正好碰到遠江上游地區漲水,後來聽說還有水庫決堤,因此遠江的水位迅速暴漲。楊正義乘坐的那輛公共汽車行駛到遠江邊上的時候停了下來。楊正義從公共汽車裡出來走到河岸邊察看,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大河奔湧。水裡既有大量順流而下的樹木和雜草,又有漂浮著的已經死了的牲畜。楊正義不由得想起了蘇東坡的名句:「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擺渡船根本不敢往河中間開,只能停在河岸邊上,用鐵錨牢牢地固定著。楊正義看著這混濁的滔滔洪水發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到達河的對岸。如果他今天不能過河,那他明天就不能準時去報到,對於一個新參加工作的人來說,這將是一個很不好的開端。
當楊正義在河岸邊發愁的時候,他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感到非常意外。楊正義驚問道:「鍾旭霏,你怎麼也在這裡?」
這個叫鍾旭霏的女孩分明已經先看到了楊正義,她用明亮的眼睛盯著楊正義說:「我還正想問你呢你怎麼也在這裡呢?」
鍾旭霏是楊正義大學同年級的校友,她是外語系的學生。在大學裡,中文系的學生往往看不起外語系的學生,那些學外語的學生經常成為中文系學生們恥笑的對象。但由於外語系的學生中女孩子很多,這些女孩子不僅有很高的語言天賦,並且長相也都比中文系的女孩子漂亮,中文系的那些酸秀才們其實暗地裡對外語系的女孩子很迷戀。他們表面上諷刺外語系的那些女學生,背地裡卻經常給她們寫信**。
鍾旭霏也是外語系眾多漂亮女生中的一個,她是那種典型的小鳥依人的女孩,秀氣、沉穩、大方。當然除此之外楊正義並不知道有關她的其他任何情況。楊正義是一個忙於學習和研究問題的人,他自己的經歷迫使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學習和思考上,他立志要追尋人間正義,因此他必須如饑似渴地學習現代科學文化知識,增強解決各種複雜問題的本領。
聽到鍾旭霏問自己為什麼也來了這個地方,楊正義回答道:「我畢業分配到千洋縣來了,要到鄉里去。我這是第一次來千洋縣,連縣委組織部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呢」
鍾旭霏對楊正義顯得非常客氣。他們過去在學校裡雖然聯繫不多,除了見面點頭之外沒有更加深入的交往,但一旦離開了學校來到一個全新環境的時候,他們就熟悉得像是老朋友一樣。
這一刻,鍾旭霏和楊正義有說不完的話。鍾旭霏告訴楊正義她的家就在縣裡,她的父親是縣委副書記鍾於權,她畢業分配在縣裡的一所中學教書。鍾旭霏對楊正義說:「你別著急,明天我陪你去組織部報到,我知道那個地方。」
這一天的洪水遲遲沒有退,所有的車輛都無法過河。楊正義和鍾旭霏獲得了一個難得的機會,他們這個下午說的話比在槐花學院幾年時間說的話都要多得多。洪水是晚上十點多鐘開始消退的,洪水剛稍一消退渡輪便開始擺渡,楊正義和鍾旭霏也各自隨車上了渡輪。當渡輪開到河中心的時候,突然湧來一個巨*,巨*猛烈地撞擊在渡輪上,船身頃刻之間就失去了平衡。渡輪上的人們驚惶失措,哭喊聲連成一片,楊正義擔任系學生會主席的經歷這時幫了他的大忙,他沉著冷靜地站了出來。
楊正義首先對鍾旭霏說:「旭霏,你不要驚慌,我去協助他們指揮」
鍾旭霏也臨危不亂,她堅定地說:「我們一起去」
楊正義隨即和鍾旭霏向渡輪的駕駛室走去,這一刻他們開始同生死共命運。楊正義拿起渡輪上的喇叭向人們喊話,呼籲大家保持鎮定,然後他又與渡輪上的負責人一起指揮渡輪在下游一個安全的地帶靠了岸。直到晚上12點多鐘,楊正義和鍾旭霏才到達汽車站。在經歷了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之後,楊正義的形象已經深深地銘刻在鍾旭霏的腦海中。
鍾旭霏對楊正義說:「這麼晚你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就到我家裡去住一個晚上吧」
楊正義有幾分猶豫,他們過去在學校讀書時並不熟悉,直到今天才有了真正的交往。到一個過去並不熟悉的人家裡去住宿,這是一種冒失的行為。
鍾旭霏是一個開朗、大方但又非常敏銳的人,她看到了楊正義的猶豫。笑著對他說:「你不到我家裡去住,難道還在街道上露宿不成?這多影響我們縣裡的形象啊」
就在楊正義和鍾旭霏說話的時候,一個中年女子來了。這個女子的模樣與鍾旭霏差不多,只是身材顯得有幾分臃腫,看上去已經40多歲了。楊正義估計她是鍾旭霏的母親。中年女子見到楊正義一直沒有回應鍾旭霏,於是說:「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吧」
楊正義就這樣和鍾旭霏一起到了她的家裡。由於汽車站離鍾旭霏的家只有一里多的路程,他們拿著行李步行到了鍾旭霏的家。楊正義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到千洋縣的第一天是這樣度過的。楊正義更沒有想到,到千洋縣的第一個晚上就住到了縣委副書記鍾於權的家裡,他今後的人生道路會受到一種什麼樣的影響呢?
楊正義早上起床洗漱之後不久,他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他雖然有點發福了,但動作仍然敏捷,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印象。憑直覺,楊正義知道這是鍾旭霏的父親鍾於權。楊正義急忙上去與他打了一聲招呼:「叔叔,早上好我是鍾旭霏的同學楊正義。」
鍾於權看了楊正義一眼,他還不知道楊正義是他女兒的男朋友還是一般的同學。因此含糊地問道:「你在哪個單位上班?」
楊正義回答:「我還不知道呢,今天去縣委組織部報到。」
鍾旭霏父親的眼睛一亮。縣委組織部已經向他報告有一個大學生要分配到縣裡工作,是屬於「三梯隊」的後備幹部。他迅速熱情地說:「不著急,吃早飯之後我讓小霏陪你到組織部去報到。今後要努力工作,不要辜負組織上對你的期望」
楊正義在鍾旭霏家裡吃了早飯,然後鍾旭霏領著楊正義去縣委組織部報了到。組織部的很多人都是認識鍾旭霏的,他們看到楊正義跟著鍾旭霏來報到,都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著他。組織部的人最清楚背景與靠山對一個幹部的作用,現在楊正義剛報到就有了一個巨大的靠山,他今後的前途能夠限量嗎?
楊正義在組織部報到之後就被紅星鄉政府幹部姬迪丕用手扶拖拉機接走了,臨走的時候鍾旭霏還來送了他。鍾旭霏依依不捨地對楊正義說:「你去了之後多聯繫,有空就到城裡來休息幾天。」
鍾旭霏走後,姬迪丕很神秘地問楊正義:「剛才那個漂亮女孩是誰呀?」
楊正義並不想對姬迪丕說太多有關鍾旭霏的個人情況,他只是簡單地告訴姬迪丕:「她是我大學的同學。」
姬迪丕是一個有心計的人,善於利用各種社會關係。他借用《沙家濱》裡的台詞,半是討好半是開玩笑地對楊正義說:「這個女人不尋常呀」楊正義沒有接姬迪丕的話茬。
楊正義在槐花學院期間,中文系與外語系經常處於一種明爭暗鬥的狀態。因為中文系是一個學生最多的系,在學院有舉足輕重的影響,而外語系也是一個大系,它的影響力同樣不可忽視。在學院組織各種評選活動的時候,總是中文系和外語系殘酷地進行競爭。楊正義他們班在被推舉為全省先進班集體候選班級的時候,就遭遇到了外語系的全力阻擊,競爭對手就是鍾旭霏她們班。楊正義他們班過五關斬六將,取得了最後的勝利,但由此也就與外語系的學生結下了深仇大恨。外語系甚至有個別學生編了幾句順口溜:「水煮中文系,活烹楊正義。英語最先進,中文算個屁」
鍾旭霏對楊正義如此友好,這令楊正義非常意外。
楊正義到紅星鄉政府工作之後一直沒有和鍾旭霏聯繫,他也沒有機會去縣城。由於過去沒有交往,楊正義並沒有與鍾旭霏保持聯繫。
楊正義到鄉政府工作三個多月之後,意外地收到了鍾旭霏寫給他的信。鍾旭霏在信中回憶了大學的生活,特別是回憶了她和楊正義那次生死與共的相逢。鍾旭霏告訴楊正義她自己初次上講台給學生講課的感受,最後盛情邀請他到她們學校去做客。
接到鍾旭霏的信使楊正義興奮了好幾天,楊正義在千洋縣沒有任何親人,因此他非常珍惜那僅有的幾個同學之間的友誼。
楊正義給鍾旭霏回了信,告訴了她自己到鄉政府工作後的經歷,然後又把鄉政府的生活與大學的生活作了一個比較。他說自己的生活好像岡察洛夫筆下的奧勃洛摩夫先生,幾乎快成為一個懶散的人了。鄉政府幹部的生活節奏比城裡慢得多,他很希望過一種快節奏的生活。
在大學畢業後的這短短幾個月時間裡,有兩個女孩相繼闖進了楊正義的生活。
在新的一場計劃生育旋風即將刮起來的時候,楊正義邀請姬迪丕一起到縣城去,他要去看看自己的那兩個女同學,同時到縣城的新華書店買幾本自己喜歡的書籍。
楊正義這次到縣城沒有乘坐免費的手扶拖拉機,因為這一方面有以權謀私的嫌疑,另一方面是乘坐手扶拖拉機有安全方面的隱患。楊正義和姬迪丕一起去坐公共汽車。
這是楊正義到鄉政府工作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去縣城鞍江。楊正義本來想換一套時髦點的衣服,但他找遍自己的衣服,沒有一件可以趕得上縣城人的時髦。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楊正義一直與鄉幹部和農民打交道,因此他的衣服與他們也沒有任何區別。楊正義就以這樣一身農民的裝束進了縣城。
楊正義和姬迪丕首先來到了新華書店,看書、買書是他的一大嗜好。楊正義一直關心物質和精神我們到底需要什麼這個形而上的問題,特別關心我們是要成為物質財富的奴隸,還是要創造和駕馭物質財富?我們是要堅守過去精神至上的教條,還是聽任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解體?
從新華書店出來,楊正義首先來到了俞紅茵的家裡。這段時間俞紅茵正好在縣裡的學校實習,她就住在自己家裡,楊正義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兒。俞紅茵在見到楊正義的時候異常熱情,她留楊正義和姬迪丕在她家裡吃中飯。中飯是俞紅茵和楊正義一起做的,姬迪丕也在中間幫了忙。吃飯的時候俞紅茵不斷介紹實習的情況,楊正義沒有多問其他問題,但姬迪丕不停地問東問西。
楊正義和俞紅茵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感覺有些怪異,他一會兒想到姜子雲,一會兒又想到任妙玉。在楊正義的潛意識裡,俞紅茵似乎還是姜子雲的女朋友。後來楊正義終於忍不住問俞紅茵:「姜子雲最近和你有過聯繫嗎?」
俞紅茵的回答非常乾脆,沒有留下任何想像的空間。她說:「我早就告訴過你,我們沒有聯繫,我們也沒有任何關係」說完之後她看了楊正義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從俞紅茵家裡告辭出來的時候,俞紅茵親自送了楊正義一段路程。臨別時俞紅茵關切地問楊正義:「你們現在還要到什麼地方去?」
楊正義犯了與女孩打交道時的大忌,他不假思索地告訴俞紅茵:「我們去看看鍾旭霏」
俞紅茵好像是有意又好像是無意地問他:「你去看她幹什麼?」
楊正義對感情是一個比較遲鈍的人,沒有理解俞紅茵話中的含義。他告訴俞紅茵:「我到縣裡報到的第一天晚上沒有找到旅館,我在她家住了一宿。大家都是同學,不去看看說不過去」他沒有告訴俞紅茵他們乘坐的渡輪被洪水沖走的情況,也沒有說他和鍾旭霏共同度過了生死時刻。
俞紅茵不高興地說:「那你們自己去吧」沒等楊正義繼續說話,她一轉身就回去了。當楊正義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只看到了俞紅茵遠去的背影。
楊正義和姬迪丕隨後就來到了鍾旭霏的學校。他們進學校的時候,正好碰到鍾旭霏下課出教室,楊正義叫住了她。鍾旭霏不愧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沒有一般女孩對男孩的那種忸怩作態,她非常高興地跑過來,一下子就拉住了楊正義的手:「你來前怎麼不告訴我,想搞突然襲擊?」
楊正義笑了笑,掙脫了鍾旭霏的手,對她說:「你不怕你的同事和學生們看見嗎?」
鍾旭霏滿不在乎地說:「看見了怎麼樣?誰讓我們是同學呢」
姬迪丕站在一旁顯得非常尷尬,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個多餘的人,但他寧願忍受這種尷尬,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鍾旭霏可能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夠認識她將是他一生的榮幸。
楊正義那天下午沒有在鍾旭霏的宿舍待多長時間,因為他們還要坐下午的車趕回鄉里去。
鍾旭霏熱情地邀請楊正義和姬迪丕到她家吃飯,她對楊正義說:「今天晚上我爸爸在家裡吃飯,你可以去和他交流一下,或許對你今後的工作有幫助」
楊正義不急於和鍾旭霏的父親鍾於權交流,他雖然知道鍾於權是縣委副書記,但他認定必須通過自己的辛勤努力獲得自己需要的東西,他不希望借助外力的關照實現自己的人生夢想。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他不希望留下任何污點。
楊正義望著鍾旭霏,鍾旭霏一臉誠懇,看來她是真心實意的。對她來說,她父親關照任何人都是關照,關照楊正義也只是關照,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楊正義泰然地對她說:「等以後我做出成績或者碰到問題的時候再與你爸爸交流吧,現在別人會說我是投機鑽營」
姬迪丕並不急於離開,他望著楊正義,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我們明天早上回去也沒有關係。」
楊正義沒有理睬姬迪丕,他開始向外面走去。
鍾旭霏的確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她沒有勉強楊正義,說:「也好,你什麼時候需要幫助再見他。但你下次來的時候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請你吃飯。」
楊正義和姬迪丕離開鍾旭霏之後就趕往汽車站,他們晚上還要趕回鄉政府去。
在去汽車站的路上,姬迪丕帶著幾分醋意對楊正義說:「你行桃花運了,我看這兩個女孩對你都有點意思」
楊正義正色道:「你別瞎說,根本沒有那回事。前面見到的俞紅茵是我大學同學追求的對象,與朋友去爭奪女孩,這也太不道德了後面這個鐘旭霏是鍾於權副書記的女兒,她是個開朗大方的人,對我們所有的同學都是這種態度。」
姬迪丕說:「你還不好意思。俞紅茵是你同學的朋友又怎麼樣?有的人連別人的老婆都能夠霸佔,何況只是朋友的朋友?只要他們沒有確定關係,你就還有和她談戀愛的機會,還有得到她的權利。鍾於權副書記的女兒就更好了,自古以來誰不希望抱上一棵大樹?大樹底下好乘涼,這個簡單的道理你都忘記了?」
楊正義不願意與姬迪丕探討這個問題,這畢竟是他自己個人的事情,還沒有到與別人分享的程度。看到楊正義沒有答話,姬迪丕又開玩笑說:「你要是不與她們談戀愛,你把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介紹給我認識都行」
楊正義不屑地說:「拉倒吧」此後便不再搭理姬迪丕。
楊正義和姬迪丕趕到汽車站時,剛好趕上發車。兩個人上了開往紅星鄉政府的公共汽車,他們從縣城又回到了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過去幾個月楊正義幾乎沒有見到過老師和同學,當俞紅茵出現在紅星鄉政府之後,他的老師和同學們卻接踵而來。楊正義到縣城見過俞紅茵和鍾旭霏之後不久,楊正義的大學老師梁瀾銓突然出現在紅星鄉政府的大院裡。
梁瀾銓是楊正義的古漢語老師,是槐花學院裡的一位少壯派。由於梁瀾銓勤於學術研究,他取得了一系列學術研究成果,因此得到了老一輩教師們的信任。梁瀾銓是一個開明開放的教師,他與其他教師的一個重大區別就是能夠和學生平等交流問題。作為一個年輕才俊,他受到了青年學子們的擁戴。
梁瀾銓身高一米八,在南方地區屬於比較少見的高個子。他身材挺拔,沒有半點臃腫的跡象。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有幾粒暗紅的麻點,這更增加了他的滄桑感。不管梁瀾銓是上午還是下午上課,缺課的學生都很少。特別是那些女學生,她們敢在教室裡目不轉睛地盯著梁瀾銓,希望梁瀾銓的目光能夠落到她們的身上。
楊正義畢業前夕去看望過一次梁瀾銓,告訴他自己分配到了千洋縣,但還不知道是哪個鄉鎮。楊正義希望梁瀾銓方便的時候到他工作的那個地方去做客。
梁瀾銓告訴楊正義他岳父母還在鞍江郊區,方便的時候他會到鞍江去,到時候肯定有機會見面。楊正義在確定了工作的鄉鎮之後並沒有寫信告訴梁瀾銓,他誰也沒有告訴,他只希望在這個地方悄悄地奮鬥成長。
梁瀾銓是一個人出現在紅星鄉政府簡陋的院子裡的,楊正義的宿舍兼辦公室在鄉政府院子的最外面,因此他很容易發現院子裡進來的所有人。
把楊正義的辦公室安排在最外面,也是鄉黨委和鄉政府領導的考慮,因為他是鄉政府秘書,要直接為老百姓辦很多具體事務,辦公室必須方便老百姓尋找。辦公室在最外面有利於楊正義為老百姓辦事,但卻給他帶來了一些麻煩,那就是不便於平時看書。如果鄉政府幹部和來辦事的人看到他白天經常拿著書本在閱讀,那麼一定會認為他不安心工作,這對他日後的成長是非常不利的。
因此楊正義不得不時刻保持高度警惕,他既要注意那些來辦事的人們,又不能讓他們看見自己正在看書。梁瀾銓一進院子楊正義就看到了他,他當時還在東張西望。
楊正義很快就迎了出來,他伸出手拉住了梁瀾銓,驚喜地問:「梁老師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地方?」
梁瀾銓有幾分得意地說:「你猜我是怎麼知道的?」
楊正義無心猜測這類問題,他只是關心梁瀾銓到來這個事實,並不關心他為什麼會到來這個推理:「晚上不走了吧?我去買些菜來,你就在我這裡吃飯」
梁瀾銓這個時候才對楊正義發出了邀請,他說:「今天晚上不在你們這裡吃飯了,我們到我岳父家裡去。還有一個同學在那裡等著你,今天晚上我們要一醉方休」
梁瀾銓的岳父住在縣城鞍江的郊區,與楊正義所在的紅星鄉政府相隔並不遠。楊正義在處理完當天的公務之後向鄉政府的領導請了假,告訴他們要到自己的老師家裡去吃飯,明天早上再回來上班。
因為鄉政府晚上基本沒有公務,領導二話沒說就批准了楊正義的請求。
楊正義坐上梁瀾銓騎來的摩托車,兩人風馳電掣般地離開了鄉政府。
楊正義從來沒有坐過摩托車,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摩托車。從紅星鄉政府到鞍江城郊雖然路途不遠,但道路曲曲折折,稍有不慎就可能發生危險事故。
一路上楊正義都在琢磨,是誰在梁瀾銓的岳父家裡等著他呢?
到達梁瀾銓岳父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鞍江的夜晚是非常美麗的,城裡星星點點的燈光若明若暗,遠江卻燈火通明。過去有人說鞍江是小南京,它果真有幾分南京的風韻。
當摩托車駛進一個農家小四合院的時候,梁瀾銓來了一個急剎車,楊正義坐立不穩一下就撞在了他的身上。梁瀾銓沖楊正義笑了笑,然後一起下了摩托車,他對著四合院大聲喊道:「曉姍,你看誰來了?」
四合院裡應聲出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孩,她穿著一條粉色的連衣裙。在連衣裙的襯托下,女孩的身材顯得凹凸有致,頗有幾分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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