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百八十五. 文 / 皇家爬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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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八十五.
ck忽然高聲問道:「你昨天說,如果公司不肯答應你的條件而把你開除出去,你就要把很多東西都到網上、通知傳媒,讓維西爾名譽掃地,你不是在說笑吧?」
李龍偉有些尷尬,原本當著服務員的面不想說什麼,但著實受不了ck囂張的氣焰,便昂然說道:「你要是不信的話,咱們可以試試看。」
男服務員默然地退了出去,ck又賠笑說:「你看你,老是這樣子把我當作敵人似的。我和ayne都蠻希望你能留在公司大家一起共事,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量我們提出的建議,你到上海來對各方都是有利的,對你好、對公司好、對jim也好,更是大大幫我的忙啊。我有聽說其實你以前被調動的次數就蠻多的,在好幾個部門做過,所以才有後來的晉陞嘛,為什麼對這次的調動就這麼牴觸呢?這次的調動對以後的晉陞更有好處哇。」
李龍偉耐著性子聽ck翻來覆去把類似的話講了幾通,不得不打斷說:「如果你叫我來只是重複你們昨天說過的話,如果你們仍然打算讓我要麼去上海要麼走人,咱們就不必多說,法庭上見吧。」
ck喝口烏龍茶潤潤喉嚨,一臉無奈地說:「我們當然不想讓你把事情搞大,如果你這邊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那麼公司的部分就只好做些妥協這樣子,要是實在談不攏,我看也只好不再勉強,就還是按老樣子做吧。」
「什麼叫老樣子?!我已經被你們禁止再回公司,連我的筆記本電腦都被你們沒收了,我還能像老樣子那樣工作嗎?!」李龍偉想起頭一天在上海所遭受的待遇就又羞又氣。
「這些都是小事,你的筆記型電腦我專門給你帶過來了。」ck探身從矮桌下面魔術般地拎出一個電腦包,又將桌面上的杯碟挪了挪騰出足夠大的地方,把電腦包鄭重其事地放到李龍偉面前,說道,「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我們慢慢再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各方都能接受這樣子。」
李龍偉一眼就認出那的確正是原本屬於自己的電腦包,事態的變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自己剛剛抱定決一死戰的信念而對方卻舉起了白旗,他一時間呆住了。這時,推拉門又被拉開,進來的是剛才那位男服務員,提起腳邊電爐上的開水壺來沖第二遍茶。李龍偉很少遇到茶樓裡有男性做茶師的,不免好奇地打量幾眼,見他剃的是很利索的寸頭,上身是淺灰色的中式對襟褂子,下擺處的衣兜裡還別著一桿看上去挺高級的筆,下身是寬大的淺灰色褲子,腳上一雙布鞋。
李龍偉正走神,ck已經把手放在電腦包上拍了拍,咬文嚼字地說:「1arry,我可以代表維西爾公司答應你的要求,現在我把你所要的都交給你,這件事就可以過去了吧?」
「當然,我從來不會沒事找事,我倒是希望你們以後不要再沒事找事。」李龍偉以勝利者的姿態也拍了拍電腦包。
男茶師剛出去,ck就說:「說不允許你再到公司去,你星期一照舊去上班吧,希望這件事不會影響我們今後的合作。今天已經很晚了,就先到這裡吧,我來埋單,你先走吧。」
李龍偉的手摩挲著電腦包的表面卻不急於離開,頭一天還氣勢洶洶的ck如今變成了紙老虎,他真想在紙老虎面前久久地回味這出乎意料的勝利。床著電腦包拉鏈的手指,有些侷促地起身說道:「好啦,以後再聊吧,你先走吧。」
李龍偉只好拽過電腦包挪到榻榻米邊上,拉開推拉門把鞋穿好,仍然不肯和|com|口走去,剛剛闊別一天的電腦包掂在手裡卻像是久違的老朋友令他珍惜,意外的失而復得讓他覺得電腦包比往日多了幾分沉重。
李龍偉邁出茶樓,外面又是一片霧氣茫茫,他正要走到路邊打車,從斜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高大的男人健步向他走來,把他迎面攔住後便從夾克內兜裡掏出工作證舉到他眼前,說:「你是姓李嗎?我是公安局的,向你瞭解些情況。」
李龍偉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一步,高個子立刻貼上來挽住他的胳膊,抓過電腦包架起他向茶樓側面的停車場走去,很快來到一輛停在角落裡的豐田6地巡洋艦旁邊,高個子把右後車門打開,把李龍偉塞進右後座上,自己站在車外,要來李龍偉的身份證看過,問道:「這個包是你的嗎?」
「是啊。」李龍偉皺著鼻子,車裡瀰漫著刺鼻的煙味。
「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嗎?」
「是啊,公司給我用的。」
「打開,看看都有什麼東西。」
李龍偉心跳越來越快,接過電腦包放在膝蓋上把拉鏈拉開,然後轉過九十度讓高個子看包裡面,說:「就是一台筆記本電腦。」
「前面、後面還有兩個拉鏈呢,都打開。」
李龍偉感覺自己的腿在不住地抖,他把前面的拉鏈拉開,裡面是些移動硬盤、gprs卡之類的電腦配件,他把電腦包立起來,又把後面的拉鏈拉開,頓時傻了眼,原來散放在裡面的一些文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大的牛皮紙袋,他剛要隨手把紙袋拿出來,高個子低聲喝道:「不許拿出來!」
李龍偉爭辯著:「這不是我的東西!」
忽然,他左側的車門打開了,一個人「噌」地鑽進來坐到他的左邊,笑著說:「喲,現在不想拿了?晚啦!你要了,人家給了,你收了,這案子就算結了。」
李龍偉扭頭看了眼左邊的人,一直狂跳的心臟彷彿驟然停歇了,雖然這人已經換上和高個子同樣風格的深色夾克,但改不了的是那個仍然很利索的寸頭,就是剛才的矮個子!李龍偉當時以為他只是個服務員臨時充當一下茶師,沒想到人家的本職工作是公安幹警,這次是特地臨時充當服務員兼茶師為他服務的。
李龍偉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大聲叫道:「這不是我的東西!我什麼也沒幹!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
寸頭瞇起眼睛看著李龍偉,說:「這裡面是什麼你不知道?成,你就裝吧。想看看?到?成,那你就看看。」
高個子一把按住李龍偉的手,自己把紙袋在電腦包裡調過九十度,袋口沖外,說:「就這麼看吧。」
裡面是錢!一沓一沓的人民幣!寸頭又說:「點點吧,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數兒。」
李龍偉當然顧不上清點,而是鼓脹起雙眼沖寸頭嚷道:「這是栽贓!我沒要這些錢!你們是什麼人?」
高個子不耐煩地說:「到所裡你就知道了,跟我們回去做筆錄。」
就在高個子「彭」的一聲把車門用力關上時,李龍偉忽然覺自己的雙手手腕上多了件東西,寸頭已經麻利地給他戴上了手銬。李龍偉驚愕而無助地瞪著寸頭,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寸頭卻笑嘻嘻地說:「不嫌涼吧?」
高個子從車前繞到車左側,拉開門坐到駕駛座上,他剛把6地巡洋艦啟動,忽然外面有人敲打他旁邊的車窗玻璃,高個子把車窗玻璃搖下來,李龍偉認出車外的人竟然是ck!ck把手伸進來和高個子握手,問道:「你們要去哪裡呀?」
高個子說:「謝謝你剛才和我們配合,下面的事你就別管了,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和你們公司聯繫。」
ck雙手扒住車窗下沿,懇求道:「我請你們不要把他帶走,有什麼事都可以商量嘛。」
高個子把車熄了火,後面的寸頭也把左後窗的玻璃搖下來,不客氣地說:「剛謝過你配合我們,你就開始妨礙公務啊?你們公司報警說他敲詐勒索,我們及時出警布控取證,現在人贓俱獲,總得帶他回去做筆錄吧,下面的事你最好別管。」
李龍偉抗議道:「我沒敲詐勒索,這些錢根本不是我要的,他是栽贓陷害!」
寸頭扭臉看他一眼,拍拍衣兜說:「你沒聽我剛才說『取證』嗎?成,要不要我把錄音筆拿出來放給你聽聽?」
「我根本沒提出要錢,我只是要回我的電腦,要他們允許我回公司工作。」
「哎呀1arry,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講話啦。」ck又轉向高個子說:「是不是再商量一下?我是從台灣來的。」
高個子和寸頭都笑了,寸頭說:「喲,台灣人咋了?我們就都得聽你的?」
ck忙搖頭說:「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想說,我們是一家外商公司,最看重名譽,當他用破壞公司名譽來勒索我們付給他十萬塊錢,就讓我們很擔心所以才向你們求助的,現在你們把他帶走了,還是會把事情搞大、還是會影響我們公司的名譽啊。」
高個子推開車門下了車,說:「你們報案的時候就應該考慮到這些可能的結果啊。」
ck雙手抱拳,不住地拱手施禮說:「你們還是不要把他帶走吧,他這個人其實還蠻不錯的,這次是一時衝動才勒索公司這樣子,您看這樣子好不好,我們公司不報案、不起訴了,我們和他私下解決好吧?」
寸頭忍無可忍也下了車,教訓道:「嘿,看來你們台灣也需要好好搞搞『普法』啊,你好歹也是個公司負責人,怎麼這麼法盲啊?!這種刑事案子,根本無所謂你們公司起不起訴,我們都會移交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的。」
此言一出,車外的ck和車裡的李龍偉全懵了,李龍偉大聲喊道:「他是在栽贓!我從來沒向公司要過錢!我沒敲詐勒索!」ck與此同時喊的卻是:「不要哇!他只是一時糊塗,不要告他敲詐勒索啊!」
高個子和寸頭被床得有些困惑,彼此對望了幾眼,寸頭問:「怎麼辦?」高個子說:「依法辦事唄,這案子涉及外企公司法人,勒索金額高達十萬,肯定不能按民事調解,只能公訴。」寸頭點頭說:「也是。再說所裡都有咱們的出警記錄,回去沒法交代,而且這小子看來還不想私了呢,估計回去做筆錄都還得費點勁。」高個子瞥一眼李龍偉,哼了一聲:「有什麼費勁的?受害公司一方有多名人證證明他數次口頭敲詐勒索,你在現場也順利錄音取證,他的確要挾公司滿足他索要的條件了嘛,我是在他攜帶勒索到的款項正要離開時當場把他拿住的,他還有什麼話說。」
|com|裡面的事只能拜託你們費心擺平,還是請你們高抬貴手,我們公司只是想嚇唬他一下,讓他適可而止,我們絕對沒有想過真要把他送進監獄。」
寸頭把身子探進後座,掏出鑰匙要給李龍偉打開手銬,高個子問道:「你願意和你們公司私了嗎?」
李龍偉把頭一扭,說道:「我要先給我的律師打電話。」
已將鑰匙對準手銬鎖眼的寸頭一聽,立刻把手拿開了,高個子也利索地上車重新啟動6地巡洋艦,說了句:「我看你是美國電影看太多了。」又衝寸頭說:「甭跟他們廢話,回所裡。」
ck急忙又用手死死扒住車窗,好像想把車拖住似的,沖後座的李龍偉喊道:「1arry,你不要再傻了,私了吧,你不會吃虧的。」
寸頭一隻腳邁上車而另一隻腳站在地上看著李龍偉,高個子雖然已把手搭在變桿上但沒掛檔,李龍偉知道自己不得不在一瞬間做出決定,他清楚這是ck設計的圈套,他也知道自己很完美地掉入了這個圈套,一切都對他不利,但這兩個警察是什麼來路?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如果是真警察,是和ck串通好的還是也被ck的圈套蒙蔽了?心力交瘁的他拿不準,但也不敢賭。
忽然,旁邊的寸頭和緩地說:「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啊?爹媽?老婆?孩子?你現在也正當年啊,什麼事兒值得你鋌而走險把後半輩子都搭進去?為十萬塊錢?不值當的吧;為報復你公司、報復你老闆?更不值當的吧,多為你家裡人想想,多為你自己的前途想想。」
不用想了,李龍偉已經都想到了,自己賭不起。他根本不看ck,低著頭問:「你想怎麼私了?」
ck忙回答:「你向公司辭職,承諾今後不做任何有損公司名譽的事,不向公司提出任何勞動爭議和法律訴訟,就是這樣子。」
李龍偉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嗯」了一下,寸頭坐進車裡把李龍偉的手銬打開,從他膝蓋上把電腦包抓過來遞給ck,ck正彎腰從地上的一個手提箱裡取出一摞a4紙,說:「你看看辭職書這樣寫滿不滿意?」
李龍偉接在手裡,就著車頂燈的微光匆匆看了看,聽到ck說:「大家都還是朋友嘛。」他沒理睬,掏出筆簽上字就都遞還給|com|從座位上蹭了下去,ck從車的另一側問道:「公司只需要一份就好,你要不要留一份啊?」李龍偉依舊沒有理睬,邁開疲軟的雙腿徑直向大霧瀰漫的前方走去,他覺得自己彷彿踏在雲彩上,身影很快就隱入灰白色的帳幕之中,消失了。
鄧汶對洪鈞承諾已久的飯局終於兌現了,此時離他在拉斯維加斯說要好好謝謝洪鈞已經十月有餘,他回北京也已經八個多月。鄧汶把洪鈞約到自己所住的賓館,從大堂直接把洪鈞帶到一樓的印度餐廳,說這地方味道和服務都不錯,賓館裡的其他幾家餐廳都已經吃膩了但惟獨和這家培養出了感情,他當然忘不了解釋為什麼不去賓館外面的餐館,其實他不說洪鈞也猜得到,他在這裡長期包房自然在餐飲上也可以享受大幅折扣。鄧汶在電話裡沒建議洪鈞也把菲比帶來,洪鈞就讓菲比這個週末回她自己家去了。
兩人剛一落座,身穿紗麗的服務員滿臉笑容地端上一盤薄脆,洪鈞對鄧汶拱手說:「難得啊,時至今日總算吃到您老人家的飯了,好飯不怕晚,這家館子不錯,印度的薄餅很好吃。」
鄧汶不用翻看菜單就點了咖喱風味的套餐,等洪鈞點好一份咖喱激和幾款薄餅,他說:「喲,這地方你也來過?」
「不瞞您說,北京我沒吃過的館子,少!」洪鈞又笑著說,「這好像是北京最早的印度菜館吧,來過不止一次。」
鄧汶端詳洪鈞一番,頗為關切地說:「你瘦了。」
洪鈞揶揄道:「如今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最流行的恭維話就是『你瘦了』,說的時候要帶著幾分驚訝幾分同情,最好再隱隱地透著一絲羨慕一絲嫉妒,你也真夠俗的,不過你火候不到,沒露出一點羨慕的意思。」
「我本來也不羨慕你呀,我是說真的,你真瘦了,忙得吧?」
「你真是越來越俗了,現在的男人就怕別人說他不忙,對,我是忙瘦了,你想啊,我都重返鬥爭最前線了,能不忙嘛。」
「你不要打腫臉充胖子了,就你這張嘴啊,以前專門損別人現在專門損自己,我知道你日子不好過。」
洪鈞依舊嘻嘻哈哈的:「這你可就說錯了,現在沒有人為了當胖子把臉抽腫,倒是有不少為了當瘦子把臉抽癟,抽掉點脂肪、削掉點骨頭……」
「行啦行啦,」鄧汶不滿地打斷說,「飯桌上提這些幹嘛?我是在和你說真的,你在維西爾是不是幹得挺艱難的?」
洪鈞覺得鄧汶的目光就像是在探望一位躺臥在白色床單下的絕症患者,又像是在瞻仰一具安放在鮮花翠柏叢中的遺體。洪鈞向來最無法忍受的就是來自他人的同情,而在眼下的逆境裡,他更將別人的關心視為憐憫加以排斥,將別人的幫助視為施捨加以回絕。洪鈞避開鄧汶的注視,瞥向牆邊擺放的一尊印度神像,不以為然地回答:「嗨,我什麼時候幹得挺容易的?這年頭,不管是誰,不管在哪兒干,都是一個字,難!」
「我聽說你現在手裡的地盤和手下的人都只剩三分之一了,你的那個新老闆是不是容不下你啊?」
洪鈞只得說:「看樣子是已經徹底勢不兩立了,前些天他又把我的一個很得力的幫手給擠走了,我現在直接帶著十個sa1es,事情還得接著做,但已經沒有幹事的心情了。我這些情況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人挪活樹挪死,要不找找外面的機會?你和圈子裡的人肯定很熟吧,聯繫一下那些專做高層職位的獵頭?」
「現在還沒這種想法,我在維西爾呆的時間太短,還不到一年半呢,先扛著吧。」
「總得想辦法找到轉機啊,老這麼扛著也太被動了,那位新老闆要是總和你對著幹,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難幹成事啊,你要是完不成quota他不就有理由把你擠走了嘛,所以他拖得起你拖不起啊。」鄧汶見洪鈞一副模稜兩可的樣子不禁狐疑,「你這傢伙不可能沒打算的,你肯定已經有主意了,快,透露透露,你準備怎麼鹹魚翻身啊?你放心,我的嘴很嚴的。」
洪鈞忽然笑了,正好服務員也把盛在考究的銅盤銅碗裡的菜端了上來,他興致極高地抄起刀叉,對鄧汶說:「哎,你還記得《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吧?」
「當然啦,小時候看過不知道多少遍,不過已經十幾年沒再看了,在美國哪兒找得到這種片子啊。你有盤嗎?這種老片子不會有dvd吧?」
洪鈞搖頭道:「我至少比你多看過一次,99年北約轟炸咱們駐南聯盟大使館那天晚上,電視台特地放過一次,我又重溫了一回。這段時間我腦子裡老想起那裡面的一句話,你還記得嗎?快結尾的時候在運油列車上,吉斯問瓦爾特,『不用炸藥能炸嗎?』,瓦爾特就說……」
鄧汶立刻興奮得揮舞著手裡的叉子,和著洪鈞的節奏齊聲說:「誰活著誰就看得見!」兩人說完又一同開心地大笑起來。
洪鈞先收住笑,:「好久沒這麼笑過了。」他撥弄著盤裡的激肉,又說,「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活著,比比看誰的氣長,勝負與成敗都是暫時的,無所謂,誰活到最後才真正見分曉。」
鄧汶仍想不出洪鈞日後的轉機在哪裡,但也不便多問,話題一轉說:「我說了你可別不高興啊,你現在不太稱心,我最近倒真是很順利,各方面情況都不錯。去年底按期布了ice的版的中文版本,現在要把一些行業版的增值產品也做本地化,過年前我去了趟大連,談好一家公司合作搞ice產品的韓文版,如今我這個北亞研中心倒真是名副其實了,下一步可能還要為日本市場做產品。最近公司內部也挺平靜,俞威沒再找我麻煩,估計他把心思都放到哪個大單子上了吧,我剛看過1月份的摸nth1yreport,ice簽了好幾個項目啊,也難怪,科曼還是半死不活的,你們維西爾又……」鄧汶忽然剎住,覺得自己未免有些幸災樂禍的嫌疑,他偷瞟一眼洪鈞,卻見洪鈞很大方地絲毫未予理會,正撕開薄餅往嘴裡塞,便又接著說,「就是有一個變化讓我覺得有點奇怪,卡彭特最近一直沒怎麼過問我這裡的情況,我主動給他打電話可他好像也總是心不在焉,感覺他不像以前那麼關心這個攤子了,我也不敢打聽他那邊究竟生了什麼。嗨,也可能是好事吧,大概他看到我這裡各方面都已走入正軌就不再操心了,也好,天高皇帝遠,只要他保證給我足夠的budget,我正好可以放手大幹一場。」
洪鈞聽了卻暗自覺得蹊蹺,他知道卡彭特是個手裡永遠拎著鞭子隨時抽打下屬的偏執狂,按理決不會給鄧汶如此寬鬆的待遇,他好奇地問:「卡彭特沒打算近期再來中國轉轉?」
「他去年8月份來的時候提過一次,說今年想去一趟可可西裡,還讓我打聽那裡有沒有對外開放,我上次在電話裡和他聊,他又說近期不再考慮了。」
「聽沒聽說ice的架構要有什麼大的調整之類的?」洪鈞又問。
「沒有啊,上個月剛開了全球的ki|com|bsp;meeting,艾爾文和卡彭特都露面了,形勢不錯,一切照舊啊。」
洪鈞立刻想到眼下維西爾正在美國召開的ki|com|bsp;meeting,韋恩連他去參加大會的資格都取消了,心裡又不由得憤憤不平,便沒再顧及卡彭特的反常之處。
洪鈞正在愣神,鄧汶卻向四周掃視一通然後湊近桌子,壓低聲音說:「哎,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還記得上次你在這裡遇到的那個女孩嗎?」
「記得啊,不是叫katie嗎?」
「對對。呵,你的腦子是好使,過目不忘,我就不行,老是記不住人、張冠李戴的。katie在這裡做了挺長時間,現在還是個大堂值班經理,我聽她說這裡待遇還湊合,但是沒什麼展空間,學不到新東西而且天天上班就是那點事,挺枯燥的。我們研中心現在都好幾十人了,每天都有好多雜事,除前台之外還招了個女孩做行政,我對她們倆都不太滿意,嬌小姐似的,還得我伺候她們。katie很有責任心,也有這方面的素質,什麼事你只要交給她就特別踏實,而且她總能想到你前面去,我對她印象很好,在考慮能不能把她招到我們研中心去做offi|com|ager,你覺得怎麼樣?」
洪鈞沒聽幾句就已經猜到鄧汶打的是什麼主意,笑著說:「喂,你先說說,你究竟是因為研中心缺人而正好現katie很合適,還是因為想幫katie找個更好的工作而現研中心就是個挺好的去處?」
鄧汶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說:「這兩個不都是一回事嘛,就是我覺得她到我那兒去工作挺合適。」
「當然不是一回事,性質大不一樣啊,前者還算是先公後私,只是有點舉賢不避親的味道,後者就是徹頭徹尾的因私廢公啊。眼下你的日子剛好過一點,就開始公私不分、以權謀私了?」
鄧汶蒼白無力地一再解釋,洪鈞忽然垂下頭深深歎了口氣,痛心疾地說:「你**到今天這一步,我有責任吶,我對不起你們家廖曉萍啊。」
鄧汶卻被這句玩笑話弄了個大紅臉,窘了半天才幹笑一聲:「你這話從何說起啊?我都沒對不起她,你怎麼會對不起她呢?」
「你有沒有對不起廖曉萍你心裡清楚。你自己的事我沒權力也沒心思評論,不過既然你問到我頭上,我就給你一句忠告,別把hote1里的事搬到offi|com|a1的事摻乎到business上去。」話一出口,洪鈞也覺得有些言重,忙跟了句玩笑,「同志,要珍惜現在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啊。」
鄧汶已經急了,搶白道:「你別因為自己花心就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花心,我告訴你,我和katie就是朋友關係,我們倆之間什麼也沒生。」
「但是其他人都會像我一樣猜想啊。其實我怎麼猜想對你來說都無所謂,但是如果你的下屬也都這麼猜想那就有所謂了,而如果廖曉萍也這麼猜想那就更有所謂了,起碼你得避嫌吧?」洪鈞見鄧汶悶坐著不吭聲,又說,「至於katie,說實在的,如果她真是你的朋友就應該替你考慮,而不該向你提出這種要求,更不該想去你們研中心工作。」
鄧汶梗著脖子為凱蒂打抱不平:「她沒要求過,我也還沒和她說過我的想法呢,你根本就不瞭解她。」
「那是那是,我的確不瞭解她,但我太瞭解你了,反正勿謂言之不預也,我可提醒你這事最好慎重,給她找其他機會吧。」洪鈞彷彿聞到股火藥味,便決定到此為止,免得又生出不快。
鄧汶好像也打定同樣的主意,忽然輕快地笑著說:「嗨,其實我也就是那麼隨便一想,沒影的事。哎對了,這裡的酸奶很有特色的,要不要各來一份嘗嘗?」
恰在此時,洪鈞的手機響了,接起來便聽到一個很有磁性的女聲:「請問是洪總嗎?您好,我是judy,科曼公司的,很抱歉週末還打擾您,請問您現在有一分鐘時間嗎?」
洪鈞下意識地站起身,向鄧汶示意一下便走到一旁,電話裡的請求令他無法拒絕,不僅因為茱迪的音色,還因為茱迪來自科曼。
電話裡茱迪又說道:「我是科曼公司大中國區總經理蔡總的執行助理,蔡總委託我和您聯繫一下,請問您下個星期都在北京嗎?」
「我能問一下tony有什麼事嗎?」洪鈞反問。
「是這樣,tony想專程從香港來北京拜會您,他要我問一下您什麼時間方便,他好盡快安排行程。」茱迪聽到洪鈞直呼她老闆的英文名,也就放棄了「蔡總」這專給外人聽的稱呼。
洪鈞相信自己沒有猜錯托尼的意圖,這種可能性一直存在於洪鈞的腦海之中,但事到臨頭他卻犯了躊躇,等他意識到電話另一端的茱迪還在等他回話才忙說:「現在還說不好,可能要過一兩天我才能確認下面一整周的時間安排,這樣吧,我爭取盡快給你回個電話。」
「噢,這樣啊……」茱迪顯然非常失望,聲音裡居然帶出幾絲哀怨,洪鈞知道這種技能屬於她職業素養的一部分,茱迪又說:「那也只能這樣了,我向tony解釋一下吧,也請您確定好時間安排後一定盡早告訴我,tony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談,您就打我這個電話吧。」
洪鈞叮囑道:「提醒一下,這件事請你們盡量不要讓更多人知道。」
茱迪極富魅力地笑起來,說:「您放心,這也正是我想提醒您的。」
在北京那條人文薈萃的學院路南端,距離元大都遺址公園不遠,有家曾經輝煌而今早已風光不再的粵菜海鮮酒樓。這個地方是尤教授選的,小譚本打算請他去北京飯店吃譚家菜,但尤教授執意就在學校附近隨意一下即可,也就只好隨他的意。小譚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不少,先去預定好的包間巡視一圈之後就又走出來,站在酒樓門口台階上最醒目的位置恭候尤教授的駕臨,他倒不是急於看到尤教授的身影,而是生怕尤教授看不到他特意擺出的這副謙卑。
就在小譚望眼欲穿之際,尤教授終於來了,他開的是一輛藍色的日產天籟,小譚忙在台階上手舞足蹈地招呼,還好,尤教授沒有錯過這動人的一幕,他矜持地把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抬了抬算是回應。等尤教授把車停好走到酒樓門口,小譚早已從台階上跑下來迎候,伸出手說:「您這車真不錯。」
尤教授只和小譚鬆鬆地搭了一下手就放下了,輕描淡寫地說:「嗨,不就是個代步工具嘛。」
迎賓小姐在門廳把他倆接上,正要上二樓去包間,尤教授卻在樓梯口站住說:「還去包間啊?就咱們倆個人,不用了吧?在樓下就挺好。」
小譚賠笑說:「我是怕散座太吵。」
「嗨,這地方生意不行,中午更沒多少人來,我看就找個安靜點的桌子吧。」
小譚和迎賓小姐都只得作罷,在一樓選了張桌子坐下來。小譚把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用雙手轉呈給尤教授,尤教授卻一揮手,擺弄著餐巾說:「還是你來,就簡單的吧,星期一事情最多,我下午在院裡還有個會,中午沒多少時間。」
小譚心裡涼了半截,尤教授這一切從簡的架勢顯然是在應付,打定主意不想對小譚有任何虧欠,這就意味著小譚也難以從尤教授那裡得到什麼了,小譚暗地給自己打氣,這年頭請人吃飯本已毫無吸引力可言,換個角度想,如果某人真是只圖幾口吃喝反而不會有人請他,請的與被請的,心思都不在飯上。小譚點了四個菜單上最貴的熱菜,尤教授不置可否地說了句:「他們這裡也就這些。」又仰頭對正記錄菜名的女服務員說:「我看你們這裡是每況愈下,這樣下去可不行啊,你知道你們的問題在哪裡嗎?缺乏持續創新啊。」
小譚同情地看著被尤教授的語重心長窘得滿臉通紅的女服務員,想起自己在為數不多的幾次會面中也曾有幸聆聽過尤教授近乎職業病般的教誨。
尤教授五十歲不到,在業界風頭正勁,其影響力與其短小精幹的身材完全不匹配,小譚和他談不上深交,只是在公開場合打過交道,雖說之前已經做了些功課,但仍不知這次能否與尤教授進行深入而親密的接觸。
女服務員逃也似的走開了,眼前只剩下一位受教育者,尤教授反而沒了不吝賜教的願望,面無表情地看著小譚。
小譚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忙從兜裡掏出張名片欠身遞給尤教授,尤教授接過來翻看,念叨著:
「ice公司、全球戰略合作部、亞太區總監。以前好像不叫這個吧?換新的了?」
這款名片是小譚自己私下印的,他還有另外幾款適用於其他場合,他解釋道:「我現在直接向亞太區總裁匯報,可調用的資源比以前多了,開展各方面合作也都容易些。」
尤教授把名片放在桌上,說:「哦,難怪你電話裡說是你們亞太區老闆有些想法讓你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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