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百七十八. 文 / 皇家爬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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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八.
史文竹沉默了一會兒,也許只有四五秒鐘,她感覺到了他的等待。她明快地說:「想見你,有時間嗎?」
「什麼時間?」林劍風惶惑地問。
「今晚,就現在,可以嗎?」史文竹自信地說。
她的口氣滿以為林劍風會說「可以」,沒想到林劍風說的是「不可以」。
「為什麼?」史文竹詫異地問道。
「因為我現在沒心情。」
「我給你帶回來了一件禮物,你也沒心情要?」史文竹就像哄小孩一樣,依然樂觀,有耐心。
「不要。」現在的林劍風對一切都拒絕。
「我可是剛剛回來就給你打電話的,你就這麼不給面子?」史文竹有些失落地說。
「你剛回來?從哪裡回來?」沉默了一會兒,就像一陣可有可無的風輕撫而過,林劍風淡淡地問道。
「呀──你忘了?走的時候我還給你打過電話,告訴過你我要參加全國記協組織的重走長征路採訪團,我是從窮山惡水中走出來的呢。可真是一路驚險,九死一生,想不想聽我的悲壯故事?」史文竹又有了高昂的興致。
「你走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林劍風完全沒有印象了。
「當時想約你聊聊,遭到你的拒絕。」史文竹委屈地說。
「在你面前我感到好沒面子,其實我只是想給你道個別,你在電話裡不明不白地嘟噥了兩聲就掛斷了。」
林劍風依稀記起來了,那是張可死後的兩三天,當時他對任何人的約會都不會有興趣的。
想到史文竹離開這座城市的時候給他打電話約會,回到這座城市的時候又是第一個給他打電話想見他,林劍風有些感動。
「我病了,不好意思。」他誠懇地說。
「病了?」史文竹關切地問道,「病了這麼長時間?一定病得很嚴重吧?」
「是的,病入膏肓。」林劍風小聲說,「我們還是不要見面了吧,以免傳染給你,很危險哦。」
他早就感受到了史文竹對他別有深意,從她不斷迫切地約會他就能感受得出來。他知道一旦見面,他們的關係肯定有開始就有過程,有過程就有結果,有結果就有傷心。
這似乎成了慣性,從開始的時候就知道了結果,而他已經厭倦了這種情感程序化的慣性。
「我可是越是艱險越向前的,有危險才有刺激嘛。」史文竹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態,她依然熱情地說:「就讓我被傳染一次吧,我想來看看你,我心甘情願被你傳染。」
「別,千萬別來。」林劍風認真地說:「等我病好了我們再見面好嗎。」
他是緩兵之計。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史文竹當然也就適可而止了。
不過,這晚林劍風破天荒地在電話中和史文竹聊到很晚。
史文竹講到她最近現的一個爬山溯溪的好去處——海濱雨林,激起了林劍風的興趣。海濱雨林在紅棉山蝴蝶谷,蝴蝶谷也是史文竹取的名,就和海濱雨林是她取的名一樣。史文竹說,海濱雨林具有一切熱帶雨林所具有的特點:原始、古樸、人跡罕至,裡面有原生態的自然風光,有和恐龍同時代的古老的植物沙欏(據史文竹考證,這是世界上僅存的沙欏),有珍稀植物禾雀花,還有很多珍稀植物和珍稀鳥類,甚至還有一些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和西雙版納一樣風景如畫。
「海濱市還有這麼美的地方?」林劍風的反應是驚喜,還有驚訝,他不相信海濱還有這樣原生態的地方。
「海濱就不能有這麼美的地方嗎?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我一起去探險呀!」
「好啊!」林劍風脫口而出。馬上,他又感覺上了史文竹的當。
原來,引誘林劍風出來,才是史文竹的真正目的。
他馬上又怏怏地說:「還是等我病好了再說吧。」
史文竹有點嬌嗔的口氣說:「那……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哦。」
晚上,張襲在書房燈下整理他收藏的民國時期紙幣藏品,他正在編寫一套《民國四大行紙幣大全叢書》,書中全部採用他自己的藏品。
他一邊編寫,一邊等游均。
張襲的紙幣收藏已經達到相當數量,裝在德國燈塔牌收藏冊裡的民國時期四大行紙幣就有15本,幾乎都是全新挺版,當然極其稀少的品種和孤品,則不能講究品相了。在武漢珞珈山讀書時,張襲就迷上了集郵和錢幣收藏,每到星期天,就到漢口航空路郵局門口的小廣場上,購買郵票和錢幣。後來他專集古錢幣,再後來就專攻紙幣了。
張襲後悔當初沒有多買一些他看中的紙幣,當時,普通品相的民國時期紙幣在地攤上堆成小山一樣,5角錢到1元錢一張任挑,買得多還可以優惠,而現在,最普通的破破爛爛的民國時期紙幣也要1o元以上了。當時,全新挺版的民國時期紙幣最低價也就3元一張,而現在,全新挺版的民國時期紙幣最低價要5o元一張了。當時1o元一張的全新挺版的民國時期紙幣品種,現在有的要5oo多元一張了。
收藏是一個無底洞,多少錢投進去都不夠,從張襲收藏民國時期紙幣開始,民國時期紙幣每年都在漲價,學生時代的張襲囊中羞澀,省吃儉用,把節省下來的錢都投入到民國時期紙幣收藏中。讀大學時,他晚上當家教、暑假打工掙錢,都是為了收藏民國時期紙幣。
當時,游均知道他沉迷民國時期紙幣收藏,便投其所好,也過江到漢口收藏市場購買民國時期紙幣。她不懂民國時期紙幣收藏,但她有頭腦,有悟性,也有理性,她購買的特點是只買貴的,只買全品相好看的,那些破破爛爛的低價品種她都不屑一顧。這裡也有情感因素,因為她買這些都是要送給她夢中的白馬王子,她單相思的心上人——張襲。所以,為了博得張襲的歡心,她買的紙幣都是最貴的。
游均知道,她沒有吳欣然處處閃耀的風度氣質,也沒有吳欣然的才華,更沒有吳欣然的美貌,她唯一的優勢就是有花不完的錢,還有一個當官的爸爸。
應該說,游均的愛情策略是有效的,她買的這些民國時期紙幣都是張襲夢寐以求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游均送給他的這些紙幣,在當時最便宜也要1oo多元一張,很多都是三四百元一張,其中還有1ooo多元一張的。當時張襲父親的工資收入一個月也就2oo多元。
可以說,就是這些民國時期紙幣,攻破了張襲的愛情防線,讓張襲鬼使神差地放棄了心中的真愛吳欣然,最終娶了游均。
他不愛游均,從一開始他就不愛,但他愛民國時期紙幣,他沒有錢買他看中的全新挺版的民國時期紙幣,這就是他的痛苦。解除他的痛苦的是游均,游均一直都樂此不疲地為他買民國時期紙幣,只要他流露出喜歡哪一張民國時期紙幣,不出三天,游均就會給他帶來驚喜,將塑料袋封住的挺括無折的1o品紙幣呈現在他的眼前(紙幣根據新舊破損情況分為1o品,通常分級標準如下:挺括無折的全新紙幣為1o品,有指紋痕跡的紙幣稱為9品,有折的紙幣稱為8品,有髒痕跡的紙幣稱為7品,有輕微破損的紙幣稱為6品,5品以下的紙幣就是缺角破損和污舊不堪的,一般沒有什麼收藏價值,除非是稀少品種)。
游均是獨生子女,是爸爸的嬌寶寶,是媽媽的心肝肝,家裡似乎有掏不完的金庫,父母擔心的不是她花錢如流水,而是擔心她不花錢,恨不得用金子把她堆成個金人。因此,父母看到她花錢又不是吃喝玩樂,而是搞收藏,追求高雅的精神生活,弘揚中國錢幣文化,搶救國寶,那更是大力支持,便給了她一張銀行卡,卡裡隨時都有幾萬元到十多萬元,任她花,鼓勵她搞收藏。
張襲現在錢幣冊裡的高檔紙幣,幾乎全部都是游均當時給他買的。他知道,游均當時給他買的民國時期紙幣中,最貴的一張是128o元,其他都是幾百元一張,最便宜的一張是1oo元,低於1oo元的她都沒有買。游均當時說:「收藏嘛,就是要收藏精品,那些垃圾幣就不要買了,破破爛爛的東西,沒有收藏價值的。」
事實證明,游均的收藏理念是正確的,現在看來,儘管當時的垃圾幣也從5角漲到了現在的1o元,漲幅是2o倍,但漲幅最大的則是當時買的這些價高的精品幣,漲幅達到1oo倍左右。張襲翻到民國時期紙幣冊中一張民國時期元年交通銀行伍元紙幣,是游均當時花1oo元買的,現在的市場價是168oo元。張襲又翻過一頁,這是一張民國時期中央銀行紙幣,當時游均是以16o元買的,現在市場價是2萬元。游均當時為他買的民國時期紙幣,現在市場行情已沒有低於1萬元一張的了,很多在市場上都已看不到,有幾張在拍賣市場上露過臉,每張的成交價都在1o萬元以上,其中有一張的成交價高達38萬元!
看到這些游均當時給他買的精品幣,張襲百感交集。一方面,他仍為游均的癡情所感動,另一方面,他又懊惱游均,正是游均的介入,使他失去了他始終深愛的吳欣然。
然而,轉念一想,他懊惱游均其實是恨他自己,游均沒有拿刀架在他這個大男人的脖子上,他和游均結婚也沒有人逼他,反而是他自己最後找到游均主動求婚的。只怪他沒有把握自己的人生和愛情,一切的錯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游均也不過是犧牲品。
深夜12點多鐘,門上響起了鑰匙轉動的聲音,隨即門開了,游均回來了。
「天天應酬,夜夜笙歌,游大總經理夠忙的了!」張襲油腔滑調地說,不無譏諷。
「我再忙,也沒有徹夜不歸的張總你忙啊!」游均看了他一眼,反|com|bsp;這一下子戳到了張襲的痛處。過去,他是集團公司總經理、董事長,無論到哪裡都是耀武揚威,風光八面。然而現在,他的公司已經名存實亡,他連餬口都成問題了,哪裡還是「張總」?
在他的公司倒閉的時候,游均的事業卻是扶搖直上,從這家港資背景的珠寶集團公司辦公室主任,升為副總經理,半年後,又擔任總經理。
現在張襲並不在乎游均總經理的頭銜,相反,他只想擺脫游均。幾個月前他就明確提出離婚,只不過遭到游均的拒絕而未能如願。他離婚的意念越來越強烈,一方面,吳欣然和林劍風的關係出現僵局,張襲感到自己有了希望;另一方面,即使是一時不能挽回和吳欣然的感情,他還有劉妮的愛。所以,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只是要利用的游均現在成了他的愛情的障礙。
今晚,他就是要和游均有一個明確的結果。
「坐,我們好好談談。」張襲指著旁邊的單人沙,對游均示意了一下。
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又開始催促游均簽離婚協議。
「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墳墓,這個觀點你比我更清楚,我們還是好和好散吧。這些年來,你給了我很多幫助,這些我都不會忘記的,這次,就算你最後幫我一次吧!」張襲看著游均懇求道。
「你是天底下最自si的人,你從來都是只要別人幫你,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幫幫別人呢!」游均一臉憤恨地說:「現在提離婚?哼!想得美!我拖也要把你拖死!」
「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離婚對你對我都好,這樣我們兩人都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張襲平靜而冷漠地開導她。
「哼,現在你說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情!想當初還不知道是誰猴急火急地求人結婚呢。」游均蔑視地說:「我算是看透了你這個臭男人,你從來就沒有過真情,只是利用,利用完了,就是無情地拋棄!你對那個台灣富婆是這樣,對我是這樣,對吳欣然也是這樣。」
「啪──」一記耳光狠狠地砸在了游均的臉上,張襲像一頭憤怒的獅子跳起來,撲向游均,卡住她的脖子。
「掐死你!老子掐死你!你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說欣然,你不配說欣然!要不是你出現,老子今天和欣然的關係也不會成為這個樣子!」張襲瘋了似的。
「你掐呀……有膽量你就……把我掐死!」在張襲掐住游均脖子的時候,游均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她只是用異常鄙夷的眼光盯著他,噎著氣,斷斷續續地說。
游均這雙眼睛使得張襲手軟了下來。
游均冷冰冰地說:「我諒你就不敢,因為你怕死,你從來就不是男子漢,你是世界上最怯弱也最卑鄙的小人!」
游均罵他的話竟然和吳欣然罵他的話差不多,這使得張襲不寒而慄。
「你和吳欣然的關係與我沒有關係。」到底是大家閨秀,受到張襲如此致命的「謀殺」,游均還能保持理性。她冷冷地繼續說:「即使是沒有我,你和吳欣然也只能是這個結果。要記得,你是先被那個台灣富婆養了起來的,台灣富婆把你這個窮光蛋養富了,然後你就拋棄了她,你心裡知道你成了什麼東西,當吳欣然從北京來海濱找你的時候,你不敢面對她,因為你是愛她的,你心中的她是神聖的,你不願也不敢褻瀆你心中的神聖,你心中有愧,為了擺脫這個愧疚,你迫不及待地找到我,事實上你要找的不是我,而是我那當官的爸爸,這樣你就可以一箭雙鵰:既可以仰仗一個有權有勢的丈人老頭成就男人所謂的事業,又可以以我為擋箭牌來逃避對吳欣然深刻的愧疚之情。」
太犀利太精闢了!張襲在心裡感歎道。
他不禁對這個平常他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的醜女人刮目相看,不料,這一看,游均似乎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醜,反而因深刻而臉上顯出神聖的光輝。
張襲還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來反思他的婚姻行為,現在他如醍醐灌頂,有一種翻然醒悟之感。
他一直以為,他之所以娶游均,只是因為她深愛他,她為他買了那麼多高檔的民國時期紙幣,她有一個能夠為他帶來前途的爸爸。他還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原來是為了逃避對吳欣然的愧疚之情,以讓吳欣然對自己徹底絕望。
「原來,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張襲平和地望著游均。這幾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平和地望著這個他同床異夢的有思想的太太。
「是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並不愛我,你的心裡只有吳欣然。我只不過是你的一件道具,是你追求吳欣然的一個道具,一個誘餌,後來,我又成了一個犧牲品,我只不過是你的一個情感避風港,你要通過我來逃避吳欣然,逃避你真實的愛情,逃避你的情感對你的懲罰。」游均的分析依然鞭辟入裡。
張襲對游均平添了幾分敬意。他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不起眼的醜女人會有如此博大的寬容之心。同時,他也感到這些年來罩著他的情感疑霧正在一層層揭開。
他認真地盯著游均問道:「這麼說,我是因為對吳欣然的愛的逃避才和你結婚的?」
「是的,那是你心中唯一殘留的真實!」游均針針見血地說:「那是你心中唯一的一片神聖的淨土,你不願破壞你和吳欣然之間神聖而純潔的愛,你只得拚命毀滅它,以便讓吳欣然對你徹底絕望。」
這時,張襲感到游均已經不是一個敵人,也不是他急於擺脫的太太,而是他的朋友,他們的談話已經成了朋友似的。
此時,張襲已沒有憎恨,唯一有的只是感激。他感激游均這麼多年來洞若觀火而又隱忍不,他還希望游均仍然對他寬宏大量:「既然你對這種種複雜的關係瞭如指掌,為什麼不能放我一馬,在這份協議上簽字呢?」
「因為我也是自si的。」游均冷峻地說,「沒有愛,就是恨!」
張襲想:她還是愛我的,從一開始她都是愛我的,真是個傻女人!女人真是可悲!張襲在心裡感慨:對於女人,愛情無敵,愛情可以使有深刻思想的女人變得愚蠢,可以使百分百聰明的女人變得糊塗,可以使本來可以幸福過一生的女人選擇地獄。
游均就是處於這種愛恨交集的情感中。
「我得不到你,我也不能讓別人得到你!」她咬牙切齒地說。
這句話使張襲想到吳欣然,想到劉妮。可見,再深刻再智慧再高雅的女人,面對情感所繫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庸俗,而庸俗使女人變得可愛。
「可是,你得不到我的心,還有我的愛情。」
「我知道這個現實,然而,每個人都不可能什麼都得到,總是有所得有所失的。我得到了婚姻,得到的是名分,我知道我只能得到這些,即使得不到你的心,但我收藏了你的人,我就知足了。」
張襲又想到了那個在珞珈山下湖濱一捨門口的雪中等了他3個小時的傻丫頭。當時游均和吳欣然都住在湖濱三捨同一宿舍,好幾次張襲去找吳欣然,吳欣然都不在,游均在,每次張襲等吳欣然的時候,都是游均陪他聊天。那時張襲風華正茂,儀表堂堂,是眾多女孩子心中的暗戀情人,游均也深深被他的風度吸引,每次聊天過後,還以為張襲對他有意,做著她五彩的玫瑰夢。
夢畢竟是虛幻的,游均的果敢和悲壯就是把夢變成了現實,而把夢變成了現實的橋樑就是民國時期紙幣。游均知道,每個男人都有弱點,愛好就是男人的弱點,張襲的愛好是民國時期紙幣,於是她到收藏市場大量購買民國時期紙幣,用民國時期紙幣鋪架了一座情感的橋樑,終於得以在橋樑上和張襲會面。她以為紙幣鋪架了的鵲橋可以通向張襲的心靈,其實她只是通向了張襲的生活。
談話雖然沒有結果,但畢竟加強了兩人的溝通。特別是對於張襲,通過這次談話,他對游均有了更深的瞭解和新的認識。他知道這樣談下去沒有結果,但經過這番談話後,他心裡舒坦多了。張襲和吳欣然現在還沒有明顯進展,和劉妮也沒有公開化合法化的念頭,他心裡知道,劉妮只是一個過渡,只要吳欣然給他一個微笑,他就會毫不猶豫地終止和劉妮的關係。張襲想,這樣也好,保持著一個婚姻的外殼,對吳欣然進可攻退可守,對劉妮也有一個借口和一道防線。況且,游均對他或許還有很大用處,即使是沒有用處,有這樣一個雖然外貌平平腦子裡卻充滿了智慧的太太,有一個給他買了這麼多民國時期紙幣的女人,有一個理解他的女人,也不是一件壞事。總之,這番分手的談話,使得他對游均有了全新的認識。
一大早,林劍風如約來到鑒欲齋。昨晚,他和許克明在電話裡面聊了很久,他只是想瞭解那塊漢代欲珮的去處。
許克明口口聲聲強調要恪守為客戶保密的原則,林劍風以終止簽約畫家合同為要挾,他咬住合同中有一條:「甲方(簽約畫家)有優先享受乙方(鑒欲齋)資源的權利,乙方應為甲方提供必要的資訊服務。」林劍風說:「如果你不能按合同執行,只能說明你違約了,我們只能終止合同。」
即使如此,許克明也沒有透露漢代欲珮去處的意思。
最後,林劍風以介紹機構參拍他提供的藏品為誘餌,終於讓許克明沉默了1o多秒,最後對他說:「你明天早晨9點到店裡來一趟吧。」當晚,林劍風又給許克明打了個電話,確認了明天約會。
第二天早晨9點,古玩一條街剛剛開門,林劍風就來到鑒欲齋。
許克明正彎著腰打掃衛生。見到林劍風,許克明一邊要林劍風在沙上坐,一邊把鋁合金捲簾門拉下來,關上玻璃大門,打開燈,又打開窗,為林劍風泡了一杯龍井,然後在林劍風旁邊的沙上坐下。
「你對外說過這塊漢代欲珮沒有?」他神色有些緊張,問林劍風。
林劍風搖搖頭說:「沒有說過啊。」
「真的沒有?你仔細想想。」
「真的沒有,你為什麼這麼緊張?」林劍風又想了想,笑了。
許克明似乎稍稍安心了些,他說:「昨天晚上剛和你這通完電話,就有人找到我家裡,向我打聽這塊漢代欲珮的事情。」
林劍風說:「你不是已經出手了嗎?」
許克明惶然地說:「千萬不要這樣說,只有你知道我經手過這塊欲,你對外無論是誰都不要說出我與這塊欲的關係。」
「為什麼?」
「我感到有些不妙。」許克明看了林劍風一眼,說,「兩塊一模一樣的欲出現在我們海濱,其中一塊的兩個買家,剛剛買到欲就喪身了,你說這是不是不祥之兆?」
「這和你的欲珮並沒有直接聯繫啊。」林劍風說。
許克明憂慮地說:「看來似乎沒有聯繫,但其中預示著某種神秘的聯繫。你看,這塊欲珮只有你、我、我老婆、茗欲知道在我這裡,你沒有對外說過,我老婆沒有對外說過,知情人都沒有對外說此事,為什麼有人能確切地找到我這裡,知道欲就在我店裡呢?昨晚他們又找到我家裡,他們哪裡來的消息?」
「找到你店裡的和找到你家裡的是同一個人嗎?」林劍風問。
「找到我店裡的是一個人,昨晚找到我家裡的是兩個人,兩個人中,其中有一個就是曾找到我店裡的。」許克明說,「他們太神了,知道我的店,竟然還知道我家的住址!」
林劍風分析說:「或許,他們的消息是從茗欲那裡來的,茗欲透露了什麼呢。」
「茗欲是一個剛來濱城的打工妹,沒有任何社會關係,只是一個圈外人,想必她也不可能主動對外說賣欲的事情。」
林劍風對許克明說:「你叫我來,對我講述這些,就是為了說明這塊欲是不祥的,要我打消收藏這塊欲的念頭?」
「不是,他們找到我家,是我們通完電話之後。我答應了你的事情是一定要兌現的,只是,這塊欲讓我實在感覺很蹊蹺,想到他們兩次找我,真的感到好恐怖!」許克明說。
其實,許克明第一次就騙了那個找他的人,當時欲就在他店裡的保險櫃裡面,他卻騙對方說他已經賣了;昨晚,他又一次騙了對方,他咬定不認識不瞭解買欲人,也不知道欲的去向。現在,他卻要將欲珮的去向告訴林劍風。許克明始終相信,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感到他騙了對方兩次,那兩個人如鬼魅一般,他們終究是要知道的,這正是他的恐懼所在。
林劍風不能理解許克明的微妙心理,他說:「我不管什麼人找過你,我不怕別人找我。」他微笑著望著許克明,用眼睛說:那欲珮到底賣給誰了,快告訴我!
「在告訴你欲珮的去向之前,我對你說這些,只是要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就是為我曾經手此欲的事保密。」許克明對林劍風說。
「看你神神道道的。好,我答應你!」林劍風笑了。
許克明湊近林劍風,低聲說:「欲珮賣給雲中廣場大廈36樓的一位老闆了。」
「雲中廣場大廈36樓」這個地名,林劍風聽著感覺是如此熟悉,於是忙問道:「老闆叫什麼?」
許克明說:「老闆姓吳,口天吳,叫吳欣然,是海濱市有名的女老闆呢。」
林劍風的腦子裡面彷彿一間黑暗的屋子突然有很多窗戶打開,忽然有很多陽光照耀進來,讓他有點眩暈的感覺。久久,林劍風都沒有說話。
許克明看到林劍風怔愣的樣子,以為林劍風是恨他沒有將欲賣給他,許克明給林劍風茶杯裡添了點開水,說:「不好意思啊,林大師,我也是在商言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為了表示他的真誠道歉,也為了表示這塊欲的價格並非是林劍風能承受的,許克明又補充說:「這塊欲的成交價是7位數,當時你只出價是3萬元,所以,只能賣給大老闆了。」
許克明並不知道吳欣然和林劍風的關係。
林劍風掏出手機,撥吳欣然的電話,沒有人接,又撥打吳欣然的手機,也沒有人接聽。
林劍風對許克明問道:「你是怎麼賣出去的?」
「這個……不好說。」
許克明本來不想告訴林劍風是如何將欲賣給吳欣然的,但他看了看林劍風,還是說了:「這塊欲珮是胡鳳仙送去的。」
林劍風一聽就明白了這塊欲是用什麼方法賣給吳欣然的了。林劍風知道,胡鳳仙是許克明的情人,是濱城著名的心理醫生,被稱為「神醫」,許克明的很多古欲都是經胡鳳仙的手高價賣出去的。
當時胡鳳仙知道許克明急於出手這塊價值貴重的欲珮,就送到吳欣然那裡,吳欣然看到這塊舞女欲珮,便愛不釋手,根據許克明的指示,胡鳳仙的報價是3oo萬元,最後以2oo萬元成交。
打不通吳欣然的電話,林劍風的思路拐向了胡鳳仙。
他告別許克明,來到婦聯大廈。
胡鳳仙的金鳳心理咨詢中心在婦聯大廈16樓,林劍風乘電梯來到16樓。這裡走廊上人頭湧湧,走廊兩邊的座椅上坐滿了人,都在排隊等候叫號。原來林劍風以為心理咨詢是一個幽靜的地方,他曾去過一個朋友開辦的心理咨詢所,那裡一個上午也難得來一個病人。可眼前所見,又讓他有些疑惑了。
其實,胡鳳仙這裡求診者爆滿是有原因的,因為胡鳳仙心理咨詢在濱城的名氣特大,病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後來越來越多的疑難雜症患者都來這裡找她。所謂疑難雜症就是大醫院都看不好的病,醫生都找不到病因的病,被診斷為疑難雜症。這些疑難雜症患者輾轉京滬各大醫院,花了數十萬元的錢都看不好,有些找到金鳳心理咨詢中心,居然被胡鳳仙治好了。
胡鳳仙治病的藥方就是收藏,將患者引誘到收藏古欲和名家字畫上。
聰明的胡鳳仙現,很多現代病,特別是所謂的疑難雜症,都是心病,是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原因所致。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問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而醫生都是經過醫學院嚴格訓練的,有嚴謹的科學頭腦,他們診病先是找病毒,讓病人到各種醫學儀器前做檢查,而精神上和情感上的問題不是病毒,是醫學儀器所不能檢查出來的,但病人的問題又始終存在,所以醫生只能將這些靠儀器無法檢測出的病,定為疑難雜症。
學富五車講究科學和嚴謹的專科醫生治療不了的疑難雜症,給胡鳳仙留下了巨大的施展空間。她將心病的病因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因為生活和工作壓力太大引起的,是現代社會激烈的競爭引起的,現代人大多過於忙碌和勞累,尤其是老闆和高級白領們;一類是生活過於富裕悠閒、精神空虛引起的,這類主要是富太太,富二代等。針對這兩類人群的不同情況,胡鳳仙都有辦法將他們誘導到收藏這條路上來。對於前者,胡鳳仙用收藏養生健身、怡情養性的理論給他們治療;對於後者,胡鳳仙用收藏昇華精神、充實人生的理論給他們治療。最終,她將病人都成功地帶到了收藏這條道路上。
穿過心理障礙患者和疑難雜症患者的人插o,林劍風好不容易擠到了16o8室,門上掛著牌子:主任醫生胡鳳仙。
坐在胡鳳仙診室門口叫號的接診小姐攔住林劍風,說要按叫號進入。
林劍風說:「我是胡主任的朋友,我找胡主任。」
「這來的都是胡主任的朋友,朋友也得按號來,你看他們,從早晨6點就開始在大門外排隊了。」接診小姐一本正經地說。
「我不是來看病的。」林劍風說。
「不是來看病的那就更不行了。」
林劍風惱火了,直接推門就往裡走。
小姐杏眼圓睜,也火了,拉扯著林劍風不讓他進去。
兩人拉拉扯扯,吵著進了胡鳳仙的診室。胡鳳仙一看是林劍風,忙站起來對接診小姐斥道:「不得無理,這位是林大師,請都請不來的,你還不快快道歉。」
接診小姐馬上對林劍風另眼相看:「不好意思啊,真不知道您是胡主人的貴客呢。」
林劍風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還不快倒一杯茶來,用最好的茶葉啊。」胡鳳仙對接診小姐說。
胡鳳仙對林劍風熱情地說:「難得難得,林大師大駕光臨,也不先打個電話來,我好下樓接你嘛。」
胡鳳仙和林劍風是熟人,應該說她認識林劍風比認識許克明還早,就是通過林劍風,她才認識許克明的。
她滿面|com|風地請林劍風坐下,對林劍風說:「請稍候,我先處理完這個病人。」說著,胡鳳仙轉向坐在她診桌對面的病人說:「你的病主要是精神上的問題,要調理。精神上的病,需要精神上的東西來治療,剛才我對你說了,收藏藝術品是充實精神的最佳途徑,名氣越大的藝術家,其作品藝術價值越高,藝術價值越高的作品越是能在潛移默化中昇華人的精神境界,治療效果也更明顯,比如將名家的畫掛在你的廳堂和書房,每天欣賞1o分鐘,一個療程後,就會有明顯的治療效果,三個療程後,你就能從病痛中走出來。」
「像我這種情況的人,具體應該收藏哪些畫家的畫?」病人畢恭畢敬地問道。這是一個披金戴欲的富態中年女子。
胡鳳仙說:「齊白石、徐悲鴻等大師的畫自然是選,但他們的畫價都已經是天價了,一幅畫沒有幾百萬是拿不到的。當代名畫家的畫其實收藏投資價值更高,你看這位林大師,就是我們海濱最有名的畫家,他的畫鑒賞價值、收藏價值都很高,治療你的病最有效。」
女病人忙站起來,崇敬地伸手和林劍風握手說:「真是太有幸了!」
胡鳳仙打開櫃子,拿出一**劍風的畫展開給女病人看,女病人一看更是讚不絕口,當場就買下了。
送走女病人,胡鳳仙對林劍風笑吟吟地說:「林大師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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