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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五章 牛刀 文 / 皇家爬蟲

    第三百九十五章牛刀

    「這樣行嗎?」

    「決沒問題。你沒看到電視上好多股評都是這麼搞的嗎?你再發揮點主觀能動性,再多搞些標新立異,不就成了。這是各抒己見,不需要負法律責任。況且,證券行業從業資格證書是幹什麼用的?這不就是一道合法的標籤嗎?」

    王幸男自從成了財經評論人,說話開始虛虛實實,摸稜兩可。如果有人聽懂他的意思,他會強調:你聽錯了。

    曾經有個民意調查「中國受人尊敬的職業排行榜」,結果64種職業當中,教師排名第一,彷彿中國人特尊師重教。排名墊底的是三陪小姐,因為大家覺得靠身體賺錢很可恥。有趣的是,排名第六十三位的就是股評人士,陪著三陪小姐墊底。因為他們和上市公司、券商與莊家串通起來蒙騙股民。

    還有調查發現,排名第六十三位的股評人士在股市裡賺到錢後,經常把錢大把花在排名第六十四位的三陪小姐身上,而三陪小姐收錢後又經常將其投到股市上。由於三陪小姐對股市的無知,這些錢又輸回股評人士兜裡,而股評人士再將錢花在三陪小姐身上,如此循環往復,排名最後兩位的從業人員一直在進行一場零和遊戲:股評人士不斷獲得性的短暫快感,付出的是日漸下滑的身體;三陪小姐不斷獲得擁有金錢的短暫快感,付出的是日漸磨損的青春。

    香港媒體將股評人士界定為財經演員,認為股評人士不可多信,後來改成:多不可信。

    海州商報證券版大篇幅報道這則消息:一、南海酒業公司「南進戰略」嚴重受阻,庫存高企問題更顯突出;二、傳言公司高層正在籌劃新股增發事宜,籌集資金應對日趨嚴峻的現金流短缺問題;三、控股股東金頂實業公司有意轉讓近半股權份額,目前已經找到買家。

    做節目時,這王幸男儼然成為方青雲的代言人:一、公司原本極力推行「南進戰略」,期待能在東南亞市場上開闢銷路,由於國際經銷商價壓得太狠,進展極為有限;

    二、增發傳言難言空穴來風,高庫存本來就擠占企業大量流動資金,上市公司要是出現財務問題,到資本市場上「圈錢」通常都會成為首選;

    三、還有誰比控股股東更瞭解企業基本面?這明顯說明大股東對公司前景普遍不看好。

    到了年中,南海酒業中期報表突然變臉,一反前期經營業績穩定增長態勢,中期業績居然比一季報下滑不少。南海酒業在年報的重要事項說明裡稱:「……公司經營業績出現滑坡,一是由於經營環境發生不利變化,黃酒市場競爭激烈,銷路不暢;二是近期銷售費用大幅增長,同時公司各項管理費用居高不下,控制不力。公司始終抱著服務股東和創造價值的宗旨,由總經理掛帥,嚴格控制各項費用,積極開拓市場,努力發揮南海酒業在品牌、質量和服務方面優勢,爭取盡快扭轉局面,再創佳績。」非常明顯,這是許添材財務調節的結果。

    南海酒業中報一出,市場為之嘩然。數家金融機構派研究員實地調研,結果不甚令人滿意,於是紛紛下調評級。從排名靠前的流通股東名單上看,幾乎再難找到機構身影。與此同時,王幸男的股評初步得到市場認可,知名度也隨之往上竄升。方青雲藉機出手打壓南海酒業股價,實則趁勢吸納廉價籌碼,調整持倉結構。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孫子兵法.始計第一》

    這個時候,方青雲已然全面投入這場金融戰爭,這場立體戰爭。黃義交、許添財、尤清乃至呂國華都是至關重要的影響因素,若是其中任何一方不願配合,這就無法成為一盤活棋。可到目前為止,還有一個難題沒有解決,海州證管局局長黃義交。

    一天,方青雲正在上網閱覽南海酒業股吧裡的帖子,忽然發現一篇文章寫得很有見地。

    每年收益一次的是高管,每月都有收益的是員工,每天都有收益的是賣小菜的,幹活就有收益的是零工。

    收益的大小與機會的多少成反比,與結算週期成正比。每天都有的機會收益一定很小,遍地都是的機會是留給收破爛的。

    越大的資金,越高的收益,機會其實不多。找到了或等到了那樣的機會,它們只需出動一次。

    眼花繚亂,到處都是機會,市場充斥著喧嘩與騷動,這其中大呼小叫汗流浹背的身影,都是散戶。爭先恐後搶著拾錢的,遲早被拾了。

    越到高處,小資金的機會越多,大資金已經在結算;越到低處,小資金找不到機會,才是大資金的機會。

    近段時日,南海酒業股價已是魚不驚水不跳,讓投資大眾看不到絲毫機會。操作這只股票的賬戶數越來越少,而且還在不斷減少。而肖艷紅髮的這個帖子隱隱晦晦道出其中玄機,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方青雲帶著滿腹狐疑撥通她的電話,肖艷紅的回話輕佻而又曖昧:「知道你會給我打電話的。我正在想,你就撥過來了。哈哈哈!真是心有靈犀!今晚老地方見……」

    空中灰黑色的碎雲徐徐退去,夜漫上來,沒有月亮,偶爾的點點星光成了夜空惟一的點綴。

    位於中心城區的「臨仙閣」酒樓已是華燈初上,包廂裡方青雲注視著對面的肖艷紅,思緒繁雜。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莫非她也想來分一杯羹,或者想敲竹竿?可是這幾年熊市裡,坐莊的成功率已經很低,許多曾經風光過的金融機構如今已是江河日下,有的甚至銷聲匿跡。她還以為這裡面有油水?

    肖艷紅始終對方青雲笑著,那雙欲眼煙雨朦朧,頗能迷醉男人的心。方青雲知道,這是演技。方青雲心中所想,她彷彿全知道:「南海酒業的事,我都知道。證券這行我干了很多年,你們那點小九九逃不過我的眼睛。不過,你別以為我想佔你便宜,我不在乎。哈哈!」

    這什麼話?方青雲迷迷糊糊:「肖處,您的意思,在下愚頓,不太明白。」

    肖艷紅嗔怪說:「坐莊南海酒業那事,少裝糊塗!」

    話剛落音,方青雲甚為驚愕,莫非證管局已經認定這是在「坐莊」?方青雲自忖沒有什麼不法之處,就是剛開始收的呂國華那一千萬「黑錢」,他也將其歸為咨詢費用,早已將它「漂白」。直到現在,方青雲再沒拿過呂國華一毛錢,怎麼還會被扯進去?

    「黃局怎麼看的?」

    肖艷紅有些不耐煩:「局長知道你已介入這事,本來還想找你談談,礙於組織原則,他也打算跟你劃清界限,保持距離。」

    不好!方青雲心裡暗暗叫苦。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那麼不順!想到這裡,方青雲悶不作聲,埋頭喝酒。

    起初,肖艷紅只是坐在方青雲的對面,默默看他一個人喝。看他喝了個把小時,肖艷紅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路易十六,端起酒杯陪他乾了幾杯。肖艷紅很快湧上來一股酒勁,略感不適,捂著胸口,咳了幾聲。

    方青雲搖頭晃腦,醉態畢露:「我心裡不痛快,才喝酒的。你也沒有什麼憂愁,幹嗎那麼起勁?」

    這個時候,方青雲挽起衣袖,鬆開皮帶,端酒杯的手竟不聽使喚,筷子要想夾菜已經比較困難,稍不留神就會把筷子伸到肖艷紅碗裡。

    「我的憂愁,你哪知道?」

    方青雲吞吞吐吐:「呵呵呵……你怎會有……會有……呵呵呵……」

    肖艷紅挪到方青雲的身邊,湊過臉來,神情嬌媚:「我來告訴你,我的憂愁好不好?」

    方青雲滿腔邪火,仰起腦袋:「好!好!你說!你說!」

    肖艷紅輕輕把嘴湊到方青雲的耳邊,故意拖長聲音:「我的……我的憂愁就是……我愛你……」

    此話一出,方青雲頓時大驚失色,酒立即醒了一大半。

    「你怎麼能?」方青雲驚疑不定。

    「哈哈!你的老師跟你劃清界限,沒關係的。我才是實際負責人,趕緊巴結巴結我吧!」

    身體裡的那股酒勁,肖艷紅身上的體香加上柔言媚語,三重刺激之下,方青雲不由湧出一股性慾。**正在發酵,膨脹,難以遏制。

    方青雲猛然將肖艷紅捧起,把這具香體端到沙發上,然後壓在她的身上,咬住她的紅唇不放,雙手在她柔軟的身體上游移不定。近來方青雲經常光顧酒吧,那是因為實在沒有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可做,去的次數多了,漸漸形成習慣,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凡是進入了生活慣性的東西,很難擺脫。

    方青雲不是一個嗜酒如命的人,只是覺得置身其中,比較容易激發某些思考。酒吧裡面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故事,看著不同的人坐在吧檯的表情,喝酒的姿態,不同的神色,你或許能讀懂每個人的內心世界。坐在那裡,方青雲從端著的酒杯中透過褐色看著周圍的人們,感覺一切那麼絢麗多姿,同時好像又過濾掉很多東西,只留下了一種簡單。想到自己,左不能左,右不能右,左右為難。無所適從,所以惟有適從!也許,這就是捕捉到的真實的自己。

    不久以前,陳婉倩跟她父親陳定南移民到新加坡。方青雲托呂國華幫忙,他路子多,效率也高,手續很快辦妥。親人的離開給他帶來不少的感傷,感傷之餘竟還有點高興,畢竟自己做過對不起妻子的事情,他們移民海外反而能暫時避免由此造成的傷害。臨行前岳父陳定南的話縈繞耳傍:「證券投資,應該及早抽身,及早放下。我們並不缺錢,沒必要再追名逐利。該歇歇了!」

    方青雲發覺自己身上有一種沒落的虛偽,這種虛偽不知從何時起佈滿全身,直至內心深處。他試圖給自己的所作所為作出合理的解釋,證明這都是合乎道德原則的,經得起考驗的。縱使有些做法不太容易讓人接受,這也是必要的犧牲,都是應該被理解的。就算做得不對,大不了自己把自己拉出去槍斃五分鐘,回來還做好人。是的,方青雲不會承認自己是個壞人。

    人要是堅持虛偽一輩子,假的也會變成真的,那他肯定是個好人。

    「那些做股票的,十幾年來,我就沒見過幾個笑到最後的。」

    怎麼?酒吧還有人談股票。方青雲不由把目光投向身邊的中年男女。

    「歸根到底,這是賭博,久賭必輸。」

    男人極力捍衛:「這決不是賭博。股票投資事前可以充分準備,事中可以有效控制,事後可以認真總結,投資股票是一種總體勝率可以把握的理性行為。」

    「難道賭博事前無法充分準備,事中無法有效控制,事後無法認真總結,總體勝率不能把握?股市就是賭場,本身不會輸錢給誰,不會贏誰的錢,贏家隆起的腰包裝著的正是輸錢人的悔恨。事實證明:不論輸家抑或贏家都沒將資本投入到實質性的生產經營,他們根本不是想從上市公司謀取微不足道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分紅,而是極力謀取二級市場上的差價。」

    「投資決不是一個狹隘的概念,也不一定只有直接參與經營才叫投資。買賣股票是一個間接投資的過程。人們買賣股票,不經意間在給股票定價,有價有市可以方便上市公司融資,間接促進上市公司業績提升,而後又反過來推動股價上漲。這是雙贏!」

    「雙贏?你見過雙贏嗎?你是大學教授,讀書不少,可是見的世面有限。我炒了十幾年的股,曾經給莊家當過『托』。呵呵!這裡面黑著呢!」

    聽到這裡,方青雲著實吃了一驚,「這裡面黑著呢」,莫非在說自己?也許心魔作祟,方青雲立馬扔下手中酒杯,頭也不回,匆匆離去。

    股市運作,其實就是中小機構跟著主力機構合夥蒙騙中小散戶的錢,很多時候中小機構也跟不上節拍,最後也成為犧牲品。中天投資不是主力機構,只是市場趨勢的追隨者,自然戒慎恐懼,不能輕率行事。

    許多人共同的疑問是「主力」到底是什麼?其實,「主力」代表著一股可以主導市場趨勢的力量,可能是握有上兆巨資的機構聯盟,可能有政府的力量;可能真有其人,可能只是一種趨勢。市場上所謂的主力超買超賣數據,只不過是利用券商進出表所計算出的數據,其企圖將「主力」量化,非常不妥。如果這麼容易就被看破手腳,那「主力」也太糟糕了。

    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鎡基,不如待時。——《孟子》

    對大趨勢的判斷正確與否,最能反映一家機構的操作水平。天時一好,順勢而為,四兩可以撥千斤;大勢不靈,逆勢強為,稍有不慎就會陰溝裡翻船。如果投資機構連大方向都拿不準,宛如帶兵打仗的將領,不識天時,不識山川,不識陰陽,蠻幹硬闖必將衝入死胡同。

    投資機構有錢不假,可是不能對抗整個市場。趨勢不容質疑,在它面前,方青雲也很被動。

    這個階段,方青雲只想趁著大勢萎靡不振多在低位吸納南海酒業股票,夯實基礎,備戰未來行情。誰料,行情偏不隨人所願,總要來點意外。

    2005年七月,股市開始發力上行,以傳統莊股為龍頭,一波行情快速鋪開。上證指數從1000點上攻到1200點左右,深圳市場也是一片飄紅。股評人士一致看好未來行情發展,紛紛鼓吹中報行情。投資大眾受其影響,堅守倉位,不願賣出股票。莫非牛市將從這裡開始?方青雲一時看不清楚,暫停操作,冷靜等待後續變化。

    通過這兩天的觀察,方青雲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表面上看,多頭迅速崛起,勢頭強勁;仔細觀察,空頭後勁十足,拋盤不斷。而且奇怪的是,多方力量隨著空方力量的改變而改變,拋盤多了,買盤隨之增加;買盤多了,拋盤也會跟著湧出。熱是熱鬧,只是交投不能持續放大,不免讓人擔心行情的持續性。

    追漲殺跌是不行的,方青雲手頭的資金量不小,沒有散戶的靈敏性。

    上證指數衝到1223點後,突然拐頭向下,沒有絲毫預警。場內龍頭莊股開始跳水,起初,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莊家放貨。歷史上看莊家將股價拉高後放貨的情況很常見,稍作調整過後仍能上行,所以大家並不放在心上,投資者對大盤上升仍抱很大期待。

    可惜,這些人都錯了。那些莊股經過幾天的回調後,開始加速下跌,不少股票被打到跌停的位置,跌停股票不斷增加,有的已經跌了幾個停板。多方試圖啟動大盤藍籌品種護盤,但是多年的熊市經驗是:藍籌品種啟動,意味著行情的結束。中小盤股明顯不給面子,盤面綠壓壓的。幾經掙扎,指數沒能扛住,下挫堅決,多方形同棄守。

    股評人士作風相當一貫,落井下石,紛紛然多翻空。信心喪失的中小股民很快加入拋售的行列,進一步加劇大盤的陷落,綠意深深,跌勢洶洶,似乎深不見底。

    資本是嗜血的!資本自從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馬克思

    方青雲本想趁此時機進場吸貨,可是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總有一些小額買單跟自己過不去,操作變得很不順利。

    難道有人洩密?或是純屬巧合?方青雲琢磨不透,問題沒搞清楚之前,不可妄下結論,以免勞師動眾,引起不必要的內耗。

    若是有人要問:機構操盤最大的困擾是什麼?結論應該非常一致:攪局的人。攪局又稱坐轎,是指一種相互哄抬或操縱股價變動的投機行為。當某些推動股價上行的因素被一小戳人瞭解後,這些人會提前介入,等待股價出現大幅上漲,趁機獲利。

    一個高明的操盤者,必須將盤做得神出鬼沒,讓所有參與的投機客都無法抓住手法,方青雲深諳此道。當前盤面,偏偏有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單子,把方青雲折騰得難受。如果容忍其在裡面坐轎,委實心有不甘,更為重要的是,這些攪局的人極可能演變成最終出貨階段的大麻煩。

    這些坐轎的人是機構最不願碰的,不光攪亂整個部署,嚴重的話,可能會讓整個項目泡湯。如果將這些攪局的人比喻為西施臉上的青春痘,一點都不過分。對這些大煞風景的不速之客,定要毫不猶豫地快刀斬亂麻,迅速除去。

    行動之前,應該先測試這些單子的性質,方青雲打算只在盤面上採取有限的措施。

    暫停操作,靜觀動靜。這種半路殺出來的買單,本身可能知情,也可能不知情。若是前者,說明內部有可能走漏了消息,應該立即查出消息走漏原因,查縫補漏;若是後者,說明這些不速之客有可能是業內人士,出自職業敏感,作出一般性的投機活動。暫停操作,先讓自己冷靜下來,作出正確判斷,同時讓對方摸不著頭腦,不敢輕舉妄動。

    經過一段時間觀察,方青雲用突擊式震盪來考驗這些買盤的心態。

    方青雲緩步拉升股價,成交逐步放大,造成短線上揚態勢。一般股民見狀,覺得有機可乘。多數股民認為:線形逐漸向上發散,表明上攻趨勢正在形成,一些股票軟件的指針上呈現出發動進攻的信號,再不濟也應是個短線交易性機會。

    此後三個交易日裡,南海酒業股價逐日小漲,穩健有序。這個步驟可以為以後的操作預留空間,亦可以借此試探對方以及散戶大眾的追漲意願,為日後的總攻留作參考。

    這個時候,方青雲把最大注意力放在成交量上,觀察有無大筆買單跟進。如果連續上行非常順利,也沒大單跟進,幾乎可以確定是單純的攪局客想進來坐轎。

    接下來是強力慣壓,急速拋出籌碼,將追進者全數套牢,在線形組合上形成一陰包三陽的形態。

    為了進一步教訓攪局客,以達到殺雞儆猴的目的。極度恐慌之際,再來一個跳空低開,一路殺到跌停,助長散戶恐慌情緒。連續幾天煎熬過後,散戶幾近崩潰邊緣。最後階段,製造一個跳空低開,而後緩慢往上爬升,散戶爭相割肉出局,籌碼再次回到方青雲口袋。見此走勢,根本沒有哪個股評人士敢分析出好結果來,散戶只顧逃命。

    如此手法,可以教訓攪局的人,可以更好在短期內吸收廉價籌碼。至此,方青雲的建倉行為提前完成了。

    大部分時間裡,操盤就像駕駛飛機,多數時候悶得要死,眼看時光悄然逝去,你會十分厭煩。驟然之間,情況發生變化,你會發現螺旋槳停止轉動後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懼感,此時此刻,你必須有能力應對這種局面。

    是的,這是方青雲操盤時的感受。完成建倉工作以後,這種感受更為強烈,沉悶,寂寞,有時竟能使人發慌,你卻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行情下一步會如何演繹,他的命運被它左右,他沒法瞭解未來會怎樣,無知總能帶來恐懼。

    有人認為:對人來說,意義最大的東西是寂寞。你存在的意義是以你耐得寂寞的程度來衡量的。你越能耐得住寂寞,你的意義越大。因為只有在寂寞中,你才能獲得你自己,你才能真正理解你自己。

    方青雲開始好好揣摩自己,揣摩生活。很多時候,方青雲會產生一種空空如也的感覺,這種感覺夢魘一般纏繞著他,使他眼前一片漆黑。方青雲希望看到新的生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很累,努力讓自己體驗一些新鮮的東西。可這樣的希望,換來的卻是除了整日的酷熱,再也嗅不到一絲一毫的喜悅。這樣的感覺極像一堆腐爛的水果,不僅發酵,竟還生生鑽出蟲來,搖頭擺尾,囂張之極。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生活已經這樣,不要再勉強了。

    寂寞使然,網聊成了一種消遣方式。從那中間,方青雲見識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難以想像的骯髒的世界。夜幕沉沉,進入了網絡聊天室,方青雲看到另外一個鬼街,不是,應該稱為「魔界」,群魔亂舞。裡面四處充斥著取名為「壞壞女孩」、「『淫』蕩少婦」、「**都市」的人,搞不清楚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這麼飢渴。這群孤魂野鬼見到異性彷彿蒼蠅嗅到臭雞蛋的味道,拚命勾引,窮追不捨。在網絡中,男人猥褻女人,女人猥褻男人,相互間成為成全對方低級趣味的工具,各自取樂,一起放縱。

    一次,方青雲無聊透了,便幹出了蠢事。他先用輕佻鼓噪的語言迅速勾到一個無知少女,在燥熱的夏夜相約金融街口。女孩來的時候,方青雲看她一眼就莫名其妙失去了興趣。趁她還沒注意,方青雲手忙腳亂扔掉了手中的暗號——一份《海州商報》。面對她的詢問,方青雲連連搖頭,然後倉皇離去。不料方青雲無意之間回了下頭,看到她孤零零四處詢問,執著的一臉可憐相,不覺動了惻隱之心。方青雲上前告訴她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女孩大驚,勃然變色,大聲呵斥:「為什麼你先不承認?為什麼你走了又要回來?為什麼你……」

    沒過多久,那陣憤恨戲劇性地轉換成了溫情,女孩猛然撲到方青雲懷中,二話不說就要開房。

    天啊!什麼邏輯?難道交朋友就是為了性,或者性的衍生需求?轉念一想,不足為奇,現今年輕男女對於**勇於實踐,樂於探索,甚至不乏冒險精神,只是使得方青雲這種經歷過「性戒嚴」教育的人頗感震驚。

    女孩直接了當地說,她覺得自己的**很強,「一夜情」是常有的事,身上隨時配備有一個保險套,期待著隨時可能發生的情愛事件。

    方青雲對此厭惡之極,推說先喝完酒再說。大醉之後,趁著對方不太清醒,方青雲將她安置在臨近賓館的客房,然後悄悄離去。

    那天晚上,方青雲一夜未眠,到天色發白的時候,依然仰望著天花板,時而滑稽,時而抑鬱。真是五味雜陳,難與人言!

    陳婉倩的離去像一陣風一般遠去,方青雲還是一切照舊,歌舞昇平,獨自縱情歡笑。醉的時候,他會偶爾感到無助,那種無助來源於一種無法名狀的情緒,來時氣勢洶洶,排山倒海,使他無法言語,甚至不能呼吸。情緒這個東西真是令人作嘔,使人乏味,是人類世界最不靠譜的。而且它不堅定,背後虛無縹緲,沒有任何實際意義。可是,它能在瞬間左右你。

    近段時日,方青雲隱約感到自己的心防和思想原則都出現了漏洞,很多過去不願接受的人和事趁虛而入,第一個進來的是肖艷紅。

    週末,方青雲陪肖艷紅去了健身中心。

    健身中心女性明顯要多一些,那些女人舒肩折腰,彷彿在展覽身材的輪廓曲線。若是擺上等比例的像框,幾乎可以辦個畫廊,人模畫廊。

    方青雲和肖艷紅剛進大廳,迎面過來一個女孩,一張青春的臉,黑色露肩露背上衣,膝蓋附近有洞的牛仔褲,拖鞋,小小的黃背包,走起路來一扭一扭。這小女生挺「時尚」的,方青雲看著好笑,不明白現今的時尚潮流怎會弄成這樣。

    方青雲到更衣室換了衣服出來,看見那個女孩早已換好衣服,正在做健身操。健身操依節奏進行,那個女孩蹲下身子,撅起屁股,大腿向右側大幅度跨開,『臀』部大部裸露在外,那個姿態實在不堪入目。

    方青雲難掩嫌惡:「那個女孩太不講究,怎麼能這樣呢?」

    「那是你自己沒見過世面,現在女孩都那麼開放的。」

    肖艷紅扯開身上的披巾,身材曲線暴露無遺,除了背心和貼肉的短褲,再看不到別的。肩部腹部瑩潔細膩,豐腴,肉感,方青雲很快由驚訝轉換到惡意義的欣賞。

    「報紙上說,女人熱衷於人造的美麗,美容、減肥、節食、吸脂有時還動刀子割肉,痛苦並美麗著。我想不通,又何苦呢?」

    「你哪懂女人啊?」肖艷紅帶點邪惡味道的笑法,眉宇間硬朗得像個男人,眼神魅惑,還透出些帥氣:「我要保持好的身材,爭取練出一副魔鬼身材。」

    「魔鬼什麼樣的身材?」

    肖艷紅嬌嗔說:「魔鬼身材,就是苗條、有曲線唄!男人不是都喜歡女人身材苗條嗎?」

    方青雲哈哈大笑:「原來,弄了半天,還是為了男人。」

    回到家裡,肖艷紅自來熟似的,屋裡屋外來回忙活,幫他收拾書桌、臥室,擦完地板,又馬不停蹄跑到廚房做幾樣拿手好菜。有點家的味道,錯覺,這肯定是錯覺。方青雲未曾想到這個女人竟能如此駕輕就熟,讓人寒毛孔的折疊處都感到溫存。

    肖艷紅倚在沙發上淺笑,顧盼生姿。此時的她,舉手投足間盡顯撩人的萬種風情,特別是看人的眼神,勾魂攝魄,使人沒來由地心猿意馬。

    方青雲試圖壓抑這種情緒,有意拋出能淡化氣氛的話題:「南海酒業那事,你有什麼看法?」

    肖艷紅將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這時候你還對那事念念不忘?」

    「身負重擔,不敢有絲毫懈怠啊!」

    肖艷紅趁勢倚在方青雲的懷裡:「證管局重點監管那些股價異動的品種,你只要跟著大盤節奏走,不要太出格了,也沒什麼可擔心的。以前只怪呂國華太顢頇,沒事變有事,有事變大事,害得你也背上了『莊家』的惡名。」稍加思忖,又問:「準備什麼時候啟動南海酒業?」

    「還要看看。目前大勢不明,不宜輕舉妄動。」

    「要是呂國華有你這麼沉穩就好了!」

    「為什麼這麼說?」

    肖艷紅沉下臉:「因為愛我的人沒有我愛的人能幹。女人最討厭身邊的男人在想別的女人。不要辯解,我知道你在想你的太太,因為你的眼睛一直望著牆上的結婚照出神。你有情義,我很欣賞,不過也很惋惜!」

    話剛說完,肖艷紅起身擰起手提包,悻悻離去。

    半夜三更,實實在在半夜三更,肖艷紅醉熏熏的找到方青雲這兒來。方青雲把門打開,毫無聲響,瞬間的黑暗幾乎讓他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是感覺門前站了個人,牙齒在黑暗中發亮。

    「艷紅!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肖艷紅進來的時候倚門微笑,嘴角慢慢上揚,也許真喝多了。方青雲再往下看,她的手裡提著一個布袋,從那突出的部分可以估計那是酒瓶的形狀。肖艷紅抱著方青雲在狹長的廊道裡,眼神說不出的嫵媚生動,對她的到來他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她吻著他,一個悠長精緻的吻,使他不由心跳加劇。

    方青雲抱著她進客廳,把門關上,然後看著她從布袋裡面拿出兩瓶金雕酒和兩個酒杯。她說啤酒喝多了會發胖,喝點黃酒就沒關係,方青雲點頭稱是。後來方青雲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原則性的錯誤,不管是什麼酒,它都是酒,當水一樣的喝,不可能沒關係。

    肖艷紅要方青雲陪她喝酒,他就喝了。金雕酒的確是好酒,入口非常舒服,不知不覺他也喝了很多。她一倒就是一滿杯,一干是一仰脖。方青雲一向反感別人這麼喝酒,這種狀況和賭博時的最後孤注一擲很相像,對這樣的人他在心底都是有所顧忌的,這和智商好像有些關係,比如莽夫、屠夫、鬍子、張飛等等。一個女人這麼喝酒,除了姿態不雅之外,他想那肯定還有很多不可告人的初衷。方青雲試圖奪下她的酒杯,可她很不耐煩,甚至有些嫌惡,他也只得作罷。肖艷紅越喝越來勁,方青雲越發睡眼朦朧,想到明天還要工作,就不敢再喝了。她對此很不快:「你們男人每天睡那麼多覺幹什麼?報紙上說,人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就行了,睡多了不好的。」

    方青雲立刻還擊:「就算現在睡覺,八點半起床去公司,我也只能睡三個小時了,還沒達到你的最佳睡眠時間。」

    肖艷紅對這話不置可否,可又無話應對,只得任他睡去。

    就在這時,肖艷紅的手機響了。方青雲戲言:「肯定是個男的,而且跟你關係匪淺。」

    肖艷紅一氣之下竟按了「免提」,同時責問天下男人:「你們男人心眼就那麼小?」

    那邊講話的人竟然是呂國華,方青雲頓時屏氣凝神,想聽他究竟要說些什麼。

    「寶貝,好消息啊!」

    肖艷紅故意瞅方青雲一眼,然後忸怩作態:「什麼好消息啊?說來聽聽。」

    「南海酒業的許添財已經自己解決了高庫存問題,這回我看它的股票肯定有戲。」略微頓了一聲,呂國華陰陽怪氣說:「寶貝!你趕緊去買些南海酒業,也好趁機撈點。這個好消息我只說給你一個人聽。」

    肖艷紅笑著朝方青雲拋了一個媚眼,又問:「那方青雲呢?」

    「我怎會忘記他?」這話聽個開頭,方青雲覺得呂國華還有點良心,但是往後一聽,著實令人心寒:「消滅存貨,必須給人家經銷商一點折扣,這個部分我和方青雲來補,決不能讓南海酒業吃虧。否則,股票就玩不起來了。人家經銷商要八折優惠,不過我會跟方青雲說七折,他多扛點,我也好省點錢。」

    肖艷紅假裝鳴不平:「你們那麼多年朋友,也玩陰的?況且,他最近還幫過你呢!」

    「誰叫這小子橫插我一刀?平價買走我一半的南海酒業股票,還得了我一千萬啊!我苦心經營了幾年時間,到嘴的肉還要和他平分,委實不甘。」

    聽到這話,方青雲恨不得跳起來,心裡痛罵不止。這個電話起碼可以說明兩點:一、呂國華和肖艷紅的關係曖昧;二、呂國華在背後搞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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