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鑒定! 文 / 皇家爬蟲
第三百八十一章鑒定!
蘇子琪手受傷後,回到w州一個多月才好利索。w州第二服裝廠新項目設備安裝或者廠裡事情再忙,趙天也一定會抽出時間有時陪蘇子琪逛逛街,有時兩個人一起陪蘇軍到血透室。
蘇軍見他們倆重歸於好,也樂得合不攏嘴,還拿他們打趣,直接就喊:「看你們小兩口那麼好,我老頭子都嫉妒了。」蘇子琪嬌嗔地說:「老爸,你別那麼叫好不好,人家老爸捨不得女兒嫁出去,你呢巴不得把女兒推給別人。」
蘇軍笑著說:「你是不是不想嫁出去,只要你願意,老爸可不嫌棄你。可是就怕到最後,有人比我還著急。」
正說著趙天接到了廠裡的電話,說是上海那邊的人提前到廠裡來了。趙天申報的iso9000質量管理體系是委託上海的一家專業公司運作的,本來說好是明天來對體系運行情況進行初檢,初檢合格的話就可發證了。沒有想到上海公司提前了。趙天趕回廠裡,召集各個部門的負責人要大家做好準備,從各種規範化文件的起草、審批與執行是否到位作了梳理。上海公司來了三個人,分成三組從體系框架建立到體系的執行、體系的循環分別進行檢查。開始檢查時都很順利,但在下午時有一個小組在車間檢查縫製車間時,有一個工人沒有嚴格按照工藝規程操作,這有可能被判定為不合格。趙天盛怒之下發火叫來車間主任問話:「你是怎麼搞的,這麼大的錯,初檢不合格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這個女工她想幹什麼?不好好幹就把她辭掉。」
趙天本來只是氣頭上的話,車間主任卻已然當真,立刻通知犯了錯的女工阿娟捲鋪蓋走人。阿娟脾氣比較倔,一時轉不過彎,竟又哭又鬧地爬上房頂要『自殺』。
房下聚了許多人,看熱鬧的看熱鬧,乾著急的乾著急。阿娟在房頂上不老實,時不時坐在屋頂邊上,把雙腿伸出來,眾人都為她捏著一把汗。錢廠長不在,黨委副書記老茂本來就對趙天一步登天做了副廠長非常不滿,也準備袖手旁觀看趙天如何處理。趙天埋怨車間主任:「我說要把她開除了嗎?你這人是怎麼聽話的。人是你們車間的,你想辦法叫她下來。」
車間主任搖頭,說:「阿娟死心眼,受那麼大刺激誰的話也不聽。錢廠長在還好點,其他的人夠嗆,怕是勸不動。」
趙天推開車間主任,衝著阿娟喊話:「阿娟,你快下來,我沒有開除你的意思,什麼事都好商量,你下來吧,你站在屋頂邊危險,快點下來吧!」
阿娟根本不聽趙天的勸,她沿著屋頂邊來回走動,突然之間又哭起來,說:「太丟人了,我沒臉活了。你們不要勸我,讓我死吧。」
屋頂邊阿娟一個搖晃,差一點摔下來,引得眾人驚呼一片,有膽小的人把眼睛都捂起來了。這時有人提醒,阿娟同蘇子琪關係不錯。趙天一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把子琪找了來。蘇子琪雖然同阿娟不在一個車間,但是有一年阿娟的婆婆生病,阿娟並沒有告訴別人,正在發愁怎麼向別人借錢時,被蘇子琪發現了,蘇子琪把當月的工資都借給了阿娟,後來阿娟家有什麼事,蘇子琪只要知道都會盡力幫忙。阿娟的丈夫下崗了沒有事做,蘇子琪請老爸出面,讓阿娟的丈夫掛靠到一家出租車公司,現在阿娟的丈夫還在開著出租車呢。
蘇子琪趕來之後,對阿娟喊:「阿娟你不要想不開,你難道就捨得丟下女兒嗎?再說你們的日子剛剛好過點,你有個意外這個家就完了。」趁著蘇子琪分散了阿娟注意力的當口,趙天與車間一位修理工爬上屋頂,阿娟在蘇子琪的勸說下,慢慢恢復常態,在離開危險區域後,趙天一個箭步衝上前,拉住了阿娟。
十一月的天,並不熱,趙天卻被汗水濕透了上衣。阿娟脫離了危險,關於體系檢查,雖然初檢的結果並不太令人滿意,但上海公司的專家答應一個星期再來複查。
趙天讓人扶送阿娟回家,等他平靜下來,才發現自己也受了傷,屋頂上凸起的水泥塊劃破了他的手臂。蘇子琪為他擦碘酒,碘酒觸碰到傷口,趙天疼得齜牙咧嘴。蘇子琪說:「你不要命了,我都擔心你不小心衝下屋頂。」
「顧不上那麼多了,真出事了我可沒法向錢廠長交代。這事也幸虧你,沒人分散阿娟的注意力我也不敢往上衝。這事也是個教訓,遇到阿娟這種情況不能簡單處理。其實我也是為她們好,質量上去了,效益好了,她們的收入才能上去啊!」
蘇子琪說:「這事過去了就不用提了,總算是有驚無險。對了,金淼淼的事你找過方家了嗎?我前幾天到金淼淼的店裡去過,她店裡生意挺不錯的。」
「你不提醒我差點忘記了,我跟馬董事長約的是今晚見面。」
方勇閉著眼睛,聽著甌劇《殺狗記》。廣播裡鼓樂鏗鏘,甌韻迴盪。趙天走進房裡時,方勇並沒有睜眼,他似乎聽出了是趙天,拿折扇點了點身旁的椅子,示意趙天坐下。
據趙天瞭解,方勇最迷甌劇了。甌劇的音樂極具特色,除亂彈外,還有高腔、昆曲、徽戲、皮黃等劇種的唱腔曲調,豐富多彩。甌劇唱腔分「正亂彈」和「反亂彈」,正亂彈主要曲調有慢亂彈、二漢、玉麒、流水、小桃紅等,反亂彈有錦翠、洛梆子、反流水、反緊板。
方勇沉浸其中,時不時合著節奏哼唱出聲。趙天對甌劇較為瞭解,據他所知甌劇已有三百多年歷史,較有影響的傳統劇目有《高機與吳三春》、《陽河摘印》以及創作的現代戲《東海小哨兵》等。趙天記得小時候農村流行一種半職業性的「三月班」,農閒時結班做戲,農忙時在家務農。這種班社起初僅有八個演員,只能演出《浪子踢球》、《賣胭脂》等小戲,在演出角色較多的劇目時,則採取跑角、兼角辦法。後逐漸發展成為職業性班社。清代中葉,w州的戲班又吸收了徽調、灘簧和時調,逐漸發展成為多聲腔的劇種,並出現規模較大的職業班社。但此時演唱昆腔、高腔者漸少,而以亂彈腔「正亂彈」、「反亂彈」為主。
趙天對甌劇的歷史知之甚詳是因為曾經受邀為甌劇團寫過稿子。他查閱過資料,發現w州一帶最早的亂彈班是以洪全本為班主的「老錦秀」班,成立於清乾隆年間。老錦秀班是具多種聲腔而以亂彈腔為主的班社,能演八十四本大戲,成為後來w州亂彈固定的傳統劇目。道光時,w州一帶商業、手工業更加繁榮,人口激增,班社一度發展到三十餘個,主要班社有新益奇、竹馬歌、老同慶、新聯奇、新同慶、大三異、大吉慶、小同慶等。活動區域除浙南的w州、台州(治今臨海)、處州(轄今浙江麗水、縉雲、青田、遂昌、龍泉、龍和等縣)外,還遠及閩北、贛東北等地,相當繁盛。宣統二年後,京劇開始在w州流行,w州亂彈開始衰落。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大部分班社解體,致使w州亂彈一蹶不振,到40年代,僅存老鳳玉、新鳳玉、勝鳳玉三個班社。建國後,有關部門將老鳳玉、新鳳玉、勝鳳玉三個班社合併組成勝利亂彈劇團。1950年後又先後成立「更新」、「紅星」等班,1955年合併為w州亂彈劇團。1959年w州亂彈更名甌劇,w州亂彈劇團也改稱為w州地區甌劇團。
一曲「殺狗記」唱完。方勇猛地睜開眼問:「你覺得甌劇團這樣的地方劇團有投資的價值嗎?」
「這很難說,如果經營得好,也不會虧本,畢竟在特定的區域內還有市場,農村人現在紅白喜事還喜歡請他們去。只是由於他們的經營理念落後,經營手段單一,常常入不敷出。有些演員一年到頭只拿一半的工資。不像有的地方小劇團反而容易活,我就知道楠溪江邊有家地方戲劇團,經營得不錯。」
方勇點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不談劇團的事了,你說有事情要找我,到底什麼事?」
「馬董事長你還記得那個叫於麗水的女工嗎?」
「就是你一心要幫助的那個人吧,錢不是給她了,她怎麼了,又需要錢了嗎?這些人就是不知足。」
趙天搖頭,略帶悲傷地說:「馬董事長,她不再需要錢或者別的任何東西了。她死了。」
方勇皺了皺眉頭問:「她死了,那提她幹什麼?」
「事情跟她的女兒有關,她的女兒叫金淼淼。」
「金淼淼又怎麼了,也生病了嗎?」
「金淼淼沒有生病,可她懷了孕,是方青雲的。」
方勇雙目圓睜,大聲說:「你是說青雲讓她懷了孕。真的嗎?」
「真假馬董事長可以去調查。」趙天強調說:「問題的關鍵是方青雲耍起了小聰明,以不承認作為手段,想逃避責任。」
方勇站起身,冷冷地說:「趙天你知道我的個性,若真是我方家的孩子,我會給那個女孩子一個交待的。對了,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趙天再次重複告訴方勇,女孩子叫金淼淼。趙天想的過於簡單,在他看來特別喜歡孩子的方勇要是知道金淼淼懷上了方家的種,一定會讓金淼淼進方家的門的。但事情的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
方青雲在趙天離開不到半個小時就被父親找到了辦公室,方勇極其震怒,問那個叫金淼淼的女孩子到底怎麼一回事?方青雲開始還抵賴,直到方勇發了火,他才承認金淼淼確實懷了他的孩子。方勇沒有多說什麼,叫方青雲離開。
方青雲暗自慶幸父親沒有懲罰他,同時也對趙天懷恨在心。
正在他為趙天的添亂而煩惱的時候,許倩報告說出事了,兩個織襪加工點的人找來了。這兩個點都在江蘇,一個揚州高郵,另一個是徐州豐縣。高郵人姓劉,豐縣人姓柳,一劉一柳兩個人本不認識,他們坐同一班次火車從南京到w州,恰好坐在了一起,談起了加工襪子的事,兩人聊上了勁,都發覺襪子雖然織好了,可是很難通過驗收,一打一百雙襪子,只能有五分之一能被收下去,所以開了一段時間根本掙不了錢,現在連維持運轉都困難,於是他們一起商量乾脆拿回保證金算了。兩個人找到許倩那兒鬧著要退保證金,許倩沒有辦法,只好請示方青雲。
方青雲早有準備,帶上了一個律師。
律師夾著公文包表情嚴肅,老劉和老柳從來沒有跟律師打過交道,心裡頭有點虛,方青雲不高興地說:「當初我們是有約定的,你們織出的襪子質量差,我們都受你們連累,而且根據合約由於你們不能按時保質交貨,要扣保證金同時還要罰款,你們想退出去可以,根據我們律師的測算,你們需賠償漢莎公司違約金五萬元。
老劉和老柳傻了眼,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不吭聲了。方青雲說:「你們要是願意可以到法院告我們,不過你們不要後悔,到時候你們一分錢也甭想少。我勸你們還是冷靜考慮考慮,只要你們產品合格,我一雙不少照單全收。我看你們不如回家督促加強對工人的培訓,他們的技術水平提高了,不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加工費了嗎?」
老劉和老柳聽著總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可是又講不清事情出在什麼地方。兩個人都不太富裕,開加工點都是借了債,實指望加工點正常運轉能掙錢還債,如今卻落到這個地步,真不知道如何是好。老柳的情況更糟些,孤注一擲賣了房子搞加工點,一家人都租房子住,現在該怎麼辦。
老柳情緒不好,多喝了點酒,鬧個沒完。老劉與老柳同病相憐,不忍丟下老柳,老劉想起來到報社投訴,一下子摸到了趙天所在的雜誌社。以前雜誌社的同事就叫來了趙天。
老同事對趙天說:「這種事情找報社和雜誌沒有用,我知道你同方青雲熟悉,不如你從中調解調解。」
趙天氣憤不已,心裡想方青雲真是花樣百出,拿加工點來欺騙人,趙天一眼就看穿,方青雲想騙人家的保證金,設備和原料投入他或許不會賺錢,但是按照方青雲苛刻的條件,想交出合格的產品幾乎不可能,到最後保證金就理所當然進了方青雲的口袋了。
趙天讓頭腦還清醒著的老劉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老劉一五一十講了自己如何從報紙上看到消息,又如何參觀考察,臨了老劉說:「他信誓旦旦拿出和人家簽訂的合約說是來不及做才找我們給他加工襪子,誰知道會變成這樣。我虧了還好點,老柳一家子今後的日子不知道怎麼過了。」
趙天問老劉:「你是說方青雲拿了跟人家簽訂的合約給你是不是,而且是英文對不對?」
「他們說是美國的一家貿易公司,我們也不懂,只能聽他們忽悠。」
趙天在想方青雲拿的那份合約會是真的嗎?老劉突然想起來說:「對了,我手頭有一份,當時我複印了一份。」
老劉領著趙天到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裡,翻出了那張滿是英文的所謂的合約來。趙天隨即按照合約的電話打過去,與他所料想的一樣,這家公司根本不存在。趙天心想,既然合同是假的,也可以證明方青雲是以虛假合同作為誘餌進行詐騙。趙天安慰老劉說:「你們不要著急,我幫你們把錢要回來。」
老劉聽了喜出望外,又打了一盆冷水給老柳洗了臉,讓老柳清醒點。
趙天帶著老劉和老柳找到了方青雲。方青雲一瞧明白了幾分,說:「趙天,你不要多管閒事。」他悄悄地拉過趙天,說:「趙天,你也太過分了,誰叫你找我父親的,再說我的事你想管也沒有那個能力……」
趙天一把推開方青云:「方青雲你別玩火,小心燒著自己。金淼淼的事你在子琪面前說是我幹的,你缺不缺德?是男人,敢做就敢當,金淼淼懷孕了,你卻不敢承擔責任,你算什麼男人。」
「我算不算男人用不著你操心。今天你帶他們兩個來幹什麼,是來替他們討違約金的?」方青雲陰陽怪氣地說。
「我沒時間跟你胡扯,不過方青雲,我想提醒你,如果你以虛假合同欺騙別人的話,那你就觸犯了法律。」
方青雲冷冷地瞧著趙天。趙天神色凝重地說:「我應該清楚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你的那份和美國公司簽訂的合約根本就是假的,你以假合約來辦加工點就是詐騙。老劉和老柳的保證金,我看你應該一分不少地退給人家,至於設備和原料,他們兩個人賣了還能值幾個錢。」
方青雲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當然明白趙天講的話份量有多重。注視趙天半晌,方青雲臉色鐵青地叫來了許倩,把老劉和老柳的保證金如數退了回去。
在車站旁,趙天對老劉和老柳說:「你們以後要多動一動腦子,不要太輕易相信人。」
老劉惋惜地說:「難道真要把織襪機跟紗線賣掉?」
趙天笑著說:「其實也不需要。」
老劉急忙問:「真的?那你給我倆出個主意啊!」
「你們替人家加工,不如自己幹,不要怕沒有銷路。襪子這種產品,只要質量好、價格低,還是有市場的。比如老劉你在高郵就在家裡加工,然後在大的市場租一個攤位,自己零賣加上向周邊的地方批發照樣把加工點做起來。其實紗線也很容易買到的。」
老劉拍了一下腦袋,說:「我怎麼就想不到呢,總想著襪子有人收,自己就不用操心只管生產了,想想也是,靠別人靠不住,還可以靠自己嘛!」
老劉與老柳千恩萬謝依依不捨地與趙天告了別,老劉還熱情地邀請趙天有時間一定到高郵找他,他說到時候給你做高郵有名的鴨蛋紅心雙黃。
趙天聽著竟然有些感動,他使勁地點點頭,說一定一定。
一輛奧迪a6小轎車停在趙天的宿舍樓前。之前趙天已經接到了方勇的電話,說是要接金淼淼到方家去。事情的轉機之快,讓趙天都有點意外。
接金淼淼的人是方勇的助理,一個年齡不大卻老態盡顯的老姑娘雷一曼。雷一曼見金淼淼在收拾衣服,面無表情地說:「你不用收拾,馬董事長早已為你置辦了一切,你就帶著你和肚子裡的孩子跟著我走就是了。」
金淼淼對趙天這塊小地方似乎有些戀戀不捨。趙天也不知道自己去做方勇的工作是對還是錯,不過從私心講他很願意去找方勇,因為只有如此才能讓方青雲屈服,才能徹底打消蘇子琪的誤會,也算為金淼淼找到了歸宿。
可是趙天心裡還是有些自責,他想也許自己太自私了,他從骨子裡瞭解方青雲,金淼淼跟著方青雲絕對不會有幸福。可他不這麼做又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雷一曼不耐煩地催促金淼淼動身。趙天也勸慰說:「淼淼,我知道你捨不得天哥,但是天哥也是為你好,你不是想嫁給方青雲嗎?現在馬董事長接你到方家去,你就放心等著做新娘吧。」
金淼淼勉強笑了笑,這麼多天與趙天相處下來,善良的趙天對她呵護有加,她背地裡常想自己要是不認識方青雲該多好,可是一切都遲了。金淼淼說:「天哥,我沒有事,你不用為我擔心。只是我走了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每天早上再忙也要記得吃早飯,人家說早飯老不吃對胃不好。」
趙天竟有些莫名的傷感,彷彿不是把金淼淼送入方家那樣的豪門,而是將金淼淼推往地獄一般。雷一曼再也沒有耐心等下去,她幾乎是奪過金淼淼的手提包,把金淼淼拉上了車。
望著金淼淼貼著車窗的臉,趙天的心一陣酸痛,他有一個不祥的預感:金淼淼此行也許並不能找到她的幸福。
奧迪車載著金淼淼直奔w州第二人民醫院。雷一曼解釋是幫金淼淼做身體檢查。金淼淼幻想著方青雲的父親一定是關心孩子的健康,所以才帶她到醫院進行體檢。金淼淼躺在床上,這時候她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雷一曼沒有陪她,她一個人去了洗手間。金淼淼吐了一陣心裡頭才好過一些,她走回醫生的檢查室,在門外聽到那個老女人在問:「李院長,抽羊水真能鑒定出胎兒是不是馬總的孩子。」
那個叫李院長的人,聲音渾厚好聽,他解釋說:「抽羊水,我們稱之為產前親子鑒定,也稱胚胎期親子鑒定、胎兒親子鑒定,是指利用基因技術鑒定胎兒遺傳意義上的父親。當胎兒遺傳意義上的父親是誰不得而知時,產前親子鑒定可從孕婦的羊水中提取細胞,通過鑒定胎兒的dna(脫氧核糖核酸)確認父子關係。一般孕婦懷孕911周後,就可以采胎兒的絨毛樣品,16周以後可以采羊水,22周後可以採集臍血。」
「這種鑒定對胎兒不會有什麼影響吧?」
「雷助理,你大可不必擔心。不論是抽取絨毛還是羊水樣本,都和胎兒的產前診斷一樣,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何況是替馬董事長做事,我們一定會確保萬無一失的。」
金淼淼咬著嘴,她明白過來,方家是想帶她做親子鑒定,情緒激動的金淼淼推開房間的門大聲說:「我不做什麼鬼鑒定,我不同意。」
金淼淼掉頭想離開,雷一曼早有準備,兩個身著便裝的海神公司的保安,一左一右挽住了金淼淼雙手,金淼淼動彈不得,她一口咬住一名保安的手,保安牙緊咬著,可依然不鬆手。雷一曼怕金淼淼亂動驚動了胎氣,引發什麼意外,讓李院長給金淼淼注射了安定。金淼淼昏睡過去,等她醒過來時,羊水已抽取完畢。金淼淼無聲地哽咽著,雷一曼當沒有看見,雙眼緊閉養神。
車子進了方家的小莊院,迷迷糊糊的金淼淼聽到有人說:「把她帶到房間裡休息,讓她靜心休養。」
那是個蒼老的聲音,金淼淼猜那個人,大概就是方家的老太爺方勇董事長。金淼淼感覺很累很累,恍惚中走進了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廈中,客廳的吊燈都綴滿了珍珠,她走著走著,突然掉進了一個山洞,山洞裡陰森森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人,手裡拿著一把刀,她一下子劃開了自己的肚子。「我的孩子!」金淼淼叫出了聲。
金淼淼嚇出了一身冷汗,還好是一場夢。她在想第二人民醫院發生的一切大概也是一場夢。可肚子上抽取羊水的地方隱隱作痛告訴她,那不是夢。金淼淼並不怕抽羊水,也不怕孩子不會是方青雲,她只是擔心會對孩子造成傷害。但是自始至終金淼淼並沒有見到過方青雲。她想方青雲也不會願意來看望她。金淼淼想著又昏昏沉沉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金淼淼感覺到口渴,房裡也沒有水壺之類的東西。金淼淼走出房間,外面已昏暗一片,天剛黑不久的樣子,金淼淼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方青雲在講話。
金淼淼在黑暗中順著聲音的方向摸過來,看上去大概是一間書房,方青雲畢恭畢敬地背對著門,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張蘊藏著惱怒的長臉。金淼淼並沒有見過方勇。她聽人說馬董事長向來低調,很少上電視或者報紙。所以年輕一點的w州人見過他的並不多。可那張傳說中的馬臉還是讓金淼淼肯定那就是方勇。
方青雲不解地問:「父親,您把她接到家裡,真的想讓她做方家的孫媳?」
方勇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責怪說:「青雲,我早已對你說過,你做事沉穩一點,哪一天你要像趙天那樣我就放心了。」
方青雲不屑地說:「趙天他有什麼了不起,我不覺得他有哪一點比我強。」
「他比你強的地方太多了!」方勇提高了聲音。「你們倆從小到大在一起玩,可性格脾氣各異,趙天做事穩重有遠見,你呢,雖然鬼點子多,可是眼光短淺只盯著眼前。就拿你同金淼淼的事來說,你是怎麼處理的,給人家點錢就能把人家打發了嗎?像她生長在普通家庭裡的孩子,假如懷上了你的孩子,會善罷干休?聽說她愛慕虛榮,這樣的女孩子不定會想出什麼其他的方法來給方家抹黑。我早已告訴過你,你不是只代表你個人,你是代表方家,還有海神。頭腦要想想清楚。只要經過dna鑒定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那好辦,我只想要孩子,不希望也沒有打算讓她進方家的門。」
方青雲嬉笑著說:「父親,原來你只想借腹生方家的孩子,父親太好了,我可不願意同那個厭煩的女人結婚。」
方勇臉上露出了笑容,說:「我不知道人家姑娘怎麼厭煩你了,但像她這種身份的女孩,我絕對不會允許她成為方家的媳婦。」
「那以後怎麼辦?」
「你是說生完孩子嗎?我已經準備好了,送她到國外去留學。」
「父親你太高明了,讓她明白要想進方家的門必須到國外學習,其實到了國外以後的事,誰說得清楚呢!」方青雲明白過來,高興地笑出了聲。對於能夠徹底擺脫掉金淼淼,他感到非常高興。
金淼淼緊咬著雙唇,擔心自己會叫出聲來。她萬萬想不到方勇那麼陰險。她回到自己的房裡間痛哭出聲,一會兒她就冷靜下來,她得想方法離開方家。金淼淼偷偷地觀察了一下,發現房間外有保安在院子裡值班,要想出去並不容易,金淼淼謀劃著等白天到了,謊稱不舒服到醫院時再想辦法逃走。
金淼淼裝著什麼也不知道,方勇見到她時,親切地問:「淼淼,你在我們家住的習慣吧?你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想吃什麼不要客氣吩咐他們去做,總之你要保持心情愉快,像這樣老繃著臉也影響孩子的健康成長。」
金淼淼心裡暗說:「老狐狸,你說話這麼客氣還不是為了你們方家的孩子,還裝模作樣地假裝關心我。」
按照過去金淼淼的個性,早已翻臉了。但是這段時間一連串的變故讓金淼淼成熟了許多,她非但沒有發作,反而溫聲說:「父親我在這裡挺好的,您不用擔心,我會把這裡當成是我的家一樣。」
方青雲冷笑一聲。方勇的嘴角牽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說:「這就好,就把這當成是自己的家一樣。」
金淼淼突然惡作劇起來,一時嫌早飯不可口,叫阿姨做油煎雞蛋,雞蛋端來了她又嫌太油膩了讓端走,總之一頓早飯,金淼淼沒少折騰,可是並沒有吃多少。支使得幾個下人團團轉。方勇看上去沒有什麼反應,方青雲早已忍耐不住,站起身拂袖而去。金淼淼裝瘋賣傻,呵斥雷一曼:「你是怎麼搞的,沒有見到馬總要出去嗎?快侍候著給我們馬總穿上那件新的格子衣服,這件太難看了,青雲是不?」
方青雲不理金淼淼,揚長而去。金淼淼鬧著鬧著突然喊肚子疼,方勇不敢怠慢,吩咐人把金淼淼送到醫院,他擔心抽羊水會影響到金淼淼肚裡的孩子。車子走在半路,金淼淼叫停車,說是自己要上廁所,她下車時開玩笑地說:「雷助理,你跟我一起去吧。」
雷一曼哪裡願意去聞臭味,皺皺眉頭走遠了。金淼淼見沒人跟過來,連廁所也沒去,直接打了個出租車就趕回了趙天的住處。
趙天還沒有上班,昨天晚上進口的設備全到場了,趙天安排設備安裝,忙到下半夜才回家,早上睡遲了點。趙天洗漱完畢,正準備出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趙天開門一看,只見金淼淼渾身發抖,眼裡含著淚,雙手環抱在胸前,他又吃驚又心疼地說:「淼淼,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那個混蛋又欺負你了。」
金淼淼撲進趙天懷裡痛哭,一邊哭一邊把方勇的話複述了一遍。趙天聽得震驚無比。他扶著金淼淼坐下,自責地說:「淼淼,看來是我錯了,我本來以為他們看在肚子裡孩子的份上會接納你,看來我在癡心妄想。」
金淼淼抽泣著說:「天哥,我不想到方家去了,還有他們抽羊水進行鑒定,我擔心要是他們鑒定結果出來後,他們知道我肚子裡的孩子是方青雲的話,方勇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趙天點頭說:「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吧,我去找那個位李院長。還有你半路逃出來,他們一定會找你的。我看他們第一站就會到我這裡來,你不如現在就動身到子琪家去。」
趙天來不及叫服裝廠的車子,跑到樓下喊了一輛出租車,看著出租車走遠,然後自己直奔w州第二人民醫院。
關於第二人民醫院人們還有另外一個稱呼,比如有人做了很出格的事,其他的人會說原來你是從二院出來的,因為第二人民醫院是專門治療精神病人的醫院,全國各地的情況大致都差不多。因此雖說從二院出來的人即使好了,言語之間也會露出幾分反常,不過作為主治醫師的李院長,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他坐在辦公室裡翻閱著醫案,趙天徑直推開了門。趙天的情緒激動,指責說:「李院長,你沒有得到孕婦本人的同意,抽取羊水進行dna化驗是犯法。」
李院長冷漠地說:「她不是方家人帶來的嗎?」
李院長醫術高明,可做人卻有點糊塗,他只以為是方家的人帶來了就行了,並沒有想到孕婦本人是否同意。方家的人生了病,不到醫院的話,李院長就親自上門,他跟方家的家庭醫生差不多,當然從方家他也沒少拿紅包。其實做了多少年醫生的李院長考慮病人感受的情形很少,特別在二院鍛煉了他的神經,病人要是鬧起來,李院長什麼手段都敢用。
趙天又氣又恨地說:「方家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人,可你要想清楚了,方家人只是給你點好處而已,dna簽定是有規定的,不能隨便給人家做,你做了我告到衛生局,你的飯碗都不見得保得住。」見李院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趙天把沒有交的記者證掏出來擺在李院長的辦公桌上,說:「這種小事衛生局的領導會為你說話,但是上了報紙雜誌,他們未必在背後為你撐腰!」
李院長愣住了,只得答應把有關金淼淼做dna的血樣等物品,交給了趙天。
把事情辦好,趙天回到家。金淼淼依舊情緒低落,神色悲切。她卻一把抓住趙天,滿臉驚恐地說:「天哥,方青雲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想過了,惟一的辦法就是你娶我。肚子裡的孩子我說是你的,他們一定會相信的。」
趙天怔住了,掙扎了半天,才說:「淼淼,我不能答應你。我告訴你實話吧,其實我喜歡的人並不是你,而是子琪。」
金淼淼傷心地說:「那一天,你說喜歡我,原來是騙我的。」
趙天急切地辯解:「淼淼我沒有辦法,我怕你出什麼意外,所以才那麼安慰你的。」
絕望的金淼淼嘴裡喃喃地說:「天哥不喜歡我,天哥,你騙我。」
金淼淼的痛苦讓趙天難受,他說:「淼淼,天哥就是你的親哥哥,哥會照顧你的,不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金淼淼好像沒有聽到趙天的話,神情呆滯,一會兒捂著臉哭泣,一會兒又不安地說:「天哥,我要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們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媽,他們搶我的孩子。」金淼淼情緒很不穩定,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趙天心都碎了,他理解金淼淼的感情,這個可憐的女孩,因為從小生活貧窮,吃了不少苦,於麗水死的時候,她的內心充滿了自責。在愛情上又受了方青雲的騙,她現在生活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沒有出世的孩子身上,現在她只想保住孩子。趙天猶豫萬分不知道該如何好。一旁金淼淼淒愴的哀叫,像一根根鋒利的針刺著趙天的心,他一把抱住了金淼淼,說:「淼淼,你別這樣,有天哥在,沒有人能搶走你的孩子,這樣吧,天哥答應娶你。不過,我們只是假結婚。你看行嗎,淼淼?」
金淼淼似乎並不在意趙天假結婚還是真結婚,只要趙天娶了她,她就可以安心生下孩子,她就能把孩子撫養成人。
婚禮三天後舉行,就在趙天的那間十幾平米的小屋內,客人沒有幾個,都是趙天以前在雜誌社的老同事。
同事們拿趙天打趣說看不出來趙天平時人老實,實際上思想前衛,兒子都有了。特別熟悉的同事大丁,卻有點替趙天擔心,他悄悄地問:「趙天,你小子讓人看不懂,我知道你不是同蘇子琪好的嗎,現在卻娶了金淼淼,到底怎麼一回事?」
趙天歎了口氣,說:「一言難盡,我都不知該怎麼跟你說。」
兩個人正說著,屋裡的人衝進來拉兩個人進去,說是鬧洞房了。他們早已準備她了一個蘋果,要叫趙天和金淼淼咬。蘋果在他們的手中晃來晃去,咬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反而幾次差一點臉對臉撞在一起。
情急之下,趙天一口咬實了蘋果,他示意金淼淼再咬。金淼淼從容咬下了一塊。大傢伙又慫恿趙天,不許用手,把咬下的蘋果喂金淼淼吃下。趙天不願意,幾個人起哄。趙天沒有辦法,只得咬住蘋果,餵進金淼淼的嘴中。這樣趙天勢必就要吻上金淼淼。金淼淼陶醉地閉上眼,這時趙天突然覺得屋子裡的氣氛似乎有些異樣,沉寂中有著壓抑。他猛地睜開眼,看到了蘇子琪。蘇子琪穿著很喜慶的衣服,神情出奇地安靜,她幾乎搶過了大丁的杯子,說:「趙天,恭喜你,今天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遠幸福!」
蘇子琪一口喝乾,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趙天丟下金淼淼,叫著:「子琪,你別走,你聽我說。」趙天追到了樓下,沒有看到蘇子琪的身影,他知道蘇子琪不會再原諒他了,之前的誤會他可以解釋,現在假結婚蘇子琪會相信嗎?絕望之中的趙天抱著頭,倚著牆壁,失聲痛哭。
蘇子琪並沒有走遠,她站在離趙天不遠的角落裡,抱著雙肩茫然若失,她不知道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w州城夜色中閃爍的燦爛燈光此時對於她來說毫無意義,她被遠處無邊的黑暗擁抱著,看不到一點亮光,忽然感覺這個世界寒冷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