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牌 文 / 皇家爬蟲
第三百一十四章打牌
陳紫萱大約一米七的個子,加上一雙高跟鞋,就更顯得高挑挺拔,五官也很精緻。她依舊穿一件黑色小西裝和黑色的裙子,手上拿著一個黑色對講機,還有一部手機。而且胡六知道她背心也一定是黑色,這是「天堂」的規定,裡面的小姐和公主都必須穿黑色背心。「天堂」的老客人胡六自然沒有少為這個和那些沒怎麼來過的人打賭,每次都贏得那些傢伙莫名其妙,懷疑是胡六打賭之前一個個都檢查過了。
陳紫萱進來以後看到兩個美女在座就沒有像以前那樣直接走過去挨著胡六,纏著胡六叫小姐。現在她還沒有搞清楚這兩個美女和胡六的關係,所以略微顯得正經,陳紫萱一正經起來就顯得很有氣質,像個高級寫字樓的白骨精。正經的陳紫萱就用了個很正經的稱呼:「胡總,喝點什麼?」
胡六正要回話。這次三個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會意地笑了起來。
蘇舒這個時候看不下去了,酸溜溜地用了句時下流行的東北話,說:「什麼電話啊?」
胡六手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大家安靜。
陳紫萱識相地過去把音樂關了。
胡六接通了電話,這次他把手機放到耳邊聽了一下就按下了揚聲器,放在了茶几上。電話裡立刻就傳來了一陣驚世駭俗的聲音。
這樣詭異而荒誕的場景搞得幾個女人面紅耳赤,想笑又覺得不對勁,強忍著又很辛苦。
胡六怕她們叫出來,再次把手指豎立在嘴邊,做了個安靜的動作。
大約過了一兩分鐘,男人的呼吸更加急促,女人的呻吟也更張揚。屋子裡的幾個女人面紅耳赤都有點頂不住了。
胡六忽然低下頭對這手機大聲說道:「姿勢陳舊,毫無新意,只會橫衝直撞,沒點技術含量,也敢丟人?」
幾個女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電話那端估計沒有想到胡六會有這一出,立刻就停了下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被驚得陽痿。
胡六抬起頭對三個女人說:「雖然水平不怎樣,聽人家表演得這麼辛苦,你們還是要給點掌聲的吧?」
掌聲熱烈地響起來,夾雜著難以忍住的狂笑和尖叫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胡六臉色一變,他終於聽出這個呻吟的女人是誰了,他心猛地一疼。
電話嘟地響了聲,被掛斷了。
但這邊幾個女人卻還是笑個不停。
太好笑了,太荒誕了。
但更多的疑問卻在幾個女人的心目中留下了。
為什麼會有這樣怪異的電話?
他或者她為什麼會給胡六打電話,讓他聽現場直播?
是無意還是故意?
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糾纏?
面對大家好奇的眼光,胡六卻哭笑不得。
蘇舒畢竟比其他兩個女子更在意,就忍不住問:「那女人是誰?和你有什麼瓜葛?」
「我要說不認識你是不是不相信?」
「是!」三個女人竟然一起回答。
「我也不信!」胡六苦笑,「但我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你。不過也許這個女的你也認識?」
「誰?」蘇舒更加好奇,她剛才被那聲音搞得意亂情迷的,根本沒聽出這聲音有什麼熟悉的。現在她回味了下,確信這個聲音不在她認識的人中,但胡六既然說她認識,想必還真是熟悉的人,那會是誰?忽然她想起一人,臉色刷地就變了。
「我們不說這個了吧?」胡六轉移話題,對陳紫萱說,「先幫我上兩瓶芝華士吧?再拿個果盤,小吃你看著上吧。」
陳紫萱答應了一聲「是」,看出蘇舒和胡六的關係比較曖昧,沒再繼續摻和,拉上門出去了。
蘇舒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知道吃醋的火候。所以雖然她現在心裡很不舒服,卻也裝作沒什麼,就問:「不是讓你再帶個朋友嗎?怎麼還沒有來?」
「他今天過生日,現在還在吃飯,吃完就過來。我們先唱歌吧,為我們的肖文女士!」胡六故意誇張地說。
這個輕鬆的氣氛讓肖文有些感動,她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這樣的女強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給予的同情眼光。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胡六。
蘇舒這個時候跑過去點歌,胡六把煙遞給肖文,肖文接過煙,胡六的打火機這個時候也打燃了,肖文用兩個指頭夾著煙,把頭湊了過來熟練地完成了這個動作。
這個時候《獨角戲》的音樂響了起來。
蘇舒坐在沙發的拐角上,雙腿交叉,斜著眼睛看著胡六,字幕出現,蘇舒意味深長地唱起來。
這首熟悉的歌一下就把胡六抓住了,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是一個窮困的打工仔,那年他遇見了自己的初戀,在那個城市偏遠的街道上的一個小ktv裡,當時也有個女子在唱這首歌。那一夜後,那個女子成了他的女朋友,也成了他一生當中最不能忘記的傷痛。那以後,他經歷了很多女人,但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他認為他再也不會愛了。
蘇舒看到胡六繼續抽煙,似乎若有所思,繼續唱道:我用淚光想念你,既然愛你不能言語,只能微笑哭泣,讓我從此忘了你。
一曲完了,胡六誇張地叫好,並送上熱烈的掌聲。肖文也輕輕地鼓掌。這個時候胡六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他今晚請的客人終於到了。
門推開,海城文化亭公司的總經理唐胖子走了進來。
唐胖子和胡六認識不久,但兩個人常常一起喝酒打牌泡妞,感情迅速升溫,成了性情相投的狐朋狗友,當然,性情二字,性在前,情在後。胡六是為了今日的相求而投唐胖子所好,故唐胖子享受了性,胡六落下了唐胖子的友情,二人各取所需,倒也和諧。所以,唐胖子接到胡六的電話,聽說有良家婦女可泡並有事相商。雖然今晚是唐胖子的生日,系統內一群兄弟正在給他慶生,但由於是性情中人,自然重色輕下屬,他應酬完畢,就匆匆地趕了過來。
在唐胖子沒到之前,肖文心裡其實是有幾分期待的。她今天晚上就一個想法,老公做了十五,她就回報個三十。但一看到唐胖子的樣子以後,心裡就抖了一下,覺得這個男人長得也忒不助興了。她在心裡幽幽地歎息了一聲,老娘今晚有心紅杏出牆,奈何沒梯子。
肖文這個神情的變化胡六沒有注意,卻能夠想得到。肖文可以把失望表現在臉上,但胡六可不行。胡六迅速地站了起來,張開雙臂走過去熱情洋溢地抱住了唐胖子,說:「哎喲,我的哥,你可來了!」
「我靠,你老兄相招,我還能不快馬加鞭地趕過來?」唐胖子也哈哈大笑。在擁抱胡六的時候,眼睛也絲毫沒閒著,他看到了蘇舒和肖文以後,眼睛裡立刻就閃出了興奮的光芒。那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看到獵物後的興奮,他好像已經看到他一槍擊出,獵物應聲倒下的壯麗景象。
「來來,我給兩位美女介紹一下。」胡六拉著唐胖子走了過來指著肖文說,「肖美女,某公司的掌門人!」
「你好!」肖文屁股也沒抬,對著唐胖子點了下頭。
唐胖子絲毫沒有不高興,他很容易原諒美女們的無禮。他熱情洋溢地說:「美女,你好,我是唐基,江湖人稱唐胖子!」
「這位是蘇舒!」胡六轉過頭看到了唐胖子眼裡色迷迷的光芒,立刻說,「我女朋友,私人財產,嚴禁侵犯!」
「別聽他瞎說,我是單身女青年!」蘇舒聽到胡六的話心花怒放,笑容立刻綻放了一臉。
「那是,單身美女我們都有追求的權利,老六你不能總這樣獨佔花魁!」唐胖子嘻嘻地笑,手向蘇舒伸了過去。
胡六沒等唐胖子的手拉上蘇舒的手,拿了一杯酒就放在了這隻手上,說:「來,我們兄弟倆先整一個。」
唐胖子和胡六喝了以後,又和兩個美女分別喝了一杯。兩隊男女就例行地拿出色盅玩了起來,不久陳紫萱進來也加入了。五個男女各懷心思,酒下得很快,尤其是肖文和唐胖子喝得最多。胡六冷眼旁觀,見肖文借酒消愁,起先對唐胖子沒有興趣,但兩瓶酒快完時,就又靠又拽的,竟然是熱情無比,好似立刻就可以寬衣解帶以身相許。
唐胖子素來喜歡良家婦女,肖文越正經,他就越來勁,所以也就豁出去猛喝,看來是下定決心,不上了肖文絕不罷休。好在工夫沒有白費,好事看似即將來臨。
胡六眼見二人酒濃情濃,都有點高了,再喝下去上床是沒有懸念了,但正事還沒辦,可不能就這樣促成了別人而壞了今晚大事。他走了過去,坐在唐胖子身邊,笑嘻嘻地對肖文說:「肖美女,我想暫借我們唐總兩分鐘可行?」
「不行,他還沒喝酒!」肖文醉醺醺地拽住唐胖子。
胡六笑瞇瞇地瞥了一眼唐胖子,那表情裡的意思極其豐富。
唐胖子酒醉但心裡明白,知道胡六一定有事,所以就拿起杯子,喝了杯中酒。
「天堂」的包廂,豪包裡都是大包套小包,是專門給客人私下聊事情準備的空間。兩個人在小包內坐下以後,胡六就把他的構思粗略地跟唐胖子說了。
「我靠,這怎麼行?」唐胖子聽了嚇了一跳,酒也醒了七分。他知道這個事情絕對不是鬧著玩的,裡面有太大的政治風險。他雖然是頂著總經理的頭銜,但還是事業編製。這個險他不想冒。
「怕個屁!」胡六說,「你們是企業,我們也還是股東,當然得按照市場行為來操作了。」
「我日,你這哪是什麼市場行為?搞不好,我就成了新聞人物了,哥哥下半輩子還怎麼混?」
「沒那麼誇張,當年深圳鬧得那麼凶,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胡六繼續動員。
「不行,這個事情有風險!再說了,我也沒辦法完全控制我下面的渠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你做好了一套方案,保證你們沒有任何風險,而且會淨賺二十萬,給你上面一個交代。而且你們公司的幾個核心人物,我會私下給你們這個數!」胡六伸出了一隻手,五指張開,那代表的是錢。
「什麼方案?」唐胖子聽說可以淨賺二十萬還是有點動心,雖然二十萬不是個大數目,但他今年的利潤指標有欠缺,這些錢對他來說還是很關鍵的。
胡六扭頭看了一眼外面,見三個女人玩得很是開心,他這才說出了這個不久以後會令海城刮起一陣強勁風暴的計劃。唐胖子在胡六的解說中,緊皺的眉頭慢慢展開,一絲笑容浮現在臉上。顯然他已經被胡六說服了。
這是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它徹底地改變了海城傳媒圈的市場格局,影響了海城很多人的生活,更驚動了海城市委宣傳部、記協、市委各級領導。一些人因此陞官發財,一些人因此而失業,正所謂幾人歡喜幾人愁。
這又是一個怎樣的計劃,讓唐胖子那麼擔憂,卻又最終妥協?胡六又是何許人也,他策劃的究竟又是一個什麼樣的案子,會有這樣的威力?肖文、蘇舒又將在裡面扮演怎樣的角色?
這得從一年前說起。
海城濱江大道的海城飯店,司機王新推開了包廂「連雲港」的大門,對著屋裡的人說了聲:「胡總到了!」
胡六走了進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金碧輝煌的包房,居中是一個可坐十四五人的大圓桌。進門右手沙發上坐著幾個人正在斗地主,看見胡六進來,立刻就放下了牌,跟著站了起來。但有一個人沒有站起來,他戴著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斜著眼睛看了下胡六,眼神裡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胡六從一個個站起的身影後面注意到了這個人,那個人忽然給他帶來了一股壓力。但他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快,走到了沙發前,把手伸向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說:「陳總,又見到你了!」
「胡總,我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你來了。」這個被叫做陳總的人叫陳成,是《海城都市報》發行公司的總經理。人長得五大三粗,貌似粗獷,實際卻是個謹慎的人,悠悠一張黑臉,喜怒不形於色。而且心思縝密,記憶力超群,打得一手好牌,贏得銀子無數。
「陳總,你客氣了。」胡六笑呵呵地說,「我以後可就跟著你混飯吃了!」
「坐下說、坐下說。」陳成把手鬆開。
胡六在陳成旁邊坐下,笑道:「不好意思,打攪了大家的雅興啊!」
「沒事、沒事,大家等你的時候打發下時間。來,我給你介紹下我們的團隊!」陳成指著對面一個穿紅色西裝粉色襯衣的男子說,「這是副總經理張文,現在主管物流中心,江湖人稱陽光美少年!」
「一路辛苦了,胡總!」張文嘿嘿地笑,把手上的牌放在茶几上,伸手過來。
胡六抓住張文的手說:「張總『陽光美少年』這個稱呼雖然是實至名歸,但我覺得我也是有些優勢可以競爭下的。」
「那是、那是,胡總英俊瀟灑、年輕有為,比我合適多了。」其實張文年紀不小,今年三十六歲,站在本命年的門檻上。不過他一向打扮得比較風騷,所以發行公司恭稱其為陽光美少年,其實他既不陽光也無美貌,少年就更加談不上了。
大家哈哈大笑,氣氛立刻就歡愉起來。
「這是總經理助理鄧林,現在負責零售分公司的業務。」陳成指著身邊剛才沒有站起來的人說。
胡六心裡咯登了一下,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人剛才會對他那種態度了,因為他的到來直接證明了鄧林的無能。當然,如果不是鄧林無能,他也來不了這個地方。但他沒表現出來,立刻滿臉堆笑,伸出手去說:「鄧總,以後我們就在一個戰壕裡奮鬥了,你可要多幫幫我!」
「哪敢啊,你是高手嘛!」鄧林勉強地和胡六握了一下,就抽回了手。
鄧林的這個舉動沒有逃過總經理助理何峰的眼睛,他眼見胡六臉色一變,有點尷尬,立刻就打了哈哈,說:「胡總啊,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剛才有些事情忙,沒親自到機場接你,可不要見怪啊。以後你吃喝拉撒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我絕對給你做好後勤工作。」
「你太客氣了!」胡六站起來跟何峰握手。他知道何峰也是總經理助理,負責行政部和策劃,以及分發運輸部,是不可得罪的實權人物。何峰長得一副好面皮,白白淨淨,更難得身材修長,頗有女相,後來成了胡六整天開玩笑的對象。
接著又介紹了人力資源部經理劉漢成、分發運輸部經理黃明明、行政部風韻猶存的少婦副經理苗青、零售中心副經理白曉松,以及行政部小美女米愛。每個人都是一臉的陽光燦爛,但胡六明白這都是假象,他到這個公司以後的工作絕對不會像今天表現的這樣陽光燦爛。
互相介紹完了以後,陳成笑著對苗青說:「苗總,打個電話跟何老闆說下胡總到了,問下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到啊!」
「哎喲,我身材這麼好,哪裡腫(總)嘛!」苗青風騷地笑著打趣,在大家的哈哈大笑聲中扭著屁股出門打電話去了。
胡六知道陳成口裡的何老闆就是《海城都市報》的副社長兼總經理何森,負責本報的一切經營業務。核心的幾塊業務分別是廣告、發行、印務。在報社排名第三位,僅次於社長和總編輯,是編委會和經管會成員。
胡六是先和何老闆搭上線然後再見的陳成。當然,胡六和陳成之前曾經在行業的會議上有過接觸,但並未有過深入的交流。那個時候胡六坐在主席台上演講,陳成在下面聽,這白天的一上一下,晚上就變成一個台上的賭友了,兩個人的牌品都不錯,所以彼此印象都還不賴。
胡六沒來海城之前,本是某地市報發行公司的總經理,和陳成雖然都是總經理,級別基本對等,名氣卻比陳成大。出了三本行業性的書、兩本小說,在業內算是小有名氣的職業經理人。常常還在發行高峰論壇上做報告,大家稱其為胡老師。他每次聽到這樣的稱呼都會笑著說,我老實(師)嗎?我很老嗎?大家都會說胡老師既不老實也不老,盡幹些年輕人才幹的不老實的事。胡六聽來哈哈大笑,很江湖很性情。
何森、陳成、胡六的會面以及合作都基於海城將出現一份新的報紙,大家彼此都找到了利益共同點,彼此在對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一拍即合。
這份新報紙給業內帶來了恐慌,因為它所出現的城市,必定會經歷一次血腥的市場洗牌,有些報紙會倒下,有些報紙會重新排位置。但沒有例外的是,重新洗牌後的市場,這份新報一定會成為最大的贏家。因為它有最好的製作部門,也就是采編團隊;有最強大的營銷部門,也就是廣告和發行。尤其是他們歷來使用高舉高打的發行促銷手段、密集的人海戰術,每到一個城市擴張,必定在最短的時間改變發行市場的格局。因為他們的理念是「廣告經營,發行先行」。所以在發行的投入上歷來都是大手筆,有先進的發行理念和成熟的市場操作手法,更主要的是發行團隊的操作幾乎是流水線式的規範。江湖傳言,他們管理發行就如同軍隊管理士兵一樣,指哪兒打哪兒,令出必行,令行禁止。正是基於這樣的市場壓力,也因為《海城都市報》的零售一向是整個發行鏈上最薄弱的環節,所以何森和胡六搭上了線,希望他能在這個時候來操作《海城都市報》的零售業務。
何森給胡六私下的承諾是,只要胡六把《海城都市報》的零售業務做起來,站穩腳跟以後就讓他接替陳成做發行公司的總經理。胡六以前雖然也是一個發行公司的總經理,但那畢竟只是個地市報,發行公司總的員工也不過三百來人,一年的流水額不過兩千多萬。而《海城都市報》作為一個省會城市的報紙,光發行公司旗下的員工都有近兩千人,一年的流水額六七千萬。而且業內都知道,2005看重慶,2006看海城。說的就是海城傳媒業在2006年將發生巨變,誰能在這個市場中脫穎而出,誰便會在江湖上功成名就。做不做總經理,胡六並不是很期待,而且他也不完全相信何森,他看重的是最後一個環節。他現在雖然在業內小有名氣,但畢竟自己掌控的盤子太小了,對自己以後的發展有很大的局限性。要想提高身價,在這個圈子裡得到更大的發展,這對他而言是個機會。
他雖然知道來到海城沒有說得那麼簡單,但是他也沒有料到以後的日子會是那麼艱難。
何森沒有在預定的時間內趕到,他被一個廣告纏住了。他讓大家先行開動,不需要等他。但陳成和胡六都覺得不好,老闆沒來,大家先幹不大合適,正所謂「老闆不干我不幹」是職場規則,這幾個職場老狐狸那是一定要講這個規則的。
大家閒聊了會兒,不遠不近不疼不癢的,一個哈哈連著一個哈哈。
陳成是見了牌就手癢的人,看著無聊,就向胡六發出邀請:「胡總,一起玩下?」
「你們玩,我還是在旁邊學習好了。」胡六和陳成一起開會的時候在牌桌上切磋過,知道陳成善於麻將而拙於地主,而自己卻恰恰相反,所以覺得一來就贏錢不大好。
「胡總,你說你賺那麼多錢幹什麼?還是給兄弟們發點獎金吧?」張文笑哈哈地動員。
「剛來就贏兄弟們的錢不大好吧?」胡六也打趣道。
「都別吹啊!」陳成邊洗牌邊說,「我們還是!」
打牌這個事情,是最容易展現人品的,容易贏得人的尊敬,同時也最能暴露性格缺陷,搞不好還會得罪人。人品和牌品有很大的關係,牌品好的,輸贏都會贏得大家的喜歡,牌品差的,輸贏都讓人覺得討厭。胡六善於牌桌營銷,屬於前者。所以也就不再推辭,問明白了規矩,就投入了戰鬥。
他們玩的是一百起步,一炸翻一番,沒有花牌,可以反牌,反了再加一番。為了公平,還要求了兩鬼和四個二必反必抓,也就是說當你手上有了兩個鬼或者四個二了,你就不能因為手上的牌不整而不抓牌了,別人抓了,你不管牌好不好都必須反。陳成、張文、鄧林,加上胡六四人輪流上。
胡六牌風極好,抓牌的時候只要看到手上有單鬼單二的就不放給下家,有大鬼沒有二也不會放給下家。每次一輸錢,總是說一聲,擦乾眼淚重新來過,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要是一贏錢,胡六也必定雙手抱拳對另外兩個人說,多謝贊助多謝贊助,輸了錢的人也就不得不表現出一些風度。所以這牌就打得熱鬧,旁邊的人看得也很高興。
行政部的小美女米愛站在後面看得更是兩眼冒光,在心底幽幽地歎息一聲,好大氣好灑脫的男人啊,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主!
不說米愛的小沉思,且說幾個人打了個把小時,胡六已經贏了三千多了,可他還是一樣的神色,而張文的態度此刻已經大不同了。
這時,苗青接了個電話後,說:「何老闆三五分鐘後就到了。」
胡六故作慚愧地說:「陳總、張總,多不好意思,我剛來,兩位就給我發紅包了!」
「來日方長嘛!」陳成笑呵呵地說,「以後有你輸的時候,這就叫做放長線釣大魚。」
「發牌,發牌!」張文有點頂不住,還想再扳回點來。
牌這個時候在胡六的手上,他看了一眼陳成,希望陳成能說老闆到了,下次再玩。但陳成面無表情,不發一言。胡六一笑,開始發牌。地主又發到了胡六的手上,他拿起牌大致一看,兩鬼一個二,必抓的牌,就直接把底牌翻了過來。
牌打到最後,這時該張文出牌,如果胡六不要,張文就出完了,胡六就會家家輸八百。胡六此時手上還剩下兩鬼一對四,現在已經炸了兩次,加一反,已經翻了三倍了。他現在只需要放下兩個鬼就可以再加一番,那樣家家都要輸一千六給他,他總共就會贏六千多了。但這個時候他下不了手了,他不想剛剛到就讓大家感受到他的咄咄逼人,他感受到了張文的態度已經不好了,如果再給他雪上加霜,估計他就會更加不高興了。胡六雖然是個實用主義者,但他一貫老狐狸,自然知道哪頭輕哪頭重,心裡這麼一權衡,就有了主意。
張文見胡六一直沉默,不知道胡六在考慮要不要贏他們,還以為胡六已經沒辦法了,就笑:「還有兩鬼和兩單牌?那可不行,還是認輸吧?」
胡六想了下,笑:「張總太厲害了,被你猜中了,我輸了。」
「還剩下兩張什麼牌喲,給我看看。」張文得意地說。
「丟人啊,不看了。」胡六把兩張牌一下插在下面的牌中間,又打亂下牌的順序,然後給每個人拿了八百塊錢過去。
這時,何森推門進來了。
胡六的這個舉動沒有逃過站在身後看他打牌的總經理助理何峰和行政部小美女米愛的眼睛。他們都有點不理解胡六為什麼這麼做,明明可以贏得更多,他卻主動投降?不過,他們因為這場牌對胡六的好感增加了幾分,也親近了一層。而胡六則通過這場牌,在心裡對自己的幾個對手有了一定的認識,他對張文看輕了兩分,對鄧林看輕了三分。
發行公司會議室,煙霧繚繞。
陳成坐在會議桌的上首,發行公司的班子成員分坐兩邊,一屋子的老煙槍不停地吞雲吐霧,行政部副經理苗青不時地用手扇開兩邊襲來的煙毒。
行政部小美女米愛這時推門進來,她走到陳成旁邊,往陳成的杯裡倒水。陳成接著說:「感覺怎麼樣?」
「牛逼哄哄的!」鄧林說,然後用眼角的餘光打量米愛,這個女子被譽為本報第一美女,身材修長,臉型秀美,集合了古典美女的靜宜和現代美女華光外露的氣質,她臉上永遠帶著柔和的笑容,無論做什麼都顯得優雅和得體。鄧林在心裡感歎了一句,做行政真是有點浪費了。
鄧林覺得米愛做行政浪費是真的,他覺得米愛做什麼都有點浪費,最好的選擇是做他的情人,當然他也為之努力過,但事實上,這個選擇恰恰是米愛最沒興趣的。
「看起來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張文說。
「有點深不可測!」何峰想了想又說,「有點看不懂!」
米愛望了一眼何峰,她忽然明白過來,這是在說胡六。她心怦地一跳,邊給其他人倒水,邊豎起耳朵去聽他們的評價。通過昨天的見面,和晚上餘興節目的瞭解,現在她更是覺得胡六和這個公司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他身上有一種特別吸引人的氣質,準確地說是特別吸引女人的氣質。米愛是女人,還是個對胡六好奇的女人,所以就更早發現了胡六的這一氣質。
「什麼意思?」陳成對何峰這個評價有點好奇。
「看不出明顯的性格缺點,拿得起放得下,這樣的人有點恐怖!」何峰想想,又笑了一下,說,「就是酒量差了點兒,但酒品沒問題。」
何峰最後一句話讓會議室裡的每個人都會心地笑了。他們昨天去之前,陳成就有交代:「胡總第一次和大家吃飯,飯可以吃得不好,但酒不能喝不好。」大家在一起合作了這麼久,自然明白老闆的言下之意,所以昨天立刻輪番上陣給了胡六一個下馬威,第二場還沒有進行一半,就乾淨利落地把胡六放倒了。
陳成點點頭,認可何峰的說法。他一向認為是人就有缺點和喜好,只要有缺點,就不怕不能戰勝,只要有喜好,就不難拉攏和控制。手下這幾個人的缺點和喜好他都摸得很透,所以一直擺弄得很是得心應手。但從他和胡六的幾次接觸上,他也有何峰的感覺,這個胡六確實看起來滴水不漏,這讓他心裡有點不舒服,他不喜歡比自己還難捉摸的人,更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
「日喲,哪有那麼神!」鄧林是個四川人,對何峰把胡六捧這麼高有點不爽,所以就習慣性地說了句川罵。
「粗魯!」何峰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
大家哈哈大笑,苗青說:「現在裝得這麼斯文,其實你比他還粗!」
「是、是。何峰同志粗不粗苗青是最有發言權的!」張文大笑。平時大家開玩笑習慣了,這個時候逮住了苗青話裡的漏洞,自然不會放過。
大家再一次大笑起來,有人就在心裡琢磨,何峰和苗青之間到底有沒有研究過彼此的粗細和深淺?至於何峰粗不粗大家不得而知,但苗青這個風騷勁兒,一定不會很淺。笑聲停止後,陳成望著劉漢城說:「漢城,你是管人事的,你說說看法?」
「從人力的角度看來,他所表現出來的素質足以勝任這個崗位,或者說遠遠大於這個崗位的期望值;從理論上來講,這不合理!」劉漢城文縐縐地說。但陳成和何峰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那就是說,胡六不應該來做這個副總,理論上不合理,他應該有更深層次的需求。那這個需求是什麼?
米愛這個時候已經把所有的人水都加了一次,但她實在不想就這樣離去。她去把窗戶打開,一股清新的空氣湧了進來,苗青讚賞地看了一眼米愛,米愛回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我想說個細節!」何峰抿了一口茶水,在心底措辭,說,「你們知道他昨天最後一把牌,手上剩的是什麼嗎?」
「什麼?」張文對這個一直有些好奇,他也一直為自己昨晚最後那果斷的一炸感到沾沾自喜,陳成也坐直了身子,看著何峰。
「兩個鬼一對四!」
「不會吧?」張文叫了起來,「怎麼可能嘛!」
陳成快速地在心裡計算了下,然後回憶了下胡六最後的表現,覺得這個說法是成立的。他心裡忽然湧起了一股壓力,他以前認為是個人都喜歡錢,所以以後可以在這個上面盡量不虧待胡六,希望能通過小恩小惠拉近距離,但昨天那一把牌按照何峰的說法,他手上還有一對鬼一對四,只需要直接炸了就贏了,這樣一進一出四千八百塊,他竟然淡然地就讓了,而且還給足了他們面子。陳成想,這是一個讓他有點顧忌的下屬。他不喜歡、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現在的隊伍已經被他打造得非常和諧,每個人都敬崗愛業,都表現得坦誠相待,沒有內鬥,都對他忠心耿耿、親近有加,但又絕對不會失了分寸,他喜歡這種感覺,讓他非常省心。但現在忽然來了一個空降兵,而這個空降兵讓他感到難以掌控,他隱隱地有些不安起來。
胡六到了公司以後,頭還疼得要命。
昨晚的酒桌上,他在上半場本來已經差點兒犧牲了,但為了能堅持到最後,不至於第一次見面就被放倒,他去了三次洗手間,不停地吐,吐完了出來接著戰鬥。在上半場結束的時候,他還能偽裝瀟灑地走出門,上了車。
上半場沒有蜜月期的客套,硝煙瀰漫,刀劍交鋒,招招都追魂奪命。只有一個人對胡六手下留了情,那就是行政部的小美女米愛,在接到何峰的眼色以後,她舉著杯子就走了過來,但還是善解人意地說:「胡總,第一次跟你喝酒,我幹了你隨意。」
「胡總是隨意的人嗎?」張文嘿嘿地笑,不給胡六任何喘息的機會。
「胡總隨意起來不是人,米愛你要小心喲!」苗青巧妙地烘托氣氛。
大家哈哈大笑,等著看胡六表演,胡六沒有退路,只能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場面讓胡六更加感到,這個米愛對他確實是手下留情了的,一個晚上再也沒有來跟他喝第二次,縱然是陳成多次鼓動,米愛也稱自己今天身體不好,不能喝酒。但他知道米愛絕對不是不能喝酒,從她那一飲而盡的豪氣裡面便會發現,這個女子的酒量一定很深。所謂喝酒就怕三樣人:一是紅臉的;二是梳小辮的;三是帶藥的。米愛屬於第二種人,這種人敢上這樣的檯面,敢這樣舉杯,沒有半斤以上的白酒是不會玩得這麼瀟灑的。事實證明胡六的猜測是正確的,米愛完全不是半斤的概念,不久以後她展現出來的實力徹底把胡六震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