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芳玉兒 文 / 三錢姑娘
第39章芳玉兒
「鎮長?」沅沅喚了句。
鎮長回過頭,難看的臉上帶著苦笑解釋,「其實今日遇害的鄉親是我一個親戚,前院這位姑娘是他的小女兒,我剛才匆忙離去就是因為她去樵夫家鬧事,非要說人家樵夫賊喊捉賊,是殺死她爹的兇手,好不容易安撫她……沒想到現在跑到我這裡來了……四位真是抱歉,恐怕今日我有心無力,不便招待了。」
「鎮長……」
鎮長站起來,沅沅跟著站起來,正想回兩句話。
一道纖細的身影不要命衝進來。
勢如破竹橫亙到鎮長與沅沅中間,差點末將沅沅撞倒,幸好宇文擎及時穩住她。
脊背撞上身後的人,沅沅抬頭看,宇文擎沒有看向她,只是鼓著腮怒氣沖沖瞪著來人。
「芳茗小姐……」幾道身影跟著衝進來,目光觸及鎮長旋即訥訥地低下頭,「鎮長,芳茗小姐她……」
不是他們攔辦事不力,而是芳茗小姐出了名的刁蠻任性,誰敢真來勁去伸手攔她?
他們有他們的難處,鎮長自然知道,沒有責備他們的意思,只是緊鎖著眉頭揮揮手,「你們先出去。」
「是。」
奴僕們誠惶誠恐的出去。
他們口中的芳茗小姐瞪著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眸,掃了眼滿桌菜餚,手緊抓住檯布一角,氣勢盛騰,但態度上明顯沒有了剛才衝進來的莽撞的火焰。
她看著鎮長,一個字一個字地問,「趙叔,芳茗今日來話不多,就想問趙叔一句,你與我爹爹多年交情,現在爹死了,你這一頓吃得安心嗎?」
鎮長臉部肌肉收縮一下,「芳茗,趙叔念你年紀尚小,今日我有客人在此,你爹的事待我送客之後再談……」
「我要你現在立即給我個交代!」芳茗情緒很激動,小小的拳頭狠狠掄了幾下飯桌,發出砰砰砰的聲響,脫口而出的嗓音尖銳得如同剛磨削過的刀子,「現在!立即!馬上!就當著你客人面前!」
「芳茗!」唯恐她做出過過分的舉動,鎮長趕緊喝阻她。
「沅沅娘子,她好凶哦,我們趕快走吧!」宇文擎細細聲要求在這劍拔弩張的緊要關頭顯得異常刺耳。
芳茗姑娘眼珠子想要凸出來似的,狠狠瞪向聲源處,「我爹爹的死沒有弄清楚,誰都不准離開!」
憤恨噴火的目光接觸到在沅沅背後探視的宇文擎,瞳孔放大,旋即被敵視覆蓋,「你們四個人全部給我留在這裡作證!」
轉過身子,胸口隨著情緒波動起伏厲害,手指直直指向鎮長,發出口的聲音帶著顫意,「趙叔,我再問你一次,那樵夫,你是捉人還是不捉?」
鎮長抿著唇反問,「樵夫無罪,你讓我如何捉拿?」
芳茗因為激憤身子抖了抖,「我說兇手是他就是他,我爹爹平時連個噴嚏都不打,身體強壯的人好端端怎麼就死了?那樵夫說他碰巧路過發現我爹爹的屍體,他說你就信?!每天這麼多人經過那條路,憑什麼就只有他看見?憑什麼在那一個時辰內只有他路過那條小路,而沒有其他人?!!事情這麼可疑,難道趙叔你沒有懷疑過嗎?爹爹根本就是他殺死的!你為什麼還要幫著樵夫!是不是他給了你好處?!是不是因為你還記恨當年我娘嫁給我爹爹而沒有嫁給你?!你為什麼不為我爹爹報仇?!為什麼?!……」
質問到最後,她整個人幾乎竭斯底裡,表情抓狂,神智崩潰,卻還咬牙挺直脊背要等到個答案。
鎮長臉色陰晴不定。
宇文擎不斷懇求地拉扯沅沅的衣袖。
沅沅一方面想看下去,另一方面又覺得不好意思。
畢竟人家在談私事嘛!而且越講越烈,連爹娘的風流韻事都搬出檯面了!
最後。
「咳咳!」她跳出來,「兩位,天色不早了,這樣,我們先回去,你們有什麼誤會好好說慢慢說,我們先告辭、告辭。」
芳茗一個箭步擋在門口,怒視他們,「不准走!你們通通留下給我作證!」
做什麼證?
沅沅傻眼。
宇文擎繼續猛拉她的衣袖,張卿,小翠花齊齊看過來,像是在問,姑娘,這下怎麼辦?
鎮長上前拉開她,「芳茗別胡鬧,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從遠地而來,此事與他們無關……」
「你說什麼?」芳茗反手抓住鎮長的厚掌。
鎮長一遲疑,「……此事與他們無關。」
「不是!」她搖首,「不是這句!」
「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鎮長無奈,繼續猜測。
「不是這句!」她的聲音更加淒厲,連帶臉色變得猙獰難看。
「從遠地而來?」
說對了!
芳茗霍地扭轉頭,刀子般凌厲狠毒的目光一一掃視四人,「你們都是外地來的?」
沅沅有些接受不了,這位芳茗姑娘的脾氣太難以捉摸了吧?但是,人家剛死了親人,神經質一點亦是正常的,可以理解的,沅沅告訴自己,要寬容,要體諒。
「是啊,我們剛才外地來到鎮上遊玩,呃……姑娘有問題?」
話音甫落。
芳茗甩開鎮長的手,衝上前,「是你們是不是,你們殺了我爹,這個鎮向來平安無事,就是你們來了之後,我爹才會慘死!一定是你們合謀殺死我爹!是不是?!」
現在什麼情況?
張卿早有警覺,怕芳茗傷害他們,在她衝上來之前身子閃電一移,人便護在二人面前。
看著張卿蕭殺的背影,沅沅有些反應不來。
宇文擎不合時宜地撲哧一笑。
笑什麼笑?
沅沅扭轉脖子。
他的黑眸熠熠生輝,靜靜地注視著她,輕聲提醒,「沅沅娘子,怎麼辦?這位姑娘誣蔑我們殺了她爹呢!」
沅沅聞言色變。
殺人罪名何其大?
血色上湧,因為震驚,說出口的話結結巴巴,「……我們跟你爹素未謀面,無冤無仇,怎麼可能是殺你爹的兇手?姑娘你喪父之痛,就算言辭激烈,我們尚能體諒,但是無憑無證請不要將罪名隨便按在我們身上!……鎮長,我想我們先回去好了,今日多謝你款待,他日再登門拜謝……」
「不准走!你們四個都有嫌疑!不准走!」
芳茗急急忙去攔住他們,回頭淚眼汪汪地尋求鎮長幫助:
「趙叔,我說樵夫是殺人兇手趙叔你不管,那他們呢?他們都是陌生人,鎮上常年沒有外地人來,他們偏偏來了,他們這一來,我爹就出事了……此事就算不是他們所為,也必定跟他們有關!趙叔!趙叔!!茗兒求求你,不要放他們走!爹爹死的很冤枉啊……」
聲色俱厲呼天搶地哭訴到最後,人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上,斷斷續續地抽噎著,呢南著:
「不可以放他們走……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都不可以放走……爹爹死得好冤枉啊……趙叔……茗兒求求你……你就幫茗兒一次吧……茗兒不能讓爹爹枉死啊……」
鎮長不忍。
地上坐著的是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侄女,人生最痛苦最無奈的事情是白頭人送黑頭人,但是又有誰人能明白子欲養而親不在的苦楚?
芳茗這孩子性格暴躁了些,莽撞了些,但是對她的爹,確實實實在在的孝順,聽話,對待他這個長輩亦是說不出的言聽計從,如今這般慘況,叫他怎忍心眼睜睜看著她因為她爹的遭遇而失去理智?
還是順著她點吧。
總得給些時間她慢慢恢復過來才行。
如此打算,一張被肥肉夾住了的臉肌肉顫抖,竭力壓抑著悲傷與哀戚的情緒,他抖著嗓子用嘴深沉的聲音乞求,眼睛裡溢出淚水。
「我知道接下來我的請求也許對四位有所冒犯,但是,我的侄女這樣的情況,我希望四位能夠通融一下,體諒一下,侄女痛心導致語言失態,我對她實在沒有辦法,在查明真相之前的這些日子,四位能否暫時在我這裡住下?」
沒等沅沅他們表態,他又緊接著補充,神色焦慮,「我相信此事與你們完全無關,只是希望四位暫且留下,待我安撫侄女情緒之後便將四位安全送回。」
他盡量壓低聲音,不讓地上失去神智的人聽聞。
那般苦心,沅沅聽見小翠花在旁邊悄悄噌鼻子,又看看底下頭髮散亂精神渙散的芳茗,確實很是淒慘。
「……我們留下吧?」
這事她一個人不敢做主,只好找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