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九江風雲起 第四章：和尚們倒霉的背後黑手 文 / 讓風吹
「這是什麼東西？」道信大師有點疑惑的接過悟空手裡的竹紙，瞇起眼睛朝紙掃了一眼，「武德四年十月二十五，傅奕於玄都觀見王遠知。武德四年十一月初一，傅奕請廢佛法表。武德四年十一月十二，傅奕見召於……」
「這些不是我們查出來的傅奕的行程嗎？」惠普有點疑惑的說，「難道說小師弟你從這些事情中間還可以看出什麼別的事情嗎？」
「單單是傅奕當然不夠。」悟空胸有成竹的從道信大師的手裡拿過來這疊竹紙，然後把這些竹紙分成六七份，攤開放在地。「但是加王遠知，岐平定的行程，以及李淵陛下這幾年的行程，以及李淵陛下在進香或者打醮的前後留召的官員在留召之後的行程……」
道信大師捧著茶杯，帶著微笑聽悟空井井有條的解釋著自己分析這個事情的過程，而惠普的兩隻大眼睛開始咕嚕嚕的轉著，已經開始走神了。
「嗯，總的來說，我們在長安的情報工作做的還是不夠紮實，很多具有決定性的事情都是在發生了之後的一兩個月之後才打聽到的，有一些甚至都沒有打聽到。」
悟空用手在兩張竹紙點點戳戳，「比如說武德六年四月初六，李淵陛下召見太僕卿張道源。而師傅您看這張，四月初十的時候，李淵陛下在宮內召樓觀道的道士們打醮。就在同一天，太僕卿張道源去遊覽玄都觀，四月二十五的時候，李淵下詔清查長安的道觀寺院……」
「我賭五毛錢，這幾件事情一定有關聯！」悟空用手在竹紙一拍，乾脆的說，「中間的這半個月的時間，就是李淵陛下留給道士們做手腳的時間。也就是說，其實這次清查早在四月初六李淵召見張道源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說不定還更早一些……」
「而在這次的清查行動中，我們和尚的損失絕對不小，當然，因為長安的寺院大多是其餘宗派的，所以這裡只有惠普師兄所在的大興善寺的損失，而且因為這是惠普師兄跟大興善寺的和尚們聊天時候得到的結果，所以我可以很肯定的認為，這個結果絕對偏低。」
「這個我知道，」對於悟空的分析，惠普很不給面子的打了一個哈欠，「我說小師弟啊，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說什麼，當然是跟師傅和惠普師兄你分析一下，我佛門接下來的處境和遭遇，究竟是為什麼而已。」悟空一本正經的回答，「如果看看這個，這個，然後這個……」
一邊說，悟空一邊將自己想要說的東西在竹紙指給道信大師看，「從這些事情裡不難看出，其實第一次傅奕的請廢佛法表說不定是出於自己的想法，或者是出於他對道門的熱愛之類的事情。但是在他來這個請廢佛法表之後的行為，絕大多數應該是被人指使，甚至包括前不久的請除釋教疏也不例外。」
「受人指使？」惠普疑惑的看著悟空，「悟空師弟啊，你知道不知道，這個傅奕是太史令，是九卿之一，整個朝廷裡比他更大的官都找不出幾個，誰有資格去指使他？」
「難道說九卿就不會被人指使了嗎？」悟空一本正經的說，「難道太史令是最大的官了嗎？」
「當然不是，但是可以指使太史令的，也不過就是諸位尚，左右僕射等等，但是這些人大部分都是我佛門的居士，難道他們會做出對我們佛門不利的事情嗎？」
「唉！」悟空歎了一口氣，「惠普師兄啊，你怎麼光想著官員呢，你難道不知道，在這個世界，可以指使太史令，並且指使的如臂使指的，只會是一個人嗎？」
「你是說李淵陛下？」惠普吃驚的回答，「他為什麼這麼做？」
「很驚訝嗎？」悟空笑瞇瞇的對惠普說，「難道說，惠普師兄你還一直認為是道士們蠱惑了李淵，所以李淵陛下才會做出這種針對我和尚的事情來。所以只要把那些壞蛋道士和道士們的走狗，比如說傅奕之類的做掉，李淵陛下就會改變針對和尚的想法嗎？」
雖然惠普沒有回答，但是悟空從惠普的臉可以清晰的看出來，他就是這麼想的。
「惠普師兄你真是純良啊。」悟空感歎的拍了拍惠普的肩膀，「我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還真的有這種皇帝一定是英明的，壞事的都是皇帝身邊的小人蠱惑他做的這種幼稚的想法，我真的不能不承認，惠普師兄啊，你真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典型啊！」
其實悟空說的這句話真的是有點冤枉惠普了，畢竟在封建社會的現在，皇帝已經被捧了神壇，天子天子，意思就是老天爺的兒子。老天爺是神，那麼老天爺的兒子就是神之子，而且在中國還沒有所謂的半神之說，對於老百姓來說，神的兒子也是神。
所以，皇帝一定是神聖的，英明的，不會犯錯的，如果犯了錯的話，一定是周圍有小人之類的想法在唐朝甚至之後的朝代才是一般的老百姓根深蒂固的認知。而類似悟空和道信大師的這種可以絲毫沒有心理壓力的把皇帝李淵陛下放到和其他人一樣平等地位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一般的罕見。
事實因為悟空輩子也沒有在國內多呆，不然的話他就該知道，其實這種想法不要說在唐朝，就是一千五百年之後也可以算是主流，而他自己和道信大師的這種眾生平等的想法，在一千五百年之後也同樣是肥豬流。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們的國家幹部絕大多數都是好的，壞的都是臨時工！
「很明顯，惠普師兄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禪宗的未來。」悟空伸手拍了拍惠普的肩膀，一臉的悲天憫人，「要知道，越用越好用的，如果惠普師兄你平時多動腦的話，你現在絕對不會表現的這麼驚訝，你看看道信師傅就一點都沒有驚訝的表情。」
「哈！」道信大師放下了自己手裡的茶杯，「我的好徒兒你這是在誇獎為師嗎？」
「當然！」悟空毫不臉紅的回答，「師傅您英明神武，智慧普照……」
「雖然說好徒兒你誇獎為師我很高興，但是……」道信大師瞇瞇笑，「好徒兒你費這麼大的勁，就是給為師我解釋這種為師一點也不感覺到驚訝的事情，拿好徒兒你的話說，這樣讓為師我很有智力的成就感的。」
「嗯，其實這些主要都是前面的論據而已，重點是這個……」悟空從旁邊拿起了一張畫著圖畫的竹紙放在了道信大師的面前，「弟子我把剛才說過的這些事情總結成了一張表格，師傅您可以看一下。」
「表格橫著的這一欄是代表著時間，而豎著的這一欄則代表了李淵陛下發佈的一些對於宗教的詔。當然了，這些詔的結果無一例外的都是和尚倒霉，道士發財。而從這張圖裡，我們就能看的出來，武德四年的時候，李淵陛下只下了一次這種詔。」
「而從第一次到第二次之間，足足隔了有七個月。」悟空的手在竹紙劃過，「但是從第二次到第三次，就僅僅之間隔了不到四個月。而一次到一次的，只有一個半月的時間。而從一次查驗佛道的詔到傅奕的這道請除釋教疏的時間只有區區的二十八天。」
「師傅，李淵陛下也許是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的掌控了局勢，又或者是他已經做好了應對佛門反彈的準備，但是不管是因為什麼，我們從這張表裡都可以看出，他的耐心已經變的越來越差。」
「所以，我可以大膽的估計一下……」悟空從旁邊再次拿起了一張竹紙，「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的話，最遲到明年的時候，李淵陛下就會失去耐心，徹底的查禁私度僧。甚至不僅僅是私度僧，甚至包括寺院的廟產等等說不定也要來一次大的清查收繳。」
道信大師的臉色逐漸的變的凝重了起來，而惠普則還是一副大咧咧的樣子，彷彿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當然，按照悟空對惠普的瞭解，這些私度僧必須還俗之類的事情對於惠普來說真的毫無意義，因為他其實根本不在意這個和尚的身份。
悟空相信，就算到時候真的逼迫惠普還俗的話，估計惠普最多就是換一身俗家的衣服，或者更之直接一點，連僧衣都不換，直接用毛筆在僧衣寫『已還俗』三個字，然後依然在廟裡吃吃喝喝。
「這種情況對我們佛門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悟空首先下了結論，然後接著說，「但是對我禪宗來說，卻未必不是好事。因為恐怕李淵陛下自己都不知道，我們禪宗居然有四百多張正式的印牒。」
「所以，雖然我們不可能保住所有的禪宗和尚，但是最起碼我們可以保住禪宗所有的田產。」悟空又拿過來了一張竹紙，「按照李唐最近的均田令，一個公貫僧可以有三十畝的永業田，當然李唐不會真的給你分田，而是會從寺院的田產裡扣除。」
「所以只要我們禪宗的那些寺廟裡的公貫僧們應該分的永業田的數目比寺廟本身的田產多的話，我們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地。」悟空胸有成竹的回答，「而剩餘的印牒，我相信可以賣一個很不錯的價錢。」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這次應對得力的話，恐怕李淵陛下這次打擊佛門的舉動，對我們禪宗來說，卻是一個擴張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