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文 / 九城君
第五百四十五章
在段虎將稱帝一事徹底否決之後,在殿內的眾人臉上或多或少的閃過了一絲惋惜,但他們全都清楚段虎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就不會改變,於是都非常識趣的不再多說,躬身退下。當殿內外人全都離開之後,段虎緊繃的臉逐漸放鬆下來,朝段冰招了招手,說道:「冰兒過來!」
段冰連忙上前,畢恭畢敬的坐在段虎身旁,關懷道:「父王多日在外征戰辛苦了,冰兒未能給父王分憂解難,著實不孝!」
「哈哈!你不必妄自菲薄,」段虎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說道:「這段時間中原的政事你處理得很好,好得遠遠超過為父的估計,能夠在我回來之前,一統江北,並且將洪峰等人逼到如此地步,無論怎麼看你都做得閉為父要好得多!我段虎可以說是後繼有人了!」
聽到段虎的讚揚,段冰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而後又微微收斂了一下,說道:「這些都是母親和朝中的眾臣從旁指導的結果,若是全都算在兒臣頭上,兒臣受之有愧。」
段虎淡然一笑,轉頭朝柳含嫣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柳含嫣一如既往的清冷一笑,搖搖頭,說道「不辛苦,這些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冰兒,你先下去,我和你娘有事要說!」段虎似乎從柳含嫣的眼中看到了些許不悅,於是將段冰支開道。
段冰沒有多想,躬身退下。此刻殿內只剩下段虎夫婦二人,兩旁不斷跳躍的流離燈火苗令二人的影子不斷的跳躍搖擺,雖然周圍已經點上了火盆,但是寂靜的殿內依舊顯得格外清冷。
「你是不是對我有所不滿?」段虎開門見山的說道。
柳含嫣顯然不習慣段虎這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微微愣了一下。搖頭道:「臣妾不敢!」
「只是不敢?」段虎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看來你真地對我有些不滿!說來聽聽,如果我真的有什麼錯誤讓你不滿的話,我會聽取意見,加以改正的。」
柳含嫣看了段虎好一會兒,歎了口氣,說道:「你說話、做事始終都是這樣咄咄逼人,不把對方逼到絕路。決不罷休,難道真的要把話挑到明處來說才好嗎?」
「有時候小的隱患時間久了也會成了大麻煩,在還未稱為大麻煩之前挑到明面上加以解決,這才是正理。」段虎絲毫沒有放過柳含嫣的意思,直言道:「如今殿內只剩下我們夫婦兩人,有什麼話就直說,就當是拉家常吧!」
「既然王爺要我說,那妾身就直言不諱了!」柳含嫣一下子把心中的不滿全部吐露出來。說道:「王爺做事是否太不顧大局了?在現在這個時候,對南齊開展這麼大規模地進攻,如今我們的糧草已經快要見底了,若是沒有糧草供應,王爺的軍隊只怕再厲害也只能潰敗。到時眼前的大好局面就有可能喪失殆盡。」
「你認為我們如果這次敗了,戰事會波及到江北?」段虎盤膝而坐,身體微微靠在後面的背架上,說道。
柳含嫣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天江只要有甘池的水師和兩頭巨型龍蜥在,南齊的軍隊就根本無法對江北造成任何威脅,但是如果王爺敗了,這必然會令王爺的威名受損,到時我們中間一些宵小之人有可能給我們造成麻煩。」
「那樣不是更好嗎?」段虎手指敲打著扶手,說道:「那正好在冰兒繼位之前,將我們內部地跳樑小丑全部清掃一遍,讓冰兒可以順利掌握朝政。」
「話雖如此。但……」柳含嫣還想說些什麼,但突然嘎然而止,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段虎,似乎看到了什麼怪物似的,結巴道:「王……爺,說讓冰兒繼……繼位?」
「你一直都很端莊清冷,感覺不像是個正常人,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錯!」段虎看著柳含嫣瞠目結舌的樣子。笑著調侃道。
柳含嫣臉色微微一紅。露出了難得一見的憨嗔模樣,說道:「你在說什麼?老夫老妻了還是這麼口沒遮攔地。」
段虎臉上露出了溫柔的表情。撐著身子移到柳含嫣的身旁,伸手握住柳含嫣的手,正色道:「等這次對南齊地大戰結束後,無論勝負如何,我都會傳位給冰兒,讓他正是接掌段漢的朝政。」
「什麼?」在從段虎口中得到確切的消息後,柳含嫣臉上先是一喜,而後又立刻變得極為嚴肅,兩條秀氣的眉毛微微靠攏,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很快她就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語氣略微擔憂的說道:「冰兒如今還小,王爺這麼快就將王位傳給他,是否有點不妥?而且王爺一直不准冰兒接觸軍務,您麾下的那些桀驁不遜的驍勇將領是否會服從冰兒還是一個未知之數,丁喜等朝中重臣是否會……」
段虎抬手打斷柳含嫣的顧慮,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雖然傳了王位給冰兒,但並不表示我就會離開,我會從旁協助冰兒直到他完全掌握段漢地軍方勢力為止。」
柳含嫣還是有些不放心,雙目看著段虎,關切的問道:「王爺正值當年,為何會突然想到退位呢?莫非是身體出了什麼隱疾?」
「不要胡思亂想,我的身體好著了!」段虎抬手親暱的敲了敲柳含嫣的額頭,解釋道:「我八年前受陳俊之邀,加入大秦軍,與南齊交戰。當時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什麼大的成就,想得最多的就是封個高官,讓義弟一家能夠豐衣足食,安享太平,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之後事情地發展逐漸地脫離了我的本意,聚集在我身邊地人越來越多,就像是滾雪球似的,我只能不斷地往前走下去。若是停下腳步或者退回去,那麼我所面對的後果將會是災難性的。所幸的是在我身邊有一群文臣武將忠心輔佐,為我出謀劃策,衝鋒陷陣,這才有了如今段漢這麼大的一片基業。現在的已經是我所能達到的事業頂峰了,即便繼續走下去,也不會有太大的起色,而且我給中原百姓帶來地只有戰爭。如今百姓需要的是一個能夠讓他們安定下來的君主。而不是一個戰爭狂人。」
「妾身還是覺得不妥。」柳含嫣靜靜的思考了一下,說道:「王爺這次南征如果勝了那還好說,那就只剩下一個如同甕中之鱉的汴京了,但是如果……」說著停了停繼續道:「那樣的話,南齊依然會有洪峰坐鎮,戰爭依舊不能平息,這時如果傳位冰兒,必然會使江北朝野震動。想要恢復過來非短時間所能做到,那樣豈不是給了洪峰以喘息之機嗎?」
「你認為如果我敗在了洪峰手裡的話,洪峰還會有命活著嗎?」段虎目光深遠的看了看南邊,說道:「洪峰如果能夠戰勝我地話,只會加速他的死亡。楊繼業、趙靜不會允許南齊出現第二個段虎,他們一定會慫恿南齊國君對付洪峰,到時洪峰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起兵造反。眾叛親離,一生忠良之名毀於一旦,南齊也會內亂不休。另一條則是束手就擒,甘願赴死,雖然軍隊可能會被他委託給一個信任的人,但是失去洪峰的南齊就像是一頭失去了牙齒和利爪的病虎一般,讓其滅亡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既然你也清楚南齊朝廷已經容不下一個洪峰,我們又何必這樣大廢周折地對其用兵?」柳含嫣不解的看著段虎。說道:「按照我們事先準備的那樣,收買趙靜,挑撥楊繼業,利用南齊朝廷對付洪峰豈不是更好!」
段虎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趙靜和楊繼業已經收買了洪峰身邊的人給洪峰下毒,按照毒藥地量來看,再過一兩個月。毒藥的藥力就會使他喪失一切活動能力。變成一個任人擺佈的木偶。」
「不可能!」柳含嫣一臉難以相信道:「我曾經派人前往南齊,用重金高官來收買洪峰身邊的人。但是他們全都對洪峰非常忠心,根本不可能被收買。」
段虎頗有深意的看了看柳含嫣,說道:「你可能忘了,在洪峰身邊還有一個人,她對南齊比對洪峰更加忠誠,只要以國之利益相托的話,她是不可能拒絕的。」
「你是說洪峰的妻子,」柳含嫣恍然道:「那個南齊公主。」
「不錯!」段虎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在為洪峰感到惋惜,又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和洪峰地處南北,雖然對峙多年,但是卻從未正面交鋒過一次,我很想知道我和他之間,到底誰更強一些。如果真地讓趙靜得手的話,我可能就完全失去了跟洪峰正面對決的機會,所以……」
「王爺,你不覺得自己很任性嗎?」柳含嫣面露不悅,說道:「只是因為你的一個希望,就讓我們的將士付出不必要的傷亡,這不是一個上位者該有的行為。」
「我本就不是什麼上位者。」段虎淡然一笑,說道:「即便我任性,也只任性這一回,你又何苦這麼斤斤計較呢?」
「既然你心意以絕,妾身再多說什麼也毫無意義。」柳含嫣顯然不贊同段虎的決定,抽回手,站起身來,欠身說道:「夜已深了,明日還要籌集南征大軍地軍糧,王爺早些休息吧!」
說完,柳含嫣轉身朝殿外走去。當她快要走到殿門地時候,段虎突然說道:「含嫣,你好像還有一件不滿的事情沒有說出來吧?」
柳含嫣停下了腳步,稍微頓了頓,頭也不回地說道:「王爺何出此言?」
段虎沉聲說道:「難道我未經商議便將吠陀交給九靈這件事情,你不感到生氣嗎?」
「九靈是王爺的嫡親血脈,自然有資格得到王爺的江山,妾身無話可說。」
說完,她頭也不回,快步走出了小殿,不再給段虎任何問話的機會。看著柳含嫣消失的背影,段虎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與在王府正中柳含嫣居住的雍容宮不同,林湄娘居住地青宜園坐落在王府西南角的內院深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裡顯然沒有雍容宮那裡熱鬧。自從生了段九靈之後,林湄娘的性格大為轉變,或許是為人之母的原因,她那活潑好動的性子變得喜歡安靜清寧起來,加上這些年她迷上了道家的服氣長生之術。這令她更加的清心寡慾,就連段九靈也不是很親近。
段虎從王府前院的議事小殿裡出來之後,並沒有前往雍容宮,而是朝青宜園走去。由於路上有捍死親衛從旁打點,沒有驚動任何人,便來到了青宜園前。還沒進園子,段虎就聞到了一股藥香,眉頭不禁微微皺了皺。心知這定然是林湄娘在煉外丹。於是他推門而入,走過一個竹林小徑,來到一處殿閣前。推開門走進去後,一股與殿外截然相反地熱浪立刻籠罩全身,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在殿中央有一個大銅爐。特製的木炭放在銅爐周圍,將銅爐烤得通體艷紅,一股股的熱氣從爐頂的出氣口冒出,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大殿。隨著熱氣一同冒出的藥香,也從殿內的縫隙向外冒出,將整個青宜園籠罩起來。在銅爐周圍,坐著四個道女打扮的侍女,原本昏昏欲睡的他們在段虎推門進來之時,感受到了湧入地冷氣,不禁打了個激靈,清醒了許多。當看到站在她們面前的段虎之時。先是一驚,然後立刻站了起來,想要向段虎行禮。
段虎抬手制止了她們行禮的動作,逕自走到了後殿,只見後殿的擺設比前殿更加簡單,出了幾個點燃薰香的香爐放在四個角落外,在殿內只有一個軟榻、書桌和座墊,而林湄娘則坐在座墊上。似乎在打坐養氣。
林湄娘似乎聽到了段虎地腳步聲。身子抖動了一下,然後深呼吸幾口氣後。緩緩的張開眼睛,轉頭朝段虎看了過來。見到段虎,先是有點驚喜,然後立刻又露出了些許懊惱的神色,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百日之功,毀於一旦!王爺突然現身,令妾身道心攣動,百日築基全毀了,你要怎麼賠我!」
「你想要我怎麼賠你?」段虎微微一笑,扶著林湄娘站起身來,伸手撫摸著她清瘦地臉頰,說道。
林湄娘和段虎對目相視,說道:「妾身希望替姐姐一家求一塊免死金牌!」
段虎愣了愣,臉上略帶驚詫,說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莫非你從什麼人那裡聽到我要對付林清影和孝成帝的消息嗎?」
「我在王爺心目中還是那個張不大的小孩子嗎?」林湄娘略帶苦澀的笑了笑,說道:「雖然妾身不喜政事,但有些事情妾身還是看得清楚的。眼下汴京對於王爺來說已經是甕中之鱉,要將其拿下可以說是輕而易舉,漢國取代大秦已經勢在必行了,但是妾身翻遍了所有的古籍,知道歷代失去天下的前朝皇室最終都沒有一個好下場。雖然姐姐有著萬般不是,但她畢竟是妾身的姐姐,所以……」
段虎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原本你很少向我提出要求,按理我應該答應你,但是此事茲事體大,情況複雜,你不應該插進來。」
「噢!」林湄娘見沒有半點返還餘地,也就不再多言,只是臉色有點鬱悶。
段虎也清楚林湄娘地心情,於是轉移話題,從懷裡取出一些從西域找到的珍稀孤本道書,說了一些她感興趣的話題,將她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情上,一直聊到第二天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