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地主,小日子 第七百二十二章 猜疑起 文 / 柳一條
第七百二十二章猜疑起
因為臨近年關,耕種之期早過,所以蘇炳仁在柳府也沒有多呆上幾日,只是隨意地在田間地頭粗略地察看了一遍,走訪詢問了幾位參於耕作種植的佃農,確定了柳家確是在使用此種耕作之法並取得了一定成效之後,在第三天的頭兒上,老頭便帶著孫女兒與隨行的兩個下人一起,向柳無塵辭行。
「哦,對了,先生柳管家應了老夫的那兩斤茶葉,可是莫要忘了,」辭行之語甫一落口,蘇炳仁又惦記起前天初來時柳無塵應承予他的上品『三原茶』來,遂一點也不客氣地出聲向柳無塵叮囑交待道:「記得是上品,其他的老夫喝不習慣。」
「唔?」聽蘇炳仁再次提起這個話茬兒,柳無塵的腦門兒上又一次地飄起了數條黑線,走南闖北這麼些年,他閱人可說無數,但是能夠像是眼前這個老頭兒這般一次又一次沒臉沒皮的,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得虧他是朝庭大員,不然老早地就把這老頭兒用笤帚給掃了出去,兩斤茶葉,說出來,那是不多,但是若把這些茶葉放到市面兒上,便是有個三五千貫也不見得能買賣到手,那可不是一個小數。
這麼說,倒不是柳無塵心疼那些銀錢,而是那個茶葉,著實是有價而無市,除去進貢與他們家少爺送與親朋好友的份額,他們柳府現今所存,總共也不過三五十斤,著實是用去一分,便少了一分,說實話,柳無塵是有些捨不得。
「蘇老大人說笑了,」在心裡狠狠地鄙視了眼前這老頭兒一番,柳無塵面上仍是保持著原本和善的笑意,微衝著蘇炳仁頷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小人雖只是柳府一小小的管家,但是這說出的話來,卻是還能做些數的,先前答應贈予老大人的那兩斤上品茶葉,小人早就已經著下人備了齊全。」
說著,柳無塵衝著身邊的一個丫環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將手中所捧之盒物拿出,輕遞至蘇老頭身邊的蘇安管家,看著蘇安伸出一雙老手,笑瞇瞇地將禮盒接過,柳無塵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呃?呵呵,柳管家果是信人,如此,老夫就厚言愧領了,哈哈哈……多謝柳管家厚贈!」看著蘇安接過的禮盒,蘇炳仁小捋著下巴上的乾巴鬍鬚,極是滿意地點頭向柳無塵道謝。
看柳無塵出手這般痛快的樣子,這柳府裡的存貨定是還有不少,瞇著兩隻老眼,蘇炳仁很是親密地看了柳無塵一眼,心中思道,若是早知如此,前天出口之時就再多要一些,畢竟現在已入三九,距來年春暖花開之日還有三月有餘,這秋茶中的上品三原,可是喝一些便少一些,不知待這二斤茶葉飲完,再來向柳小子討要之時,柳府庫房之內,還有沒有存貨?
若是讓柳無塵知曉蘇炳仁這老頭兒現下心中所想的話,指定會學著他們家大少爺的模樣,直接卸下面上的詳和笑臉,很是溫和地伸雙手,手心向上,半拳緊握,齊齊向蘇炳仁伸出兩隻中指。
「蘇老大人客氣了,」面色如常地溫笑著衝著蘇炳仁輕點了點頭,柳無塵伸出雙手在空中輕擊,之後便有幾個家丁隨聲從內房走出,手上皆抱著一雙嶄新的棉被,見這些舉動已是成功地將在座所有的目光吸引至此,柳無塵接聲向蘇炳仁說道:「除了那些茶葉之外,小人還代我們家少爺為蘇老大人和蘇小姐備上了一些禮物,還望兩位莫要推辭。」
「小姐,你看,像是我們昨夜所鋪蓋的那種衾被耶!」蘇炳仁與蘇晨曦都還沒有什麼反應,一直立在蘇晨曦身後侍候的丫環芭蕉卻是率先兩眼放光地小聲在她們家小姐耳邊輕叫了起來。
這個柳無塵還真是大方,先是沒有一點痛色地送出兩斤千金難求的上品『三原茶』葉,現在一揮手,竟又闊綽地連著送出了六條新套的新品棉被,雖然都是他們柳府所出所產之物,但是像是這般揮金如土,卻也不是誰都能夠做得到的。
「是啊,確是那種衾被。」看著眼前這般多的新式棉被,蘇晨曦的眼睛也是不由一亮,便是今日早上初起之時,她還尋思著在走之前要向柳府購置一些由這白疊子所做之棉被,不想現在,在自己開口之前,柳無塵竟已先將衾被拿出,送了自己等人。
這個柳管家,行事如柳先生一般,倒還真是善解人意呢。抬頭輕看了柳無塵一眼,蘇晨曦輕在心裡對其讚歎了一句,之後,眼中所有的神色,便全都被三個柳府家丁手上所捧之物給吸引了過去。
「這,這可怎麼好意思,剛白要了這麼多的茶葉,老夫又怎好再伸手要了這般多的上好的衾被?雖然對於這種軟和溫暖的被和,老夫也是甚為歡喜,但是這……」回頭衝著蘇安與芭蕉使了一個眼色,在這一老一少兩個下人伸手去接衾被的空當,蘇炳仁稍有些臉紅地出聲拒絕:「但是這,這可怎麼使得?不若柳管家還是收回去吧?」
「呃,呃?呃?!呃……」連著呃了幾聲,柳無塵瞪著一雙大眼,盯看著蘇炳仁這一連番絕妙的表演,不得不在心裡對這蘇老頭兒說上一聲佩服,能夠在別人的眼前,把『口是心非』與『嘴上說一套,手上做一套』給演繹得如此淋漓盡致的人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了。
柳無塵很是無語地敗退、舉手、投降,現在他的心裡什麼都不再多想,只是一門心思地,想要把這個不知臉皮為何物的蘇老大人給盡快地送出府去。
「這是蔽府的一片心意,又皆是柳府獨有的一些特產,還望蘇老大人莫要推辭,不然我們家大少爺回來,少不了又是一番怪罪。」說出了這句不管說與不說結果都是一樣的客氣話後,柳無塵提身從椅上站起,一路躬身將蘇炳仁一夥全都送出了府門。
「這個老頭兒,面皮也忒厚了一些,好歹也任著大司農卿之職,是為朝庭要員,行事之間也不知避諱矜持一番,真是……」看著蘇府的馬車一路絕塵而去,一直在旁院瞧看著的管事陳明則從側旁走至柳無塵的身邊,看著蘇氏一行馬車的背影,真是了半天,最後還是以無語而告終。
「這一點,陳管事可是有些走眼了,」目送著蘇府的馬車在小道上失了蹤影,柳無塵搖頭輕笑,道:「這位蘇老大人平素行事,雖然也是極為隨意,但是像是今日這般,沒有絲毫顧忌地就向咱們府裡要去了兩斤上品三原,六雙新制棉被,且還這般大搖大擺,堂而皇之地取之離去,在之前,除了像是與公孫武德將軍那般私交甚密的至交好友之外,還從來都沒有過。」
若是任去誰家,這位司農卿大人都是這般行事,那他別說是在這大司農的位置上做了數十年而不倒,便是一年,怕是也堅之不住。
「這般說來,那這位蘇大人是,」聽他們家大管家這般一提,陳明則的眼前乍然一亮,有些不確信地開聲向柳無塵問道:「這位蘇大司農卿大人,已是把咱們家大少爺,給當成了至交之人?」
「除此之外,你可還再有旁的解釋麼?」極是肯定地反問了陳明則一句,柳無塵返身回府,換是旁人,能夠這般快地就得了蘇炳仁這個老油條的認同,柳無塵或還是會有些不信,但是他們家少爺,卻是不同,這個世上,他們家少爺做不到的事情,不多。
「這倒也是了,依著咱們家大少爺的本事,能夠得了蘇老大人的認同,並引以為知交,確也不是什麼難事。」想起他們家少爺的本事,再想想現在長安城內,許多朝中大臣重臣與他們家少爺的關係,陳明則不由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直把這件事情當成了理所當然之事,言語之中不再有絲毫的惑色。
「除去方才贈予蘇老大人的兩六雙棉被,」既然沒了懸念,便也沒有必要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專心地朝前走了兩步,待快到大廳門前之時,似又想起了什麼,柳無塵頓身開聲向陳明則說道:「這兩日府裡已加緊趕製出了新被百條,大、中、小號新襖三百件,過了今日,這個數字當是還會再升五十,應是已經能夠滿足大少爺所需之數,明日若是無事,你便準備一些再去一趟長安,給大少爺運送過去。」
知道他們家少爺急要這些棉被棉襖所為何用,所以柳無塵不敢有絲毫地拖延怠慢,除了讓府裡所有學過女紅的丫環全都派去趕製之外,便是府外莊園之內,那數百佃農農戶中的婦人女兒,也全都給召集了起來,經過兩天兩夜的不停趕製,總算是趕製出了一些。
「是,柳管家,一會兒明則會再去催促,待今夜所有的棉被棉襖數量湊齊,明日一早,明則就駕車趕往長安,斷是不會誤了大少爺的謀劃。」輕應了一聲,見柳無塵抬步進了廳裡,陳明則也隨之跟了進去。
「嗯,」隨身在廳內的椅上坐下,並揮手示意陳明則也坐於一旁,柳無塵接聲說道:「除了這些,還有那棉籽育種一事,也不可怠慢。」
手指輕敲桌面,稍思量了一下,柳無塵接著說道:「按著大少爺所書寫的育棉之法,在將棉種散賣出去的同時,把這育棉之法也隨之傳散出去,盡可能地讓每一個想要與柳府合作種棉賣棉的農戶,都知曉並學會這種方法。」
雖然對於他們家少爺所提出的種棉方法,什麼曬種,浸種,泥碗兒種植,溫池孕養,柳無塵也是一知半解,有很多地方都是小白一樣地,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是出於對他們家大少爺的信任,柳無塵要求下人們全都照著吩咐去做就是,依方抓藥,按部就班,總之,聽他們家大少爺的,準是沒錯兒。
「是,明則知道了。」提擺曲膝在他們家大管家的下首坐定,陳明則拱手回言:「這幾日庫房裡脫下來的近百斤棉種,現皆已發放到了府裡的那三百佃農手中,大少爺的植棉之策,明則也親自抄寫了一份送於李德臣處,待來年開春天暖之時,他們便會依方而行。」
「至於府外的那些農戶,識字的為其寫,不識字的,與其說講示範,」抬頭看了柳無塵一眼,陳明則開聲說道:「不過這具體的事宜,還是要靠著在各地售種的商戶去做,若是前天蘇老大人所言可行的話,這件事情,最好還是交由朝庭交由各地方的府衙官員去辦理,才會更為妥貼一些。」
「是啊,畢竟這官府代表著朝庭,更義為轄下農戶信服,只是,若是這件事情若是經了朝庭之手,塵怕……」柳無塵停語輕歎了一下,之後便抬頭向陳明則說道:「這件事情,還是待明日,你見到大少爺時,當面向少爺請示為好。」
「是,柳管家,明則記下了。」知道他們家大管家所擔心者是為何事,所以陳明則也很是知趣兒地沒有多嘴,低頭輕應了一聲之後,便不再多作言語。
高昌國域,當金燁公主麴寶寶平安返回高昌皇宮時,一直隨在她身邊的貼身護衛,僅只剩下了兩位。
阿三,阿四兩人不知何時已然命喪黃泉,身上插著數枚箭矢,被阿大阿二放在馬上,給馱了回來,隨著公主一起,一路就到了宮裡,之後,兩人又抱著屍體跟在公主身後,一步步地走到了高昌王麴文泰的面前。
「父王,兒臣回來了!」強忍著心中的痛楚,麴寶寶彎身與他們家老爺子見禮,之後不顧著滿殿所立的文武重臣,提腳小跑著,一下便撲在了父王的懷裡,梨花帶雨,淚流了滿面。
「好,好,能夠平安回來就好,」輕輕地伸手拍打著寶貝女兒的後背,高昌王面上難得地顯現出了一片慈意,溫聲衝著懷中的寶貝女兒說道:「這些天,讓我兒受復委屈了!」
「父王!」一聽父王說起這話,小丫頭面上的淚水更甚,抱著麴文泰的脖子,泣聲言道:「是兒臣太過頑皮,讓父王為兒臣擔心了,兒臣不孝!」
「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兒這不是已經平安回來了嗎?父王不怪你,莫要再哭了,」抬手將寶貝女兒面上的淚水拭去,麴文泰低頭朝正在堂中跪著的阿大阿二看了一眼,歷聲問道:「阿大阿二,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那公孫賀蘭竟還敢對你們動用刀槍不成?」
「請陛下為我等做主,阿三阿四他們,死得冤枉!」額頭觸地,發出砰砰聲響,阿大阿二兩人,只說了這麼一句話語之後,便齊齊跪身磕頭不止,不再多有言語。
「這是怎麼回事?說!」見此情景,麴文泰的心中一凜,頓時覺出其中的不對不妥之處來,若是此事真是那公孫賀蘭所為,阿大阿二他們,決不會行如此態。
「父王,你就莫要再難為阿大阿二他們,這件事情,還是由兒臣來向父王稟報吧。」紅著眼睛,緩緩從父王的懷中直起身子,麴寶寶回身看了一眼還在那城磕頭不止的阿大阿二,以及已是再沒了氣息且身上仍插著箭矢的阿三阿四,淒聲說道:「在兒臣與阿大他們,從大唐返回國境及至兩國交界之處時,竟外遭人伏擊,若不是有阿三阿四兩人捨命相護,兒臣今日,怕是再也見不到父王當面了。」
「告訴父王,是誰做的?可是那公孫賀蘭所為?!」麴文泰的面色開始變得有些陰沉,朝殿之上的諸多大臣也都噤若寒蟬,沒了言語。
「回父王話,」抬手輕拭去已迷了雙眼的淚水,麴寶寶開聲回道:「那公孫賀蘭雖然可惡,但是卻絕不是那種會暗箭傷人之人,這些天兒臣雖名為他們所縛,但是在『晏天牧場』裡,除了不能出得牧場之外,其它便再沒有分毫限制,兒臣看得出,若不是咱們拘了柳府的那個什麼管事,公孫賀蘭與那紀和場主,也是不想與高昌交惡。」
「這麼說,不是公孫賀蘭所為了?」問出這句話後,麴文泰的面色沒有絲毫的和緩,言語之間,反而變得更是陰沉凌厲了許多,目光掃過堂下的候君集與其他幾位仁臣之後,接聲向麴寶寶詢問。
「具體是誰,兒臣也不敢肯定,」期期艾艾地抬頭看了父王一眼,麴寶寶扭頭朝著堂下的阿三阿四看去,輕聲說道:「不過,在阿三阿四身上的那些箭矢之上,卻是有著一些端倪,還請父王明鑒。」
「哦?」順著女兒的目光,麴文泰也扭頭朝著阿三阿四看去,同時亦著人去將兩人身上的箭矢取下,呈上。
「這是,虎豹?!」手拿著染了鮮血的箭矢,麴文泰來回仔細觀瞧,待他在箭矢的尖端處看到刻著的虎豹兩個字時,兩眼不由一縮,沉聲將其念了出來。
「陛下,微臣冤枉!」隨著麴文泰的聲音落下,堂下候君集忙著俯身跪地。
「請陛下為我等做主!還阿三阿四一個公道!」與此同時,阿大阿二兩人,再次同聲而呼,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