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十七章 老廠房 文 / 高月
讓楊恆意外的是，雖然電話的內容是關於他買廠房的事，但並不是張九炎打來，而是一個叫李易安的人打來，自稱是計委辦公室副主任，他說張九炎把這件事交給了他，儘管有些意外，但楊恆還是和他約定了時間，半個小時後兩人在一家酒店見面。
楊恆安排好了譚厲的事，便匆匆出門和李易安見面去了，兩人約定的地方離楊恆的辦公室不遠，叫住西楚大酒店，二十分鐘後楊恆抵達了酒店，路上李易安又打了電話給他，他已經定了205號房，楊恆可以直接上樓找他。
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楊恆來到了205室，推開門，只見一名身著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正在打電話，他見楊恆進來，立刻放下電話問道：「你就是小楊？」
「我是，你是李主任吧！」
「不用客氣，你叫我李哥就行了。」李易安熱情地和楊恆握了手，其實楊恆進門的一剎那，李易安便揭開了謎底，楊恆酷似張九炎的外貌，他如果還不明白，就真是枉做計委辦公室副主任了。
李易安又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他連忙請楊恆坐下，笑瞇瞇給了他倒了一杯茶，便坦誠地道：「小楊，你可能還不知道，省委組織部正在對我們張主任進行考察，所以你事情他不好直接出面，便委託我來辦理。」
李易安一語雙關，既替張九炎事先打下了埋伏，假如事情辦不成也是事出有因，同時又暗示了楊恆，他科是張九炎的心腹。
楊恆聽懂了他的話，也不在意地擺擺手笑道：「我不會為難你們主任，如果有當然好，如果沒有就算了，我也希望公事公辦，無論如何，我都先謝謝李哥了。」
他聽出了張九炎有高昇的可能，如果調離了徐楚，縣官就不如縣管了，萬一將來有人追究起來，他可不想給自己留下什麼以權謀私的隱患，楊恆也希望在他走出的第一步上乾淨一點。
「當然是公事公辦，不過就算是公事公辦，你也未必能得到這個機會。」李易安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份電子五廠的資料複印件，交給楊恆笑道：「這就是張主任替你找了一處廠房，位於黃淮西路，各方面條件都很好，只不過現在廠房在電子局手上，要不我先帶你去看看廠房，如果中意了，我再幫你和電子局進行交涉。」
楊恆點點頭，起身便道：「那我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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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楚市有兩條主幹道，南北向叫解放路，林靜宜所在的解放二小就在解放南路上，而東西向的主幹大道就是黃淮路，黃淮路分黃淮西路、中路和東路三段，其中黃淮中路是商業聚集區，楊恆租的辦公室就在這裡，東路是各政府機關和事業單位集中的路段，而黃淮西路便是一些大型骨幹廠的密集區了，像徐楚市有名的重型機械集團以及徐楚礦務局等核心企業總部都位於黃淮西路上，但所有廠家中位置地段最好的卻是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廠，徐楚市電子五廠，它位於黃淮西路的最東面，緊靠黃淮中路商業區，離楊恆的辦公室也不過十分鐘路程。
電子五廠是58年建廠，一直生產淮海牌收音機，82年重建生產收錄機，88年因追風而匆促上馬了電視機項目，生產十八寸淮海牌彩色電視機，因為沒有技術儲備便盲目花高價引進了日本的舊彩電生產線，當負責調試生產線的日本技術人員走後兩個月，彩電生產線便發生重大故障，由於尾款已經付清，日本方面開出了令電子五廠難以接受的維修調試費，電子五廠只得尋求國內解決，雖然生產線最後勉強能運轉，但電子五廠卻從此沒有生產出一台合格的電視機，積壓了幾千台18寸質次高成本的彩電，電子五廠連換了幾任廠長，屢次裁員，甚至重新生產收音機和收錄機，皆沒能扭轉資不抵債的局面，於去年年底正式宣告破產，最後兩百多名工人被迫下崗。
此刻電子五廠已經清算結束，大部分土地和廠房皆已拍賣，還剩下一棟四層白樓，白樓連同周圍的綠化佔地不到一千平方米，這裡原是生產收音機的三車間，因為地段最好，緊靠大街，被計委留下來準備用作安置下崗工人的最後一點財產，現在歸屬於電子局。
李易安是坐計委的公車來的，但為了低調，他便改坐楊恆的白色桑塔納前往電子五廠，或許是李易安一身官派起了作用，看門的老頭沒有阻攔他們，便直接讓楊恆開車進去了，並主動當起了義務解說員。
「我們電子五廠生產的淮海牌收音機曾是響噹噹的一塊牌子，徐楚市家家戶戶都有一台，可惜啊！當官的腦袋一熱就上什麼彩電項目，狗屁沒生產出來，最後搞得廠子都倒掉了。」
看門老頭似乎是廠裡的老職工，他撫摸著鐵銹斑斑的鋼絲網大門，十分傷感地說道：「我們有許多職工都是兩代在五廠上班，我們不願五廠倒掉，甚至自己出錢來替工廠償債，可最後還是沒能留住廠子。」
楊恆從一進門就仔細地察看這棟四層廠房，廠房是82年新建，還有七成新，外牆貼滿了白色的馬賽克瓷磚，廠區道路本來很寬，因綠化的緣故顯得有些窄了，約四五米寬，正好圍廠房一圈，大門處有個花壇小廣場，旁邊修有一座佈告欄，紅色的破產告職工書還剩下一紙殘破，在風中飄舞。
不過楊恆很喜歡工廠的綠化，近百棵香樟樹和梧桐樹都是五十年代栽種，現在已長成參天大樹，尤其在工廠前面的兩排香樟大樹更是樹頂相連，形成了一條別具一格的林蔭拱道，現在正好是七月盛夏，走在林蔭樹下涼風習習，瀰漫著香樟樹的清香，令人格外神情氣爽。
「怎麼樣，還滿意吧！」李易安笑著問道。
楊恆笑了笑，「環境還可以。」他抬頭望了望四層高的廠房，又對看門老人道：「我能不能上去看看。」
看門老人已經看出楊恆是來買廠的，上面說了，如果廠房賣掉，就可以返還他們當初集資替工廠還債的錢，而且視工齡長短，每人還有一筆安置費。
「有！有！有！」老頭慌不迭地向門衛室跑去。
李易安卻看了看手錶，笑道：「小楊，我五點鐘約了電子局的潘處吃飯，現在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得回去了。」
「好吧！我們先回去，我改天再來看。」
楊恆知道飯局的重要，便立刻上車發動，車經過門衛時，正好看見看門老頭拿著鑰匙興沖沖跑來，楊恆打開車窗笑道：「老人家，我還有事，過兩天再來看，今天麻煩你了。」
「沒關係！」老頭揮了揮手，有些惆悵地看著楊恆的汽車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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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地方還是剛才的西楚大酒店205號房，楊恆和李易安進了包間，餐具已經擺好了，兩名服務員站在一旁。
李易安怕楊恆不理解為什麼不找局長，便先給他解釋了一下，他已經揣摩到了張九炎的心思，這件事只要張九炎給電子局局長打個電話便解決了，偏偏要繞個大彎子，讓自己來辦這件事，這說明他對楊恆其實很忌憚，他和楊恆這種關係一旦捅破，他張九炎的前途就完了，所以張九炎就把這件事定在了幫與不幫之間，給楊恆牽線搭橋，但路要他自己去走，當然，他要在楊恆面前替領導掩飾。
「小楊，這個潘處就是那棟廠房的處理負責人，這件事我不想去找他們局長，直接找處長就可以搞定，你能理解吧！」
楊恆笑了笑道：「我當然理解，這就是你們張主任讓你來辦這件事得原因，對吧！」
李易安瞇著眼笑了，這個楊恆很聰明，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這時，走廊上傳來一陣高跟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李易安立刻站了起來，他等的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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