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十二章 再見小童 文 / 高月

    深圳街頭，楊恆拖著一隻帶滑輪的黑皮旅行箱漫無目標地走著，他原來帶著上海炒股時那只旅行包，後來嫌太土氣，在省城機場花了五百塊錢買了這只真皮旅行箱，可到了深圳他才發現自己又買錯了，這只黑色的真皮旅行箱，加上他身上這身筆挺的灰西裝，還有他一本正經打著的領帶，楊恆就想到了一個字，『俗』。9|com|8g6|com|8

    是的，他這樣鄭重的西裝革履，和大街上一群群發名片的跑街先生又有什麼區別，在徐楚市在省城，西裝革履是一種氣派，但在深圳似乎不是。

    深圳的主流是牛仔褲t恤衫，無論男男女女都是這樣打扮，充滿了自信和勃勃生機的臉龐，這裡是年輕人的天下，快速地行走，沒有人看他一眼，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先生，要品嚐一下九花啤酒嗎？這是我公司的最新產品。」一個柔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一回頭，卻發現他身邊站著一名穿著藍色超短裙的少女，裙下露出一段雪白的**，她手中托著一個木盤，盤子裡放著五六隻極小的紙杯。

    「先生，品嚐一下吧！沒關係的。」

    少女看出了他的猶豫，取出一隻紙杯直接遞給了他，楊恆其實是想問路，他見啤酒過來了，只得借過來一飲而盡。

    「先生，感覺怎麼樣？」少女滿眼期望看著他。

    「說實話，味道一般，就像摻了水一樣。」

    少女臉上的笑容有點乾澀，「深圳的啤酒都是這個味道，可能你們北方人不適應。」

    她特地把『北方人』三個字咬得特別重，就像根小小的針尖一樣刺了他一下，使楊恆對深圳的第二印象還是不太好，第一印象是在過邊防站時，幾個士兵檢查他特區證時的冰冷，就彷彿他要偷渡香港一樣。

    楊恆想譏諷兩句，可話到嘴邊，他又嚥回去了，沒必要和這些小女孩一般見識，他搖了搖頭，拖著箱子繼續向前走，運氣很好，拐了一個彎，他一眼便看見了牆上的一塊銅牌：徐楚市駐深圳辦事處。

    這塊銅牌不是孤立的，而是和其他一百多塊各種牌子混在一起，因為它太破舊，所以格外顯眼，掛牌子的地方是一幢七八層的寫字樓，估計是特區創業時修建，那時深圳速度是三天一層樓，可現在看來，三天一層似乎快一點，才十年時間，這幢寫字樓在風雨的侵蝕下已經顯得很破舊了。

    楊恆在四樓找到了徐楚市駐深圳辦事處，門開著，楊恆從門口向裡面瞥一眼，裡面似乎只有兩間屋，外屋只有一張沙發和一隻辦公桌，辦公桌上零亂地擺放著五六部電話。

    「你找誰？」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楊恆回頭，背後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濃妝艷抹，但已經掩飾不住她臉上和脖子上鬆弛的皮膚和皺紋，她說的是普通話，但還帶著一絲徐楚的鄉音，目光冷冰冰地看著他。

    正是她目光的中冰冷，使楊恆乍聽鄉音時感到的一絲親切消失了，他迅速從口袋裡掏出張九炎給他的那張名片，遞過去道：「我找吳主任。」

    「你是．．．．」女人的口氣有點變化，眼中的冰冷變成了笑意，這裡可是徐楚市在特區的窗口，來這裡的徐楚人非富即貴，況且還有名片。

    「我的一個長輩和他是朋友，他在嗎？」

    長期的接人待物打造了這個女人一雙火眼金睛，她看出來了，楊恆不是什麼富貴人物，高官子弟會板著臉說：『我找吳軍，叫他出來見我！』

    如果是徐楚生意場上的大款，則會笑瞇瞇說：『我找老吳，我請你們吃飯。』

    而這個年輕人身上沒有高官子弟那種特有驕狂和咄咄逼人，也沒有大款那種生意場上的圓滑，而且他的口音不是正宗的徐楚市口音，帶有一點點鄉音。

    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女人看出了楊恆的身份，她眼中的熱情消失了，恢復慣有的那種冰冷，「吳軍去年就已經辭職下海了。」

    「他去哪裡了？」

    「海口！」

    女人似乎多說一個字都不願意，她不再理會楊恆，進屋去了，她猶豫了一下，隨即將門重重關上。

    ．．．．．．．．．

    中午時分，天有點熱了，楊恆已經脫去了他的行頭，恢復了他蔥姜老闆時的打扮，一件藍色襯衣，下穿一條洗的有點發白的牛仔褲，腳蹬旅遊鞋，臉上帶著墨鏡，他的黑皮箱寄存起來了，買一隻牛仔背包，正是這身打扮才使他真正地融入了深圳．

    楊恆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撥通了一隻拷機號碼，好傢伙，居然是中文機.

    「我是楊恆，現在深圳，請他回電。」

    楊恆掛上了電話，片刻，電話響起來了，他拿起電話，對面立刻傳來小童那略有點尖細的聲音，「二子，你在哪裡？」

    「我在深圳！」

    「廢話，我也在深圳，我問你現在在哪條路？」

    「等我看一看。」楊恆一邊張望，一邊道：「我好像在白荔東路，對面是肯德基。」

    「我知道了，你就在肯德基餐廳裡等我，我估計二十分鐘後到。」

    楊恆掛上了電話，走進了街對面的肯德基，現在是下午一點，肯德基裡人不多，充滿了清涼之意，楊恆要了份漢堡和薯條，又要了一大杯可樂，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很想來找小童，這是他的一點點自尊心在作怪，他想在深圳先立足下來，然後再慢慢找小童敘舊，雖然他手中有八十萬，但這八十萬並沒有帶給他一種大款的感覺，反而是一種負擔，這八十萬遠遠沒有他做生薑打拼來的十六萬使他感到踏實，懷揣八十萬，他在深圳又能做什麼呢？

    「二子！」小童驚喜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慢慢站起來，望著分手一年多的小童，他沒有變，至少外貌沒有變，但眼睛裡卻多了幾分精明，甚至多了一分深圳特有的自信。

    兩人張開手臂，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這一刻，楊恆心中那一點點自尊消失了，他覺得自己來深圳就應該立刻找小童才對。

    兩人坐下，小童又要了兩份套餐，往楊恆面前一推笑道：「吃吧！我知道你的胃口，一個漢堡怎麼能填得飽你。」

    「喜兒好嗎？」

    「很好，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昨天正好回徐楚老家生孩子，對了！我們在徐楚市買了一套房子。」

    「你們在深圳沒買房子嗎？」

    小童搖了搖頭道：「準確地說，我們是在佛山，我如願以償，應聘為一個電器公司的銷售副主管，長駐深圳。」

    小童說話很小心，他盡量不主動提楊恆的事情，父親打電話告訴過他，楊恆去年遭遇十分坎坷，父親去世了，還坐了半年的牢，他不想提楊恆的往事。

    「你賣什麼電器？」楊恆又笑著問道。

    小童眨了眨眼笑道：「你先吃，吃完了我帶你去我們倉庫看看新產品，我正好要去那裡。」

    ．．．．．．．．．．．．．．

    小童賣的電器產品遍佈深圳各大百貨商場，但倉庫只有一個地方，位於福田區的北面城郊結合部，這裡租金比較便宜．

    倉庫一般不准外人進入，但小童是這裡的頭，他帶著楊恆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倉庫。

    「看，這就是我們的新產品。」

    小童打開了一個包裝細密的紙箱，是一台錄像機，楊恆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頗有份量，但這台錄像機他覺得似乎十分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