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章 回到老家 文 / 高月
楊恆的家在舊豐縣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裡,叫做落鳳村,有三百餘戶人家,據說有人見過在村東頭的山崗上落下一隻鳳凰,至於落下的是鳳凰還是野雞已經沒人去考證了,但落鳳村卻從此得名……|com|
落鳳村離縣城還有三十里,村民們以種植姜蒜為副業,因此村裡人的性格也變得比較火爆,一言不合就拔老拳打架是常有的事,同樣的,村裡的女人們也熱情如火,尤其這兩年,許多男人都跑到南方去打工,村裡一些不甘寂寞的女人們偷雞摸狗之事也就成了家常便飯。
或許落鳳村的風水很好,落鳳村也出了一些名人、強人,近二十年最有名的有四人,一個韓教授,北京一座赫赫有名的大學副校長,據說還是什麼博導;另一個是南面宿陽市的副市長,特殊時期結束後的第一批大學生,今年才四十出頭,前途無量;再一人是個大老闆,是楊恆的遠方族叔,叫楊文強,小學都沒有畢業,但在徐楚市卻混得風聲水起,他老婆在麻將桌上對人洩露過,他們家至少有幾十萬的存款,幾十萬對村裡人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家便成為全村人羨慕的對象,若不是留戀家鄉風水,他們一家早搬到省城去住了,也正是楊文強混出了名堂,村裡的女人才紛紛把自己的男人趕出家門,掙不了錢就別回來。
最後一個名人就是楊恆,全省散打冠軍,不過若不是縣長敲鑼打鼓親自來楊家慰問,村裡人也根本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就會打架嗎?落鳳村的男人誰不會?所以楊恆真正成為名人的原因卻不是什麼省散打冠軍,而是他下面的傢伙奇大無比,令男人們嫉妒,讓女人們發狂,許多上了歲數的老人都紛紛表示,他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種奇貨,大家都說這和楊家所在地的風水有關係。
楊恆的祖宅在村東頭,緊緊靠著落鳳崗,據說這裡是落鳳崗的靈脈所在,雖然風水好,但楊恆家卻很窮,所謂祖宅不過是幾間破舊的泥磚房,他養父多病,對了,忘記說了,楊恆是在一歲時被他養父楊老漢在馬路上撿到。
徐楚市68年以後便是知青們扎堆下放的地方,尤其是舊豐縣和泥池縣,出了好幾個全國農業勞模,去過北京被中央領導接見,在全國都出了名,這兩個縣也被指定為全國知青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基地,一批批的知青來至全國各地,尤其是北京知青偏多,許多**都被下放到這裡來。
由於在異鄉長期而寂寞的生活,許多知青都漸漸產生了愛情之火,楊恆就是這種愛情之火的產物,1971年的墜機事件後,國內局勢發生變化,一批又一批的知青們開始回城了,但剛滿一歲的楊恆卻不幸留了下來,他被無情地拋棄了。
從小就有村裡人告訴他,他是被撿來的,他的親生父母或許就是京中的某個高官子弟,他也曾經不止一次問過養父,他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這個時候養父總是把他抱起來笑道:「將來有一天,他的父母會來接他回去。」
但隨著他漸漸懂事,他再也不提親生父母之事了,他家裡雖窮,但養父還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家裡最好的東西都給他,十九年的養育之恩使楊恆忘記他的身世。
楊恆有一姐一妹,姐姐叫楊華,四年前出嫁了,男人在村中開一個小店,家境算是不錯,但姐夫太吝嗇,他們也沾不到姐姐的光,妹妹叫楊妮,小他四歲,現在在鄉里讀初三,明年參加中考,楊恆的養母在生妹妹時難產死了,他印象中養母是一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人,從不罵人,家裡雖窮,也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養母死後,養父大病一場,也從此落下了病根,全家就靠種糧和種點生薑為生,這也是楊恆要去少體校的原因之一,去了少體校,家裡就不用為他花錢了。
養父雖然多病貧窮,但有一點卻毫不含糊,那就是再苦也要讓孩子們讀書,兒子懂事早,去了少體校,聽說還拿了省冠軍,甚至縣長還來家裡慰問他,這使楊老漢臉上很有榮光,小女兒也很有出息,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年級第一名,一直到現在,家裡的牆上貼滿了她的獎狀。
楊恆退役之事對楊老漢幾乎沒有影響,在他看來,什麼榮耀都沒有命重要,只要兒子還活著,那就是天底下最慶幸之事,因此,楊恆的回來使楊老漢喜笑顏開。
楊恆是半夜回家的,他不想被鄉親們指指點點,但楊老漢卻似乎沒有考慮到兒子的面子,他天一亮就挨家挨戶去說,鬧得全村皆知,此刻,楊恆家的小院裡擠滿了村裡鄉親,有趣的是,基本上都是女人,有的抱著小孩,有的磕著瓜子,她們東一句西一句地閒聊著,可熱切的眼光卻時不時瞟向廚房裡的楊恆,這種女人雲集的情形其實每年都會發生,每當楊恆放假回來時,大家都會嘻嘻哈哈湧來,她們很現實,可不是為了什麼楊恆得獎而來,只是不過有的話不能說破,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
楊恆坐在廚房裡的土灶後,隨手向裡面添加麥秸,火光映紅了他的臉龐,他根本瞧都不瞧外面一眼,只是在全神貫注地看他的歷史課本,他知道外面這些女人可惹不得,你稍搭一下腔,晚上她們就會來找你,儘管他不理會外面,但外面女人們卻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無趣走開,不知誰先開了頭,院子裡立刻熱鬧起來。
「城裡就是比鄉下好,你看他的皮膚多白,咱們村的男人誰能和他比?」
「黑妞,想不想上去捏一把。」
「捏什麼捏,你沒看人家在讀書嗎?要捏也是晚上去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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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不知哪家閨女有福氣嫁給他。」
「福氣?嫁給他還不被搗爛了!」
眾女人們你一言,她一語,越說越露骨,在廚房裡做飯的妹妹楊妮再也忍不下去,她滿臉通紅地上前『匡當!』一聲把廚房門關上了,氣鼓鼓道:「爹不知哪根筋搭錯,把這群母鴨子給招來了。」
楊妮今年十五歲,長得非常清秀,彎彎的眉毛,又大又圓的眼睛,烏溜溜的黑眼珠象寶石一樣明亮,鼻子和嘴都長的乖乖巧巧,皮膚白而細膩,她發育略為遲緩,但胸脯已經微微隆起了,所有人都說她母親之所以去逝,就是因為把所有的精華給了她,她就是落鳳村的鳳凰。
楊恆非常愛自己的妹妹,並以她為榮,有時候他節省下來伙食費,就會跑去鄉中學,偷偷塞給她,或者給她買一身衣服,甚至包括女孩子的用品,他知道妹妹已經長大了,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穿得破爛,而且女孩子的個人衛生也很重要。
他見妹妹生氣,便微微一笑道:「你今天不讓她們來,她們明天還是要來,總歸躲不過,不如讓她們講個夠,以後就不會來了。」
「哥,你在縣裡複習多好,非回來幹嘛!這些母鴨子每天吵你,你怎麼複習?」
楊妮乖巧地坐在楊恆的面前,崇拜地望著自己的哥哥,他可是省裡的冠軍,在她們學校的大會上,校長還特地點過他的名,說省裡的冠軍,全鄉十幾年來就出了兩個,讓她感到無比榮耀,那可是她的哥哥。
「我已經退役了,就應該過正常人的生活,縣裡的條件雖然比家裡好,但沒有時間,你是知道的,大哥基本上都沒有怎麼讀書,要想考大學就得比別人更努力才行。」
「哥哥,我不懂,你給縣裡帶來榮譽,退役了縣裡應該照顧你才是,至少給你一份工作,再把你的戶口轉到城裡去,怎麼又把你趕回來了,什麼都不管,這未免也太無情了吧!」
楊恆愛憐地撫摸著妹妹的頭髮笑道:「回來不好嗎?在這裡我很自由,他們也不會安排什麼好工作,但我的自由可就沒有了,整天忙忙碌碌,上班下班,像只工蜂一樣。」
楊恆這樣說是在安慰妹妹,其實他知道自己退役按規定是有工作和戶籍指標的,只不過被別人佔了,他不想妹妹過早地接觸這些。
楊妮聽哥哥說得有趣,她也忍不住笑了,她想起一事,好奇地悄聲問道:「我還以為哥哥會帶個女朋友回來,沒想到還是光棍一條,哥哥這麼帥,怎麼沒女孩子追你呢?」
妹妹的話說中了楊恆的心事,他想起了師母,分手才三天,可他卻覺得已經過了多少年,『師母,你現在在做什麼?』他凝視著灶膛裡的熊熊火光,不知不覺,他出神了。
楊妮見哥哥好像有心事,她不敢再多說,又悄悄地去切菜做飯,這時,院子裡傳來了楊老漢的聲音:「大家都來了,把你們叫來是想告訴你們,我家二子要複習考大學,你們以後不要來打擾他,誰敢夜裡偷偷來,就不要怪我去你們家牆根了。」
楊老漢的背佝僂得厲害,看上去弱不禁風,就彷彿一根指頭就能點倒他,但女人們卻很怕他,原因是村裡有一種傳言,說他病入骨髓,連尿裡也有劇毒,他在誰家屋後撒一泡尿,這家人準會有人大病一場,或許是有過幾次巧合,村裡人對這個傳言一直就深信不疑。
楊恆雖然有奇貨,但若因此被楊老漢的尿毒到,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倒下,那可就不值了,院子裡頓時一片寂靜,片刻便傳來女人們嘟嘟囔囔的抱怨聲,接著是踢門的聲音,這是有人覺得丟了面子,踢一腳門走了,女人們受了威脅,覺得也沒什麼意思,不就是個大棒子嗎?別人雖小點,但又不是不能用,大家也就漸漸地散去了。
楊老漢重重咳嗽兩聲,朝廚房走來,楊老漢今年尚不到六十歲,可看外表就彷彿七十歲的老人,一方面固然是他一個人要拉扯三個孩子長大,生活艱辛,但更主要是他的腎裡有慢性病,去縣醫院幾次醫生都說無藥可救,醫生說他這種腎病最多還能活三年,可為了孩子們,他竟硬挺了十六年,現在孩子們慢慢長大**,他覺得自己也快完成妻子臨終前的囑托了。
「開門吧!她們走了。」楊老漢敲了敲門。
楊妮知道自己誤會了爹爹,她心中慚愧,連忙上前把廚房門打開。
「三妮,飯做好了嗎?」
「爹,快好了,你去歇著吧!好了我叫你。」
「不歇了,我想和二子說說話。」
楊老漢慢慢走進屋,楊恆連忙站起來,「爹!」
「坐吧!」楊老漢拉著兒子坐下,慈愛地笑道:「二子,爹沒打擾你學習吧!」
「沒有呢!我是看她們煩,所以找本書看看。」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總歸要變成男人,要不是你要考大學,爹也不會管。」
楊老漢是過來人,對男女之事已經看得很淡了,兒子長大總是要接觸女人,順其自然就行了,他歎了口氣又道:「爹沒文化,也不能幫你什麼,只能盡量讓你安心讀書,爹想問問你,你現在還缺什麼?像筆、本子爹托人去鄉里買。」
楊恆搖了搖頭道:「爹,我什麼都不缺,我想幫爹幹活。」
「幹活就不要了,地裡就那點老薑,費不了勁,再說,你去年得冠軍,國家獎給你的兩千塊錢爹爹還沒動,有這筆錢打底,爹爹心裡一點都不發愁。」
「爹,哥哥,吃飯了。」
楊妮把飯菜端過來,十分懂事地給父親和哥哥添了飯,一家三口圍在一起,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團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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