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三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四百四十三章
「出了事都推,有了功都搶,就這還不讓老百姓罵,我看是罵得輕了。」徐副市長差點又激動,李家濤暗暗拽了下他衣襟,徐副市長才把話止住。
「市長,我們有難處啊……」三江縣長哭喪著臉,表情既誇張又逼真。
「描吧描吧,誰也拿支筆,使勁描,我看能描出一個什麼結果。」徐副市長洩氣道。過了一會兒,他轉而望住李家濤:「家濤你的意見呢,路擺在這裡,你這個發改委主任心裡也不舒服吧?」
李家濤苦笑一聲:「多說無用,還是盡力善後吧。既然專家有了意見,責任不在施工方,我的意見,就由市縣聯手,協調些資金,能補的補,能重修的重修。至於追查責任,我看也沒這個必要,能追查出一條新路來麼?」
李家濤的話讓徐副市長臉色好看了些:「好吧,有你這個善後專家在,我看也就沒必要再看下去了。就按李主任說的辦,聽明白沒?」
「明白,明白。」三江縣長立馬點頭,其他人也跟著出了口長氣。
回到發改委辦公室,李家濤卻是一個電話把徐小峰給叫了過來。這一年來,徐小峰跟著李家濤這個發改委主任接下了不少工程,算是悶聲發大財。
「怎麼樣,一中工程幹完沒?」李家濤打量了一會徐小峰,問。
徐小峰憨憨地笑笑:「馬上竣工了,二中那邊的工程也封了頂。」
這幾年中央加大基礎設施投資,湘市爭取來的工程多,特別是教育系統和衛生系統,每年都有新項目,徐小峰忙得一塌糊塗。
「那好,叫你來,是有項工程讓你做,我還怕你抽不出力量呢。」李家濤接著把濱江大道的返修工程說了,徐小峰沉默著,先不表態。
徐小峰的起家,跟這種返修工程有很大關係。幾乎每年都有類似的工程要返修,而且不能張揚到明處,只能讓一些規模不大的工程公司去偷偷做。外界只當是原工程公司在維修在返工,很難想到是別人在擦屁股。這類返修工程有兩大好處,一是沒風險也沒技術難度,只要認真就行,二是利潤大。這個時候誰還敢在乎錢,只求快快地把瘡疤摀住。
「相關手續還有工程標準,你去找路政管理局江局長,記住,跟以前一樣,一不能簽合同,二不能打你你自己公司的牌子,別人問起來,就說是外包工。」
徐小峰這才鄭重地點頭。
回到市裡,徐副市長將三江縣濱江大道督察情況向仇羅鄺做了匯報,涉及到善後的事,徐副市長沒多說,只道是交給李家濤了,由發改委跟三江方面協調解決。
這天仇羅鄺把李家濤叫去,問善後工作怎麼考慮了?李家濤笑著說:「一點小問題,已經跟縣裡商量好解決辦法。」
「小問題?」仇羅鄺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家濤避開仇羅鄺目光,依舊保持著微笑道:「不就是小問題麼,難道還能把它放大?」
仇羅鄺這才明白過他話裡的意思,搖了搖頭,表示無奈。隨後,兩人就談到了彭家來,仇羅鄺恨恨道:「這個彭家來,我看遲早要讓我們吃苦頭。」
「要是吃苦頭早就吃了,市長沒必要擔心,現在吃不到,將來也吃不到。」李家濤坦然道。
「你就那麼自信?」仇羅鄺意味深長地望住李家濤。李家濤這句話,等於是替他卸掉不少包袱,有些包袱背在身上,會讓人時時不安,有了李家濤這種專門卸包袱的人,仇羅鄺顧慮就少得多。
「不是我自信,他是他,我們是我們,不沾邊的。」李家濤快要把話挑明了,他知道仇羅鄺的顧慮在哪,彭家來這種人,踩著你的肩膀摘桃子,一旦有棍子打過來,他會逃得沒影沒蹤,反你把留給看樹人。這種人既無道也無義,李家濤早就留足了心眼,每個項目都做得乾乾淨淨,不給仇羅鄺和自己留下任何腳印。
仇羅鄺心裡雖然溫暖,但也不敢大意,想到下一步的柳桐公路,無不擔憂地說:「這樣下去,啥時是個完啊?」
李家濤也富有同感地說:「沒辦法,你我急都是閒急,皇上不急太監急有什麼用,不去想了,能做到啥程度,就盡力做啥程度吧,只要不被他套死就行。」
「拜託你了家濤。」仇羅鄺嗓子忽然就有些濕潤,很多話堵在嘴裡,又不便說出來,只能用這種模糊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市長您客氣了,您一客氣,我反倒不會工作了。」李家濤由衷地說,仇羅鄺臉上的表情就自然了許多。這一年來,仇羅鄺是靠著李家濤辦了不少事,而且現在越發有些離不開,這不是說李家濤多會來事,不,如果僅僅是那樣,他們的關係是發展不到今天的,比李家濤會來事的人多,在他仇羅鄺面前獻慇勤表忠心的人更多,為官為到今天,仇羅鄺深刻地悟出一個道理,官者,一頂帽子兩張嘴,那頂帽子不是你的,是別人借給你戴的,戴了,你就得戴出點樣子,這樣子不是戴給上級看,也不是光明到戴給老百姓看,更重要的,是你自己看。自己心不虧,才能叫把它戴正戴端。
兩張嘴,一張是用來跟上級說話的,一張是用來跟百姓說話的,兩張嘴前面那一豎,才是你自己跟自己說的。這一豎要是豎歪豎斜豎不到地方,你這個官,也就當得不是地方。可官當得是不是地方,不是你一個人能左右的,得有一批人,或者一小批人,李家濤就是這一小批人中的中堅。他
是在妥協中堅持原則,在平衡或搖擺中盡量把船開到航線的那種人,是一個心中有方寸進退自有數的人,這種人不是世故不是圓滑而是有大智慧啊。官場中人搞權謀的多,搞陰暗的多,搞小動作的更多,真正靠著智慧從從容容做事的,少。
不少人跑他面前說,李家濤腳踩幾隻船,不可靠,不忠心,也有人說他是一個陰謀家野心家,是踩著別人肩膀為自己撈取政治實惠的人,仇羅鄺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但在心裡,他卻有一個准數,如果李家濤背叛了他,這個世界,他就真沒有什麼可相信的了。
這不是品質,也不是道德,這是一個人的信仰。我們可以喪失品質不要道德丟棄準則失去立場,但絕不可沒有信仰,信仰才是左右我們最終腳步的。
他相信,他跟李家濤的關係不是靠利益來維護不是靠潛規則顯規則來左右而是靠信仰在支撐。
「好吧家濤,啥也不說了,按你的計劃走吧,走哪走不動了我再給你推車。」
「市長您就放寬心吧,暫時這輛車我還拉得動,我擔心的倒不是溝溝坎坎或暗絆子,我擔心的是泥石流。」
「泥石流?」仇羅鄺有點納悶,旋即他就明白,這泥石流是指什麼。
羅副省長!
李家濤真是人精啊,有關羅副省長的小道消息,剛剛才在省委省府高層傳開,他這個級別的領導都很難聽到虛實,李家濤這麼快就嗅到了氣味。
「鼻子別太尖,真要是泥石流來了,也不會埋住你。」
「那市長得替我早點修條路。」李家濤笑著,輕輕鬆鬆就把藏在心裡多時的話說了出來。
仇羅鄺沉吟著,半天不作回答,最後模稜兩可笑了笑:「忙去吧,一大堆工作還等著呢。」
湘市忽然傳出一股風聲,說嘉良老闆陳嘉良跟李家濤關係深厚,李家濤急著請陳嘉良來,目的就是要把嘉良跟科興的合作方案推翻,好讓嘉良老老實實嫁到常敏敏懷裡去。伴隨著這股風聲的,是李家濤跟常敏敏之間高歌猛進的野情。已經有人在說,李家濤色膽包天,要給仇羅鄺戴綠帽子……
李家濤是跟副秘書長劉澤江吃飯時聽劉澤江說的。
「怎麼回事,還真動心了,我可提醒你,甭吃不到羊肉惹一身腥。」
「什麼意思?」李家濤見劉澤江不像是開玩笑,一本正經問。
「你跟常敏敏啊,外面都吵翻了,你是裝聾還是作啞,怎麼,這次不怕你家那位了?」一起吃飯的都是自己人,劉澤江說話就直截了當,沒拐任何彎子。
「行,我明白了。」
飯局一散,李家濤就打電話給楊智,問他聽到什麼?李開望吞吞吐吐,不直說。李家濤生氣了:「有什麼說不出口的,不就是我跟別的女人勾搭麼,說。」
楊智才說:「主任,這股風很怪,像是一夜間刮起的,太不正常。」
「正常能叫風嗎?楊智我跟你說,不管聽到什麼,都要在第一時間告訴我,明白不?」
楊智誠惶誠恐道:「知道了主任,主任你先別慌,我正在查風波緣頭。」
「我慌什麼,你是***還是什麼,別亂來,就讓它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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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良拿來了他的全部方案,還好,查帳後發現,嘉良公司的財務還是安全的,何碧欣並沒有轉移走多少,或者說,陳嘉良出現得太快,何碧欣壓根就沒來及。
方案有三項內容,一是立即終止嘉良跟科興的合作,嘉科電子是個怪胎,不容許它出籠。二是停止嘉良目前的一切生產經營活動,並申請法律保全,以免節外生枝。三是他仍然堅持以前的主張,想給嘉良找一個靠得住的婆家。
「何碧欣呢,您怎麼考慮的?」李家濤避開重點,挑敏感的問。
「那幢房子留給她,每月再給她兩萬塊零花,我只能做到這程度了,她太傷我的心啦。」陳嘉良說著又要激動,李家濤趕忙打岔:「行,有個交待就好,事情到這一步,還望陳先生能想得開。」
「無所謂啦,想不開又能咋,女人向來是靠不住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回去守著自己的結髮妻子啦。李主任,我現在好後悔的啦。」
「別別別,千萬別說後悔兩個字,人生就是這麼折騰老的,越折騰越有成就感嘛。」李家濤幽默了一把,才把陳嘉良臉上的痛悔幽默掉。
接下來談正事,李家濤問陳嘉良,對嘉良未來的婆家,他到底心裡有沒有譜?陳嘉良抹了把頭髮,手在保養得很好的額頭上停了會,好像那兒有點不舒服,然後鬆開眉頭道:「當然有得啦,之前我就想把她嫁給陽光集團或是聯益集團,現在這主意還是不變,當然這兩家我更看好陽光集團啦,李主任啊,務必請你幫忙。我已跟陽光集團老總見過面啦,她也是這意思啦。」
李家濤一直搞不清,來自寶島的陳嘉良,說話怎麼老愛拉出這個啦字,後來才知道,他從四十多歲就跟廣東人打交道,國內剛放開,他就到廣州做生意啦。據說他在廣州那邊,還養著一個跟何碧欣情況差不多的女人。李家濤不由地就想,何碧欣跟高中秋東窩事發,會不會是廣州那個情人搞的鬼?
等跟陳嘉良把正事談完,見到聯益集團老總孫國仁時,孫國仁那滿臉壞笑還有最近神神秘秘的樣子,忽然讓李家濤想到了另一層。
太可怕了!李家濤禁不住打出一個冷戰。
「雞飛蛋打,雞飛蛋打啦。」孫國仁幸災樂禍,一見面就學起了陳嘉良的腔調。
李家濤凝住孫國仁良久,越看越覺得有味道。孫國仁被他盯得毛骨悚然:「別別別,你千萬別往那方面想,我怕。」
「你怕什麼?」李家濤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怕你懷疑我啊,你那眼睛有毒,我招架不住。」
「招架不住就說實話,缺德事是不是你幹的?」
「我比竇娥還冤啊,我就怕你把我跟這檔子破事聯繫起來,看,看,我的擔心應驗了沒。」
「你冤?」李家濤皮笑肉不笑地看住孫國仁:「你孫大老闆啥事做不出來,說,什麼時候盯上的?」
「真的不是我,你這麼想我可要翻臉啦。」孫國仁叫苦連天。
「不說是不是,不說這事咱們就不往下談,讓你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說了不是我,是一個叫阿彪的男人幹的。」
「阿彪?」
「是啊,就阿彪干的。」
「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幹嘛問這個,我說了跟我沒關係的嘛,我有那麼卑鄙?」
李家濤恨恨一笑:「孫國仁,你比我想的還卑鄙,的確,這事不是你幹的,你故意把風聲漏給廣州那女人,那女人為了討好,想拿到證據,就讓阿彪出面跟蹤偷拍,然後阿彪又來找你。怎麼樣,我的推理沒錯吧?」
「你……」孫國仁先是震驚,爾後臉色就難看起來,最後洩氣道:「算了,反正那兩個也不是什麼好貨,幸虧人家發現了,要不然,陳老先生辛辛苦苦創下的業,還不定讓他們怎麼糟蹋掉呢。」
孫國仁原以為這樣一搪塞,李家濤就不再刨根問底,哪知李家濤心裡的疑惑一經證實,立刻拿起包走人,一分鐘也沒多留。
孫國仁知道他那根筋又犯了,氣得在後面罵:「一根筋,真是一根筋!」
李家濤並不是一根筋犯了,他有他的原則,做人不可突破底線。
為官也好,為人也好,李家濤始終掌握一個準則,暗箭傷人的事絕不做,有衝突解決衝突,有矛盾化解矛盾,實在化解不了,另擇他法,但絕不可用無恥甚至卑鄙的手段對付之。還有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李家濤絕不主動找事,他是那種以防為主的人,其實在官場,防禦就是最好的進攻手段,愛出風頭者大都是些攻擊性比較強的人,這種人在官場可以得勢一時,但極難一生得勢,性格即命運,這點在官場尤為正確。官場永遠需要的是含而不露內斂穩重柔韌度很好的人,而不需要炮彈和匕首,也不需要火藥筒子。
李家濤在一次次的跌倒與爬起中,終於讓自己明白過一個道理,收斂住自己也就等於收斂住了別人。孫國仁這樣做讓他寒心,怎麼能用如此下三爛手段呢,況且還是在對付一個女人!
商業競爭也是要講廉恥的,當一個人連廉恥都不講的時候,這人還值得交麼?不擇手段的人任何時候都會不擇手段!
他發現孫國仁現在變得越來越可怕,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一點呢?
是得引***注意了,李家濤後悔自己把關係拉得過近,任何關係中間都應該有堵牆,不該越過的時候,絕不能越過。
當然,李家濤對孫國仁起了警惕心,對孫國仁和他的聯益集團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甚至可以說,這也是李家濤和孫國仁之間關係的一個轉折點,逐漸走向冰點,甚至反目成仇……
這也是孫國仁和李家濤都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段時間,李家濤和孫國仁可以說是取長補短,兩個人聯手辦了不少事情,算是蜜月期。只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
現在,該是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了!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商人逐利,且孫國仁文化內涵不高,眼光也有所缺乏,跟不上李家濤這個發改委主任的腳步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