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三百八十四章
於達豐這一去省城治病,還真的住院,不準備回來了。
羅湖縣的小道消息也開始滿天飛,有說於達豐是被縣委***於秋林給逼走的,也有說於達豐患上了不治之症……
沒多久,羅湖縣的人們被另一個驚天大事給震驚了,來不及關注於達豐的事情。
李家濤甚至沒有來得及開展對羅穎遭受的不幸案件進行調查,一紙調令就把李家濤給調到了小湘市羅湖縣。
這個時候,小湘市的市委***苟天正在和李家濤談話。
苟天的表情很是嚴肅:「家濤同志,你是知道的,羅湖縣在全市人口最多,也最落後。我喝幾位***談了多次,省委高***也親自和我提到了你,感覺還是你去合適一些。改革開放這麼多年了,羅湖縣的財政收入還是三百多萬,不及南方一個村,人均gdp不足全國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市裡壓力很大啊。你也知道,於秋林當了好些年羅湖縣的縣委***,有一半時間都在市裡,省裡跑錢發工資。四處冒煙,積重難返,也真難為他的。這次省委重視,市委下決心調你過去任副***,縣長,是要你和於秋林同志一起,迅速改變當地的落後局面,也幫我們卸一些擔子啊。」
望著苟天熱切不容推諉的眼神,李家濤問了句:「市委決定了?」
「剛開過常委會,常委委託我同你談話。」苟天還是很嚴肅,「市委要求你,一、加強班子團結,尤其是同於秋林同志的團結,形成合力,減少內耗。二,發揚拚搏精神,大開放,大跨越,盡快構建經濟框架。三、減輕農民負擔,提高下崗職工的就業率,保持社會穩定。至於以後的具體工作,市委還要部署。你,有什麼要求嗎?」
事實上,李家濤早就做了精心的準備,自從接到省委副***高東陽的電話以後,羅湖縣的情況,李家濤也已經非常清楚:傳統農區,派系紛雜,民風彪悍。古代多農民起義,近代出土匪劣紳,當代糾紛滿天飛。
在小湘市內,流傳著兩句話:東西南北中,別向羅湖行。
進一個時期,就沒有一個縣長能在羅湖干滿一屆的。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討價還價的時機。
「請市委放心,我服從組織決定:一,搞好班子團結,不管是什麼情況下,如果班子不團結,責任在握。二,用足用活政策,擴大開放,力爭三年大變樣。三,依法行政,保證社會穩定和經濟發展。」
李家濤見市委***苟天一直點頭微笑,這才趕緊趁著火候說:「不過,先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去羅湖摸底調查一下,到時候提一個綜合治理方案,市委可要特批,多給我們羅湖縣一些優惠政策。」
「不會讓你鑽空子的。」苟天就說,「不過,有些事情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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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湖縣縣府辦主任范夏開這兩天像熱鍋上的螞蟻,急的抓耳搔腮,上躥下跳。市委任命新縣長的消息,他是前天夜裡知道的。
范夏開動用了多年來積累的各種關係,初步掌握了李家濤的特點:思想活躍,認識超前,敢作敢為,雷厲風行,生活上不太講究排場。
甚至,李家濤喜歡哪個牌子的香煙,愛喝哪個牌子的酒等等,范夏開都做了匯總。
多年的仕途歷練讓范夏開明白,縣府辦主任的職責是參謀,協調,上傳下達,最重要的是為領導服務。
昨天上午,范夏開帶了兩箱五娘液,一箱芙蓉王,去省城拜見李家濤。不料,李家濤的手提電話關機,家裡電話也沒有人接,實實在在吃了個閉門羹。范夏開自然知道新任縣長的應酬多,但總不至於夜不歸宿吧。
既來之則安之,范夏開乾脆讓司機把車開到了李家濤的樓下,索性坐在車裡守株待兔。
可等到了晚上十點鐘,還不見李家濤回來,范夏開終於覺得不能再空等下去了。
無奈中,范夏開給縣委***於秋林打了電話:「***,我是范夏開,想請示一下,明天下午市委領導宣佈班子任命情況,您有啥指示?」
「會場接待由縣委辦公室安排,其他的事情你找李縣長吧。」於秋林淡淡地說著,隨即掛斷了電話。
范夏開覺得於秋林可能知道了些什麼,不然不會是這種不冷不熱的腔調,忙吩咐司機:「不等了,連夜回羅湖吧。」
沒有辦法,在車上,范夏開又給縣府辦副主任楊智打了個電話:「你辛苦一下,與秘書科的同志給新縣長準備給見面表態的材料吧。」
楊智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接到主任的電話,禁不住心裡歎了口氣:「還真命苦。」
不過,這寫材料說到底是楊智分內的事情,楊智也只能給秘書科科長打了個電話,穿上短大衣,朝辦公室走去。
在羅湖,正月的夜裡還是挺冷的。楊智在昏暗的路燈下縮著脖子,慢慢地走著,身影一會兒變短,一會兒變長。望著自己影子的變化,楊智不禁感歎,生命也像這影子,有時長,有時短。人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想著想著,楊智不經意已經到了辦公室門口,秘書科科長和兩個秘書趕緊站了起來打招呼。
「楊主任,其實您不用專程跑過來的,這種表態性的講話我們電腦裡存有備份,到時候掐頭去尾修改一下,套用個名稱就可以了。」
事實也確實這樣,所謂的公文寫作,其實就是空話套話連篇,修改下時間,地點,人稱就「全活兒」了,而且,場面上的話,說來說去沒啥區別。
楊智自然明白這些,不過,他跑過來還有一個目的,想和他們幾個在辦公室裡熱鬧一下,打發孤獨。
這幾個秘書的活都幹得漂亮,根本用不著楊智插手。
楊智就笑著說:「抓緊點,完了送到我辦公室來。」
說完,楊智走進隔壁自己的辦公室,倒了杯水,隨便拿起一本書,沒翻兩頁,就看不下去了,回憶起自己的仕途,感慨萬千。
由此老縣委***到鄉里檢查工作,正巧***,鄉長沒在家,縣長就指定他匯報。楊智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了一把,得到了老***的肯定,借此向上爬了一個台階,調到了縣府辦工作。在老***退居二線的時候,楊智終於當上了辦公室副主任,同時娶了老***的女兒。
那一年,楊智才二十五歲。他這一幹就是六年,可職位還是原地踏步,享受正科待遇,事實上卻還只是個副科實職!
楊智心裡很清楚,自己的陞遷成就於老泰山,也敗於老泰山,有誰在掌權的時候沒有得罪幾個人呢?如今,自己的靠山下台了,想繼續乘著電梯直線進步,是不可能的了。
而更大的問題是,當年老***最大的對頭就是現在的羅湖縣縣委***於秋林,這才是致命的!
好在楊智看得開,心裡也沒有太想不開,沒有太多抱怨。當然,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家庭確實比較溫馨幸福,也著實安慰了他仕途不順的煩躁情緒。
楊智很滿意自己的妻子,她沒有幹部子弟的嬌氣,跋扈,逢年過節回老家的禮物都是她準備的,每月的贍養費也是她張羅著寄給家裡的,家裡的大小難事也是她出面解決的。
有這樣的妻子,是他楊智的福氣啊。
正想著,秘書科科長和兩個秘書拿著材料,端著電火鍋,拎著幾代豬肉,青菜,花生米,豬頭肉推門而入:「楊主任,我們蹭你的好酒來了。」
「寫好了嗎?」楊智就笑著問。
「當然了,顧及您一個字也改不了。」科長笑著說。
「那就好,你們幾個辦事,我放心。」楊智點了點頭。
說著,幾個人齊動手,把屋裡整個弄成了一個火鍋店的場景,收拾停當後,就拉開架勢準備開吃了。
楊智把放在辦公室的幾瓶好酒從櫃子裡搬了出來,有從辦公桌抽屜裡掏出幾盒好煙,分給大家。
如今,哪個領導的辦公室裡沒有點別人孝敬的東西呢。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都接過揣兜裡了。
酒過三巡,科長問楊智:「您說,新縣長會按照咱們的稿子照本宣科嗎?」
楊智心裡明白,新縣長是肯定不會用的,這些人都是在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手,來幾句表態發言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照本宣科豈不是掉底子?
不過,楊智嘴上卻說著:「你看你問的這個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我連新縣長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人家肚子裡有什麼算到,我們能聽到?又沒有長順風耳。」
「管他呢,我們喝我們的酒,哥幾個喝痛快了是真的。不過,酒桌上面沒有笑話,可是襯托不出氣氛啊。來來來,誰先開始,說個段子聽聽?」科長就說。
見大家望著自己樂,科長咕咚一杯白酒下肚,漲紅了臉說:「那我就先講個唐伯虎的故事給大家助助興吧。」
科長乾咳了幾聲,仰著頭瞇縫著眼睛,拉開了架勢開講:「話說,唐伯虎和祝枝山是好朋友,唐伯虎非常喜歡和祝枝山談論有關泡妞的故事。唐伯虎有八個老婆,所以因為自豪,常說天下沒有他搞不定的女人。祝枝山半信半疑,他告訴唐伯虎,後山住著一個寡婦,守寡多年,把貞節視作生命,只養了一隻貓相依為命。如果你能夠搞定這個寡婦,那我祝枝山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唐伯虎想了想,便叫祝枝山過幾天來聽消息。過了兩天,下起了傾盆大雨。半夜,唐伯虎爬上後山,到了寡婦門口,敲了敲門,問道,能不能讓我避避雨。寡婦一聽是江南才子唐伯虎的聲音,忙開門讓他進屋。唐伯虎進了門,連連道謝,接著又問,能不能將濕衣服脫了。寡婦一看他身上的衣服還在滴水,忙幫唐伯虎把衣服脫下來放在炕上烘乾。這是,唐伯虎又問,大嫂,我口渴了,能不能把瓢借給我用用,讓喝口水。寡婦連忙給唐伯虎端水。唐伯虎喝完水,看看天很晚了,就說,大嫂能否讓我在客房過一夜。寡婦想了想,見屋外雨正大,就領著唐伯虎到了客房。唐伯虎進了客房倒頭便睡。第二天天亮,唐伯虎起得早,悄悄進了院子,見那只與寡婦相依為命的貓正在院子裡伸懶腰,忙一把抓住,把貓身上的毛拔下了一大片,然後也沒有同寡婦打招呼就回了家。過了幾天,唐伯虎和祝枝山正在下棋,那個寡婦闖進來大罵:唐伯虎啊唐伯虎,你是個混蛋!你號稱江南文人,一代才子,卻幹出這等齷齪事情來。那天我看你可憐,好心開門讓你進來,你讓避雨我讓你避,你要脫衣我讓你脫衣,你要瓢我讓你瓢,你要過夜,我讓你過夜。你說你,為啥臨走的時候把我的貓毛給拔了?祝枝山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從此就唯唐伯虎馬首是瞻了,哈哈!」
眾人聽完,想著這笑話雖然隱晦,卻仍然是帶色到極致,忍不住大笑著連說好。
一時間,氣氛很是熱烈。和科長坐正對面的一位秘書,也頓設計來了興致,嚷嚷著:「我講個外國的電話給大伙助助興吧。話說,一天,克林頓的妻子希拉裡見到了上帝,她發現上帝的客廳裡掛著許多表,而且這些表有的走得快,有的走的慢。她不解地問上帝的僕人:為什麼這麼多表時間走得不一樣呢?僕人回答說,這些表代表著人的生命,世界上每個人都有一塊這樣的表。如果他的外遇多,他的表就走得快。如果沒有外遇,他的表就走得慢。希拉裡聽完,環視四周又問:為什麼沒有我丈夫的表?他可是我們美國的總統啊,表應該大一些,在更加顯眼的位子才對。上帝的僕人就說:你丈夫的表被上帝拿到辦公室當電風扇去了。希拉裡頓時僵在了那裡。」
大家聽後,拍手叫絕。一時間,酒桌上的氣氛達到了高潮。大家你一個段子,我一個笑話,說的不亦樂乎。
眨眼間,幾瓶酒見底了,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科長說,我雖然也叫科長,卻只是個股級幹部,啥時候能進步啊。
楊智也仰頭感歎著:「進步啊進步,哪有不想進步的啊!當孫子的滋味哪裡有那麼好受啊!什麼時候能夠熬出來,什麼時候能見天日啊?」
幾個人都醉的一塌糊塗了,東倒西歪躺在楊智的辦公室裡,他們誰也沒有發現縣府辦主任范夏開什麼時候進來的。
范夏開斜著眼睛掃了一下屋裡的景象,鼻子裡不屑哼了幾聲,拿起來桌上的新縣長的表態講話稿就走了。
范夏開最終還是在羅湖縣老***家裡見到了新任縣長李家濤,老***已經白髮蒼蒼,卻也讓家人加了兩個菜,讓范夏開和司機一起坐下吃。
吃飯間,李家濤自然順口問了縣府辦的幹部情況。范夏開立即做了詳細的匯報,並在匯報過程中,時不時於不顯山露水的語氣中,及時穿插了對新領導的諸多奉承。
「辦公室的同志工作起來都非常努力,盡職盡責,只是辦公室的幹部流動太慢了。縣委辦每次調整都能出一兩個***,鄉長。縣府辦卻好幾年沒有動了,秘書們有怨氣……」
李家濤沉思而來片刻,很認真地對范夏開說:「同志們的處境和想進步的願望,我都能理解。這樣,你回頭給秘書們交個底,只要工作幹得出色,我李家濤一定會對得起大家。」
范夏開一聽,難掩滿臉喜色,趕緊道謝:「李縣長,你在楚南省可是大名鼎鼎啊,我們這幾天議論說,您一調來,咱們羅湖縣就有希望而來,這話可不是奉承您,我說的都是心裡話。」
李家濤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是看向了老***:「魏叔叔,我該走了,過兩天再來看望您。」
范夏開怎麼也沒有弄懂,李家濤這個新任縣長怎麼和老***搞上了關係,怎麼自己的信息裡怎麼全無這個方面的消息?
范夏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李家濤沒有說話,他也不敢搭訕。又過了一會兒,見李家濤在觀察窗外,才說:「縣長,馬上就要進縣城了,咱們這縣城裡有紅河,蒸水交匯,像漢水和長江在武漢一樣,水陸交通方便,號稱小武漢呢。」
李家濤撇了撇嘴:「我早就聽人說『羅湖街,兩瓣子,坑了好多牛販子』。」
范夏開聽了心裡有些不痛快,哪裡有新上任的父母官如此出言不遜揭羅湖的短的?只是,范夏開也不能反駁,心想,這個新縣長口無遮攔,日後需小心才是。
進入縣城後,道路坑窪不平,人車混行,雖然司機不停地按喇叭,但車仍然開得很慢。李家濤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都什麼年代了,小小的縣城交通居然亂成了這樣?
從老***那裡,李家濤就聽說了羅湖縣城有三大怪:「汽車沒有行人快,茅台賣得比油快,幹部大多生二胎。」
後兩怪不知道真假,這慢得烏龜爬一樣的速度,弄得李家濤心裡一股子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