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三百七十四章
楚南日報頭版上赫然出現了李家濤的大照片，還有一篇大文章，標題是《面對富人區的違章建築怎麼辦》，下面一行副標題上寫著：省城瀏沙市雨花區代理區長李家濤如是說：老百姓的違章建築我們可以拆除，富人的違章建築我們為什麼不能拆除？
李家濤打開報紙，頭都大了。這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不容易想出了冷處理的辦法，讓媒體這麼一忽悠，豈不是又把問題推向了極端？而這個媒體，不是一般的網絡媒體，它是省委的黨報，是黨的喉舌。
「這樣一搞，省紀委***雷天孔看到這篇文章後會怎麼想？只怕以為我不知好歹，故意衝著他去的。」李家濤覺得很是麻煩，「更大的問題是，影響一旦擴大出去，讓我怎麼收場？」
正沉吟間，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省委大院的電話號碼，李家濤心裡一咯登：該不會雷天孔打電話過來訓人吧？
李家濤接起了電話，剛喂了一聲，對方就說：「請問你是李家濤嗎？」
李家濤一聽不像雷天孔的聲音，就有氣無力地說：「我是李家濤，請問你是哪位？」
「家濤啊。」電話那頭的聲音很是親切，「我是高東陽啊，今天省報刊登了你下令拆除違章建築的報道，我看了後很是高興。很不錯，真的很不錯。近幾年，政府只是一味地拆除普通老百姓的房子，引起了老百姓的牴觸情緒和強烈不滿，也影響了干群之間的關係。你反其道而行之，向富人開炮，拆除富人的違章建築，這很好，這需要勇氣，也需要膽略，我支持你！」
李家濤一聽是素養官場教父之稱的省委副***高東陽，早就恭恭敬敬地坐正了身軀，緊緊地將話筒貼在耳朵上，生怕漏掉一個字。
「謝謝高***您的關心和支持，阻力肯定會有，而且很大。不過，有您的支持，有區委的領導，我們一定能夠順利完成任務。」李家濤就很是恭謹地表態說。
「這就好，這就好。你現在正是有作為的時候，好好幹，爭取幹些成績出來。」高東陽就鼓勵著。
「好好好，希望高***您以後多多批評指正，讓我進步得更快一些。」李家濤就順著桿子往上爬。
「會的，會的，那好吧，以後有什麼事情再聯繫。」高東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在這個關鍵時刻，省委副***高東陽親自打來電話給李家濤打起，毫無疑問是向李家濤拋出了橄欖枝，這個橄欖枝李家濤自然是樂意接受，算是雪中送炭！
有了高東陽的這個電話，李家濤心裡也有了底氣。
沉吟了好一會兒，李家濤拿起電話，開始往省紀委***辦公室裡打電話。
「雷***好，我是雨花區的李家濤。」等電話一接通，李家濤馬上很是恭謹地說。
「是家濤啊，有什麼事情你說吧。」雷天孔的聲音不冷不熱。
李家濤一聽對方說話的語氣不是很冷，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就從容地說：「雷***，非常感謝您上次在電話中對我們工作給予批評指導，我也向區委區東平同志作了匯報，我們的意見是一致的，就是要遵照雷***您的指示，把握好度。沒想到省報根本沒有徵求我們的意見，擅做主張，發了一篇關於我的報道，又引起省委高***的關注，還特意打來電話過問，搞得我非常難堪。所以，我想變通一下處理，徵求一下您的意見。」
雷天孔哦了一聲：「怎樣變通，你說說看。」
「雷***，是這樣的，我打算給彭佳斌一個工程項目作為補償，然後再給他做做工作，讓它自己拆了。否則，輿論已經造出去了，再加上省委高***又過問了，我怕不好收場。我先給雷***您做個匯報，徵求您的意見，雷***您要是覺得可以，我就這麼辦。雷***您要是覺得這樣不妥，那我就按您原來的指示辦。」李家濤就很是恭謹的說。
雷天孔又哦了一聲：「家濤啊，這件事情也真難為你了，你和彭佳斌商量著辦吧。我只不過給你們的工作提了一點兒建議，具體怎麼辦，我還是尊重你們地方政府的，不能干涉呀。」
李家濤一聽這話，心裡鬆了一口氣：「謝謝雷***您對我們工作的支持與理解，也希望雷***以後多多關心指導我們的工作。祝您此去平原省一路順風，步步高陞。」
「嗯。」雷天孔的聲音終於出現一絲波動，「家濤，你的消息很靈通嘛。」
「我也是聽德明省長說的。」李家濤就笑著說。
人情必須做在明處，雷天孔雖然是楚南省的紀委***，調令卻已經下來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人走茶涼，李家濤卻還是非常尊重雷天孔，並且放彭佳斌一馬，給了雷天孔一個大面子，自然是要說出來。
「家濤啊，你不錯。」雷天孔呵呵笑了起來，「以後有時間去平原省，我請你吃飯。」
李家濤心裡也很清楚，以雷天孔的身份地位，能夠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那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一直等雷天孔掛斷了電話，李家濤才很是小心地輕輕放下話筒。
這個電話是很有必要地，特別是再這種關鍵時刻~！這樣的事例，在市縣級的常委會議上發生過不少，會議在討論某某的陞遷問題時候，紀委***突發微詞，說這個同志工作是不錯，能力也有，可是有群眾反映他在經濟上有問題。這樣一說，這個同志就徹底完了，等查清楚真的沒有事，他的機會也失去了，再等機會，就成了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前車可鑒，李家濤自然不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回想起剛才和雷天孔的通話，李家濤深深感覺到，與強勢人物對話，首先要學會示弱，這樣才能博得他的同情。
二是要學會討巧，古人說，話有三說，妙者為上。如果李家濤剛才不說省委副***過問此事，而是說高副***打電話支持他，雷天孔一定會認為李家濤拿高東陽來壓他，那樣會捨得其反，搞不好就會與他對立起來、
李家濤選擇「過問」一詞，迴避了敏感問題，又傳達了某種信息，這樣才能讓省紀委***雷天孔容易接受，寬宏大量！
其三是要學會尊重，李家濤明明知道該怎麼去辦了，還要把決定權交給領導，充分尊重雷天孔，讓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這樣，雷天孔反而會尊重李家濤的意見。這就是經一事長一智，人的經驗就是在不斷的交往中積累起來的。
官場中最難處理的就是人際關係，該說的話，必須要說，少一句話，就可能失去了一個機會。不該說的話，千萬不能說，多一句話，可能就會毀了自己的前程。
想來想去，李家濤覺得還要和區委***區東平溝通一下。在上次與區東平的交談中領略到了區東平的意圖，就是要放棄，現在情況變了，他的策略也改了，如果不徵得區東平的默許，他還會認為你背著他做了交易，更會對李家濤有意見。
做人難，沒有辦法，為了尊嚴，就必須先付出尊嚴。
就在李家濤去區東平辦公室的路上，城建局局長黃國良正好與彭佳斌面對面坐在了一起。
「黃局長今天找我來有什麼事情？」彭佳斌給黃國良裝了一根軟中華，笑瞇瞇地說著。
「區政府準備明年修建圖書館，已經列入了區政府的議事日程之中，眼下招標在即，不知道彭老闆對這項工作感不感興趣？」黃國良緩緩說道。
彭佳斌的眼神馬上亮了起來，嘴上卻是哈哈哈笑著：「黃局長不會是開玩笑吧，這種好事情誰不感興趣？」
「彭老闆真是一個爽快人，好說，好說，只要你要，我就一定給你。不過，我有個條件，不知道彭老闆能否答應？」黃國良依然不緊不慢地說著。
「這個行業的規矩我懂，黃局長有什麼條件儘管提，我不會虧待你的。」彭佳斌心裡有些底了，就大大咧咧地說道。
「既然彭老闆懂，那我倒要問問，按這個行業的規矩，應該提幾成？」黃國良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
「一般來講，五個點。如果是大工程，可能還會再高點兒。」彭佳斌想都沒想，就回答說。
「這項工程，計劃投資兩千萬，你說是大還是小？」黃國良反問了一句。
「黃局長放心好了，與我彭佳斌打交道的人都知道，我絕對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有錢大家賺，有財大家發。你說吧，只要這個工程能給我，怎麼都行。」彭佳斌正色說道。
「既然彭老闆這麼爽快，我也把話說清楚，我要把這項工程交給你，我一分錢的好處都不要。但有一條，你必須把城市花園小區你的那幢別墅拆了重蓋，你看行嗎？」黃國良繞了半天，這才繞到了主題上。
彭佳斌一下子警覺起來，忙問：「這是為什麼？」
「彭老闆你也是明白人，這話還需要我講透嗎？現在輿論都造出去了，你的違章建築如果不拆，其他兩戶也不拆，區政府的政令怎麼能暢通？區裡也好為難，想把這項工程交給你，就算是一種額外的補償，這樣大家的面子也過得去。」黃國良就直說了。
彭佳斌沉吟了一會兒，才說：「現在有兩個問題，想請教黃局長。」
「你說吧。」黃國良笑了笑。
「第一，這項工程還要通過公開招標才能拿到手，如果我將來拿不到怎麼辦？第二，即便我拿到了這項工程，我賺的利潤也是工程修建的利潤，這不能等同於拆除我的別墅。」彭佳斌就緩緩說道，一雙狡黠的眼珠子轉個不停。
黃國良一聽，舉得這個死胖子雖然難纏，不過說的也有道理，就呵呵一笑：「彭老闆，在生意上你是行家，不過在行政事務這方面你還缺乏瞭解。就說招標的事情，那只不過是一種形式，其中的遊戲規則你是清楚地，如果區政府想讓哪個公司中標，能有不中的？」
彭佳斌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
黃國良接著說道：「再說第二個問題，如果按照行內的規則，要多去這樣一個大項目，你要投入多少流轉資金，你心裡肯定有個基數的。而這些投入，能不能換來你的一幢別墅，你心裡也清楚。我可以負責地告訴你，這項工程不讓你投入任何流轉資金，我也不要你的一分錢好處費，這難道還不行嗎？」
彭佳斌又想了一會，終於鬆口了：「黃局長，你看這樣行不行？那幢別墅嘛，暫時留著，等什麼時候你把工程交給了我，什麼時候再拆行不行？」
「彭老闆，你還是對我不放心，是不是？你可以不放心，但你不能對區政府不放心。我今天找你談判，不說你也明白我是代表誰來的。再說了，你彭老闆又是誰？有那樣的大人物在省裡，誰敢欺騙你？除非他不想做官了，你說是不是？」黃國良就笑了起來。
彭佳斌這才裂開了大嘴，哈哈笑著：「話雖然這麼說，但我現在拿不到工程，心裡總感覺沒有底。」
「沒什麼底？」黃國良就說，「現在的問題無非是打一個時間差而已，如果現在不拆，等你拿了工程再拆，被人會怎麼看，怎麼想？你彭老闆也不想背一個交換的名義來承接這個大項目吧。」
被黃國良這麼一說，彭佳斌這才勉強答應：「既然黃局長都這麼說了，我就答應你。不過，你們寬限我三天，等把東西搬完你們去拆。」
「行，我答應你。但你也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一是這件事情你必須給雷***打一聲招呼，免得讓它產生誤會。」黃國良就笑著說。
「放心，我照辦。」彭佳斌馬上答應了。
「第二，你必須明白，我們完全是顧及雷***的面子，才對你網開一面，給予了你變相的補償。你千萬不能向外人說出此事的真相，否則會壞了雷***的聲譽。如果讓其他兩戶知道了，他們照貓畫虎，惹出麻煩來，會影響到雷***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黃國良一邊說，一邊盯著彭佳斌看。
「這個我懂，你讓李區長放心好了，不該說的話，我半句都不說，就是爛在肚子裡也不說。」彭佳斌一個勁點著頭。
「好好好，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黃國良就笑著說，「那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打發走了彭佳斌，黃國良長長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彭佳斌真是狗仗人勢，有了這樣一個親戚在上面，好像他們家的祖墳冒青煙了，竟然敢給區政府討價還價。
要是換了其他人，他敢？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誰家的親戚中有了當大官的，而這個大官又比較照顧親戚的話，那這家親戚不知要比普通人多佔多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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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違章建築的事情，李家濤又找過區委***區東平，並把他的難處如實匯報給了區東平。
區東平還算通情達理，表示理解和支持。於此同時，黃國良也擺平了彭佳斌那個死胖子，讓李家濤省心了不少，也讓他找到了某種平衡。
秘書於得水進來了：「李區長，到去城市花園小區的時間了。」
「走吧。」李家濤精神一振，站了起來。
小車到了城市花園小區，李家濤感覺高檔社區的環境就是不一樣，花園式的小區，歐式的建築，格調和諧，唯獨三幢私自加蓋的別墅嚴重破壞和影響了小區的格調。
驅車而入，李家濤就看見拆遷隊正在拆除一幢別墅。大型鏟車伸出一個大爪鉤，從樓頂上一爪鉤下去，隨著灰塵揚起，旋即開了一個大豁口！
李家濤剛從車上下來，就看見彭佳斌正打開旁邊的一輛小車門準備上去。自從上次彭佳斌到他的辦公室裡大發臭氣之後，李家濤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也不想再見到這樣的人渣。
李家濤本來想裝作沒有看到，彭佳斌卻是主動過來打招呼：「李區長視察來了？「
李家濤這才回頭，假裝剛看到這個傢伙，詫異地說：「原來是彭老闆啊。」
說著，李家濤伸手過去，象徵性握了一下。
「房子背拆除，心裡還是有些難受，忍不住跑過來看一眼。」彭佳斌.嘿嘿一笑。
李家濤一聽這話，順耳了許多。看來黃國良這人做工作還是很扎實的！
這世上就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i，只有永遠的利益。能讓彭佳斌這樣的人俯首聽命，沒有利益誘惑決然不行！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換了誰都一樣，畢竟是自己用心打造的家。謝謝彭老闆的通情達理，更謝謝你對我們政府工作的支持。」李家濤就笑著說。
彭佳斌也換了一副嘴臉，嘿嘿笑著說：「我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對政府的工作還是很支持的。只是上次沒有轉過彎來，衝撞了李區長，還希望李區長多多原諒。這叫不打不相識，以後我們熟悉了，您就會知道我彭佳斌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