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瘋子的難題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三百六十六章王瘋子的難題
好些年過去了,領導換的換,升職的升職,退的退,王瘋子也從精神病院出來了。
王瘋子老了許多,人也變了許多,見了人也不再說什麼,也不和任何打招呼。可誰也想不到,王瘋子的沉默是裝的,其實心裡一直是嚥不下那口氣。
都說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王瘋子可能就屬於這一類人吧。
前年省裡開人代會,王瘋子突然出現在會場門口喊冤,搞得省委***宋慶明等省領導很是不爽。
還好,門口值班的武警把王瘋子扣押在了門衛處,才沒有釀成大禍。省信訪辦查問清楚王瘋子的來路後,直接通知雨花區信訪辦去令人,汪皓元屁顛屁顛趕到了省城,把王瘋子連哄帶騙弄到了一家招待所。
當時,陳江林是雨花區的區委***,接到汪皓元的請示後,也是左右為難。
只不過,現在,汪皓元把皮球踢給了李家濤,為難的人就成了李家濤。
如果處理不好,讓領導知道雨花區的信訪工作沒有做好,怪罪下來,不僅會影響李家濤的前途,還會影響區委區政府的考核。
但是,讓李家濤說什麼,他也實在有些為難。
繼續送王瘋子到精神病醫院,李家濤於心不忍,下不了手,也不想在社會上留下罵名。
可如果把王瘋子送回家裡,說不準王瘋子以後又會惹出什麼麻煩來。
王瘋子把這個球踢給了他,李家濤不接招已經不行,只好把皮球再踢回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可沒有想到汪皓元也不是省油的燈,唯唯諾諾幾聲後,又問了一句:「李區長,是不是再把王瘋子送回精神病醫院。」
李家濤為之語塞,氣得差點要罵娘。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說。說明白了,豈不是又合謀之嫌?當下屬的沒有一點兒承擔精神怎麼行?
「信訪辦主任是你還是我?這樣一件小事情都處理不好,還要問我?」李家濤就冷聲道。
李家濤這話有些重,汪皓元嚇得連聲道:「好好好,我一定處理好。」
李家濤一聽,歎了一口氣:「不能再往精神病醫院送啦,老百姓知道是要罵娘的。」
「那怎麼辦?」汪皓元愣了愣,脫口而出。
「信訪辦拿出筆錢來,送老王去黃山旅遊一趟吧。」李家濤歎了一口氣,「要是你那資金由困難,你打個電話給徐小峰,讓他掏腰包。」
「好的,好的。」汪皓元馬上回答,「我馬上落實您的指示。」
掛斷了電話,李家濤禁不住歎了一口氣,知道汪皓元肯定是有一肚子的委屈,但是沒有辦法,有些事情明明知道那樣做會傷害別人,還得那麼去做!
當個體與社會發生對峙的時候,身為領導幹部,必須學會服從大局,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必須得那麼去做,否則,他的權力就會受到挑戰。
李家濤也見過王瘋子一面,也是在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在志高集團實習,給尹雪萍做假賬的時候,在瀏沙市市政府大門口見到過。只不過,這個時候,王瘋子長得什麼樣子,李家濤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同時,李家濤也有些警惕。王瘋子在這個時候被放出來,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刻浮出水面,不知道是有人暗中搗亂,還是純屬偶然。如果是前者,問題可能比較麻煩,如果是後者,還好處理一些。
李家濤也明顯感覺到信訪辦主任汪皓元答應得很是勉強,其實,對李家濤來說,也同樣是勉為其難的選擇,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政治壓倒一切,你不按這個遊戲規則辦,就只能出局。
而讓信訪辦的人安排讓王瘋子去黃山旅遊,這已經是李家濤所能想出的最人性化的辦法了!
秋天的正午驕陽似火,廣場上的少年小號隊、老年表演隊早就被曬得不成隊形,有的躲在旁邊的樹蔭下,有的搭涼棚,翹首以待。
隨著遠處一陣陣警笛傳來,廣場上等候的人們這才來了精神,學生們在老師的指揮下齊聲奏起了小號,老年表演隊的隊員們揮舞著扇子,跳起了舞蹈……
不一會兒,幾輛警車開道而來,緊隨其後的是一排高級轎車,觀望的老百姓猜測,首長可能在第一輛車裡。可又有人說:不可能,第一輛車裡肯定坐著保鏢,首長肯定在後面。
大家還沒有猜測完,車隊已經從廣場駛過,向著瀏沙賓館的方向開去。大家都很失望,連首長的影子都沒有見到。
其實,不光老百姓沒有見到首長,就連雨花區的區委***區東平和代理區長李家濤都沒有見到首長。他們很早就來到了國道旁等候,一直等來了首長的車,然後就上車帶著首長車隊向賓館開去。
這一次,李家濤和區東平同坐一輛車,他們好像商量好的一樣,都穿了西裝,打了領帶,搞得很有精神。
到了瀏沙賓館,李家濤和區東平匆匆下車,就與門口的迎賓小姐,武警戰士一起守候在兩邊。車停穩後,首長從車上下來了。
首長和電視上見到的樣子一樣,神采奕奕,微笑著向他們招了一下手。
省委***宋慶明向首長一一介紹了區東平和李家濤。
「你們辛苦了!」首長伸過手來,很是親切地說著。
「首長好,首長辛苦了!」區東平和李家濤很是激動地回答。
「你就是李家濤啊。」首長打量了李家濤幾眼,微微一笑,「三年前就聽說了你的名字,不錯,不錯。」
李家濤微微一愣,卻也是很快回答:「謝謝首長的關心。」
省委***宋慶明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不過,很快就掩飾住了。首長在這種場合說聽說過李家濤的名字,讓人一下子摸不著深淺。不過,首長的語氣中充滿了對李家濤的肯定,這是毋容置疑的!
省委副***高東陽微笑著看向李家濤,似乎還點了一下頭。
省長趙東方也看了李家濤一眼,不過,眼神相對要複雜很多。
倒是瀏沙市常務副市長陳江林,先前一直有些緊張,現在聽說首長對李家濤的肯定,顯得很是興奮。這也難怪,李家濤在瀏沙市可以說是陳江林一手提拔上來的,也面臨著不少的壓力,現在中央首長發話,自然是對這些質疑最有力的回擊!
區東平本來準備好了一個十分鐘的工作匯報材料,想利用這個機會匯報一下,沒想到省委***宋慶明卻說:「東平,因為時間安排得太緊了,雨湖區區委區政府的工作就不匯報了。」
區東平能說什麼?只能連聲說好好好,讓首長休息休息,再到基層去看看。
首長卻是擺了擺手:「不休息了,在車上已經休息過了,還是下去看看吧。」
說著,首長朝李家濤招了招手:「小趙,你陪我一起去礦產公司看看。」
首長這話一出口,又讓在場的楚南省省委領導們泛起了心思,看向李家濤的眼神已經有了些異樣。
來到礦產公司,礦產公司的老總是個五十多歲的禿頭中年男子,拿著一張打印好的紙照本宣科,當起了解說員。
「家濤,還是你來當解說員吧。」首長卻是擺了擺手,打斷了礦產公司老總的話,「我也想聽聽年輕同志的看法。」
李家濤愣了愣,卻也是不慌不忙充當起了解說員。畢竟,李家濤對經濟相當有研究,對各類企業的發展前景都心中有數,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礦產公司要得到迅速發展,我個人認為走集團化道路,是唯一的選擇。」
首長不停地點著頭,卻是沒有表態,誰也不知道首長心裡在想些什麼。
省委***宋慶明和省長趙東方緊緊跟在首長的後面,然後是省委副***高東陽,瀏沙市市委***孫道明,市長錢春潮,那些秘書們則跟在雨湖區區委***區東平的身後。
李家濤一邊解說,一邊心裡感歎著:「這樣的次序沒有誰規定,但這一潛規則早已經融入到每一個官場中人的細胞之中,誰也不會越位。」
而事實上,越位的只有攝影記者,他們為了搶拍鏡頭,不得不跑前跑後,還有便衣警察和保鏢,要保護首長的安全,也不得不如此。
視察完了礦產公司,又去雨花區幼兒園。幼兒園的小朋友一個個打扮得像花朵,他們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首長一到場,就表演了節目。
首長的心情不錯,節目一完,就帶頭鼓掌。
李家濤心想:「首長也真是辛苦,全國這麼大,事情這麼多,還要經常下基層去視察。看來,大領導也有大領導的難處,我們小領導也有小領導的好處,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就這種調研方式而言,也有待探討,這樣下來是否真的可以瞭解到民意和民眾疾苦呢?」
凡是領導下來視察調研,下面都已經做了安排,任何事情,一經安排,肯定不是本來面目了,已經增加了人為的痕跡或者虛假的成分。
古代,有微服私訪之說,那是因為沒有發達的交通設備,沒有媒體,底層的民眾根本不認識上面的大人物,微服私訪才真正達到瞭解社情民意的目的。
現在卻不同了,交通這麼發達,媒體這麼多,領導早上參加什麼活動,晚上大家都能看得到。
所不同的是,大領導上大電視台,小領導上小電視台,個個都是政治明星,下到基層,誰能不認識?
有了這樣的前提,視察本身已經包含了許多作秀的成分!
第二天早上,首長就去黃花機場坐專機直達京城。吃過早飯,仍然是警車開道,路過城市廣場,場面依舊。
所不同的是,這次首長的車走得很慢,首長從車窗裡伸出手,不時向送行的群眾招手致謝。
這也讓李家濤有些替首長擔心:「如果出現歹徒怎麼辦?或者是像古裝片中的青天大老爺視察民情時候,一個喊冤者手舉大牌子,突然攔轎喊冤,怎麼辦?」
李家濤還真有些擔心突然從人叢中冒出一個攔路上訪者,也效仿古人,那他非得跟著倒霉不可。
謝天謝地,終於走過了那段路,首長收回了手,車也開始提速,李家濤長出了一口氣!
還真別說,李家濤送走首長,剛剛回到雨花區區政府,便看到門口有一位老大爺要進去,門衛卻擋著不讓老人進去。
老人一看見李家濤的車,「撲通」一聲就跪在車面前。李家濤心中一驚,暗自慶幸老人是跪在自己的小車前面,要是剛才在廣場上跪到首長的車前,那樂子可就大了!
李家濤趕緊下了車,走上前扶起老人,很是和藹地問:「老人家,您有什麼事情,直接說好了,千萬別這樣。」
話音剛落,老人就說:「領導,我冤枉啊。」
話還沒有說完,老人就老淚縱橫,淚水止都止不住。
李家濤這才看清楚老人的臉上掛著一片紫青色,額頭上還留著一道血痕,心裡禁不住咯登了一下,馬上說道:「老人家,有什麼冤屈請到我辦公室去說,好嗎?」
「您是一位好領導。」老人馬上恭維著下定義。
李家濤帶老人回了自己辦公室,親自為老人倒了一杯水,這才說道:「老人家,我是雨花區代理區長李家濤,您有什麼冤屈,儘管對我說。」
老人這才一五一十講了起來。
老人今年已經七十八歲高齡了,住在雨花區靠城郊的地方,兒子在打工的時候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癱瘓在家。為了給兒子治病,老兩口每天趕著驢車在天黑時候進城,然後在街頭露宿一晚,第二天早晨把拉來的土豆,紅薯等農作物賣掉。
沒想到,今天早上他們快走到菜市場附近時候,突然來了一輛執法車,車上下來兩個人,不讓毛驢上街,說是影響城市形象。
老人就說:「我已經進城了。」
「進城了也不行,你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城管卻是說。
「你們城裡人不吃菜了?」老人就不樂意了。
「我們吃菜也不遲你的,你走不走,不走都給你扔了。」城管才不管這一套。
「有膽量你就扔。」老人就火了。
城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過去就摔車上的土豆和紅薯。
老人上去阻止小伙子,小伙子轉過身,衝著老人的臉就打,老人頭上的帽子被打掉了,額頭也被劃破了。
「領導,您說說,我老漢一沒偷,二沒搶,招誰惹誰了,憑什麼打我?這天下還有沒有我們老百姓講理的地方?」老人哭得很是傷心。
李家濤一聽,火冒三丈,強心壓住心頭的火氣,和藹地說:「老人家,您別生氣,我一定查清楚,讓他們給您賠禮道歉。」
「謝謝領導。」老人連聲感謝著。
「老人家,需不需要陪您上醫院檢查一下?」李家濤關切地問了一句。
「不啦,不啦。傷倒沒有傷,主要是嚥不下這口氣,想討個公道。」老人滿臉的感激表情。
「您放心吧,三天之內,我一定讓打您的人當面向您賠禮道歉。」李家濤問清楚了老人的住址,就笑著把老人送出了區政府,並幫老人叫了一輛人力車。
送走了老人,李家濤馬上叫來了區府辦主任潘東文:「你安排一下,讓城管大隊查清楚事情原委,給老人賠禮道歉。另外,給政法部門打個電話咨詢一下,如果夠得上立案,讓***門介入,並且將市政府的態度公佈,讓大家有知情權。」
對城管一塊的工作,李家濤很有感觸,最主要是在後世裡,城管的形象在公眾眼中實在不怎麼樣。
李家濤記得在後世的網絡上看見過這麼一個帖子,說的是城管隊怎麼招手城管隊員的:
考官:什麼學歷?考生:小學沒有畢業。考官:打過架嗎?考生:家常便飯。考官:有案底嗎?考生:剛剛出來。考官:體能行嗎?考生:還行,一腳就可以踢翻小販的三輪車。考官:敢拿人家的東西嗎?考生:這是我的強項,就像拿自己的東西一樣。考官:老頭敢打嗎?考生:小菜一碟,俺爹就是讓俺打殘的。考官:得,你通過了,我們城管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考官:再問一句,出了事怎麼辦?考生:就說是臨時工。考官:靠,今晚就上班。你太有才了!
李家濤也不得不承認,城管這個職業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極其糟糕,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隊伍中確實有些害群之馬,影響了整個群體的形象。但話又說回來,城管本來幹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一旦要行使他們的職權,就勢必與他的管理對像發生矛盾。
有的小商小販到處亂擺亂賣,城管好好給他們做工作,他們未必聽,有的甚至和城管打起了游擊戰,城管來了,他們逃了,城管走了,他們又來了,有的甚至還威脅城管,但決不能容忍他們打人。
李家濤打算要借這一事件,好好整頓一下國家公務人員的工作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