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2章 文 / 成吉思汗的多瑙河
第212章
殊不知，歐陽強也是有苦難言。
雁都市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要是在小耒縣金鑫鄉亂砍亂伐的問題上再弄出太大的動靜來，那雁都市的整個官場非被掀個底朝天不可！
身為雁都市的市委***，自然是要把雁都市的穩定排在第一位。
況且，歐陽強知道，市長孫文哲現在幾乎是面臨絕境，而這個亂砍亂伐上了焦點訪談節目，對孫文哲來說毫無疑問是一個利好消息。
歐陽強心裡很清楚，孫文哲是怎麼都會去抓住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全國那麼大，亂砍亂伐的地方那麼多，為什麼焦點訪談節目偏偏選中了小耒縣一個偏遠小鄉做文章，這其中有什麼玄機？雖然新聞媒體的監督作用越來越明顯，但是歐陽強心裡也充滿疑問，這些記者怎麼能夠鑽進深山老林的呢？
歐陽強不得不考慮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以他這個地級市的市委***級別，也無法去獲取這其中足夠的信息，只能憑借多年的官場經驗做出一個果斷的選擇！
歐陽強心裡也充滿苦澀，小耒縣的樹林被亂砍亂伐事件被焦點訪談節目曝光，對雁都市來說，不亞於一場政治地震。
焦點訪談無孔不入，他們的經費充裕，只要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早上還在京城，下午一趟飛機就過來了！
新聞監督就像西遊記裡的孫悟空一樣來無影去無蹤，讓地方防不勝防。讓美國尼克松總統下台的水門事件中，新聞記者簡直就是一夥特務。
記者自由了，地方官員的行政責任和風險就增加了。
這次的事件如果不得到妥善處理，憑著多年的政治敏感度，歐陽強意識到上至楚南省，中至雁都市，下至小耒縣，省市縣三級都將為此付出沉重代價！
搞政治就要像一條狗，必須具有高度靈敏的嗅覺，不然的話，誰在你前面下一個套子，毫無防備地鑽進去，稀里糊塗地犧牲了，一輩子就毀掉了！
官場本來就是一出大戲，一出大戲往往由無數個小戲組成。歐陽強心裡很清楚，舞台的帷幕已經拉開，各種角色都要閃亮登場了！
果然不出歐陽強所料，市長孫文哲馬上發言道：「小耒縣金鑫鄉的亂砍亂伐事件被焦點訪談節目曝光，性質非常嚴重，負面影響非常大。我個人認為，市委市政府應該馬上成立天然林事件處理領導小組，馬上對整個事件進行全面徹底的調查。在這個事情上，我們市委市政府不能包庇任何人，該抓的要抓，該撤職的要撤職。」
常委會議室裡面鴉雀無聲，靜得哪怕只掉下一根繡花針都會清晰可聽！
市委***歐陽強才剛剛給天然林事件定下調子，孫文哲就跑出來唱反調，可以說是針鋒相對。自歐陽強來雁都市任職市委***以來，市長孫文哲還真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公然與歐陽強唱過反調。
所有常委心裡都清楚，孫文哲這一次是孤注一擲，放手一搏了！
只不過，孫文哲這番話佔據了道德高度，說的也是冠冕堂皇，幾乎是無懈可擊，讓人無從反駁。
孫文哲卻是表情嚴肅，繼續說道：「發生了這麼嚴重的天然林被亂砍亂伐事件，小耒縣縣委縣政府領導居然毫不知情，或者是知情不報，這都是不可原諒的。縣委***陸濤同志上任不久，對實際情況不大瞭解，倒還說的過去。可小耒縣的縣長王志遠同志在小耒縣工作多年，又是從基層一步步上來的，沒理由不為這起事件承擔主要責任。」
歐陽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在座的市委常委心裡都清楚，小耒縣的縣長王志遠是孫文哲一手提拔上來的。可現在，孫文哲卻是第一個要拿王志遠開刀的人，還真是有壯士斷腕的勇氣與魄力，可見孫文哲這次的決心有多大！
更讓人捉摸不透的是，孫文哲居然有意替小耒縣縣委***陸濤推卸責任，這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殊不知，孫文哲現在可以說是恨透了王志遠這個兩面三刀的人。這也難怪，孫文哲現在還在台上，可人還未走茶就涼了。
這段時間，王志遠幾乎沒有向市長孫文哲回報工作，來了幾次市政府都是向常務副市長唐麥華回報工作，這也讓孫文哲看在眼裡，恨在心中！
而孫文哲替小耒縣縣委***陸濤推脫責任，則是無奈之舉。一來像這樣的事件，小耒縣只要縣委***或者縣長其中之一承擔責任就足夠了，市委市政府自然有辦法進行解決。二來早幾天陸濤被歹徒偷襲後，很多人都將懷疑的眼光看向了市長孫文哲，這也讓孫文哲覺得很憋屈。
孫文哲知道陸濤是京管幹部，在京城裡肯定有很深的背景。孫文哲心裡很清楚，陸濤被襲擊的事件背後，肯定是有人故意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難得有這個機會，孫文哲自然是要向陸濤釋放善意，更準確地說，他是要向京城陸家釋放足夠的善意。
力保縣委***陸濤，主張對縣長王志遠深究領導責任，這看起來有些違背常理，卻讓市長孫文哲可以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還符合他的利益。
這才是孫文哲的高明之處！
只是，陸濤以及京城陸家是否會領情，那就是只有天知道了！在官場上，有不少人是既當***又立牌坊，陸家的人會不會把孫文哲看做是這一類的人呢？
事實上，所有的市委常委心裡都有一本帳，光憑一個天然林事件想要把有著深厚背景的陸濤從小耒縣縣委***位置上趕下來，那機會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歐陽強上任市委***以來，和陸濤的關係都比較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陸濤也是歐陽強這個派系的人。因此，歐陽強還不得不承領孫文哲的這個人情，而且是大人情！
常務副市長唐麥華一聽就急了，不等市委副***彭家將發言，就馬上中途插話道：「小耒縣縣長王志遠同志雖然在天然林事件上負有一定的領導責任，但這位同志平時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也為小耒縣的經濟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我黨一貫的宗旨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不能把一個還有政治前途的同志一***打死，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再說，天然林事件主要責任在金鑫鄉領導班子和小耒縣林業局，我們不能把責任無限擴大化，那樣會讓很多基層領導幹部寒心哪。」
說完，唐麥華意識到自己插隊了，趕緊對著市委副***彭家將歉然一笑。
彭家將倒是不以為意，沖這唐麥華點了點頭，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也贊同唐市長的意見，王志遠這個同志工作能力還是有的。」
事實上，彭家將也就的「王志遠這個同志工作能力還是有的」也不知道是褒揚還是貶低，聽的人怎麼理解都可以。重要的是，彭家將也是不想把天然林事件鬧大，鬧大了對雁都市這些市領導都沒有什麼好處。
紀委***歐陽明福就適時發言了：「現在是法制社會，法律至上。我個人認為還是先走司法程序的好，等司法程序走完了，然後再考慮這個追究行政責任的問題。」
市委辦主任汪嘉偉就笑著說：「我贊同歐陽***的意見。另外補充一點，對天然林事件的處理，是不是先讓小耒縣縣領導班子拿出一個方案來？」
說完，汪嘉偉就含笑不語了，低頭喝茶，似乎這個事件和他汪嘉偉一丁點的關係都沒有了。可在座的常委們又有哪裡不知道，汪嘉偉這個市委辦主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市委***歐陽強的喉舌，他說出來的話往往代表著歐陽強的意見。
這個時候，孫文哲這個市長的前途明顯不被人看好，幾乎沒有人附和他的意見，儘管孫文哲的意見很有原則性！
在官場上就是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可你一旦失勢，別人不痛打落水狗就已經很夠意思了，還想讓別人繼續跟緊你的步伐，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終，雁都市的這次市委常委會還是貫徹了市委***歐陽強的意圖，成立一個天然林事件處理領導小組，先走司法程序，然後再談追究領導責任的事項！
在官場上，再談往往是意味著不再談，這裡面的玄機讓人很難把握好其中的分寸，真真假假讓人難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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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雁都市市委常委會議冷冷清清的時候，小耒縣的縣委***陸濤卻陷入了兩難當中。
天然林事件被焦點訪談節目曝光之後，京城陸家的反應速度很快，第一時間就打電話過來讓陸濤去京城治傷！
這種理由倒也不算牽強，因為陸濤被歹徒襲擊的時候確實身上到處負傷，只不過都是皮外傷罷了。
陸濤還真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小耒縣，身上那種知識分子的理想化主義又開始發作了。陸濤總覺得自己這個時候去京城，是一種逃避，是當逃兵的行為。
「***，您還是去京城先迴避一段時間吧。」李家濤只能充當這個勸導者的角色。
「我是縣委***，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嗎？」陸濤沒好氣地說道。
李家濤就笑了起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上面真要查下來還有市裡罩著呢，您就放心吧，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迴避不是逃跑，而是一種策略。」
和李家濤說話，陸濤也不藏著掖著，苦笑了一聲：「我這點皮外傷，養幾天就沒有事了，哪裡需要回京城專門治療啊。我擔心這樣假的手續不能瞞天過海，到時候會鬧出笑話來。」
李家濤就知道陸濤內心的那種知識分子的清高又在作祟了，只能笑著勸道：「老師，我記得您曾經教過我們一首《紅樓夢》裡的詩歌，叫假亦真來真亦假，這就是政治，也是人生。」
「家濤，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就是過不了心理上的這一關。」陸濤苦笑著直搖頭，「在官場上，上級如果有意開脫你，假手續就是真手續，只怕沒有手續。真實的事實只有人證沒有物證，它就不是事實。」
李家濤就樂了：「這就好比下一步棋，你的意圖和目的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但都會認可走出的這步棋。也好比把事實和意圖擺在一起，大家都只會認可事實，而不會把意圖當成事實來看待。」
陸濤發洩了一通牢騷後，情緒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家濤，你看這個天然林事件，如果省裡出面調查處理的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給出個定論來？」
「***，您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李家濤略微一沉吟，就笑著回答，「這也將是市裡應對省裡的策略之一，把天然林事件熱點拖冷，冷點拖冰，等上級轉移了視線，在幹部的處理上九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陸濤愣了愣，盯著李家濤看了半響，才歎了一口氣：「家濤啊，你還這麼年輕，怎麼說話的口吻和我家老爺子的口吻一模一樣呢？」
李家濤一聽這話，心裡鬆了一口氣，知道陸濤是同意回京城了。
陸濤卻又鼓搗出一句：「那這個天然林事件我們縣裡總要拿出個處理意見來吧。」
李家濤還真是哭笑不得：「***，您都要去京城養傷了，還管這個事情幹什麼。」
說著，李家濤壓低了聲音：「只要王志遠縣長不想下台，他自然會拿出辦法來的。」
陸濤愣了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你這個小滑頭啊，要是讓王志遠縣長聽到了，不恨死你才怪。」
說歸說，被李家濤這麼一勸，陸濤的心情還真是好了很多。能夠看著王志遠吃癟，對陸濤來說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畢竟，陸濤稀里糊塗被歹徒給襲擊，還差點因此付出一條腿的代價，要說陸濤心裡不恨王志遠，那絕對是假地。在陸濤看來，襲擊他的事件一定是出自王志遠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