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卷 亂陝西 第四十一章 討要休書 文 / 三十二般變化
. 鄭曉路趕緊拿眼睛去瞅鄭佳忻,這一瞅,心中倒是一奇。鄭佳忻並不像他想像中那樣露出柔弱的神情來,反而面色一沉,眼睛裡透出絲絲堅定之色,她想也沒想,一步從屏風後面竄了出去,對著李魁怒道:「相公,你真當我是你的妻子麼?」
咦,我差點忘了,大妹這柔弱樣子只是表相,她內心深處卻是個剛硬的性子,鄭曉路心中大定,原本準備跳出來說兩句,現在倒不好插嘴了。
李魁見到鄭佳忻,心中一喜,趕緊道:「當然,我不當你是妻子,當你是什麼?」
鄭佳忻呼吸急促,豐滿的身軀在憤怒中顫抖,冷笑道:「妾身三歲識字,遍讀百書,還沒見過有一個當相公的將妻子送與賊人『淫』樂!你究竟當我是什麼?」
李魁臉露尷尬之色,道:「當時情況危機,為夫……為了保命……只得從權。」
「從權……」鄭佳忻面現淒苦道:「若是當時我被那三個賊子侮辱,事後逃得性命再來見你,相公你可還肯要我?」
「這個……」李魁趕緊道:「當然要,當然要,你若為了保為夫的性命而失貞,為夫自然不會在意!」
「胡扯,全都是胡扯!就算你還肯要我,妾身失了貞潔,又豈能苛活於世。」鄭佳忻雙目含淚,灰心地道:「妾身十五歲許入李家,苦等七年,如今二十有二,千里尋夫,卻沒料到落得這般結局。妾自肝腸寸斷,但求相公賜我一紙休書,與我斷了這份姻緣。」
李魁對她本無感情,聽她索要休書,想也沒想,正要答應,突然心眼一動,不對啊,我要是寫了休書,搞不好休書剛一遞過去,這什麼搜大爺就要一劍把我給殺了,那縣令也不像是個善人,這種時候,千萬要留好後路才行。何況就算這些人不殺我,鄭佳忻以後回了四川,只要給別人說我沒死,當了逃兵,到時候天下海捕,我也是死定了。他心中算計了半天,抬頭冷笑道:「你這女人,好不守婦道,有主動找丈夫索要休書的女人麼?」
說我不守婦道?鄭佳忻腦袋一暈,眼淚滾滾,分明是你這般對我,怎麼變成我不守婦道了。她不是伶牙俐齒的人,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喃喃道:「既然如此,請相公休了我吧。」
李魁哪敢休她,他猜得沒錯,鄭曉路早已經給搜魂劍下了命令,只要休書到手,立即將李魁大卸八塊。李魁冷笑道:「休不休是我說了算,哪輪到你婦道人家嘰嘰歪歪,我今天偏不休你,待回了家,我再來慢慢收拾你這不守婦道的女人。」
堂中諸人一起大怒,鄭曉路差點就要踢翻屏風衝了出去,倒是皂鶯一把抓住他手臂,將他按住,但是這麼一動,斷裂的肋骨又隱隱痛了起來,鄭曉路被疼痛刺醒了腦袋,壓下怒氣,心想,現在我衝出去,可不太好,小心被李魁這人渣看出點什麼破綻來。鄭曉路此時墨汁塗臉,這個樣子李魁前些天見過,知道他是閻王,如果這時候衝出去,以後帶著鄭佳忻回了四川,就很難解釋鄭佳忻是怎麼回去的了,那身份就有點尷尬了,若是承認自己是鄭佳忻的哥哥,恐怕給鄭家帶來麻煩。
鄭佳忻見李魁不肯寫休書,頓時彷徨起來,低著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坐在上方的知縣謝博文卻笑了,他是個斷糊塗案的行家,若要依著《大明律》辦案,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但若是要惡搞惡判,對付地痞流氓,那卻是他的拿手好戲。謝博文將驚堂木一拍,怒道:「李魁,你好大的膽子,你沒聽到本縣剛才說過嗎?你們夫妻乃是義絕,當判離異,若不離異是要打八十棍的,你挨了八十棍還沒醒?是想本縣再賞你八十棍不成?」
鄭曉路在屏風後面這才順了口氣,心想,對啊,有法律在這裡嘛,李魁不肯離婚,法院判離婚總行了……皂鶯見他面露喜色,知道他在想什麼,湊到他耳邊道:「大當家別高興太早,雖然《大明律》可以判他們夫妻離異,但是這個離異仍然要走一道『寫休書』這個手續,若無休書,公堂上判了也沒用。」
操,還有這種狗屁規定?鄭曉路大大不爽,這古代的婚姻法不靠譜啊!為什麼法院判了離,還要休書?依得老子的性子,一刀砍了李魁,愛怎麼改嫁就怎麼改嫁,但鄭佳忻卻是個典型的三從四德守舊女人,若是沒休書就殺她男人,她指不定會怎麼折磨她自己。鄭曉路趕緊給謝博文使了個眼色,要他狠狠搞,一定要拿到休書。
謝博文見了鄭曉路眼色,心中早已有了計較,欺男霸女,強索憑據什麼的,本來就是他的特長,謝博文將驚堂木「拍拍拍」一陣胡亂拍打,大聲道:「來人啊,李魁這廝不服離異之判,不肯寫休書,給我拖下去,再打八十棍。」
兩邊的鄭家家丁一擁而上,也不數,就是一陣亂棍,辟里啪啦地亂打之下,李魁被打得血肉橫飛,整個屁股都被打成了爛泥,忍不住慘叫連連。但李魁這人極度怕死,為了保命,他什麼事也做得出來,此時雖然被打得極慘,但與小命比起來,顯然小命更加重要,李魁咬死了牙,說什麼也不肯認寫休書,任那棍子亂打,他就是不鬆口。
「來人啊!上夾棍。」謝博文對付死不鬆口的惡棍,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打不怕你,咱們就來更深層次的。夾棍,楊木製成,長三尺餘,去地五寸多,貫以鐵條,每根中各綁拶三副。凡夾人,則直豎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繩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動。又用一根長六七尺、圍四寸以上的大槓,從右邊猛力敲足脛,使足流血灑地。
夾棍這玩意兒非常可怕,夾上去會把人疼得欲仙欲死,不論多麼兇惡的江洋大盜,多硬的嘴,只要上了夾棍,十個人中有九個得乖乖認罪,謝博文這輩子斷糊塗案,還沒碰上過用了夾棍不認輸的罪犯。
兩個鄭府家丁去提了夾棍上堂來,但是這玩意兒複雜啊,兩個家丁又不是正經的衙役,不會用這玩意兒,擺來擺去,就是夾不上。謝博文有心討好鄭曉路,便從正座上蹦了下來,親手給李魁夾上了夾棍,指導兩個家丁如何使用。
李魁早已被打得半死,見縣令親自來給自己上夾棍,他越發肯定了這休書對於堂上這群人來說志在必得,只要自己咬死命不寫休書,這條命定然保得住,若是寫了,只怕轉眼就死。他比較奇怪的是,鄭佳忻明顯不是一個很硬心腸的人,這公堂一齣戲,顯然是另外有人在演,鄭佳忻只是隨波逐流的站在這裡罷了,看來,不得幕後那個人鬆口,自己難逃一死,一定要撐下去。
謝博文給李魁上好了夾棍,陰陰一笑,道:「休書你寫是不寫?」
「不!」李魁道。
「啊……」李魁剛說了個不字,謝博文手上一使力,夾棍收緊,夾得李魁的小腿骨頭嘎嘎直響,李魁一聲慘叫,直衝上雲霄。夾棍的威力的確不凡,普通人對夾棍的疼痛是完全無法抵禦的,說是「鑽心的痛」只怕是說低了夾棍,那痛楚根本無法用文字來形容。
謝博文夾了幾夾棍,陰陰地道:「怎麼樣,現在你願意寫休書了嗎?」
李魁慘叫了一陣,差點就要暈了過去,但他這人平生最怕的不是痛,而是死,為了保住性命,李魁敢當逃兵,敢拋棄妻子,在生命的面前,他的膽量和忍耐力異於常人數倍。李魁用顫抖的聲音道:「不寫!」
「我操!」謝博文有辱斯文地罵了一句,這休書關係到自己的表現,自己的表現又關係到性命,謝博文也是命在人手,不得不賣力,他狠狠地又開始收緊夾棍。李魁將牙齒一咬,和謝博文較起了勁來,一個拚命折磨人,一個拚命忍耐。兩柱香時間過去,李魁被夾暈了兩三次,每次都被涼水淋醒又繼續夾,但他為了保命,怎肯鬆口,那休書說什麼也不願意寫。
媽的,老子要被這鳥人氣死了,鄭曉路坐在屏風後面,幾次差點跳起來親自去弄夾棍,都被皂鶯死死按住。
張逸塵眉頭一皺,充滿煞氣地道:「我有些錦衣衛的整人法子,要不要去用用,比如把他背上的皮整張扒下來……」
鄭曉路掃了一眼鄭佳忻,搖頭道:「太過火只怕不行,我大妹在這裡看著呢,搞得太過火了,她接受不了。」
皂鶯聽到錦衣衛三字,斜斜地看了張逸塵一眼,尤其是他腰間的繡春刀,她沉聲道:「你們男人想東西太直接了,倒是容易忽視細節。我看這李魁對姐姐並無半絲情意,他為何不肯寫休書?你們仔細想想!」
彭巴沖接口道:「這裡面還有別的原因?我們土家族阿哥阿妹,娶嫁便是一生一世,殺了我也不會休妻,我倒沒覺得有多奇怪。」
這兩人攪進來,鄭曉路的被他們兩句話一扯,頓時冷靜了下來,皂鶯說得對,這李魁對我大妹分明沒有情意,但他被這樣大型伺候,還是不寫休書,定然是別的原因了……要說這原因……操,老子真笨,這李魁是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