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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卷 游石柱 第十一章 好漢彭巴沖 文 / 三十二般變化

.    鄭曉路在萬壽寨裡忙了好幾個月了,在這幾個月裡,他把每一分鐘都掰成了兩分鐘來用,不但要教一大堆白桿兵種田養豬,還要跟著馬祥麟學習馬家槍法,同時還要開設一個農業加工廠,趙霖又是個新手掌櫃,根本幫不上他的忙。

    於是萬壽寨裡上演了一幅好戲,白桿兵們每天都看到鄭先生大清早起床,拿著一根白桿槍嗨嗨哈哈地瘋狂練習,然後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聽著趙霖向他匯報農業加工廠的籌備進展,饅頭一吃完,就立即帶著五十個白桿兵學生,爬坡上檻地在田地裡實地教學,當一整天的教學結束之後,鄭先生又會扛著白桿槍,在練兵場上嘿嘿哈哈地揮舞一番。

    這事兒挺有趣,鄭曉路又沒啥架子,於是就有白桿兵取笑他道:「鄭先生,您很有本事,光是這農學一項,就吃穿不愁了,幹嘛學著我們這些大頭兵,揮舞槍桿這種沒出息的東西。」

    碰上這種問題,鄭曉路只是笑笑,卻不理會,他對於武藝的渴求十分強烈,因為在這個明末亂世裡,武藝是絕對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還好,忙碌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當他的第一批學員學得差不多了之後,秦良玉發出公文,讓石柱裡的其他農戶都來萬壽寨學農,教師自然變成了那五十個已經基本畢業的白桿兵。鄭曉路終於輕鬆了下來,而且農業加工廠的籌備工作在馬祥雲的幫助下,也走上了正軌,於是鄭曉路可以專專心心地練習槍法。

    很快,夏天過去,秋天到來,石柱迎來了豐收之年,今年的石柱主要是魚業獲得了極大的成功,秦良玉從鄭家村帶回來的淋水孵化法、稻田養魚法和網箱養魚法,使得石柱今年的鯉魚產量直接翻了幾倍之多。萬壽寨裡的軍屯田,也在鄭曉路的細心追肥之後,結出了豐碩的果實。

    當秋收季節過去之後,鄭曉路的農業加工廠也籌備得差不多了,於是秦良玉再次發出公告,要十里八鄉的村民們來鄭曉路的加工廠裡幫忙生產。

    那位弟弟死在成都鄭府裡的白桿兵,名字叫覃大,在一次偶然遭遇時,這位叫覃大的白桿兵對鄭曉路道:「我現在終於知道弟弟的死,是多麼的值得了,如果是換了我碰上歹徒來襲擊先生,我也願意拿我的性命來守護您,您是我們土家族的恩人啊。」從此後覃大成為了農業加工廠的門衛,同時負責農業加工廠的雇工事宜。

    在新建成的加工廠後院吊腳樓裡,鄭曉路翹著二郎腿,正在看著加工廠的帳本。趙霖一頭大汗站在旁邊,陪著小心地道:「少爺,您工錢開得太高,我們這個廠子賺不到多少錢。」

    「哦?我在成都和重慶,都是給工人們一錢銀子一天,為什麼在這裡只開了五十文,就賺不到什麼錢了呢?」鄭曉路挑了挑眉毛。

    趙霖苦著臉道:「少爺,工錢倒是其次,您這個包吃住的規矩,有點過火了。尤其是那飯,白花花的白米飯啊,一石大米就值二兩銀子,您讓他們這一百多號人天天吃干米飯,還配條魚,又弄兩根青菜在上面。老實說,小的在進趙家的門前,就是過節也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現在倒好,他們天天都有得吃。」

    鄭曉路笑了笑道:「你別欺我不會算,便是一天讓工人吃兩頓白米飯加小魚,花的錢也不到五十文,合上五十文錢的工錢,也不到一錢銀子。怎麼就賺不到錢呢?八府一州不都是一錢銀子的工錢?」

    趙霖苦笑道:「您明知故問,這小小石柱能用得了多少肥料食料,一百多號的工人本來就請得太多了,還硬生生多請了些什麼清潔工,運貨工,您還給了覃大一個牌子,要他找個護衛,您說您這不是鬧著玩嗎?我們呆在白桿兵營裡,天下哪裡還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哪裡用得著什麼護衛,還一錢銀子一天包吃住,我的爺啊,我看您跟本就沒想在這個地兒賺錢。」

    「哈哈哈,趙霖,你在重慶分號裡也不算白混,還懂得生產多了賣不出去,雇工偏多的道理,不錯不錯。」鄭曉路拍了拍手笑道:「少爺我原本就沒指望這個廠子只做石柱這一塊兒的生意,我們來的路上,不是還經過了忠州嗎?那裡是秦將軍的老家,我如果把這些東西賣到忠州去,秦將軍肯定也是高興的。」

    「忠州?」趙霖奇道:「忠州一向是由重慶分號供貨的,我這邊插上一手,似乎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我親自給重慶分號去封信,讓他們把忠州的生意交給你這裡來發貨。」鄭曉路笑道:「重慶府分號佔著朝天門碼頭,以後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們來做,不能在賣肥料這塊兒上浪費太多的人力。」

    這時屋外有人敲了敲門,一個白桿兵恭恭敬敬地道:「鄭先生,覃大雇了個護衛過來,正在門前,您要不要見見?」

    「見!當然見,快請他進來。」鄭曉路趕緊應道。

    彭巴沖應聲推開屋門,走了進來。這傢伙長得太壯實了,每一步落下,整個吊腳樓都要顫上一顫。他走進屋裡左右張望了一下,毫不費力地就判斷出了鄭曉路和趙霖誰是東家,誰是掌櫃。

    「見過大東家,見過大掌櫃,我叫彭巴,這裡的人都叫我彭巴沖。」彭巴沖人雖然憨厚老實,但並不笨,漢家的禮數倒也知道一點,進門就給鄭曉路和趙霖各敬了一個禮。

    「沖?」這個字代表土家族裡最勇敢的好漢,鄭曉路和趙霖在萬壽寨呆了幾個月,倒也明白。一聽這彭巴沖的名字,鄭曉路眼睛一亮,仔細看下來,這彭巴沖肌肉結實,牛高馬大,用後世的標準來看,起碼有一米九高,怕不止一百八十斤的體重,往屋子裡一站,吊腳樓的木樓板都滋滋嘎嘎地響。

    「人才啊!」鄭曉路穿越回明朝以後,見到的人大多長得黃面肌瘦,個頭矮小,身高不到一米六的遍地都是,骨頭輕得風吹就要倒,難怪後來人家說中國是東亞病夫,古人的身子骨兒真的不太行,這彭巴沖可真算是異類中的異類了,照這身板,穿上一身鐵甲的話,估計二三十個白桿兵也不是他的對手。

    彭巴沖憨憨地笑了笑道:「大東家,大掌櫃,覃大說您要找個護衛,一天給一錢銀子,還管飯,不是是不是真的啊?」

    鄭曉路只看了一眼便看中了這人,當下趕緊應道:「沒錯沒錯,壯士,你可願意當我的護衛?」

    彭巴沖呵呵笑道:「那飯管不管吃飽啊?我在自個兒家裡總是吃不飽,爹爹天天打我,說我是個飯桶。」

    鄭曉路心裡好笑,你這樣的身板,放在石柱這種窮地方,當然別想吃飽,真讓你吃敞開了吃,只怕富農的家裡也挺不住啊,鄭曉路從懷裡摸出個牌子,上面寫著「高級職工」,便把這牌子扔給彭巴沖,笑道:「一會兒你拿這個牌子去食堂吃個飽飯,免得半信半疑的,倒讓人笑話我對下屬苛刻。」

    彭巴沖聽說可以吃飽,便開心笑道:「管飽就好,那我就跟定東家您了。」

    鄭曉路突然心中一動,奇道:「咦,你這身子骨,為什麼沒有參加白桿兵呢?照你這樣子混個小軍官應該不難吧。」

    彭巴沖摳了摳頭,笑道:「爹爹就我一個兒子,若我參了軍,爹爹顧不過來那許多田地,我給東家您當護衛,也只能當這農閒的月份,明年春耕,還得回去幫家裡耕地呢。」鄭曉路啞然失笑,原來是這個原因,看來要想留住這麼個有用的人物,得把他家裡給安頓好才行。

    彭巴沖拿著「高級職工」的木牌,便要出屋,突然想起個事,轉身問道:「大東家,您說我是不是白拿工錢的啊?這萬壽寨裡到處是白桿兵,哪需要我來給您當護衛?」

    鄭曉路哈哈大笑,這人真是實誠,便安慰道:「不是白拿工錢,這些天我經常要去忠州走動,這一路上聽說不大太平,常有山賊作亂,便雇個護衛,你莫是怕了山賊?不敢領這護衛的工錢?」

    彭巴沖一聽就不樂意了,把胸口一拍道:「東家,這附近的山賊聽到我彭巴沖的名字,躲都躲不及,我怕他們做甚?」

    「去吧去吧,一會兒莫忘了拿牌子去食堂領飯。」鄭曉路揮手笑道,便有白桿兵領了彭巴衝去他的屋子裡安頓。

    這時又有一個白桿兵進來通報道:「鄭先生,剛有人送了封信來,說是鄭氏農業加工廠重慶分號送來的。」

    鄭曉路收了信,便仔細看起來,原來信雖然是重慶分號發的,卻是八府一州的信件都收錄在一個信封裡,都是報告天啟六年各分號收入情況的,這一年四川全省大豐收,尤其以成都為最,各地的稻米收成翻了一倍,豬、羊、牛、魚等養殖也非常成功,八府一州的知府知州連同巡撫大人,都樂得合不上嘴。當然,最樂的還是鄭曉路,從幾個掌櫃匯報的收入來看,這一年鄭家農業加工廠狂捲了五十萬兩銀子的收入。民以食為天,在這古代,還是搞農業最吃得開啊,鄭曉路翹著腳想到。

    「對了,楊哥兒派了個快船送了封信來,他說您要的東西大多買到了,只有玻璃買不到大塊的,洋人也不願意賣出配方,因此他只好買了幾塊兒小的,還買了面鏡子回來給您應付蜀王爺。」趙霖恭敬地說道。

    鄭曉路皺了皺眉,這玻璃對於溫室種植來說非常重要,買不到就很可惜了,吩咐道:「你去個快船,通知楊帆貨船先到忠州碼頭來見見我,別急著一溜煙兒竄回重慶碼頭去。」

    趙霖應了一聲,便要出去,鄭曉路又道:「這間農業加工廠現在工人也雇好了,我便交到你手裡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能天天顧著這兒,你可得給我看好了。」

    趙霖趕緊道:「定不讓少爺操心!」轉身一溜煙走了。

    鄭曉路瞇起眼睛,心裡暗暗得意地想:「楊帆既然回來了,那證明他與澳門的洋商接上了頭,藉著這長江航道,看來我有許多活兒要幹了。洋人喜歡些什麼呢?茶、絲綢、陶瓷……這些個玩意兒,四川有麼?蜀綿倒是一件不錯的商品,不過中國的商人也不傻,估計早就有人與洋商在走私這玩意兒了,我能拿出什麼樣的特殊商品去和洋人交易呢?鄭曉路苦思了半響,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他想起在向家草垛上睡著那天,向蘭索拿了一張非常漂亮的土家織布來蓋在自己的身上,那東西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西蘭卡普,還是西蘭普卡?後世的外國人,對中國的民族手工製品,愛若珍寶,現在的歐州貴族們,看到這種精細到針腳線頭的織物,只怕要如癡如醉吧,哈哈,不賺洋人的錢,賺誰的去!」

    彭巴沖拿著牌子來到食堂時,向蘭索正捧著食盒狼吞虎嚥,實際上整個食堂裡的人,沒有一個吃相是正常的,窮苦慣了的土家人,不敢相信這樣的食盒每天都能有,甚至有人以為這是在做夢,因此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悶聲吃著,生怕開口說話,這夢便醒了,或者是害怕吃慢了,東家就叫人把食盒給收了回去。這場景嚇了彭巴沖一大跳,他看到了向蘭索,於是開心地給她打了個招呼,但是向蘭索專注於自己的食盒,完全沒聽到彭巴沖的叫喚。於是他帶著點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自己的牌子遞給了火頭師傅。

    火頭師傅看了一眼牌子,笑道:「小伙子不錯啊,討到了最好的差使。拿著吧,一號食盒,如果飯不夠,可以再來添。」一個沉甸甸的大盒子放到了彭巴沖的手上,還沒掀開蓋子,酒肉的香氣就從盒子裡飄了出來。

    彭巴沖捧著食盒,跑到了向蘭索的桌對面坐下來,剛一開盒,就驚得呆住了,滿滿一盒子的大白米飯,兩顆青菜,一條小魚,一塊豬肉餅,還有半隻燒雞,居然還有一小瓶酒。這個「恐怖」而且超越了彭巴沖常識的食盒,立即引來了周圍的工人們齊齊的羨慕呼聲。

    「這,這居然是給我的!」彭巴沖也和別的工人一樣,在第一眼看到食盒時,就差點化為了石頭。狼吞虎嚥著白米飯的向蘭索也被驚呆了,她剛才看到自己的食盒裡有白米飯、青菜加小魚時,還以為自己身在仙境,現在看到彭巴沖的食盒,才終於明白了「試用工」和「高級職工」之間有著什麼樣的差別。

    「你……你的食盒怎麼是這樣……」向蘭索結結巴巴地道。

    誰料到彭巴沖比她還要結巴:「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阿妹,這個豬肉餅讓給你,我也吃不完這許多。」彭巴沖看到向蘭索羨慕的眼神,又看了看向蘭索盒子裡一直捨不得動筷子的小魚,於是毅然夾起了自己的豬肉餅,放在了向蘭索的盒子裡。

    「東家真是個好人啊!」兩人異口同聲地歎道。

    「阿妹,你扛的是什麼活兒?」彭巴沖一邊吃著白米飯,一邊問道。

    向蘭索扁了扁嘴:「試用工,打掃院子,一天只有二十文工錢。還是阿哥你本事大,不光工錢多,連食盒也是這種加大號的。」

    「我就說嘛,阿妹你太嬌小了,可能選不上,現在有試用工的活兒做,也不錯啦,反正就算在家裡,不也要打掃,在這裡打掃還有工錢,還有白米飯。」彭巴沖安慰道。

    「這個東家也真是大本事,開這麼個作坊,得花多少錢啊。」向蘭索嘟著嘴道:「阿哥,你剛才進去見到東家了吧?他是不是像阿哥阿妹們說的那樣能吹符化魚,點石成金啊?」

    「東家很年輕,是個漢家公子,吹符化魚和點石成金倒是沒見著。」彭巴沖含糊道。

    「年輕的漢家公子?」向蘭索心裡一驚,突然就想起了玉米地裡,拿著噴壺走進走出的鄭曉路,這些日子裡,她常常想他,這種想念慢慢的成為了一種習慣。她忍不住心裡暗暗嗔道,年輕的漢家公子在這天下何其之多,難不成個個都是鄭公子,我這是怎麼了。心裡嗔怪著自己,嘴上卻急問道:「這位公子是姓鄭嗎?」

    彭巴沖夾了一根青菜,一口吞了下去,道:「不知道,我沒問東家的姓名,他也沒說。」

    向蘭索還不死心,又問道:「他身邊可有一個僕人?也很年輕,頂多不過二十歲上下。」向蘭索問的是趙霖。

    死腦筋的彭巴沖笑道:「沒有僕人啊,東家身邊就一個掌櫃,就沒別的人了。」

    向蘭索心裡好生失望:「這個東家可能不是鄭公子吧。唉,如果鄭公子真的就是東家,我還敢像以前那樣和他說話嗎?他有許多錢,能開這麼大的作坊,連扛活的工人都有白米飯吃,像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土家姑娘,連進了作坊都只能拿試用工牌子的人,他又怎麼會記得,只怕早就把我忘記了!」向蘭索想著想著,便連飯都要吃不下了,未了,她又給自己再加了一句評價:「就算在試用工的姑娘裡,我也是最不漂亮的一個。」

    編者按:人說最難捉摸少女心,如果哪位朋友覺得向蘭索的心理他看不懂,呃,在下也沒辦法,不是每個人都能讓人看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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