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尋找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爆竹聲聲辭舊歲 文 / 行觴
第一百九十四章爆竹聲聲辭舊歲
劉慶果然很有時間觀念，八點整，一分不差，蘇仙兒開門的時候，看到他一臉笑容地拉著張瑞謙站在門口，頗覺怪異。
「我包了餃子。」蘇仙兒道。
「我知道。劉媽告訴我了，所以我拉瑞謙一起來吃。」劉慶回答。
「快進來吧！」蘇仙兒很自然地拉起劉慶的胳膊，然後又朝張瑞謙笑笑，說。
劉慶有點不知所措，他很無奈的回頭看向張瑞謙，果然，張瑞謙臉上布起一道寒霜，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仙兒挽著劉慶的手。
「怎麼還站在那裡啊？快進來啊！」蘇仙兒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張瑞謙收起一身怒氣，勉強朝蘇仙兒微笑道：「好，我來了。」
三人在餐桌上旁坐下，蘇仙兒硬拉著劉媽也一起坐下吃，劉媽很是拘謹地看著劉慶，劉慶微笑著。
「劉媽，仙兒讓你坐下，你也坐下吧，在我家還真沒把你當外人。」
劉媽聞言要坐，蘇仙兒與劉慶坐左邊，張瑞謙只拉出自己身旁的凳子，讓劉媽坐下，桌上擺了好幾樣小菜，正中間一個大海碗裡，裝了滿滿的一碗餃子。
「來，動筷子啊！」蘇仙兒笑著招呼道。劉慶覺得今天自己真的是站在刀尖上，不知道蘇仙兒到底是怎麼樣，一派女主人的作風，反到把瑞謙當成客了，瑞謙能吃得下才怪了。
「哎哎，瑞謙，你坐這裡吧。」劉慶急忙起身，對張瑞謙道。
蘇仙兒疑惑地看著他，又看看張瑞謙，「也行，哥，你坐我身邊！」
張瑞謙一臉的怒氣這才消散一些，起身要和劉慶換位子，劉媽卻伸手拉住了張瑞謙。
「張先生，你就別跟著瞎攪和了，你瞧瞧蘇小姐和劉慶這麼登對，再說劉慶對蘇小姐又這麼好，你這個做哥哥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而且你也不是不知道劉慶的為人，難道還能虧待了你妹妹？」
張瑞謙原本有些緩和的臉一下更加僵硬，卻又不知道如何回應劉媽，最後，他只好對劉慶道。
「算了，不麻煩了，我坐這裡挺好。」
劉慶心底隱隱喑歎，自己真是一個碩大的電燈泡啊，瑞謙在心裡一定把他殺了千百回了，他虛弱地對上蘇仙兒笑意盈盈的臉，表情怪異。
蘇仙兒也像是瞧出什麼來了，她嘴角掛起微笑，端起劉慶的碗，給他裝了滿滿一碗餃子，然後遞給劉慶，道：「快，嘗嘗。」
這舉動完全屬於煽風點火，張瑞謙「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看著蘇仙兒，正欲發作。
「蘇智的案子什麼時候開庭啊？」蘇仙兒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張瑞謙一腔怒火又生生忍了下去，劉慶見狀忙答道。
「年後，大概是正月十七八的樣子。」
「我想回家一趟！」蘇仙兒又道。
這次劉慶和張瑞謙兩人都盯著她了，良久，飯桌上的氣氛越發沉悶了。
「我送你回去！」張瑞謙道。
蘇仙兒看了他一眼，「我想讓劉慶送我回去！」
「為什麼？」張瑞謙立刻反問。
「不為什麼！」蘇仙兒毫不示弱。
「不行！」張瑞謙斬釘截鐵道。
「那我自己走！」蘇仙兒「蹭」地一起站起身，張瑞謙一把拉住她。
「仙兒，我送你！……我是，我是你哥哥！」張瑞謙無奈道。
蘇仙兒別過頭，另一隻手輕輕擦去眼裡蓄滿的淚，最後心軟道：「好吧。」
臘月二十九號一大早，張瑞謙便帶著蘇仙兒動身了。天氣陰沉沉地，好像要下雨的樣子，車子行駛在高速公路上，一個一個路牌從車窗外飛閃而過，蘇仙兒怔怔地盯著窗外，渴盼而嚮往。
張瑞謙伸手按下音樂的開關，淡淡的音樂傾洩而出，蘇仙兒微閉上雙眼，就著音樂養神。
一路上除了中午吃飯，兩人說的話無外乎是，「你累了？」「嗯！」「累就睡會吧！」「好！」
沉悶而無聊的氣氛充斥在蘇仙兒和張瑞謙之間，讓張瑞謙開車開得有些心不在焉，幸好一路上車子不多，下午四點，終於到了蘇仙兒家的縣城。
張瑞謙先是把車子加滿油，然後拉著蘇仙兒去了商場。
「過年回家你一般都買什麼給伯父伯母啊？」張瑞謙興致勃勃問道。
「我過年很少回家！」蘇仙兒回答。
張瑞謙回頭看了蘇仙兒一眼，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一臉有氣無力的樣子。
「那我們買什麼好？你爸爸喜歡什麼？你媽媽呢？」
「我爸死了，我媽喜歡什麼我也不清楚。」
「對不起，仙兒！」張瑞謙一臉不好意思道。
蘇仙兒去了鞋櫃專場，她回頭道：「沒關係，瑞謙！」
「仙兒，你說什麼？」張瑞謙急急追問。
蘇仙兒停了一會，臉上的表情恢復過來，「呃，我說沒關係的，我們買鞋給我媽吧。」
張瑞謙大失所望，只好點頭追上蘇仙兒，十分鐘後，張瑞謙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出商場，他的身後跟著蘇仙兒。小城裡天夜得早，五點不到，已經到處燈火通明，天完全暗下來了。
干冷的天空上沒有月亮，倒是一夜繁星，蘇仙兒抬頭看了一眼，長長呼出一口氣，白霧翻騰間，張瑞謙在背影突然模糊在她的視線了。
遠處傳來隱隱的一聲一聲的狗吠聲，蘇仙兒搖搖頭，急步上前跟上張瑞謙，幫他打開車門，把他手上的東西一件一件塞到車後座上，然後拉開車門，上車，再關上門，車裡暖氣開得很足，蘇仙兒從外面干冷的環境突然進來，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張瑞謙微笑著看著蘇仙兒，「仙兒，冷嗎？」
蘇仙兒搖頭。
發動車子，開啟導航，張瑞謙指了指導航，道：「仙兒，還有一個半小時，就能到家了。」
蘇仙兒朝他笑了笑，「你累嗎？」
張瑞謙搖頭。「你再睡會，到家我叫你。」他鬆開方向盤，脫下大衣，給蘇仙兒整個罩住，蘇仙兒「嗯」一聲，把頭縮進衣服了。
大衣裡有淡淡的馨香，是張瑞謙身上的味道，蘇仙兒清楚地記得這種氣味，曾經的兩年一點一滴，在她面前翻騰著，把她的眼淚生生地逼了出來。
對不起瑞謙，我騙了你，其實我並不是失憶，我也認得你。我在樓梯口什麼都聽到了，他把我推給你了，我真的不願意再記起他，可是，我竟也連你一起都不想記起了。瑞謙，我們就像兩條線，曾經相交過，可是，我們各自並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往前，然後離開交點，各自錯開，等下一世的重逢，只能這樣，或許曾經多麼不捨，或許曾經多麼相愛，但時間不對，地點不對，就一切徒勞了。
對不起瑞謙，時間能回去，過程回不去，地點能回去，記憶回不去，你能回去，可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的心已經給了嚴駿，我一直停在了和嚴駿交點的地方，我不想往前，更不想後退，我們只能遠遠望著，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對不起瑞謙，這一段我們之間到底誰對誰錯已無公論，但是，如果現在我再耽誤你，再給你希望，那麼就一定是我的錯。
對不起瑞謙，你對我做的一切，我都記住，也只能記住，我沒法報答，更沒法回應。
對不起瑞謙，我只能叫你哥哥。
蘇仙兒一手緊緊攥著大衣的一角，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車廂裡的音樂很輕柔和緩，張瑞謙開著車，側眼看了副駕駛位，仙兒真是太瘦了，居然能縮進那件大衣裡，大衣隨著車子的行進輕微地抖動著，他心裡突然泛起一種微微的疼痛感，好像有些東西又要離他很遠很遠了。
山路有些顛簸，張瑞謙盡量開慢些，不想把蘇仙兒弄醒了。兩旁都是大山，連綿起伏的像猛獸，四處散落著小片小片的燈光，顯得靜謐而和諧。偶爾路旁會有小賣部，擺著一個彩色電視機在那裡看韓國偶像劇，路上行人幾近於無，車子也少見。
鄉村公路兩旁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汽車前燈照著的那一片是亮堂堂的，路上有一層厚厚的灰，略微坑窪的路，張瑞謙眼見蘇仙兒的大衣慢慢滑落就要掉上，忙要伸手拉住，蘇仙兒卻醒來了。
「醒了？」張瑞謙開口問道。
蘇仙兒晶亮的眼睛眨著，「嗯！」她坐正身子，把大衣作勢要還給張瑞謙，張瑞謙忙擺擺手，說。
「我這開車呢，你剛醒，先披上。」
蘇仙兒很聽話地披上了，她看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突然想起了上次也是這個時候，這樣的夜晚，只是坐在她身旁的駕駛位是嚴駿，不是張瑞謙。
「那個，能把窗打開嗎？」蘇仙兒道。
「冷。」
「沒事，我想透透氣。」蘇仙兒突然間說話有些侷促，不好意思道。
張瑞謙按下開關，玻璃慢慢下來，一股涼風迎面灌進來，吹得蘇仙兒差點換不過氣來，好長一段時間，她還緩過氣來，風裡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硝煙氣味，有些只嗆鼻，蘇仙兒卻覺得很享受，這是有人在放鞭炮，在那個城市裡，從不會允許有這種易燃易爆物存在的。
在外面過了那麼多個年，一直都不覺得過年有什麼不尋常，只因為在那裡沒有年夜飯，沒有壓歲錢，沒有放爆竹，甚至連春晚都不會看。
「明天就過年了。」蘇仙兒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