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戴孝 第一百一十章 大雪紛揚奏輓歌 文 / 行觴
第一百一十章大雪紛揚奏輓歌
屋外響起了淒愴的輓歌，很熟悉的調，蘇仙兒曾經還哼得朗朗上口，但每次被爸媽聽到，總會罵她不懂事，這歌不能亂哼的。
蘇媽媽坐在床邊，看著床上蘇仙兒蒼白的臉色，道：「仙兒，都瘦了！」
「媽，我看你才瘦了呢？」蘇仙兒話剛出口，便已泣不成聲了。
伸手擦去蘇仙兒臉上的淚，蘇媽媽的手粗糙而硌人，「別哭，你爸在天上看著呢，他也不願意看著我們這樣的。」
「媽！我太不孝了，我應該早一點回來的，或許爸就有救了。」蘇仙兒半抱著枕頭，大聲哭道。
「仙兒，那死老頭子早死了，省得折磨我。」蘇媽媽說完這句，也忍不住，娘倆抱頭痛哭。
停了三天三夜，嚴駿便守了三天三夜，有時候堂屋裡都沒有人，寒風凜冽，蘇仙兒讓嚴駿起來睡會，他都說一定要堅持，這三天，本是仙兒要守的，現在就算是他代兩人守孝。
出殯這天，天氣也跟著起哄，北風呼呼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天陰沉沉的，看起來竟似要下起雪來，吃過早餐，正要起棺時，這天到還真應景，白毛毛的雪紛紛揚揚飄下，不過一會地上就已經積起一層雪了。
「起棺！」只聽抬棺眾人用力一聲喝，黑棺外頭罩著百鳥朝鳳，抬柱上的花紋是二龍戲珠，一路哀歌隨奏，一群人浩浩蕩蕩朝墓地那頭走去。
蘇仙兒披著孝衣腆著肚子，一手拿個草圈，蘇媽媽一手摻著她，慢慢在風雪中向前行進著，只要過人家家門口，一掛鞭炮響起，蘇仙兒就得跪下回禮。而嚴駿此時此刻，正蒙著眼睛站在隊伍中間，雙手端著遺相，倒退著向前走，本應該是兒子應該做的事，嚴駿做了個全。
墓地本就選在了屋後的山上，但禮節上必須要抬棺在村裡游一周，家家戶戶要在隊伍到家門口之時放鞭炮以示同哀，這一遊就是一個上午，大冷的天氣裡蘇仙兒額上直冒汗，雙腿酸麻得幾乎邁不出來，眼睛已經腫得只剩一絲縫了，眼淚也都流不出來了。
終於要抬棺上山了，因為一直都在下雪，山路泥濘打滑，上山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勁，嚴駿又是被蒙著眼睛倒退著走的，一不小心就摔一跤，全身上下孝衣連帶裡面的衣服全濕了個透，蘇仙兒扔掉草圈，衝了過去扶嚴駿，抓過他的一隻手，放在嘴邊重重呵著氣，試圖讓嚴駿溫暖一點點。
「沒事，仙兒！」嚴駿溫柔的笑容在雪中燦爛得像陽光一樣，蘇仙兒心底寒冰慢慢融化，慢慢復甦。
「我扶著你！」蘇仙兒扶著後退著的嚴駿。
「小心，這裡有雪，小心滑！」
「這有石頭，繞開！」
「這是坑，別往那去！」
風雨之中，兩人相扶而行，在一眾人中間，顯得那麼打眼。
「好了，到了！」蘇仙兒低聲提醒嚴駿，嚴駿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墓碑立好，之後是一個大大的葬坑，抬棺的人卸下棺木，掀開百鳥朝鳳帔，取下二龍戲珠杖，黑色棺木就像一朵烏雲，壓在蘇仙兒的心頭。
「下棺！」有人大喝。
「下！」八人齊齊大喝用力，抬起棺木，順著葬坑緩緩把棺滑下去，直到底部，再把搭滑的棍子收起。
「封土！」又是一聲大喝，在山間悠然百轉，回音繞耳。
一邊四人，手持鐵鎬，往葬坑裡面填土，蘇仙兒和蘇媽媽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開始大哭起來，嚴駿一人端著遺相，放在墓碑前，然後跪在一邊低低抽泣，碑前燒著一堆冥紙，嚴駿不時往裡添著，不能讓火熄了。
「死者已逝，生者節哀！」填土完畢，又聞有人如是道。
蘇仙兒大聲哭著，也不管有沒有眼淚，這是規矩，封土之時必須要呼天搶地的哭，不管是真是假，如果聲音不夠大，則視子女不孝，兄弟不愛，妻子不尊。
漫天白雪，裊裊青煙，一捧黃土，一封新墳。周圍的人都散了，只留了幾個自家屋裡的親戚和蘇仙兒一家人跪在這裡，遲遲不肯下山。
新墳慢慢被白雪覆上，蘇仙兒怔怔看著遺照，爸，你冷麼？爸……
葬後三天，蘇仙兒腆著大肚子，嚴駿扶著她，站在屋門口。
「媽，你和我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不放心！」蘇仙兒道。
「別，我這輩子沒出過村，我怕我去城裡給你們丟臉，這幾間老屋子總也要有人守著！家裡還有幾畝田呢！」蘇媽媽拒絕道。
「媽，一起去吧！」嚴駿也在一旁勸道。
「好了好了，你們快走吧，嚴駿公司裡的事可耽誤好幾天了，快走吧！」蘇媽媽別過臉去，開始趕人。
「媽……」蘇仙兒緊緊抓著蘇媽媽的手。
蘇媽媽掙脫，走開，道：「該餵豬了，我先忙去了！」
明明剛剛才餵過，蘇仙兒看到她眼角閃現的淚光，轉過身後佝僂的背影，眼眶發潮。
「走吧！」蘇仙兒轉過身，對嚴駿道。「媽她說不去就是不去了。」
嚴駿遲疑了一會，提起行李，和蘇仙兒轉身離去。那扇木門邊上，有一張佈滿皺紋的臉，和一雙滿含不捨的眼。
「駿，你公司的事先回去處理吧，我得去一趟我弟弟的學校，看看他有沒有出什麼事！」蘇仙兒道。
嚴駿輕皺眉間，「我開車送你去，你這麼大的肚子了，我怎麼放心？」
蘇仙兒正欲再辨，轉臉看到嚴駿一雙深情的眼，頓時把話吞回了肚子裡。
三個小時之後，c大的門口，蘇仙兒看著這所學校正門上四個鎦金大字的校名，心底裡湧起一陣感慨，曾經自己多麼想跨入這所學校，卻因為兩分之差與其失之交臂，所以，蘇仙兒耳提面命要讓蘇智考上這所大學，所幸他沒有讓她失望如願考上了。
嚴駿把車停好，見蘇仙兒站在大門口發呆，上前輕輕勾著她的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