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驚變 第三十一章 他躺在太平間裡 文 / 行觴
第三十一章他躺在太平間裡()
張瑞謙一臉垂頭喪氣地回到蘇仙兒以前住的那棟公寓,剛上五樓,便看見有人。
張瑞華一臉鐵青,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張瑞謙舒口氣,邁腳上了最後一級台階,行到張瑞華面前。
「姐!」
「啪!」話剛落音,張瑞華狠狠一巴掌打在張瑞謙臉上。張瑞謙一臉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不解,從小到大最疼他的姐姐,連一小手指頭也不忍碰她的姐姐,如今卻不分青紅皂白便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刮子。
「不要叫我姐!」張瑞華說這句話的時候,張瑞謙明顯感覺到她全身在顫抖。
「姐,沒別的事你就先回去吧!」張瑞謙語氣冷淡,繞過張瑞華,逕直拿出鑰匙開門。
張瑞華連看都不屑於看他一眼,蹬蹬地踩著高跟腳開始下樓了,到中間的拐角處,她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打開門正要進去的張瑞謙,道。
「爸現在躺在市中心醫院,他躺在……太-平-間-裡!」她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說完這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張瑞謙面前,只餘下嗒嗒地鞋跟打著樓梯的聲音,一聲一聲迴盪在樓道裡。
他躺在太平間裡!
張瑞謙站在門口,鑰匙掉在地上,他一遍一遍呢喃著張瑞華留下的最後一句話,似是咬文嚼字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他躺在太平間裡!
「不可能!不可能!」張瑞謙朝著空蕩蕩的樓道朝下吼著,似乎是想和張瑞華辨駁什麼,但是只有一聲一聲的回音在應著他,嘲笑她。
「啪!」有鄰居打開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吼什麼吼,我家裡有心臟病人!」接著又是「啪」地一聲,門又關上了。張瑞謙甚至連看都沒看對方一眼,一拳捶在了牆上。
顧不得撿鑰匙也顧不得關上門,他飛也似衝下樓去,發動車子,朝市中心醫院奔去。
等他趕到中心醫院太平間的時候,張瑞華正扶著江如月在一邊站著,江如月哭得天昏地暗,一直要往那一片雪白的床單上撲過去,幸而有張瑞華在一旁拉著。
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在旁邊,他們一色穿著黑色的衣服,與這慘白的房間和慘白的布襯得格外糝人。他們正欲把那白布下蓋的人抬出去,運到殯儀館去。
看到張瑞謙進來,那些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江如月一把撲到張瑞謙身上,又抓又打又罵。
「你個忤逆子,忤逆子啊……」打著打著,竟似沒了力氣一般,趴在張瑞謙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媽!」張瑞華靠過去,扶過江如月,輕聲安撫著,此時此刻,她竟似一人挑起了一家大梁一般,筆直的背削瘦得讓張瑞謙不敢直視。
知道張瑞華拉開母親是為了什麼,張瑞謙慢慢向那白布走過去,冰冷的太平間讓他很不舒服,嗓子噎噎地難受,說不出話來。
手指碰到那抹慘白,像是觸電般地彈回來,他下意識地看向張瑞華,張瑞華揚起下巴,眼神滿是不屑。
「嘶」,他一把扯開白布,印象中的模樣瞬時就在眼前,額上三條皺紋清晰可見,張瑞謙眼前浮現起他的面容來,成績不及格,額上三條線,和別人打架,額上三條線,放棄出國留學,額上三條線,傳出桃色緋聞,額上三條線,張瑞謙甚至在想,那三條線,恐怕都是被他氣出來的吧。
「爸……」嗓子裡終於噎出一句話,略帶哭腔,但是沒哭出來。
那個嚴厲的老頭,他再也不會罵他忤逆子了,再也不會因為他的眾多女友直皺眉罵他不懂事了,再也不會管著他不讓他做這做那了,再也不能阻止他和仙兒結婚了……這個時候,他卻突然想,如果他不和仙兒結婚,老頭你能不能醒過來?和閻王爺打個商量吧,也讓我有機會孝敬你一次,讓你也有機會為我驕傲一次!
可是,不可能了!他冰冷的身軀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他死了,真的離開他的生命了。
「爸……」又一聲略帶哭腔的喊聲,還只是略帶哭腔!
「好了,你們可以動手了!」張瑞華攔在張瑞謙的前面,冷靜地對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道。
然後,三人目睹著那個七手八腳的幫那個躺在冰冷檯子上的老人擦臉擦手,撲粉畫眉。
我爸爸其實很帥的,末了,張瑞謙這樣想著,真的很帥!
那些人叫來推車,然後開始動手把張岳山的遺體抬上去。
「岳山……」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江如月口中傳來,此時的她哪裡還有一點端莊慈祥的模樣,憔悴得讓人生厭。
殯儀車絕塵而去,張瑞謙五指插進發裡,順著牆壁滑坐下來,眼角似有溫熱流過。
「再見,爸!」
碑石林立於綠地之中,四周有大樹圍繞,一行人站在那墓地中間,安靜而肅穆。微風清拂,艷陽高照,卻驅不散籠罩在眾人頭上的陰霾。
低低地抽泣聲傳來,江如月手裡緊緊攥著張瑞華的小指,彷彿那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樣。
張瑞謙一身黑衣,臂綁白布,和張瑞華站在一起,有人上前上香他們便答禮。
「嫂子,節哀啊!」
「嫂子,死者已已,保重身體啊!」
一聲又一聲看似真誠實則虛假的寒暄讓張瑞謙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好不容易捱到了告別儀式結束,張瑞謙看著那塊墓碑,寥寥幾句概括張岳山的平生,這個世界上,好像也只有當看到這幾行字時,才知道曾經有他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就是他留下的所有的痕刻。
冰冷的土地,石碑,爸,你冷麼?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那些看熱鬧的,同情的,憐憫的眼神,那些客套的虛偽的讓人作嘔的安慰,母親無盡的眼淚,姐姐的冰冷與僵硬的表情,都是一聲一聲的責難,一下一下敲在張瑞謙的心上,像要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一樣。
「起來吧!」張瑞華毫無溫度的聲音響起,張瑞謙跪在墓前,一聲不吭,也不起。
「再跪爸也不會醒過來!」總算有點點暖意了,張瑞謙抬頭看了看那張依舊僵硬的臉,慢慢起身。
「回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我給你訂了後天的機票,去紐約的,完成你未完的學業,當然,也是完成爸最後的遺願。」張瑞華丟下這麼一句話後,轉身扶著江如月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