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094 彼此 文 / 糖小抽
094彼此
果然，一切如她所預料的那般。
晚上，臥室裡，他始終沒有推門而入。
她睜眼，失神的瞪著一片慘白的天花板。
那裡，空洞得讓她心發慌。
眼前，不自覺地浮現他那冷如寒冰的神情和話語，緊縮在被子裡的身子，仍忍不住輕顫了下。
他對她排斥得太明顯，也太徹底，這讓她惶恐、不安……
這一切，到底怎麼了？他們之間，為何會變得如此模樣？
她真的茫然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無助的擁緊自己，明明還沒到寒冬，她卻開始覺得冷得不可思議。
打開暖氣，身體緩緩回暖，心卻一片冰涼。
今天，她徹底被他凍傷了……
不知何時開始，她緩緩入睡，睡眠卻始終不安靜。
她做了夢……夢裡有……他……
夢裡，他肅著臉，一語不發。遠遠的，她一步一步靠近，他卻轉身，決絕的離去。
她，踉蹌的緊步跟隨。他不耐得皺眉，狠狠的將她推離。
那樣的動作……彷彿將她從此推出他的生命，殘忍、毫不留情……
她狼狽的趴在地上，望著他的背影，失聲痛哭……
……
睜眼，猛然驚醒。
秀氣的額間，染上了一層薄汗。
心，如刀攪般疼。
如果某一天他真的如此決絕的將她推理了他的生命，她又該如何自處？那一刻，她幾乎不敢想像。
小手，觸到床的另一側。
空空蕩蕩……
床單冰冷而整潔，沒有人睡過的痕跡。
……
一個夢，將她心裡所有的不安和惶恐，無限的擴大。
她慌亂的拖上拖鞋，拉開臥室門出去。
迫不及待的奔進書房，他果然還在。
落地窗前，他在沙發上靜靜的坐著，頭疲乏的微微向後仰，很寂寞的姿勢……
如寶石般的雙瞳微微閉著，晨曦淡淡的灑在他羽睫上，給他度上了一層飄渺而虛幻的光輝。
在睡夢裡，他俊逸的眉宇，仍然緊緊蹙著，帶著無限的憂傷……
這讓她很心疼……
許是他覺得冷了，他不安的挪了挪身體，長臂交叉，擁住了自己。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衣服，剛觸到他的身體，他警覺的睜眼。
怔愣過後，對視間，她又看到他眼底那抹如雪的寒。
他沉默，望一眼身上的外套，拿開，放到沙發一邊。
她變得僵愣的身體，他沒能忽視掉。
可是，他冷硬的心，暫時還不想動搖。
他還在生氣，而且，很氣很氣，不想太輕易地就原諒她。
掃了掃牆上的壁鐘，他起身，離開書房。
從見到她，到離開，整個過程，他都無言。
「你要去公司了嗎？吃過早餐再走吧！」跟在他身後，格外小心翼翼。
「不用了。」難得，他開口說話了，卻依舊是拒絕。
她一個小跑，躍過他，鑽進了廚房。
身後，他望著她的背影，眸光變得深邃而複雜。那裡，積攢看不穿的情緒……
任她在忙碌，他進了浴室，沐浴完畢，沒有道別，他拉開門離開。
門闔上的聲音，那一刻，她覺得格外的刺耳。
廚房裡，熬著粥的小手，頓住，沒再有接下來的動作。
……
辦公室裡，他仰躺著，有點累。
隔著窗戶，遙遙看著低沉的天。
心裡，有股悶氣，漲得胸口發疼。
最近幾天，他和她的關係似乎降到了冰點。
毫無硝煙的戰爭，沒有半點火藥味，但傷害力卻不容小覷，足以在彼此都脆弱的心上劃下一道道傷口。
他不想這樣的，這樣不過是彼此折磨，他懂。
可是，總當他想要妥協時，他腦子裡，那些無解的照片，還有……她和男孩那毫無雜質，曖昧而溫暖的笑……卻總會一遍一遍侵襲他腦海。
這都讓他嫉妒得發狂，所以……懲罰懲罰她，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扣扣……」清脆的敲門聲，驚醒了他。
「進來。」整整神色，強打起精神。
抬頭望向門口，來人是恭天瑜。
「澈哥哥。」女子嬌甜的笑，竄到他跟前。
「有事嗎？」態度是他一貫的冷淡。
對恭天瑜，他沒有太喜歡，卻也沒有太厭惡。
之前，他和白悠悠還沒結婚的那會，確實她陪了自己很久，雖然有些纏人，但總的還是不算太讓人討厭。
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期盼，所以總是冷冷淡淡的態度，不想給她什麼希望。
「最近心情不好？」她雙手撐在辦工桌上，俯瞰他，神情帶點試探。
「沒有。」淡淡的否認，他一向不喜歡將自己的情緒對外人洩露。
「是嗎？」恭天瑜半信半疑，掃到他眼底有些黯沉的陰影，忽而就變得開心了。
很明顯，那些她拍得極好的照片，看來是起了作用了。
「嗯，你有事嗎？」有些生疏的語態，不太喜歡被她打量的目光。
「有。」她歡喜的笑，將手上的一個密封的文件遞給他，「我們針對德國yimi品牌，新一款的設計新鮮出爐。」
他沒注意到她情緒突來的變化，只是淡淡的接過來，旋開扣，仔細而謹慎的看了一會。
這份設計，是藍氏第一次進軍yimi這個品牌，若想在德國服裝設計這塊立足，無疑，這是份設計，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今晚加班，把旁枝末節好好梳理下，準備好過兩天的發佈會。」邊翻閱著設計，邊下決定。
「好，我通知秘書。」
「嗯，那你先去工作吧。」淡淡的，下逐客令。
他的冷淡與排斥，絲毫不能影響到恭天瑜有些開心的情緒。
她應一聲，像只花蝴蝶般，出了辦公室。
如果，一切都照她預計的軌跡行走，那麼，要得到他，似乎真的不太難。
……
時針，在一步步走，滴滴答答的聲音，聽得讓人心慌。
已是凌晨兩點，他，還是沒有回家。
窩在沙發裡，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她等得，有點累了……
以前，等他，即算等到天明，她也從來不會這麼心慌，甚至不耐。
因為，她知道，只要他回來，她便會有他一個屬於他的暖暖的擁抱。
那個擁抱，是有著神奇魔力的擁抱，足以將她心裡所有的陰霾與不安掃得一乾二淨。
可是……
現在不會了。
沒有擁抱，沒有安撫，甚至，連他的一個注視也沒有。
即算，上班一天下來，她累得像條狗，即算，眼皮早已在打架，她也始終撐著眼，豎著耳朵，注意著門外的動靜。
只想，在他回來的那一刻，可以看到她甜甜的笑容，和溫暖如初的燈光。
凌晨兩點半，她終於按耐不住。
電話，握在手心，已被染上了層層汗水。
撥了號碼，嘟嘟的長聲一直在不斷的響。通了，卻最終無人接聽。
一下子，心就覺得恐慌了。
兩點半……兩點半他會哪？不會出什麼事吧？
想到這種可能，握著電話的指尖，都緊張到發白。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出事的，白悠悠，不可以自己嚇自己！
拍拍臉，搖頭，很努力的說服自己擺脫這樣的想法。
衝進更衣室，胡亂的套上衣服，往門外衝去。
深沉的黑夜裡，
暈黃的街燈蔓延整個城市，卻是一片荒涼。
大街上，靜謐得駭人。
她孤身一人，單薄的身子，在風中飄蕩，孤尐而無助。
街燈下，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落寞……
失神的攔車，身邊幾個滿身酒氣的男子自她身邊走過，赤裸裸，放肆的打量，帶著驚艷的目光『淫』蕩而猥瑣，讓她整個人警戒而害怕得寒毛直豎。
寒冷的風裡，她縮了縮身子，顫抖了下，連眼都不敢胡亂瞟動。
心在打鼓，幾乎要蹦出胸腔。
終於，在她落荒而逃前，那群酒鬼，踉蹌著，打鬧著，自她身邊離去。
深呼口氣，心一鬆，淚就模糊了眼球。
擁住自己，死死咬唇，還是委屈得哭了。
突然好想，好想……有他在身邊的日子……
……
忍住滿心的恐懼，攔車，順利的到達藍氏集團的樓下。
抬頭仰望，藍氏大樓，一片燈火通明。
五年前，無數個夜晚，她總是這樣，經過藍氏時，總會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四十五度的仰角，抬頭一遍一遍的看著這棟大樓。
很多時候，她帶著緬懷的目光，淚流滿面。
路人來來往往，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只有她自己很清楚，她看的不僅僅是那些輝煌的燈光，還有……曾經，坐在裡面，那個幸福而快樂的大少爺……
樓下，年輕的保安告訴她，藍澈在樓上。
長長的舒口氣，懸著的心，這才終於放下。
只要他沒事就好……
年輕的保安，很熱情，對她似乎沒有半點防心，她只稍稍提了句，他便真正放行讓她上了樓。
二十八樓，是她很熟悉的樓層。
樓道裡，很靜謐，清冷清冷。
單薄的身子，在總裁辦公室前停下。
「咦，我認識你。」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了樓道的寂靜。秘書betty，剛從會議室出來拿資料遇上她。
她微微受驚，訝然的回頭。
認出這個女孩，是澈的秘書，上次來給他送衣服時，她見過。
「你好！」禮貌的笑著，打過招呼。
「這麼晚了，你來找我們總裁嗎？」betty一貫的熱情，揚手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嚇一跳，「哇，都三點了。」
「嗯，我就是來看看而已，不會打擾到他。」她靜淡的嗓音很低柔。
「那你要不進辦公室等等吧，總裁這會還在會議室開會。大概還有半個小時就ok。」betty邊說著，邊替她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都這麼晚了還在開會？」她聽得一陣心驚，這麼大的工作負荷量他承受得了嗎？
看來她得再燉好幾隻雞給他補補身體了。
「是啊！最近公司裡有個和yimi合作的設計，集團上下都特別重視，所以才這樣連夜開會。」betty笑著解釋，很輕易便看到對方眼裡那抹深深的疼惜。難得一向對女人都冷冷的總裁也能找到一個真心待他的女孩。
betty倒了杯水給她，然後兩人又隨便聊了一陣，從公司，到設計，到yimi。而後，betty又轉身進了會議室。
辦公室裡，只剩下她一人。
隔著落地窗，遙看著會議室的燈火，雖是孤身一人，卻一點也不覺得孤單了。
有他在的地方，哪兒都那麼溫暖……
她的目光，隨意的在辦公室內穿梭，落在桌上厚厚的一堆文件上。
忽然有些好奇他的工作。
走近，拿起，只是隨便的看了兩眼，便無聊的放下。
那些財經數據，一向是她最頭大的東西。
真佩服他的腦子可以裝進這麼多死板的數字。
……
她沒注意到，辦公室門外，有雙陰鷙的眼，緊緊盯著她很久。
看到她的手，觸上桌上的文件，那雙眼，驀地一瞇，一抹駭人的寒光忽閃而過。
很好，這個不在她計劃之內的變化，想必更有看頭。
……
半個小時後，一陣喧嘩聲打破了樓道的安寧，辦公室的人陸陸續續出來，她安靜的等了一會，卻仍不見他的身影。
開門，她往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的門，沒有闔緊，留了一道小小的門縫，她不知道，那一道縫，卻是有人故意而為。
她小心翼翼的探著小腦袋，透過門縫，望向會議室。
這一個眼神，卻讓她看得痛徹心扉。
會議室裡，藍澈仰頭躺在主席椅上，恭天瑜以曖昧的姿勢，坐在他大腿上。
他們的唇，緊緊相貼……不留一絲縫隙……
看起來，他們就是一對無暇的璧人……很完美，真的很完美……完美到她嫉妒，完美到，她直想哭……
她從沒想過，某一天，會有這樣不堪的一幕展現在她眼前。
她的澈……她的丈夫，怎麼可以吻別的女人？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忿忿，嫉妒，酸澀，齊齊湧上胸口。
心在抽搐。
下一刻，轉身，幾乎是逃離一般，飛奔而去。
室外，天……又寒了……
再努力的隱忍，淚還是落了……
眼迷離了……
傷瀰漫了……
散落在凜冽的秋風裡，一切都破碎不堪……
午夜，悲慼的街道上……又多了一縷滿心空洞的靈魂……
懷裡突來的重量，讓他冷冷的皺眉。
唇上的溫度，更讓他的如墨般的深瞳染上了深沉的怒意。
下意識地，冷冷推開她。當著她的面，手背，重重的拂了拂唇瓣，毫不留情面。
厭惡這種不屬於白悠悠的味道。
「抱歉，剛剛被桌腳絆倒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意外。」恭天瑜不怒，反笑得很開心，一種帶著勝利的笑。
目的圓滿達成，她自然開心。
「算了，你以後注意點。」淡漠的起身，眼眸都是冷的。他闔上文件，不再看她。
不知為何，總覺得她這一刻的笑，讓他深深的厭惡。而且，剛剛的「意外」，為什麼就剛剛得那麼好？
「總裁，剛剛有個女孩來找你，你看到了嗎？」betty臨走前報告藍澈。
「女孩？」他的心莫名一驚，手上的動作頓住，「什麼女孩？」
他不敢想像……
「就是上次給你送衣服過來的那個女孩子，我讓她在辦公室等您的，可是，剛剛去看了下，她好像已經離開了。」
betty的話沒說完，他丟下文件，轉身就跑。
神情，有顯而易見的慌亂……
悠悠……
該死的，現在是凌晨幾點？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胡亂跑什麼？不知道外面覬覦女人的男人色狼嗎？不知道外面有多麼危險嗎？
剛剛……剛剛的那意外一幕，她有看到，是不是？她一定誤會了，一定是的，不然她怎麼會沒等到他就先離去？
跑車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飛馳。
風呼嘯而過，滿腦子都是她單薄的身影。
煩躁的闖過一個又一個紅燈，路上，冷冷清清，找不到幾個身影。
慌亂中，很久才想起手機這麼先進的工具。
急急忙忙掏出來撥了號碼，話筒裡傳來的卻是冷冰冰的機械聲。
無法接通……
無法接通……
「**！」一遍遍不死心的撥打，話筒依舊毫無生氣。心裡越加的郁燥難安，低咒一聲，一甩手，忿忿的將手機甩出了車窗。
油門再一次哄到底。
視線，卻猛然被一道清麗而落滿悲慼的身影勾住。
她，一件薄到不行的襯衫，簡單的裹著那本就單薄的身子。蕭瑟的風裡，昏暗的街燈下，她呆呆的，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空洞的目光，落在對街的一角黑暗之地，很久很久，卻毫無焦距。
冷風，刮起她的衣角，她瘦弱的身子，在風裡瑟瑟發抖，她卻一直僵著，一動不動。
彷彿，外界的一切，她都無從感受。
這樣的她，好脆弱，脆弱得讓他心如刀絞。
無名的怒火在他眼底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