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謀朝篡位 第九十七章:勞役費損 文 / 李送
第九十七章:勞役費損
當周揚在前線與蜀軍交戰的時候,衛覬曾經與散騎侍郎王像一同主持典禮制度的制定,而且針對國家現狀,對於法律制度的恢復和建設極為重視。
衛覬認為刑法是國家最重要的工具,卻往往被官吏輕視,代之以主觀臆斷。
典獄之官掌握著生殺大權,應由明法公正之人來擔任,而往往因統治者對他們的輕視所用非人。
這是王政敝弊,國家喪敗的重要原因,遂主張恢復西漢《九章律》,並設律博士轉相教授,使官吏和百姓們都懂得法律,以法治天下。
曹睿卻對這些建議視而不聞,並非他不贊同衛覬的意見,而是為了對周揚進行削權政策,而大力動用了漢鼎錢莊的金庫。
僅管有王肅和楚昭、張希閒他們把持著漢鼎錢莊,但是仍無法與曹睿這一國之主相抗衡。
耿直的衛覬多次上書言事,告誡曹睿要善於聽不同的意見,留意於民間的聲音。
尤其在這種戰爭連綿的時期,更需要愛惜民力,計較府庫,量入為出。
「失去衛覬等同於去了我一條手臂。」周揚到現在仍覺得十分婉惜,歎了口氣道,「現在一時間還真找不到由誰來接替他的位置。」
「不知道哥哥回到洛陽之後,有沒有注意到一些變化?」司馬懿卻轉移話題道。
「變化當然是有的,比如陳泰究竟被安排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已經讓葉玄派人去查探了。」周揚道。
「恐怕怎麼查也查不出來吧」司馬懿卻道,「倒是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似乎都被哥哥忽略掉了,比如衛覬先生生前所做的事情。」
「衛鄉侯生前將河東鹽池收為官有,設置使者監賣,抽取鹽稅以買農具耕牛,供給歸民,使他們盡快恢復生產,重建家園。」周揚看著司馬懿仍在期待的目光,想了一想又道,「後來又主管重返家園的流民殖谷墾田,安定了人心,促進了關中經濟的恢復,大力增加了的漢鼎錢莊的財源收入。」
「後來呢?」司馬懿自問自答地道,「皇上近年來大興土木,勞役費損,以此為借口大量消耗著漢鼎錢莊的金庫,試圖用自己的人代替王肅,衛鄉侯正是因此而多次上諫。」
「這些我都知道,仲達究竟想說些什麼?」周揚不解地道。
「皇上動用了如此龐大的資金與勞力,不僅影響了國家的經濟發展,同時也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司馬懿繼續說道,「雖然衛鄉侯已經去世,哥哥也回到了洛陽,可是皇上並沒有因此而停止繼續建築宮殿,漢鼎錢莊早晚會被拖垮不說,就是民間所受的疾苦,也會為國家的將來種下了隱患。」
「我真是糊塗透頂了。」周揚恍然道,「一直在想著如何自保,如何掌控國家的政權,卻忽略了這一切最根本的問題。」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司馬懿苦口婆心地道,「民乃國之根本,若是朝廷中民間獲奪私利的話,早晚會出大事,當年漢高祖正是農民起義出身,三十多年前規模極大的黃巾起義,也是一個歷史慘重的案例啊」
「我想到由誰來代替衛鄉侯的位置了。」周揚忽然欣悅道,「陳留太守高堂隆,早在先帝時期,為了維護泰山太守薜悌的威信,而按劍震懾郡督軍,乃是一位耿直的人。」
「這真是一舉兩得的妙計。」司馬懿不等他說完,立即拍案叫絕道,「由此人上諫皇上終止苦役,不但所得人心的是哥哥,而且還可以借此壓制皇上繼續消耗金庫的行為。」
「仲達聞琴即知雅意。」周揚微笑道,「那麼我們即刻派人去把高堂隆召回洛陽,先看看此人究竟能不能為我所用再說。」
數日後,高堂隆奉命來到了丞相府。
周揚見他仍然身穿官服,一身風塵僕僕地趕來,連忙親自為他接風洗塵。
可是高堂隆竟然拒絕,迫不及待地直接說道:「下官得知周丞相有意終止百姓苦役,就連夜趕來了洛陽。」
周揚心中暗讚,但還是先出言試探道:「不知道高太守對此有何建議?」
高堂隆奇道:「上諫皇上,本就是臣子該做之事,昔周景王不儀刑文、武之明德,既鑄大錢,又作大鐘,單穆公果斷上諫而招弗聽,泠州鳩對而弗從,遂迷不反,周德以衰,良史記焉,以為永鑒。」
周揚暗忖此人雖然憂國憂民,但是說話卻囉哩羅索的,看來就算把他擺到皇上面前也未可聽勸,不過倒是可以利用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同時也可以為天下百姓辦點實事了。
高堂隆又道:「如今小人好說秦、漢之奢靡以蕩聖心,求取亡國不度之器,勞役費損,以傷德政,難道多修幾座廟宇,多建幾個宮殿,就可以興禮樂之和,保神明之休了嗎?」
周揚連忙示意他先停一停,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高太守奔潑勞碌,還是先到房內好好歇息幾日,改日本相將與高太守一同向皇上進諫,如何?」
高堂隆也覺得更多的義正言辭,應該在皇上面前說才更有效,於是便先行告退了。
周揚鬆了口氣,心想那死去的衛覬是太不會說話,而這個高堂隆又那麼羅嘰吧索的,相信到了皇上面前,一定會讓他聽得頭漲得兩個大了。
早在一旁聽得良久的司馬懿這才走了出來,微笑道:「看來這次皇上有得受了,不過以皇上的性格,估計這麼一點點小事仍是能夠忍得住了,問題在於我們如何真正做到終止苦役,如果這件事情無法解決的話,我們很難抽出時間到首陽山走一趟了。」
周揚點了點頭,道:「不過我們也應該到修廟建宮的苦役處看看。」
司馬懿道:「哥哥能有體恤民情之心,實在難得。」
翌日,兩人便服到各個苦役的地方視察,方才知道高堂隆說的一點也不誇張。
無論年老少壯,都被派去了建宮築城。
這次曹睿不但徵召河南一帶的勞役,也從山東、河北各地調來上千萬百姓,有一大部分甚至只有十二三歲,其中還包括了許多農民,而使得原本耕種的農民人手十分緊張。
眼前這些苦役只是極小的一部分,看著他們面無表情地拖石運車,身體早已經不屬於自己,更像是一架架瘦得皮包骨的機器。
「我真的很難理解,皇上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周揚看得心痛不已,渾身僵硬道,「如果說為了將漢鼎錢莊取代他的人,那麼大量耗資興許是一個最壞的辦法,可是把這麼多人投入建宮修廟上,我真的不明白建這麼多宮殿他住得完嗎?修這麼多廟宇真的可以保佑到什麼嗎?」
「帝王的心術,常人的確是很難理解。」司馬懿歎道,「也許就跟哥哥你一樣,僅僅為了一種成就感吧」
「成就感?」周揚略顯彷惶道,「修建了這麼多的建築物,可以給他帶來成就感嗎?」
「我們不妨設身處地為皇上想一想。」司馬懿道,「身為一國之君,肩上所扛起的責任,之前又有武帝曹公與先帝兩位傑出的帝王,他們為國家做出的貢獻與展示出來的魄力,尤其是當年曹公立下的蓋世奇功,更是當今皇上望塵莫及。如果皇上不想被人說一代不如一代的話,那就必須幹出一番事業,既使他無法超越兩位帝王,至少在政治上必須幹出屬於自己的一番成就。」
「可是偏偏集權政策到了他這一代,又被我所掌控了起來。」周揚有些愧疚地道,「所以剩下的只能是從建築物方面著手了,就算當年秦始終修建萬里長城一樣,對嗎?」
「差不多是這麼回事了。」司馬懿道。
「那麼站在我自己的立場,我也同樣是無法完成助武帝曹公實現一統天下的夢想,也退一步求其次,將政權掌握在手裡,希望這個夢想能在自己手中完成了對嗎?」周揚自言自語著,「人若是無法做到一件事,便會去用其他滿足自己的需求來代替,我自己也是一樣。」
「並不一樣。」司馬懿立刻點醒道,「哥哥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成就感,也不僅僅是為了自保而已。」
「那我是為了什麼?我一直對此感到不解。」周揚問道。
「也許,只是哥哥與曹公同樣對夢想追求,另一種方式的延續吧」司馬懿頗有一些感觸,但他隨即又轉道,「不管怎麼樣,現在想再多也無意義了,擺在眼前的是一群受苦的百姓,還有哥哥與曹公的夢想,而哥哥也早已做出了選擇,不是嗎?」
「沒想到周丞相也在這裡啊」
周揚正思緒間,只見高堂隆竟從一群苦役的對面走來。
司馬懿也為之一怔,但馬上就瞭解了眼前這位太守,心裡是真的要為百姓幹些實事的。
高堂隆竟隨身帶著紙筆和一大堆的文件,雙眼烏黑的樣子,顯然是一夜未眠。
周揚更是感到心生愧疚,因為自己本來就是出身草根的階層,卻反不如這位古代的官員更希望解除百姓的苦難。
於是下定了決心,不管自己個人的夢想如何,也不管現在與曹睿的局面如何,還是先與高堂隆一起幫助這些正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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