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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卷九 第三章 文 / 海紅鯨

.    張莊堡在河岸上跨路而建,對岸來的人過了橋走十多丈就到堡牆的西門,想要不驚動哨兵繞過張莊堡是不可能的。堡內有五哨六百多屯田的守備軍,拖家帶口的佔了近七成約四百戶。另外,十一月末又增加了兩哨護衛隊,現時堡內連軍帶民一起,總人口約有兩千一百餘人。大戰後的一個多月,由於這次捉獲的俘虜實是多得緊,人手充足下,這裡在築起堡寨的同時,也於堡外開墾出兩千多畝田地,並且將冬麥種了下去。若是沒什麼事故發生的話,光是這二千多畝田里種出的糧食,也可以解決這個堡內之人的半年而有餘了,正好趕得上另一季田里的收成,自給是沒有問題的。堡內的所有人都相信,在明年春暖解凍後,僅利用分派到百多頭調教好的牛,就可以再墾出數千畝地。到了那時,吃穿用度豐足有餘,全堡的人可以過上富裕的好日子了。

    即使是在十一月開始就下過好幾場雪,天氣還是干冷干冷的,令王寶他們這些南方人很不好受。不知是否吃穿都得到保障,據本地人說,今年的冬天可比往年暖多了,別的人們不清楚,僅從入冬以來沒凍死人就能說明冬天轉暖是實實在在的。而且,大家還指著洱水的河面說,往年冬天河面上結的冰有六七寸厚,早就可以鑿開冰面釣魚。但今年到快過年的現在,冰面也僅不到兩寸,走上去吱吱嘎嘎的令人牙根發麻嘴發酸,使得大家不得不放棄對美味的追求。

    這話王寶倒是表示同意,這裡以前的冬天是不是更冷他沒經歷過不知道,但現在有了根據地的官府管理,所有人都能吃得飽穿得暖。誰還會冒不必要的危險,到一個不好就會掉入凍死人地水裡喪命的河面上鑿冰釣魚呢。

    大地上東一片西一片墾出的地裡白茫茫,還沒開墾之處白色地雪、黃色的枯草、青色的灌木和闊葉樹連成片。沒能在入冬前積夠食物的兔、鼠等小動物出沒期間。為它們的生存溜出溫暖的洞穴覓食。這些小動物的不安份,又引得狐鼬等獵食動物也出動伺機用捕獲它們裹腹。

    這二十多年京東兩路先有楊安兒等紅襖軍起事造反,還稱王設官。金國地朝庭派兵征剿,賊起兵來,兵去賊又起。此後更被蒙古韃子兩三次掃掠而過,再加上李蜂頭所部只會到處就食不事生產,整個京東東路可說得上是人煙稀少。人煙一少。倒是給各種大型的野生動物造成了很不錯地生存環境.在這二十多年間繁衍出為數眾多的種群。野牛、野馬、野驢隨處可見。山羊、麂子、各種鹿,甚至有幾群四不像(麋鹿)出沒其間。除了這些於人無害的動物外,還可以看到有狼走動。據說大型的食肉動物,如虎、豹等物事也不在少數。只是一般較為少見罷了。

    有這麼些動物在野外相伴,坐在鐵甲車內地王寶他們,一路行來倒也頗不寂寞。

    十一月堡寨的圍牆初成時,這裡共安排有十架子母炮用於守住通路,堡牆四角各放一架。北、東、南門上安放一架,另外三架放在正對過河大橋的堡牆上。上月底,兩哨護衛隊到張莊堡帶來十架子母炮,守備軍的部將張應添在北、東、南三門各加了一架外,把其餘七架子母炮一古腦全安置在大橋這一面。兩哨護衛隊配備的入架小炮,則留做機動地火力。有了這二十架子母炮和八架小炮在,要想從橋上通過、攻下張莊堡可沒那麼容易。

    鐵甲車巡邏到張莊堡的時間是在巳時正、末之間,遠距堡寨數十丈。在車頂上對四下觀察的了望兵叫道:「將軍,堡內有人出來,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王寶和羅家旺跳下車,就看到三十餘丈外的堡北門大開,跑出來的四個人已經近至十丈,當先的三個正是守備軍的部將和護衛隊地兩位哨長,另有一個則是穿著老羊皮襖的高大漢子,他們一邊跑還一邊向這裡直揮手。

    「怎麼回事?」王寶向上氣不接下氣跑到身前的守備部將張應添問:「有什麼緊急情況要這樣跑,這位是?」

    「將……軍,這位……位是臨朐城內派來與我……們商談的人,剛……剛到堡內不久。他說,臨朐城內除了留下五百多老弱殘兵外,其他一千餘稍好些的賊兵昨天全都被勾抽到益都以西去就食了。現時城內連快餓死的細民百姓在內,總共只有不到三千丁口。我剛要讓人寫信用信鴿向將軍稟報,沒想到將軍和鐵甲車一起到了。」張應添邊喘邊講,把身後那穿老羊皮襖的人拉到面前,吩咐道:「你將情況向王將軍稟報,讓他相度看看,是否同意你們的要求,派兵進駐臨朐或是把你們城裡的人全都帶過河分發到其他地方去。」

    羊皮襖漢子是個二十來歲的人,頭上的皮帽把雙耳包得緊緊的,露出一張由於長期營養不良而青白色的臉,兩眼射出對生命渴望熱烈的目光,顯得非常激動的跪到地上,哽咽著大聲道:「王將軍,小的高四郎,受我們齊懷德將軍所派,到此來與大人商量投效你們的事。我們將軍求大人調兵帶些糧食到臨朐城去,救救那裡還沒餓死的數千大小。請將軍救救我們吧,前些天已經有人相食的慘事發生了。」

    「只有兩千多人……唔,所需糧食也不多,有個萬把石也就能維持到明年夏糧收成了。照目前昌樂糧倉存糧的情況看,糧食是不成問題的。借此將臨朐取到手裡,這倒是個大好機會。」王寶聽完那人提出的請求後,心裡急速盤算:「臨朐城與昌樂一樣不怎麼大,有一軍一千多人加上我們的火器,再加固一下城牆的話,應該是能守得住的。多了一座城在手裡,這一面十多里的河道上就可可以保證不會讓蒙古韃子過得去了。就算是守不住,也沒什麼關係,最多把城裡地人全都撤到張莊堡來就是。從昌樂調一軍護衛隊把這個橋頭堡先佔了,讓韃子多些麻煩也好。」

    王寶向羅家旺、張應添他們問道:「這件事你們怎麼看?」

    張應添:「將軍。連同這段時間運到這裡備戰用的算上,我們堡內現存有將近一萬石糧,不須再從別處運都足夠了,只是我們這裡人手不足,全都過河去臨朐的話,張莊堡就成了個空寨了。」

    羅家旺道:「二三千人呀,請將軍救救他們吧。糧食省著些有個三四千石也能讓他們活到明年。實在不行地話也可以將這幾千人搬過河來。」

    這樣自動送上門來,有人有地可以擼到手中的好事。如果不接受的話,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王寶對高四郎說:「好,你回去告訴齊將軍。先將城內的情勢穩住,不得再有人相食的情況出現。另外,派些人過來這裡運糧,並將所有當兵的人集合起來,準備接受收編。我們馬上就過去安排城防的事宜。」

    「羅將軍,你地鐵甲車先過橋,進入臨朐後守住進城的東門。你們兩哨人馬上整裝,隨鐵甲車一起過去接收臨朐縣城,先把住其他三個城門,任何人不得放出城去。」王寶在高四郎走後立即下令:「張將軍,你去堡內調四哨人,將前幾天運到地十架子母炮車搬到臨朐城。並接手城防。另外,派人先準備二十石米面、一百石稻麥,其他的以後再聽令調撥。」

    寫了命令用信鴿送去昌樂,王寶就過河去臨朐縣。

    臨朐縣在北宋初有戶數將近二千,到金兵南侵前達到最高峰三千七百多戶,那時城內在籍的居民為一千七百多戶,人口七千五百多人。要是連同客戶與逃、絕戶一併算上,城內的總戶數可能達到三千以上,人口絕對超過兩萬大關。

    臨朐縣城建於洱水上游西岸,城周八里一百五十二步,四方形地城廓開有四個城門、泥夯的城牆高為兩丈,牆頂寬一丈五尺左右。這十多年來,蒙古韃子數度攻掠山東兩路,這個縣城也數次被蒙古韃子不攻而克。早先蒙古兵都是燒殺搶掠過了就走,除了殺的人多,城內的房屋被燒後又建成茅棚草舍外,城牆倒是損壞得不那麼嚴重,僅是牆上的垛口因為沒人去保護維修而基本上沒有了。縣城地東門距河岸一里,東西向的驛道貫城而過,南北兩門則是通往各村鎮的稍大道路,這個位置在河水未結冰的情況下來說,實是很有戰略意義的一個城池。

    問過留守的賊將,他才知道自去年九月的一場大戰後,李璮手下的四五萬人除少量被殺外,大部分做了根據地地俘虜,根本就沒多少兵了。此時,除益都這個僅次於濟南的大城還有五千人在駐守外,別的縣城與臨朐差不多,僅有數百人駐守。

    察看過周圍的地形,還不算損壞得太糟糕的城牆和五百二十多骨瘦如柴的賊兵,王寶覺得這樣的城市,比河對岸的張莊堡更有據守的價值,便下令張應添留下四架子母炮、一哨人守堡,其他的守備軍及其眷屬全都調轉到臨朐縣城來,將這裡的五百多人留強汰弱編進軍中,加強這裡的防衛。

    在派出哨探後,王寶吩咐對城內的原住民進行全面救濟,要求他們以勞換糧,所有能勞作的人都安排去掩埋屍體、修補城牆、清理城內的雜亂垃圾。然後按根據地的規矩用糧食來收購所有的土地、興建房屋、開荒墾地。

    洱水邊上戌守的河邊一堡、二堡守備軍,也在同一天接到櫃米寨、壽光縣兩處賊兵將領投效的要求,同樣的,兩個堡寨的守備軍、護衛隊全都不約而同地派出人馬,帶了糧食進駐到這一寨一城兩處地方接手。

    得到報告後,安撫使衙門立即勾抽即墨、文登、牟平三縣的三千餘守備軍趕赴洱水,聽任王寶調用。到了紹定四年正月初,得到三千人和數十架子母炮的王寶,已經把兩縣一鎮這一塊地盤牢牢地控制在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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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成和他帶出來的一百二十二名池州應家子弟,是在十月初十日到達膠西城內的。在他們剛進入膠州灣還還沒下船之時,便先有陪同他們來此一位叫晏昌朝的雙木鏢局鏢師。拿了一疊印好地字紙向各人分發。

    晏昌朝邊發字紙邊向他們交代說:「各位應大俠,進入我們根據地之前,一定要先把這紙上交代的事全都記熟了。免得到了根據地以後誤犯此地的律法而引起不必要地麻煩,弄不好還會被巡查的捕頭捉去,讓官府給判服幾天的勞役。」

    應天成拿到字紙後沒馬上看,拉住晏昌朝問道:「晏老兄,你將這些紙交給我的兄弟去分吧,先給我們說說,山東的根據地裡有很多禁忌麼。官府判服的勞役又是怎麼個說法?」

    晏昌朝將手裡的字紙交給別人後,坐到應天成身邊笑著說:「你們第一次到根據地來。也難怪會不知道,小地這就給眾位大俠講講。我們局主在得了三州地面作為根據地後,首先就向我們護衛隊的人立下了幾條規矩。一是不准隨地吐口水、大小解、亂丟廢棄地雜物:二是凡我護衛隊和雙木商行所屬的人,到了根據地以後只要見到有歹人作奸犯科。當時有捕頭捕快在,並能及時制服壞人時可以不必多管,假如當時沒有捕快在場,或是人手不夠制止不了壞事,就必須上前制止。有干犯律法的須得扭送捕房法辦,若是有見到有人作壞事而求自保不上前的,以同犯論處;三則要所有人都必須對人和氣、買賣公平,不得仗勢欺人……」

    應天成奇道:「晏老兄請稍等,你說地三項規矩,第三條說要『對人和氣、買賣公平,不得仗勢欺人』我們能明白,但第一、二項就想不通了。不准大小解倒說得過去,可人家吐口水,見人做壞事不上前制止有什麼干礙了,這樣也用得著處罰麼?須知人總會有身體不適之時,身體一旦不適嘴裡就必定有痰,不把嘴裡的痰吐掉,難道還叫人吞回肚內去不成?再者說,人天生就有避凶趨吉的本能,遇上有危險的事時自然會遠遠的躲開以策自身地平安,為何這也要與作壞事的人同樣論處?」

    晏昌朝笑道:「咳,不瞞應大俠說,開始時我們也不懂局主為何要立下這樣的規矩,大家僅是按局主的吩咐去做。後來才由護衛隊的官長和商行的管事向我們解說,才明白此中的原委:局主的意思是,我們根據地現時地人少好治理,便要開始就定出規矩來,決不可將來繁榮發達後變成臨安那樣,全城內外滿地垃圾,一到早晨大街小巷到處有人推車收取各家一天下來的屎尿,滿城四下都是臭哄哄的熏得人頭昏眼花,這是第一項規矩的作用。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得病的人會很少,有了瘟疫時也不會很快傳給其他人。」

    「不准隨地吐口水、大小解、亂丟廢棄的雜物也不是隨便說說就行的,我們到此山東時在諸事都要處理的當中,還募請了本地的人在城內及四鄉建起了很多茅廁、便所。後來……啊,是在今年的七月間,『化學道院』的道長們還募人在便所茅廁處修了小地道,通向挖出大坑用磚砌成的什麼『早氣池』內,說是用密封的管子引出內裡的『早乞』,可以用於煮飯呢。另外,選了地方用石頭砌了半人高的垃圾圍子,以便讓大家能按規矩辦事又不覺會有什麼不便。」

    「找出氣來可以煮飯,那等臭哄哄的氣為何要去找它,臭氣一見天就全都走掉了,還能怎麼找?」一個才二十餘歲的應家年輕人驚奇的問道:「後來找到氣了麼,那種臭氣真能生火煮飯嗎?」

    「唉,你沒聽明白吶,不是去將氣找出來,聽說是一種叫『早氣』的物事,會不會臭我也弄不明白。」晏昌朝笑著向年輕人解釋道:「那『早氣』倒真個是有的,他們見過的人講,道長們弄了個什麼灶頭,裡面裝上銅、鐵製成的機關,將火折子湊上去便確實是能將火頭點著。有沒有用這『早氣』煮飯我可不知道。不過,他們說那些道長們在灶上放了一口大鍋。用那鍋來煮豬食卻是真的。大家都想不明白,從外面看去那灶內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可燃著地火卻是一直在燒。直到將豬食煮好後,道長擺弄了一下機關便又可以將火熄滅。直是太神奇了。」

    年輕人道:「呵,這裡的道長真了不起,連這等事也能做得出來!」

    晏昌朝笑道:「嘿,道長才沒那麼大的本事呢,這都是我們局主教給道長們做地,要知道我們局主可是天師道的『上人』啊!」

    應天成在晏昌朝話聲稍停時接口問道:「好了。好了,這些話到此為止罷。晏老兄再給我們說說。第二項規矩又有什麼說法呢?」

    晏昌朝一拍大腿,叫道:「真是的,我一講起話來就沒頭沒尾了。這第二項規矩麼,主要是我們護衛隊分到各地做捕頭捕快的人不多。做捕頭捕快的人少了,那就難免會有些不法之徒出來作奸犯科,因此上需要所有人都一起來動手,根據地的治安才會好,歹徒壞人才不敢在我們這裡做壞事。」

    應天成他們到了膠西城以後。市面雖然沒臨安那樣的大都市般繁榮,但人來人往地也不算蕭條,相比一般的州府治所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城裡,確實是看到這個不大地縣城與其他地方大不一樣,不但街道乾乾淨淨,所見的人也絕無隨地大小便、吐痰、丟垃圾的現象。許多看得出是外來到此般販的行商,也都帶有絹帕或是草紙,小心地把吐出地痰、需要丟棄的垃圾包好。帶到巷口、街角丟到那兒的小圍圈內。

    從碼頭到城內的十多里路他們是坐車行的大客車,每車可容十四五個人乘坐,每人地車費是三文錢,算來比大宋境內的任何一處地方都便宜很多。雖然大宋並沒有這樣專用於民間載客的騾車,但只要拿坐轎、騎馬、坐轎車的使費一比,就能知道所共有銀錢孰高孰低了。

    這十幾里一路走下來,應天成還發現這裡沒見到沿街路乞討的乞丐,連衣衫單薄破舊的人也是極少。那些穿較舊衣衫的人,可以看得出是做力氣活的,而且他們地衣服雖舊卻不破,都有縫補過的痕跡。

    綜合路上所見的人物,應天成基本可以斷定,在膠西這裡是沒有什麼太窮之人的,既便有些相對比較窮的人戶,也絕對比自己在大宋看到最富裕的兩浙路和臨安的情況都要好得多。最起碼的一點,就是絕不會有人餓死的情況發生。其他的地方如何,因為沒有看到過,所以他也不敢說。僅此一點,他就不得不讚歎,這位自己父親讚不絕口的林飛川,能有今日的成就並非偶然,實是有其過人之處。這也令得應天成暗自打定了主意,此後就在這裡施展自己的才華,幫助這位還沒見過面的林飛川做出一番事業來。

    一百多應家子弟到了膠西縣城後,由於有不少人沒坐過海船,路上吐得天昏地黑的一時還沒恢復,故而在城內歇息了六天時間。

    十月十六日,應天成去尋著了張國明、沈念宗兩位根據地的主官,經過商量後便把一百二十二名應家子弟分開成三撥安排下去。第一撥是對行政吏治較有興趣、也學過這方面學問的,共有四十二人,按安撫使衙門的決定派去根據地進行急需進行,卻因人手不足而還沒做的人口戶籍普查登記。這撥人從根據地所屬的六州二十一個縣中,最東邊的寧海州文登縣開始,進行為期三月的清查事務。第二撥則是武功較好的四十人,組成四什,分派給張國明、沈念宗、謝三菊各一什人作為親衛,另外一什武功特別高的則作為安撫使衙門的專用衛士。餘下的四十人是沒什麼讀過書,武功也並不高的年輕後生,分派到護衛隊大營去隨大流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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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州人衛襄,字助之,今年二十九歲,個子不高,長得清清秀秀,寬大沒繫腰帶的博袍穿在身上顯得很是瘦小。但卻有一派文雅士的風範。與個子比他高了半個頭,年長了一歲,同樣打扮的同鄉周夤。都是永嘉學派葉適的親傳弟子。

    衛襄在數月前接到江淮大俠丁家良的書信,約請他邀請些有志於政治,但又不齒史彌遠地浙東事功學派的人,到朝庭視為羈縻地的原京東東路去。丁家良地信中說,他們此去京東東路,一則可大展他們的平生所學,用事實來給理學派中道學之人說理。若是事功派得以建功立業,這就說明只尚空談的道學無用;二則能幫助當地的官府治理地方。為那裡的百姓做些好事。

    大宋朝堂上執政為官者雖有「非鄞則婺」之勢,但還是很多兩浙東路有骨氣的士人不齒於史彌遠的為人,不願入朝與其為伍,而衛襄與周夤就是其中地兩人。接到丁家良的信後。衛襄找到周夤商量了許久,一時間都拿不定主意自已是否要去京東東路。

    有宋一朝,自太祖杯酒釋兵權以後,武將地地位大大降低,過去的那句「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只剩下一半的市場,要把其中的那個「武」字去掉才能說得通,數百年來也只有文人才吃得開了。

    這是紹定四年二月初五日上午,驚蟄日剛過完,南風雖然已經時停時起地吹一個來月,但還是時不時的會有北風趁著有餘力來與對方一爭高下。這些天就剛好遇上了這樣的天氣,估計再過些時日北風將會完全消失。本來,這樣吹北風的天氣裡。一般船是不會出海北行的,可雙木商行地海舶不同,只要不是很大的頂頭風,它們照樣可以在海上來去自如。而且,聽說山東那裡急需大批糧食,所以為了賺錢,那位貪利的大糧商黃根寶也顧不得那麼多,還是讓海舶裝滿了貨後就出行了。

    年前衛襄和周夤聽了從膠西回來的人講述那裡的種種情況後,不禁好奇心大起。他們受人指點,去找到專做京東路生意的大糧商黃根寶,與這年輕的商賈講妥,過完正月後就搭運糧的便船到京東東路。

    黃根寶早在十月就接到師傅地信,要他負責將前去山東的文人盡力送走,當然也就在糧船上專門為他們安排了一個單間艙房。

    五千斛的海舶經過近十天的頂著側風航行,此時已是進了膠州灣,衛襄和周夤在艙房內一邊喝著萊州產的精裝散茶,一邊對此行的目的地進行猜測。

    「敬深兄,雙木商行治理的京東路,真比我們兩浙路還富裕,你相信有這樣的事麼?」敬深是周夤的表字,衛襄一直以來都是以兄事之。這幾天已經不大會暈船了,從昨天開始就能下床與周夤談話,今天海舶進入膠州灣後,船的晃動明顯比以前少,又聽說再過個把時辰就能到達此行的目的地碼頭,他就更是打起精神來不肯躺下。看著漸漸遠去的陳家島,衛襄又再提出自己的問題:「你這些天一直都和海舶上的船夫交往,肯定知道好些事情,倒是給小弟說說,為何這艘海舶頂風也能行走得如此快法?」

    「助之賢弟,我們已經快到京東路了,到底是否比兩浙路富裕去看看不就明白,用得著問我這和你一樣不明所以的人麼。」周夤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眼睛朝船艙外看,嘴裡說的話也是不緊不慢:「說到這艘海舶,倒確是有許多巧妙的機關,能在如此的頂側風中行走。雖然這與火長調戧行船之技大有關聯,但聽船夫們說,若是沒有船的機關,似此等頂頭側風的情況下,溫州到膠州灣的時間須得半月到二十天才能到達。」

    衛襄想了想道:「這麼說起來,海舶上裝設的機關是能出力,並且其推動船行的力氣還不小啊。」

    「正是。」周夤沾了些水在小几上畫了幾下,指點著說:「賢弟請看,這兩個是船夫們所講密不透風的深鼎,內裡裝滿淡水,底部加石炭燃燒。他們說,將水燒得化成了汽後,就會有極大的力氣,能推動一個什麼杓輪,再由杓輪帶動一個叫『螺旋槳』的物事,便令得海舶前行了。」

    衛襄沉吟了一會,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緩緩說道:「唔,這海舶上的機關物事用得巧妙。小弟想,此正應合了先師『以利和義』、『道在物中』之理。也證明先師所說『既無功利,則道義者,仍無用之虛語』。『善為國者,務實而不務虛』的話正確無。僅以此事來年地,朱(熹)夫子『理在事先』之說落於先師之後了。」

    周夤道:「程朱道學空談性命道德,豈不聞『人心不同,所見各異,雖聖人不能律天下之人,盡棄其學而學焉』。他們要求下至細民百姓。上至人王君主以內聖的功夫翻出外王之境,只怕是有好心而無法做到。」

    衛襄振臂而起。大聲說道:「道學家們太注重講究道統門戶,自視甚高責人太苛,只許有此獨一家地道學聲音,特別是其學派之人進入官場多了以後。對其他學派極盡打壓之能事。便如同黨禁時的黨爭,那些道學家們只怕是借道學之名,行結黨營私之實,哪裡還有道德可言。」

    兩人抨擊道學入神,不知不覺間海舶已經靠上了膠西碼頭。直到一位船夫走到艙外敲響艙門,這才驚覺過來。

    只聽船夫在外面叫道:「兩位官人,我們已經到達膠西碼頭,這就請官人們下船坐車罷。」

    衛襄和周夤下了船,早有人安排好讓他們坐上一丈長、六尺寬的四**客車。在上車之前,兩位秀才又驚奇了一把。他們看到這種有四個直徑兩尺五寸大車輪地客車,與自己在南方所見的兩輪車大不一樣,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四個木車輪都有近三寸厚。輪緣接地處的寬度卻只有一寸左右。這還不算什麼,他們看到其他已經轉頭的客車,在調頭時前面的兩個輪子竟然是能夠以上面的車廂為軸轉動地。

    坐上車後,據同船來此販貨的一位溫州客人說,這裡只兩位安撫使、州府縣地大人辦公事才能用各自衙門的公家專車,其他在官府內供職的各等吏員,都沒有公車使用。除非他們自己出錢買車,請得起車伕。若有緊急要辦的公事,則可以向民間優先募用車子。否則,全部人外出辦事都是坐這種騾馬拉地大客車。

    問起大客車,這位溫州老鄉可就打開了話匣子了,不無羨慕地告訴他們說,在這數州的地面上除雙木商行是客、貨的運輸都經營外,另外還有五家專門經營客車的車行。似這樣每架能載十多人的大客車相信總有一二百輛,能走遍六個州地所有二十多個縣城,甚至有些較大的市鎮也有固定時日行走的客車。多的地方每日有十多趟車來往,最少的縣也有兩三趟。這裡的路好,除萊陽、招遠、棲霞三個縣有些上下坡的馬路外,其他地方都是平地,十分好走也極為方便。而且坐車出門到根據地內的價錢也便宜,拿最遠地路程,從文登到莒州治所莒縣八百餘里四天的行程,不算吃住的車錢一百六十文足。你要是不怕辛苦又想省錢的話,自帶乾糧吃,晚上歇息可以留在車上坐著睡,趕車的大掌鞭是不收錢的。

    「唔,坐這樣舒服的客車每行走十里路兩文錢,算來確是不很貴,但也不怎麼便宜。」周夤在老鄉的話稍停時插言問道:「兩文錢麼,按此地的物價來算差不多能買兩合米,煮粥夠一個人吃得很飽了。這樣看來,此等客車也只有為官府辦事的吏員、差人,或者是有錢賺的商販才坐得起的了。可為官府辦事的吏員差人,做買賣的客商又能有多少呢,若是沒人坐車的話,這些車行還賺什麼錢。請教,如此多、坐上了又如此舒服的客車,開車行的人不會虧本麼?」

    溫州老鄉失笑道:「咳,兩們才到山東,也難怪你們不知道,實際說起來,官府的吏員差人確是不多,坐車去遠地辦事的也很少。做買賣的商販麼,也只在各個有生意做的縣城來往較多,較偏僻的地方是不會去的。所以,五六家車行的數百輛客車靠這些人坐,那是沒什麼生意,也就鐵定虧本的。告訴你們吧,這麼多的客車,基本上全都是本地人坐,不要說坐十里路的車僅花區區兩文錢,就算是再多一點人們也還是坐得起的。」

    衛襄與周夤對望了一眼,眼裡流露出「連細民百姓都能花錢坐如此舒服的客車,這裡果然是比兩浙路富裕多了。」的意思,他們的心裡對這裡更多加了一份好奇,恨不得立時按丁家良信中的交代,馬上尋到安撫副使沈念宗。這時兩人才發現,在與老鄉的談談說說間,大客車已經進入了膠西縣城。

    「兩位請看,前面那個房屋就是膠西縣的縣衙了。」老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怎麼樣,他們的縣衙實在是太寒酸了吧。」

    兩人順老鄉手指處的一座房屋看去,這被老鄉稱為縣衙的房子佔地倒是有兩三畝,只是這個衙門像普通人家蓋新起來的住屋。雖然有一個大門,門面和柱子也是剛油漆過顯得很新,但與大宋的衙門來比的話,確實是太過寒酸了些。

    忽然,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傳入耳中,只見縣衙門口圍了三四十人,人群裡有人呼天搶地大聲號哭,圍觀的人也有許多議論紛紛一臉不平之色。另有少數則是面現不屑之狀,走出人叢「呸」地吐出口水,嘴裡小聲罵著什麼話掉頭離去。

    客車的掌鞭師傅「啪」地甩了一下響鞭,回頭對車內的人叫道:「各位客官,膠西縣城已經到了,有想在此下車的人客可以下車了,我們的客車要去車行停下,相去還有百十丈路。」

    衛襄和周夤商量道:「敬深兄,我們就在此地下車吧,先在城內看看,然後再到安撫使衙門如何?」

    周夤道聲「好」,當先將衣包提著就下了車。

    衛襄下了車後,看到大街上有十來個穿著武士戰袍的人走來,他知道這些人都是這裡被稱作護衛隊的戰士。這十多個戰士中有兩人好奇地走進人群看熱鬧,不一會就匆匆回到那幫人中憤憤不平地嚷嚷。

    衛襄不知道,這十幾個人正是前幾天回到根據地的林強雲他們,今天偷得一點空閒,與親衛們一起想到城東北角外的救護訓練營去,看看那千把學習戰場救護的男女兵們有怎麼樣的進展。

    本來,到救護營去走北門還近了些,不必從這條人多的大街上走的。但林強雲也想趁此時機看看這幾個月來膠西城內有什麼變化,所以就準備出東門後再去救護訓練營。沒想到會在縣衙外遇上一大堆人吵鬧。

    跟來的親衛有兩個緊跑幾步過去探看了一下,不一會就回到正想進入一間飲食店中吃些點心的林強雲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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