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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廿三章 文 / 海紅鯨

    廿三章

    林強雲只聽廳內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聲,似是真的有好幾個女人的聲音說了聲「是」。

    只聽姬艷道:「你們算是運氣好的,能在慾火發作焚心之前得男人為你們破身,使聚積於體內的極旺的慾火宣洩了些許。還有那陰火極盛而又沒人及時為其洩火的女子,將會因慾火焚心而發癲。面這種發了癲的女人,全沒了羞恥之心,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見了男人就會脫去衣裙向其求歡。此等發癲之女子,我們俗稱其為發『花癡』。得了這種『花癡』症之人,只有少數症候不是很重的,在嫁人得了雨露後會稍許減輕,但還是不時會發作。那些症候重的麼,唉,那就從此痊癒無望,至死方休了。」

    姬艷這番話讓林強雲聽得大奇,心道:「原來發花癡是這樣得的病。想不到這個邪道『和合門』的弟子,倒還不是太壞吶,聽他的語氣似是還很同情發『花癡』的女人呢……」

    姬艷的聲音再次傳出,又把林強雲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你等一定要記得,你們雖然**極為旺盛,也不可對男人的交合需索無數,應該有個度。也就是說,你們每日最多只能與男人交合兩次……」

    姬艷的話未說完,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說得好聽,你道所有男人都能一日二三度春風麼,有些男人呀,又急色又沒用,真是害死人哪……」

    這女人如此露骨的話,引得廳內的數十人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連廳外的林強雲也聽得臉紅耳赤,連連搖頭不已。

    「放肆!」姬艷尖喝聲突起,林強雲這才知道剛才在外面聽到的尖聲喝罵正是這種音調。

    「下面所說的這一段話,是專為似你們這般**極盛女子所說的,若是此後依言而行,可保得你們如同常人般的平安,若逆而行之,則會自自食其果。可要千萬記牢了:『與男交,當安心定意,有如男子之未成,須氣至,乃小收情志,與之相應,皆勿振搖踴躍,使陰精先竭也,陰精先竭,其外空虛,以受風寒之疾。』」

    林強雲聽到這些已經背熟了的字句,不由自主地接著讀道:「或聞男子與他人交接,嫉妒煩悶,陰氣鼓動,坐起涓恚,清液獨出,憔悴暴老,皆此也,將宜抑慎之。若知養陰之道……」

    林強雲還沒把這一段不知所以的話背完,那姬艷已經跑出廳門,到林強雲面前「通」地一聲跪下納頭便拜。口稱:「祖師爺,今日總算讓弟子找著你老人家了……」

    「且慢,你叫我什麼,祖師爺?休得胡說八道。」林強雲一聽此人把自己叫成祖師爺,立時臉色大變,急忙喝止他再說下去。厲聲問道:「林某人堂堂正正的雙木商行東主,何時變成你的什麼祖師爺了?」

    姬艷被林強雲這樣一喝,嚇得渾身顫抖,只是把頭在地上連連磕動,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林強雲放緩聲調吩咐:「你且起來,把那些女人安頓好,再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談談,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

    姬艷起身低著頭小聲說:「祖……」

    「什麼?」

    被林強雲一喝,姬艷嚇得又「噗通」一聲跪下,不敢開口說話。

    林強雲道:「你起來說吧。」

    這次姬艷沒敢起來,只是磕著頭說:「既是……不方便,不如由弟子先帶……到靜室安坐,讓她們去歇著後再回來……詳談如何?」

    「起來帶路。」

    隨姬艷走了不遠,卻聽得一間屋內有個女人也在講說:「……你們這十三個人呢,雖然才十一二歲雙乳漸豐,但卻為何要用布帶將胸束死,像把乾柴般的不具女人形貌。姬大人一眼就看出你等盡向男孩兒拋媚之態,必定是情竇大開,渴求男人的**撫愛。須知女子要吸引男人,不在你向誰拋了多少媚眼,先要示以本身胸、『臀』等處外在不同的形體,方能吸引男子的眼光,讓他們注意到你……」

    林強雲邊走邊想,這一對活寶夫妻出於「和合門」下,其所行所事無不被現時的那些道學先生視為邪魔歪道,恐怕正是他們這些驚世駭俗的公開言論所致。仔細一想,其實「和合門」的這些說教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能還會對剛成年進入青春期的少年男女有極大的幫助也說不定。

    轉了兩個彎,進入一個小廳側的房間內,請林強雲坐下後,姬艷急匆匆出去,不多一會又回到小廳內對林強雲跪下俯伏在地說:「祖……大人容稟,小人是『和合門』十九代弟子姬艷。早先聽師尊『逍遙散仙』講起過,本門原也是道家門中一個分支,後來自立為『和合門』。本門因百多年前受人追殺,走失了許多位前輩高弟,連本門的至寶《陰陽養生訣》這本秘笈也失落了,聚在一起的先輩們只好憑著還記得的片言隻語,合力又將《陰陽養生訣》錄了下來,卻是已經殘缺不全了。師尊說,六十年前有本門弟子曾見過一位年高道長持有此本秘笈,但遍尋不得。本門長輩斷定那位道裝長者一定是本門前輩祖師,要門下弟子見有知道《陰陽養生訣》內容,並能補上殘句的,都要尊其人為祖師爺……」

    林強雲不等他把話說完,便打斷他說道:「什麼祖師爺不祖師爺的,不得胡言亂語,此話再也休提。按你這樣說來,這本《陰陽養生訣》果然是道家的典籍了。那麼,你們『和合門』中的人沒了這《陰陽養生訣》,還如何能練成什麼好的功法呢?」

    姬艷:「正是如此,因百年前殘存的本門中人全沒練過養生秘法,所錄下的秘笈也就只有幾句殘缺不全的話而已,如何能練出什麼來。所以,本門中的後代弟子,所能只是些入門淺技,賴以騙人錢財而已。」

    林強云:「這樣罷,你若是在我這裡能盡心盡力的做好交給你的差事,或許我會在某個我認為合適的時候,把《陰陽養生訣》中的秘法傳授些給你……」

    林強雲此刻所說的話有點不盡不實,書在他的手上是不錯,傳授什麼的就根本是騙人,只不過他要這個姬艷解說《陰陽養生訣》中自己看不懂的東西,好讓自己明白其中的奧秘罷了。

    姬艷「噗通」一聲再次跪下,高興的連連磕頭:「多謝……請問大人,弟子該如何稱呼大人吶?」

    林強雲淡淡地向姬艷揮了下手:「這個麼……你就叫我東主,或是和鏢局的人般叫局主好了。起來吧,此事就此定論。你先告訴我,你們在這座房屋裡做什麼,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在這裡?還有,剛才一個老婦人告訴我,你這裡還收了些壯男,是否又要在此地搞個『和合門』出來?」

    姬艷把沈念宗交代他負責為軍隊建營伎和在此通商大埠開行院的事情講明了,解釋說:「局主既是熟知《陰陽養生訣》,自然也知道本門有一項專門識人之絕技,最能辨別天下女子的賢愚貴賤,特別對隱於其人體內的『淫』蕩之氣稍為察看便能知悉。弟子選出的這三百三十多婦人都是天生『淫』蕩、性子懦弱不善忍耐之輩,就是不花錢將她們買來做營伎、行院的粉頭,她們這些無才無貌,又**極旺的婦人,也有好些會自行投到行院去充做末流粉頭。即使有少數稍能強自忍耐得一時的,時間長了也會向相熟或是不熟的男人勾三搭四,以圖一時之快。所以將她們這些人略加調教,讓其學會些媚男之技,姿色差的送於軍營中為伎,稍為看得過眼的則讓其在城內行院中做粉頭,實是雙方都能得利,皆大歡喜的好事。」

    和合門有辨識女人的這種奇技,這倒是聞所未聞之事,現在既然知道了這個姬艷有這麼一種技藝,林強雲自然要認真地想想,如何把此人的技藝好好地利用一下,能為自己的事業有所幫助。

    這樣一想,林強雲果然記起那本《陰陽養生訣》中,一些自己不明其意的詞句,確是對女人的體貌特徵、言行舉止進行過描述,不由得心中歎息道:「看來古代的人並不如我想像的那樣,在很多方面都是有許多重大的研究成果出來的……」

    沉思中,只聽姬艷還在繼續講說道:「另外,上次小應公子還在此地時同弟子講起過,他說局主在泉州開有一家名為『含香苑』的行院,那院內也有男伎。所以弟子就也收了幾個年輕力壯本錢又大的浪蕩子,授他一二項悅女法門,也可讓他們去泉州為局主賺些富家婆娘的風月錢。這些事都是沈大人首肯了的,可不是弟子膽大妄為暗自為之。再說,弟子為了局主那治癢病的仙膏,也不敢自作主張胡來吶。」

    滔滔而言的姬艷見林強雲閉目低頭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這位祖師局主——他心裡還是認為,林強雲肯定是本門的薪傳祖師——是否在聽自己所說的話,只好先將嘴閉上看看林強雲有何吩咐再說。

    等到了一會,林強雲忽然開聲問道:「怎麼不講了,繼續說下去。」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姬艷嚇了一跳,連忙收懾心神,嚥下嘴裡的口水說:「是,是,弟子繼續說下去。弟子在想,局主是個做大生意的人,大可利用行院裡我們自己的粉頭和男伎,向來嫖娼取樂,招伎洩火的那些男女客人們不動聲色的探問,或許能得到些於局主生意上有用的消息,也能在生意場上多些勝算……」

    「呵呵,好,好得很吶。」林強云「啪」地一聲猛擊身側的茶几,長身而起對姬艷笑道:「這話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姬艷聽令。」

    姬艷一聽林強雲叫他聽令,先是愣了一下,但立即就大喜若狂,心知祖師局主已經把他當成了親信之人,所以才會直接向自己下令,當下毫不遲遲的跪下應道:「弟子姬艷在,恭候局主諭令。」

    林強雲一臉嚴肅的沉聲道「自今日起,明面上還是為雙木旗下勾管營伎、行院,另外,先予你五萬緡為本錢,許你暗中自立一個門派,以勾欄行院等玩耍遊樂諸般行當為業,賺錢之外還須以此為耳目,替我探聽各地的商賈、官府、軍隊、民情風俗、天時地勢各類消息。」

    皮肉生意最容易賺錢了,能開上一家行院,風風光光的當老闆,這是姬艷夢寐以求的最大心願。過去他是只能這樣想而沒法做,如今這樣的機會來到眼前,而且不是一家,只要自己有能耐就可以開他十家、二十家至於一二百家。這會子他才不管是自己賺錢還是為別人辦事,自然是喜出望外沒口子的應承不迭。有祖師爺的巨大財力支持,會有什麼辦不成的事,而且還可以自立門派,往後自己就是一派之主了。若是自己能在短時間內調教出一批精於房中術的粉頭、男伎,盡快為局主賺到大筆銀錢,又能利用這些粉頭、男伎們探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肯定能得局主的重用。到時候,那可就必定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呀,說不定局主一高興起來,不但會盡傳《陰陽養生訣》中的養生秘技,還大有可能把自己手腳上的癢病給治斷根呢。

    姬艷即時跪下地去重重地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語音微顫地大聲說:「弟子姬艷遵命,待此地的事情一安頓好,就立即赴臨安選收門下,定然會在數年之內為局主建成一個既能賺大錢,又可以刺探消息的門派出來。」

    出了這座房屋的大門,天色已經暗了。林強雲這才發現肚子咕嚕嚕的直響,敢情他和兩名親衛連中午飯都還沒吃呢。

    兩名親衛臉上的笑意還殘留著,那位拿了林強雲金牌當成金子的老婦人,一聽說這個被她看成是浪蕩子的年輕人,竟然是比都總管沈大官人和提點三州經略安撫使張大人還要大的官後,嚇得連話也說不出,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拉都拉不起來。直到姬艷大聲叱罵,說她再不起來將金牌交回,就要滅九族時,她才止住了條件反射似的磕頭,將那塊金牌從包了六七層布的一個小包裡取出。

    林強雲取回金牌後,讓親兵給了老婦人一串錢作為交換,在姬艷陪同下走向這座房屋的大門。

    大門位於東西直通的大街上,這裡還是位於膠西縣城的西門,到城正中的子城衙門還有里餘路要走。看看各家店舖門前已經零零散散點燃的燈籠,估計不可能再和道士們多作談論了。這一天下來,總算讓自己辦了兩件實在的事。雖說目前還不知道種下的這兩顆種子,在它們長成之後,最終是能長出梅子呢,還是只長葉不結果的竹子,都能讓人心裡有一種熱切的期待。只要下了種,不管是梅是竹,都是一項讓人覺得興奮的事,即使是竹子,也能在它成長後砍下來製成竹器使用,最不濟挖根筍總成吧。

    想起前些日子在臨安時,正月初六就讓從楚州運了四十多萬斤白泥面來的花沖糾纏上,好不容易才想出讓他帶著一艘二千斛的小船,除了現買的一些瓷器、布帛綢緞外,還裝上三千多把各式釘鋼打製的刀具——菜刀、柴刀、腰刀、朴刀——和百餘壇用酒糟蒸餾出來的高度數、烈得使林強雲聞到就頭暈的白酒,以及兩萬多雙布底鞋往東廈國去探探商路,藉機也瞭解一下東廈國的實力。

    臨行前,林強雲交給花沖四個兩尺大的沉重白木箱子,小聲對他說:「這裡面共有一百二十枚『雷火箭』鏃,你帶去的三具鋼弩只要將無羽箭的箭矢拔下換上它,點著火就能發揮威力遠擊敵人。若是一路上沒遇上海盜,可將此箱內的一半賣與東廈國,用以換取那裡的人參、皮毛。」

    花沖:「局主放心,『雷火箭』已經由護衛隊的幾位官長大哥教會小的如何使用,不會誤事的。至於去到東廈國那裡的事麼,只要能賺到錢的東西,花沖都會帶些回來試試。這些天在臨安城內也走了不少商舖,知道何種物事能在大宋賣到好價錢。」

    林強雲笑道:「那就好,不過我們最主要的還是想辦法多弄些戰馬,沒有的話那也只好換些值錢的東西了。再沒有其他東西的話,年輕力壯能打仗的人也要,只是千萬別把金銀帶回來就行。記得了,他們如果需要兵器,不管是『雷火箭』也好,刀槍劍戟也罷,我們都可以大量供應。不過,兵器的價錢麼,怎麼也得有大些的利錢才划算。到那裡以後你要隨機應變,盡量為我們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去了一個多月,應該也快回來了。」林強雲心想:「不知花沖從那個天寒地凍的地方能有什麼東西帶回來給我們。」

    「大哥!」一個很熟悉,又有點陌生,好像一個人,又好像兩三個人同時發出,帶著抑制不住驚喜的聲音,從不遠處傳入耳中。林強雲如受重擊般渾身一顫,朝前踉蹌了兩步,勉強站穩身體,眼睛模模糊糊地望著從六七丈遠處疾飄過來的兩朵彩雲,剎時間腦海裡一片空白,雙臂伸張,大開著口發不出一絲聲音。

    兩朵彩雲飄近到七八尺時停下了,正是應君蕙和比她高出兩寸的三菊,她們見林強雲張大雙手似是要迎接擁抱兩人,但又這麼長的時間都不言不動的傻站著。三菊仔細一看就發現不對,林強雲的眼睛呆澀無神沒有一絲變化,嘴唇微微顫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大哥!哇……」三菊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和慟哭聲伴隨她前撲的身體一齊暴發,把還在七八丈外大門前的沈念宗、陳君華、張國明三人嚇得魂飛魄散,一同起步朝這裡急跑。

    眼急手快的應君蕙一把拉住三菊嬌叱道:「不可妄動,收聲,待我想想。」

    「為什麼大哥會這樣,我該怎麼辦?」應君蕙想起三富和自己說起過,大哥打了老虎後用兩耳光打醒那個什麼三癩子的事,不由得把心一橫,推開三菊走到林強雲身前,揚手就朝他臉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啪!」

    「君蕙姐,你……你瘋了……」身形高瘦的三菊,此時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躍五尺,凌空一把抱住應君蕙再度揚起的右手死命扳下。

    「哇」林強雲嘴裡噴出的一大口鮮血灑到應君蕙和三菊兩人一頭一臉,只見他眼睛瞪得大大盯住三菊嘶聲叫道:「鳳兒……你是鳳兒,媽呢?你不是和媽在一起的麼,媽她怎麼不和你一起回來看我,她不要我了麼?媽……」

    林強雲的哭聲才出口,「噗通」一聲倒下地,哭聲倏止。

    迷迷糊糊中,媽媽的臉和叔媽的臉不停變幻,最後媽媽定格,變成和叔媽的臉一模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媽媽沒有向林強雲說一句話,只是慈祥地笑著為他扣上青年裝的扣子……咦,不是青年裝,是一件中開襟布紐扣的唐裝的扣子……不對,是武士服,確確實實是武士服,是現在的戰袍,不知什麼時候戰袍外的背子除了用腰帶系扎外,還多了一排布紐扣,媽媽就是用她那雙略顯粗糙,但靈巧得讓鄰居們咋舌的雙手,逐個扣上自己身上的一排布扣子。

    林強雲閉上眼,靜靜地享受這份母親的慈愛。他彷彿又回到了十歲那年,為了弄清楚那根螺旋彈簧壓縮後能把筷子彈射多遠,把剛買到家才三天的「蝴蝶牌」縫紉機壓腳彈簧拆下。最後雖然知道那根彈簧能把筷子射出五個人高的遠處,卻在射出筷子的同時,也把壓腳彈簧射到小河裡,他在河裡鑽上鑽下的找了一個上午也沒找回來。當天中午,媽媽一邊哭,一邊為小強雲被竹尺打得起了一條條紅胞的身上抹著紅花油時,林強雲當著三個妹妹的面發誓,自己長大以後一定會買好幾部比「蝴蝶牌」更好的縫紉機給媽媽。

    現在自己有錢了,有很多金子、銀子,只要拿到銀行去就能換回很多很多錢,一定能買到好多部縫紉機。

    林強雲睜開眼睛正想給媽媽說這事的時候,遠遠的起了一道閃電,一隻大得令人無法想像的怪手,從閃電處飛快地伸出,一把抓住媽媽——叔媽的頭髮往外拉。媽媽一聲不響的掙扎著要撲過來,想要將林強雲身上最後一個布紐扣扣上。「打倒反動學術權威,把他們全家都打倒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讓他們永世不得翻身!」的口號聲也同時響起,媽媽的掙扎也越來越無力,終於被那只怪手拖到沉沉的黑暗中不見蹤影。

    林強雲的身體在閃電閃過時,全身就像受到什麼束縛,眼看著媽媽被人抓走,急得他要吐血,拼了老命狂呼大叫掙扎朝前撲,但他被許多看不見的人按住,根本沒法將身體移動分毫。媽媽的身影越離越遠,漸漸消失在視線內,他頓覺身上束縛稍鬆,勉強可以動了。林強雲第一時間就拔出雙管手銃,發瘋似的衝向媽媽消失的方向高聲呼喊:「媽,叔媽你在哪裡,強雲來救你了,叔媽……媽……」

    天空中傳來沈念宗的聲音,轟隆隆如同巨雷直薄林強雲耳鼓深達心肺:「可憐的孩子,你叔媽已經去了,去到她該去的地方……」

    「不……」林強雲狂吼一聲,奮力掙開身上的束縛,耳中聽得身邊響起好幾聲驚呼,聽來有男有女,鳳兒和應君蕙充滿焦慮的聲音在耳邊一左一右輕輕地喊叫:「大哥,醒醒,你快醒醒啊……」

    林強雲緩緩睜開眼睛,頭暈暈的,眼前還有數百個金色的星星到處晃動,他在兩聲輕微的輕呼聲中又閉上眼睛。

    「強雲又怎麼了?」沈念宗、陳君華異口同聲的問出同一句話。

    「剛才大哥睜了一下眼。」應君蕙淚眼模糊地說,三菊也用力點頭,表示君蕙姐姐說得沒錯。

    沈念宗挨近床邊,剛好林強雲又一次睜開雙眼,用力眨動了幾下,三菊跳起來哭著拍手笑道:「天吶,醒了,噢……大哥終於醒過來了。」

    「鳳兒,是你麼,快過來讓大哥看看。哎呀,怎麼這樣又哭又笑的,多丟人吶,快把眼淚擦了,再美美的笑上一個給大哥看。」林強雲一邊用力將身體撐起,一邊對三菊打趣。

    三菊走到床邊,面對林強雲關切的目光幽幽地說:「我不是鳳兒,是蓮城縣的謝三菊。」

    林強雲終於在應君蕙的幫助下坐起身,靠在床頭仔細打量了三菊一眼,確定她是三菊,便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說:「好,三菊,既然叫了我那麼多句大哥,也就是林強雲的妹妹了,好三菊,聽大哥的話,把眼淚擦乾,笑一個給大哥看。噯,這才對了。」

    見了三菊臉上的笑容,林強雲長長的吁了口氣,看了一眼桌上的油燈,再看清房間門外射進的陽光,轉過頭問應君蕙:「我昨天是不是連晚飯也沒吃,就躺下睡了一個晚上?」

    「昨天?」應君蕙怪聲叫道:「大哥還在發夢吶,整整兩天三夜,又叫爸爸又叫媽媽,最後還叫著叔媽一直又蹦又跳狂呼亂叫說要去救回媽媽和叔媽,四個人按都按不住……」

    三菊在旁邊搶著說:「是啊,是啊,剛才還把君蕙姐姐的手腕當成了你的手銃,怎麼都不肯鬆開,看看她的左手已經青了一截。」

    林強雲抱歉地對應君蕙說:「對不起,我……」

    應君蕙掩住他的嘴,紅著臉說:「別說對不起,這是小妹應該為大哥做的。」

    林強雲不解地問:「我怎麼會睡了……」

    沈念宗打斷林強雲,很乾脆的告訴他說:「請了三個郎中來看過,他們的診斷全都一樣,說你身體上並沒有什麼病,只是操心勞累過度,又意外的乍逢大驚大喜,脾、心、肺三經受激太過,一時不能承受如此大的起伏。他們說,也許你修煉了什麼內功之類的心法,故而在自覺有生命危險時會不自覺地昏迷過去。郎中們說,此等病症一時也無藥可治,只能開些安神補益的藥聊補心神。若是心智堅強之人,睡過了就自會起來,和沒事人一樣,若是心智懦弱者,也許就會這樣睡到死去為止。」

    「好了,好了,能自己醒來那就說明他和平常一樣。睡了那麼多天,強雲你也也該自己起來吃飯,別讓人再餵了吧。」陳君華的聲音讓大家都笑了,林強雲自覺除了肚子好餓,身上軟綿綿的用不上力以外,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

    四大碗粥撐得林強雲連站都覺得難受,也令他精神大振。直到他們進入一間密室,沈念宗才把這次要林強雲急趕回山東的目的向他說明。

    原來,此時河北一帶有個地方軍閥叫嚴實的,是山東西路濟南府長清縣人。嚴實在金宣宗即帝位的貞祐元年(1213年)受李霆提拔當了「百夫長」,後升到長清縣知事。

    金宣宗興定四年(1220年)宋朝由於李全等「紅襖賊」來歸,派趙珙招諭京東州縣。趙珙路過長清縣時,嚴實投降,趙珙發表他為宋朝的濟南治中,他也就老實不客氣地移駐濟南。

    這一年七月,木華黎到濟南,嚴實害怕又降了蒙古。木華黎封其為「金紫光祿大夫、行尚書省事」,仍讓他治理彰德府(今河南省安陽市)、大名府(今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磁州(今河北省邯鄲市磁縣)、洺州、恩州、博州(今山東省聊城市)、滑州(今河南省安陽市滑縣)、浚州(今河南省鶴壁市浚縣)二府六州之地。

    第二年(興定五年,1221年)金朝的蒙古綱放棄東平府(今山東省泰安市東平縣),嚴實便把他的「行尚書省」移設東平府,這樣嚴實就有了三府六州的實際控制地區。

    又過了四年(1225年),宋朝的勢力抬頭,嚴實又再度降了宋朝的「京東總管」彭義斌,並和他結拜兄弟,三個月後彭義斌帶他去打蒙古人,嚴實卻在陣前反戈倒向蒙古軍一邊,幫助蒙古將領「不裡合」擒殺了彭義斌。

    前些時間,嚴實派了人來與雙木商行的人接洽,請求暗中歸順雙木旗下,等雙木的人有足夠的力量以後,再去接收他所屬的三府六州地盤。嚴實提出來的投降條件很簡單,那就是要求在「雙木」沒有接收他三府六州的地盤之前,每年度支給他一千三百一十七兩黃金,或是八千零三十五兩白銀。

    事關重大,沈念宗、陳君華、張國明三個人沒一個敢於做主的,用信鴿送了信後,近二十隻信鴿都飛回原地,沒法將信送出。無奈之下只好派專船送信到臨安,請林強雲回來做出決定。

    林強雲想了很久,都沒想清楚這個嚴實到底是為什麼,不由得抬起頭向陳君華問道:「君華叔,你對此事是怎麼看的?」

    陳君華一臉的怒氣,憤憤不平的說:「嚴實為人朝秦暮楚,這還不足為訓麼?這次定然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想從我們這裡騙些金銀。依著我的想法,那就是不要管他。到時候我帶一支大軍前去,還怕他不乖乖雙手將其地盤奉上。」

    張國明道:「都銃制此言差矣,嚴實為人雖然確實是朝秦暮楚不足為法。但據下官所知,此人曾多次勸好了木華黎之弟郡王帶孫等人,使得彰德、濮州、曹州、楚丘、定陶、上黨諸郡縣都倖免於屠城的慘劫,而且他還於興定四年用自己的金銀和綢緞,替靈壁縣因抵抗蒙古兵而罪該被砍頭的五萬人贖回性命。其他的且先不說,僅就這幾項看來,此人未嘗不是生於這亂世中的一個心善之人。依下官之見,一千三百多兩黃金也並不是很多,就是答應了其人所請,也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林強雲把眼光看向沈念宗,向他問道:「叔的看法呢,是否有不同的意見?」

    沈念宗歎了口氣,苦惱地搖著頭說:「難,難,難,真叫人為難啊,這事實在是太難決斷了,為叔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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