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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十二章 文 / 海紅鯨

    十二章

    林強雲心裡一驚,立即住口不再說下去,只是往頭上抓了幾下,以掩蓋自己的尷尬。

    杜杲奇怪地看了林強雲一眼,沒說什麼。

    倒是孟珙不曾注意,一臉激動地說:「好!林公子,林兄弟,這件事我明天就給你辦妥。工部侍郎朱在是本帥的好友,只要花些錢鈔,想來這件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林強雲從挎包內掏出一大疊紙鈔放到桌上,往孟珙的面前推過,有點擔心地說:「這裡是十萬貫,不知是否夠用,再多的話小子就拿不出了。」

    杜杲此時插嘴說:「不管這些錢夠不夠,且先請孟老弟去試試,辦得成就最好。若是辦不成的話,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吧。」

    林強云:「只要有了這項權力,大規模生產沒辦法進行,但少量的生產我還是能支持的。只要有一年的時間,我有把握訓練出二百到三百人,全部裝備火銃的鏢局護衛隊來。到時,我要讓韃子們嘗嘗我宋軍火器的厲害!

    「好!林公子,我信服你。」隨著話聲,門外走進提著個小包袱的冉琥。

    林強雲看到他,高興地對孟珙和杜杲說:「兩位大人,這是我的新夥伴冉琥,你們多親近。」

    孟珙哈哈笑道:「不用林公子介紹,我們早就認識。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連冉愚臣這樣心高氣傲的人也會信服林公子,而且是名不見經傳的林飛川。」

    四人再談了一陣,孟珙和杜杲心懸林強雲要求的那件事,早早就離開了。

    林強雲這才將與孟珙和杜杲結交的情況告訴冉琥。

    冉琥說道:「這件事情,我要好好地為林公子想想。公子把能告訴我的事情全都告訴我,我們要先確定出今後做事的每一個步驟。」

    林強雲花了半個多時辰,介紹了製造蚊香、火銃和子彈的情況。說道:「冉先生,我們目前有件事急需要先辦,那就是賺錢。有了錢,我們才能放手做其他的事情。另外,請你明天先和本忠大哥、金見去一趟城北廂。我在那兒買了一座大宅園子,你去幫著參謀應該如何安排,需要多久才能搬進去居住。」

    冉琥道:「幾件事去看過宅子後,我會想好了再和公子細說,現在我先去安頓。」

    近幾天,臨安城流傳著一條消息:

    艾百萬的「艾家金銀鋪」要在臘月二十九日那天,用「比價」方式,出賣無價之寶。所謂「比價」,就是誰出的價錢高,誰就可以買到。

    這無價之寶,據說是一套世間罕見的「水晶杯」。出賣的時間定在那日的辰時正,地點在艾家金銀鋪。

    想購買的人,必須先交納萬緡的「保證金」,另外還要收一百緡「觀賞費」。

    另外,如果是只想去見識的,也可以,但有名額限制,照樣要收一百緡的「觀賞費」。

    購買不成「保證金」就退還,「觀賞費」那可就是艾家賺的錢了。

    這條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向瓦子坊間傳播,連看一次都要收一百緡「觀賞費」,可見得這「水晶杯」是多麼的珍貴的了。

    有好事者據此而衍化出許多故事,關於「水晶杯」具有神奇特異功用的傳聞,版本越來越多,傳得越來越離譜。

    有人說,這水晶杯真是神妙無比,無論斟入什麼酒,放置一盞茶的時間後,杯中的酒就會變得醇香無比,再好酒量的人,喝下幾杯也會醉倒。

    也有人說,這水晶杯倒入酒或者茶後,杯中就會出現各種奇光異彩。還會出現各種奇形怪狀的活動圖畫,引人入迷,最後會被引入杯中,成為杯內的景物之一。

    還有人說,常用這水晶杯喝酒、喝茶,能使人延年益壽,甚至久飲而成仙,長生不老。

    說的人繪聲繪色地講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就好像他是親目所見、親耳所聞的一般。

    聽的人則聽得如癡如狂、目瞪口呆,津津有味。

    這個消息對升斗小民來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聽了只是當作一段奇聞秘事。

    但這個消息聽在某些人的耳中,卻是非同小可,引起強烈的震撼。

    數日間,這個消息在有心人操縱下,漸漸地傳播到某些人的耳中。

    十二月二十九日,陰,微有些不大的寒風,衣服多些的人還能耐得住這樣不太冷的寒氣。

    坐落於市南坊中央珠子市的「艾家金銀鋪」,三開間的鋪面,每間都有三丈寬。今天只開了中間的鋪面,另兩間鋪面關閉著。

    今天的天氣實在是不怎麼樣,陰沉沉的,天上的雲層壓得極低,眼見得將有一場大雪。

    但金銀鋪的門面卻是張燈結綵,裡裡外外熱鬧非凡,似乎這樣的氣氛能把寒氣驅走不少。

    從卯時末開始,金銀鋪的二十多個伙家們,除在內裡忙碌的七八個外,其他的就由錢朝奉和另兩位朝奉指揮著,成八字形分立於鋪子門前兩邊。他們都是紅布巾子裹頭,白麻粗布袍子,外套暗紅色鑲寶藍邊的背子,人人臉露笑容。見到有身份的人過來就鞠躬為禮。

    在兩排伙家的背後,各有一班吹鼓手,與伙家同式打扮。吹鼓手們不時在朝奉的示意下吹奏一番。引來眾多喜歡湊熱鬧的人圍觀,更有數十個頑童在四下裡圍追打鬧,更增添這裡的熱鬧氣氛。

    辰時三刻,第一撥人來到,兩班吹鼓手立即吹奏起迎賓曲。

    錢阿二顛著屁股,點頭哈腰地將三人迎了進去。

    這三人雖然全是衣著光鮮,卻並無特別之處。

    傍觀的人中,有個叫謝大的,小聲指給同伴說,其中某個是臨安知府趙立夫趙大人。

    謝大評論說,此人極善鑽營,而且他這臨安知府之位,就是賄賂了幾位參知政事,又鑽營了史相公的門路,才得以除授的。今年二月始,京師的治安狀況壞得不能再壞了,是自南渡後百多年來最差的一年,種種偷、搶、奸、殺的案件不斷發生。

    面對突然高發的各類案件,知臨安府趙立夫,被朝中的大臣們催逼得快要發瘋,只好花錢買了一批珠寶送入史相公和各參知政事的府中,以求能多拖些時日,能有時間破些案子以堵塞悠悠眾口。

    這回來此「比價」水晶杯的買賣場,恐怕對這水晶杯是志在必得。若是被趙大人得了「水晶杯」的話,想來他不久就會離開這個如同泥潭般的知府之位陞官了。

    接下來,坐轎的、騎馬的、步行的,來了一撥又一撥。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折騰了近半個時辰。估計進去的約有十五、六批人。好在這艾家金銀鋪的內部夠大,進去了百多人也不見店舖裡有何變化,還是那樣靜靜地。

    總算沒有人來了,圍觀的人們正準備散去,忽然發現從北頭中瓦子方向又來了六個人。

    這六個人走近了,喘吁吁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開紙馬鋪子的黃胖子,他後面從容不迫地跟著五個人。

    這黃胖子卻是大部分人都認識的,因為在這南坊北頭,就有一間他開的紙馬鋪。眾人正奇怪,黃胖子既是要看熱鬧卻又不早起,現在才來,連人影也見不著了。

    但隨後眾人卻驚訝地發現,那黃胖子竟然帶著五個人徑直走進艾家金銀鋪。錢朝奉竟然還對他們恭恭敬敬的行禮,似乎比對其他客人還巴結地迎了進去。

    黃胖子等人進去不多時,門前長竿上掛著的炮仗,便被點燃響了起來。

    有人似乎有點恍然大悟,敢情黃胖子帶進去的人不是等閒角色,先到的人要等這幾個人來了,才能辦事!?

    總算老天幫忙,到這時候還沒有下雨。

    外面觀看的人等了許久,再沒有人來,便漸漸地散了一些。另有些專好打聽各類奇事的游手,或是以出賣各類消息為生的人,則紛紛到金銀鋪前與伙家攀交情,悄悄塞上幾文錢,探問他們想知道的消息。

    艾家金銀鋪內進深處,有一個門窗緊閉的大廳。大廳外的院子、四周、屋頂,到處有褐衣人走動,刀光劍影時隱時現,守護著大廳內的一切。

    大廳裡點燃了數百個燈燭,把廳內照得纖毫畢現。這大廳也大得有點離譜,足有近畝大,可安排容納四五百人的坐席。

    大廳的中央部位,呈半徑一丈的半圓形坐著六十餘人,這些人個個衣著光鮮。大廳內靠牆站著上百名身著黑衣,手持刀劍的彪形大漢。

    由坐位圍成半圓的圓心位置,放了一張鋪著紅綢布二尺餘徑的小圓桌,桌中心放著一個尺許見方,五寸餘高的錦盒。

    桌後四尺站了五個高低不一,身穿各色武士服的人,想必都是武藝高強的武功好手。

    艾百萬走到桌前,抱拳對眾人環施一禮,朗朗說道:「各位,今天來的都是我的客人,我這裡謝謝大家了。我也不多說廢話,先給大家再說明一下,今天的買賣是『比價』,也就是說,等一會兒出賣這套水晶杯時,誰出的價錢高,這水晶杯就是誰的。其他的規則已經在收取『保證金』時對各位講清楚了,我這裡就不再重複。現在大家先看貨,每次來看的人數不超過四個,時間不超過半刻。請這邊的人順序上來。」

    艾百萬伸手虛引右邊,然後,掀掉白綢,抱起錦盒,用白綢墊著手,從錦盒中取出四隻杯子放在桌上。口中說道:「看的人記得切不可動手,以免誤事!」

    這時四個人已經走到桌傍,每人佔了一個方向,艾百萬退開讓出位置。

    四個人開始仔細看這四個從錦盒內取出,現時用紅、紫、藍、白、黑五色相間綢布墊著的杯子。

    桌上的四隻杯子一模一樣,高兩寸半左右,上口部最大處約兩寸徑,呈八角形。杯子的底徑寸八,壁厚不足半分,底厚一分。每一邊都磨得勻,長有度。

    難得的是每個杯子通體透明,厚薄均勻,隱隱透出一股眩目迷人的淡淡藍光。每個角間以小圓弧平滑過渡,無一絲偏差,也不見微絲打磨的刻痕。在四周燈燭光芒的映照下流光溢彩,越顯晶瑩剔透。

    隔杯看去,可以透過兩層杯壁看到隔杯之物纖毫畢現,杯體內外打磨得滑不溜手。更難得的是,整個杯子材質如一,無一點瑕疵。其質地之純,構思之巧,雕刻之工,打磨之細,世所罕見,其珍貴之處由此可見一斑。

    坐在丈許外的人,只見桌上光芒閃閃,七彩眩光刺眼而來,真是恨不能立刻走過去看個清楚明白。

    這樣折騰了兩個多時辰,全部人才輪著看完了一遍。艾百萬待眾人都回到位子上坐好,緩緩地掃視了一下環坐在前面的眾人,然後注視著大廳一角燈光稍暗處,打了個手勢。

    眾人隨著艾百萬的眼光看去,那兒坐著幾個人。此時,一個人站起走了過來,原來是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正是林強雲,他走到桌邊和艾百萬並肩站,對廳上的眾人抱拳一一禮。

    艾百萬開口說道:「我給各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這套水晶杯的原主林強雲,福建路泉州來的富商。」

    下面頓時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原來這套「水晶杯」,是由泉州這個中外奇珍異寶集散地帶來的。天下之大,何等寶物會沒有,有幾件流入臨安也就算不得什麼了奇事了。不過,大家也對這位如此年輕,就能擁有一套寶物的人起了一點嫉妒之心,甚至還有人暗中打起了算盤,考慮若是這套「水晶杯」被人買走以後,用個什麼辦法從這年輕人身上弄點什麼好處。

    林強雲舉起雙手,示意眾人安靜,說道:「剛才大家全都看過了水晶杯,我現在再讓大家聽一聽這杯子的聲音。」

    伸手拿起一隻杯子,走到從人面前,將杯子托在掌心,用中指在杯上一彈,「叮」的一響,聲音清脆,伴著陣細微得幾不可聞的「嗡嗡」聲,許久方止,真個是清音繚繞。

    林強雲依次將杯子送到各人的耳邊,讓他們聽清楚,走過四五個人後又重做一遍。

    走一圈下來,林強雲將杯子放回到桌上,然後回到座位坐下。

    有識貨的人自然明白,林強雲此舉是告訴眾人,這些水晶杯,全是各由一整塊水晶雕刻打磨而成,絕無弄虛作假之嫌。

    艾百萬也不再拖延,提高聲音說:「我再把『比價』的事說一點,就是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一萬緡。現在『比價』開始!我開出的底價是七十五萬緡,我喊價三次,如果沒有人出更高的價錢,這套水晶杯就是屬於我的了。」

    艾百萬再回身指著背後一個掛著八寸大小銅鑼的木架說:「在我叫了三次別人出到的最高價錢後,會敲響銅鑼,鑼聲一響就算是買賣成交,其他人不得再行出價。」

    艾百萬不也管廳內的人有沒有聽清他的話,馬上接著高叫道:「第一次七十五萬緡,有沒有出價的?」

    下面坐著的人立時靜下來,豎起耳朵留神傾聽,眼睛卻不時打量著別人的動靜。

    稍停了一下,艾百萬叫道:「第二次,七十五萬緡,有沒有出價的?好,沒有人出價,現在我叫第三次,七十五萬緡,有沒有……」

    這下艾百萬說話的速度快了許多,讓廳裡的人都誤以為艾百萬將一口氣把三次的叫價馬上叫完,以便在沒人出價的情況下自己得到這一套奇珍。

    話未說完,只聽一個聲音叫道:「七十六萬!」

    一旦有人開始叫價,立即就有人跟上,另一個聲音接著響起:「七十七萬!」

    本來冷清的場面一有人開口,立刻就熱鬧起來,叫價聲此起彼伏,一直叫到一百八十五萬緡時,場上突然冷了下來。許多人在互相交頭接耳的小聲商討,用上百多萬緡的錢財買下這四隻「水晶杯」到底是否值得。

    艾百萬拿起放於桌上的一個小木錘,作勢揮動了一下道:「第一次……」

    突然,一個高昂的聲音叫道:「二百萬!我出二百萬緡!」

    場上一下子靜了,靜得落針可聞,眾人掉頭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一個其貌不揚的人站在人圈的最外邊,長得普普通通,神色平淡,不見一絲喜怒。這是個讓人看過一眼,轉身就會將他忘了的人。

    艾百萬稍停了一會,說道:「第一次二百萬……第二次,二百萬……第三次,二百萬緡。有沒有出價的,沒有出價的,就這麼定了。這位官人出二百萬緡錢買下這套四隻水晶杯!」

    「鐺」地一聲,艾百萬回身用木錘朝銅鑼敲擊。然後對那人說道:「請這位官人在申時末之前,帶錢來交割『水晶杯』!其他各位的『保證金』請於明天來取回。」

    一時間大廳內的眾人神色各異,嗡嗡的議論聲響起。眾人之中,覺得不虛此行的有之;懊然若喪,後悔不已的有之;更有咬牙切齒,恨恨拂袖而走的。

    片刻之後,廳內的人三三兩兩各自結成伙,陸續分頭走了。

    「天!」林強雲還真沒料到,這一套四隻杯子竟然能賣到這麼多錢,除了付給艾百萬的十萬緡錢後,還有一百九十萬緡,也就是差不多一千一百五十多萬貫。多了這麼大的一筆錢,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他仔細地想了一下,還真是佩服這艾百萬的手段,只是派人花了一點小錢僱請人到各處散佈出消息,再讓人弄出這麼個場面,然後動動嘴就能賺到十萬緡銅錢。若非是自己以恢復那一對「水晶杯」從中賺回十萬緡,這次二十萬緡錢就要全部落入他的錢袋中。並且還讓人覺得付出這二十萬緡錢給艾百萬很合算,一點都不心痛,此人的賺錢之術可說得上是高明之極。

    艾百萬送走那些來參加「比價」的客人後,笑瞇瞇地走回大廳內,向林強雲問道:「林公子,對今天的價錢還滿意嗎,所得的銀錢是否夠你在此臨安度支了?」

    林強雲也笑道:「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來,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之外。不過,仔細想一下,又覺得是在情理之中。有這麼一筆錢,我想暫時大約是夠用的了。若是還不夠的話,在下還有一件從沒人見過的寶物,也許還能值一點錢,到時候再賣掉也不遲。」

    「林公子還有希世珍寶麼,能否說出來聽聽?」艾百萬一聽有寶,那能不心癢,立即就出聲探問。

    林強雲從挎包內取出一具五寸長、寸半大的銅製圓筒,在手上掂了掂說:「這件東西和『水晶杯』一樣,也是要十分有錢人才玩得起的物事。」

    張本忠、四海和金見都以為林強雲手上的是和「千里眼」一樣的銅管,雖然發現這具「千里眼」的管子上鑄有許多符錄,只道是為了好看而做了,也沒太過在意。只是都想不明白,為何會把這東西也拿出去賣。那冉琥一則心機深沉,二則從沒見過「千里眼」的神奇,自然也是毫不動容。

    艾百萬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具以銅製成的物事,久久不發一語,良久之後才開口說:「看此物的外表,雕刻了許多奇異的符號,不知起何作用?」

    將手中的銅管遞給艾百萬,林強雲對他說:「你先看看這玩意,然後再給你講這是什麼。」

    見艾百萬拿在手上一直都沒出聲,林強雲自己忍不住說道:「別看它只有這麼一點點大,裡面可是有數不清的花樣在裡頭,朝裡面看看就知道。」

    艾百萬把銅管湊到眼前往裡一看,身體即時就抖動了一下,不一會大聲叫道:「魔術,這是魔術!」

    「至高無上的真主啊!請賜給我力量吧,我快抗拒不了魔鬼的誘惑……」艾百萬嘴裡說的是這話,但那具銅管卻一刻也沒有從眼前拿下來,反而慢慢地坐下地去喃喃地說道:「真有趣,怎麼會有這麼好看……這麼多花……是怎麼放到裡面去的呢……」

    艾百萬看這具銅管的時間很久了,林強雲不耐的叫道:「艾大官人,看夠了沒有,我還有事要去辦呢。」

    艾百萬就像沒聽到林強雲的話般,坐在地自顧拿著銅管看個不停。林強雲走過去一把奪下艾百萬手裡的銅管,伸手擋掉欲搶銅管的艾百萬,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清醒點啊,別把你的魂魄都被看掉了。」

    艾百萬長吁了一口氣,眼睛盯著林強雲手上的銅管說:「你是用了什麼方法,將那麼多東西放到管子裡去的,它們在裡面能夠留多長時間?這件寶貝叫什麼,你願意把它賣給我嗎?」

    林強雲笑道:「用什麼方法把東西放進去可不能告訴你,可以說的是,裡面的東西永遠不會少掉,即使少掉了我也有辦法將它復原。」

    「它究竟叫什麼,願意賣給我嗎?」艾百萬心急的問。

    林強雲心知他最關心的恐怕不是這東西叫什麼,而是如何才能把此物據為己有,一邊轉身朝廳外走,一邊笑著說道:「不行,這東西我還有大用呢。哎喲,天近午時了,我得回去吃飯。艾大官人,我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收取『水晶杯』的銀錢。」

    說畢,不再理會艾百萬,招呼冉琥、帶著張本忠等人自顧走了。

    艾百萬怪聲叫道:「林公子別走啊,我可以出很多銀錢向你買……唉……」

    看到已經遠去的林強雲幾個人,艾百萬如同丟失了魂似的慢慢站起身,嘴裡小聲說道:「怎麼才能把那件寶貝弄到手裡呢……我……我不甘心,這樣好的寶貝應該是屬於我艾哈邁德!」

    林強雲到達臨安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日午時,位於紫陽山右側的史相府內,官拜太子少師、右丞相兼樞密使,提舉編修玉牒、提舉編修國朝會要、提舉國史實錄院、提舉編修敕令,封魯國公的史彌遠,在他的書房內打開一個紙包,將包內的藥散倒入口中,然後愁眉苦臉的舉起一個大碗,「咕嚕、咕嚕」地將碗內的湯藥一口氣喝了,連藥粉一起吞下肚去,狠狠地把碗一丟,罵道:「太醫局內都是些該死的庸醫,這一點小病治了四五年也沒法治好……」

    聽到瓷碗落地的破碎聲,史彌遠最寵愛的小妾林夫人,頓著小腳慌慌張張地跑進房內,看清只是打破了一個藥碗,不由放心地輕吁了口氣,又悄悄地退出房去。她很清楚,這位年紀比自己大了三十五歲的當權相公,此刻萬萬不可去惹他。

    史彌遠年紀已經六十歲,用緞帶仔細紮好的頭髮大部分都白了,雖然皮膚還顯得很光滑,但因長年為鞏固權勢而勞心的緣故,顯示出與實際年齡不相符的老態,看去給人的印象似是**十歲的耆耆老翁。也還過的去面目浮現出一層病態的浮腫,團圓臉配上他那幾縷長鬚,到也顯示出一種道貌岸然的謙謙君子姿態。

    此時他左手握拳頂在上腹的中脘部位,體內陣陣的絞痛令他不得不放下右手的毛筆,把頭向桌緣連連磕碰,意圖以此來減輕一點腹中的痛苦。

    「本相乃貴不可言的富貴命,如何現時會受此病痛的折磨?」史彌遠在以頭碰撞之餘,不甘心地小聲自語:「『甲申丙寅乙卯辛巳』的八字,據早年觀復大師所言:『乙卯日辛巳時,春生身強,煞淺大貴,夏平常,秋官煞旺,冬印綬旺俱吉。日乾專旺,時上辛金為煞,月上丙火制伏,能貴為宰相』。這些年遇上了何種干礙不吉,以至於令老夫病魔纏身四五年。難道真如世人所說,是因誅殺了濟王父子引起天怒,氣運轉衰了麼?」

    確實,史彌遠自小生於官宦之家,父親史浩已經居丞相之職。他自淳熙六年(1179年)十六歲時補承事郎開始進入官場,淳熙八年(1181年),史彌遠才十八歲,就銓試第一,淳熙十四年(1187年),二十四歲的史彌遠進士及第,可謂是春風得意。夏平常,說得不錯,是沒有什麼建樹。秋官煞旺,冬印綬旺俱吉麼倒也還說得過去。誅除主戰的韓侂胄時,他「彷惶立候門首,至曉仍寂寂然,至欲易衣逃去」,直至夏震(誅殺韓侂胄的伏兵總指揮)來了,告訴他事情已經處理完畢了時,這才離開。此後便一帆風順地當了十多年丞相,更把今上由一個鄉下少年扶上了皇帝的寶座。

    可是,自聖上登位後的寶慶元年(1225年)讓余天賜以奉諭為濟王治病之名,暗中脅逼濟王自縊身死,並殺其子後不久,就得了此種腹痛之病。開始時還只是隱隱作痛,噯吐酸水,他也沒在意,請太醫院的御醫開了些藥吃下止住了便算。

    在今年二月初以後,這種腹痛的病就越來越是厲害,太醫院的御醫全都遍請來診看,煎出喝下肚內的藥湯怕是有數十桶,非但病不見好,反而有越來越厲害的趨勢。這不,早朝後回到府中,膳後便痛起,直至現在午時正了,腹中的疼痛還是沒有半點止歇的徵兆。

    史彌遠掌了相權之後,他就一力打造自己神人一體的形象,在有意無意中向親信的手下人透露一星半點身世,比如:自己是宏智正覺轉世之身啦;在普陀見過觀音大士的現身,一日游普陀,看見大士在茶樹上,「示一目,蓋二十年宰相之讖也」,諸如此類。而且,從來不寫詩的史彌遠,也拿出據說是當時吟出四句題觀音像讚:「南海觀世音,莊嚴手持塵。悠然妙色相,救苦度眾生。」

    至於事實如何,那也只有這位史相公自己心知肚明的了。

    再加年幼時他的父親——當時的丞相、衛國公——史浩,請天師道領西山玉龍萬壽宮,時任壽寧觀管轄高士的謝守灝為其批過八字,觀復大師也說過他「能貴為丞相」。

    正當史彌遠痛得不住頭撞桌板、捶胸頓時足的時候,林夫人又輕手輕腳的走入書房,細聲細語地小聲說:「相公,景福宮住持飛鶴子老仙長求見,正在外候著。相公今日身子骨不太好,是否由妾身請他先回去,過了新春後再來?」

    「不必了,請老仙長到內廳奉茶,本相正有事向其請教。」史彌遠吃下太醫局開來的「睡聖散」後,自覺疼痛稍減,想來還能與人說上一些時候的話,便決定見見這位人們說他已經修成半仙之體的老道,向他請教一下自己的氣運興衰。

    為了不至於在與老道說話時再次出現劇痛的折磨,史彌遠從書架的小藥箱裡再取出一包「睡聖散」,以備在與飛鶴子見面期間,腹痛一有加劇的徵兆時就立即服下。

    紅光滿面的飛鶴子大步行入小花廳,對站起身相迎的當朝權相史彌遠揖首道:「景福宮住持飛鶴子見過史相公,願相公一家大小平安無恙。」

    「仙長靖坐。」史彌遠左手按腹,右手虛引客氣地說:「仙長鶴駕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貧道上次與相公所說的,那位汀州雙木商行東主林強雲,也即是本門『上人』,昨日已經來到行在,『照妖鏡』也一同帶來了。」飛鶴子不緊不慢地將所要說的話告訴史彌遠:「不過,這種道家至寶使用之時,必須由道法高深之人主持,方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史彌遠強忍腹中徐徐而發的疼痛,把問題轉到自己所關心的方面,向仙鶴子問道:「仙長,老夫最近幾年得了腹痛之病,太醫局的御醫們對老夫的病束手無策,所開出的藥只能止住一半的腹痛。」

    飛鶴子再揖首道:「依貧道看,相公此病似系與天道有關,是否果真如此,須待本門『上人』運無上法眼方能看得清楚。」

    史彌遠:「仙長能否告訴老夫,都是天師道門下,仙長和那位林強雲相比,你們誰的道行更高些,為何要他才能看出老夫的病是否與天道有關?」

    「無量佛!」飛鶴子宣了一聲道號,揖首道:「相公,貧道雖然年紀比『上人』大了數十歲,但說起修得的道基來麼,怕是只有『上人』一半。故而,相公得病的事須請『上人』方能說得清楚。若是有緣,『上人』或可有丹藥為相公解去此病也難說得緊。」

    「啊!或可有丹藥可以治病?」史彌遠心中大喜,急急說道:「那仙長還等什麼,快請貴門的『上人』來老夫府上一見……」

    「這可不行。」仙鶴子一口就回絕了史彌遠的要求,不緊不慢地說道:「本門『上人』到此,主要是奉召進獻『照妖鏡』,二則為尋其叔父林笆林大人。此時他正為新春元旦之日的進獻『照妖鏡』而齋戒清修,不可見犯沖之人。」

    史彌遠一聽這話,臉色沉了下來,不悅地問道:「仙長是說貴門的『上人』乃林仲山的侄兒,那他也就是福建路福州的長樂人了,林仲山因丁母憂請辭,他為何不回去為其祖母守制?這也於理不合,太過不孝了吧。」

    「相公誤會了,」飛鶴子笑道:「本門上人系林大人在知汀州時所認的族侄,並非親侄兒。林大人丁母憂的事,還是上人昨日到行在時貧道告訴他的,只因進獻『照妖鏡』的事沒敢回福建路去……」

    「哦,原來如此,倒是老夫得罪了。」史彌遠心裡又急了起來,連忙告了聲罪,問道:「那麼,仙長能否請貴門上人先來為老夫看看,然後再行齋戒,進獻『照妖鏡』如何?」

    仙鶴子面露難色地說:「若是史相公定要如此,那就只有把進獻『照妖鏡』的日期延後,要等到上元節之時了。此事若是被聖上知曉,當今怪罪下來,本門上下都擔當不起呀。」

    史彌遠一口說把話說死:「此事不用擔心,由老夫一力承擔,保你們天師道沒事就是。」

    飛鶴:「即是如此,待貧道去問過上人,再給相公回話如何?」

    史彌遠:「仙長快去快回,老夫在府中靜候佳音。」

    當日傍晚,飛鶴子到相府告訴史彌遠,林強雲要到臘月二十九日下午,在以其生年相對應的申時方能前來,到時會以無上道法為他查察。依飛鶴子的說法,若是其他時間來的話,無法確定其腹痛病的起因,不能有針對性的予以救治。弄得不好,反而會對史相公今後大大不利。

    史彌遠對此十分信服,自是無話可說,只有等到那天了。

    好不容易等到二十九日,史彌遠找了個事故早早就回到家中,靜待林強雲的到來。

    自飛鶴子來見過自己的這些天後,史彌遠耳中經常聽到「雙木商行」和它的東主林強雲的名字,越發引起他對此人的好奇心。

    過去,還只是聽說這林強雲乃天師道前輩上仙的入室高弟,盡得天師道門的所有真傳,還得到了一面能令妖魔鬼怪現形、可以鎮妖壓邪的「照妖鏡」。近日,知道林強雲進京後,又陸續聽到有人傳言,好像是說這位「雙木商行」的年輕東主,還有一套四隻的「水晶杯」,將於臘月二十九日這天,由臨安城中的富戶艾百萬代其公開「比價」交易出賣。

    臘月二十九,正是約好到相府相見的今天啊。史彌遠心中大為不悅,暗暗怒道:「既是有一套至寶『水晶杯』,就算是你林強雲急等著銀錢花費,獻給本相後還會少了賞賜嗎。退一步說,即使不獻給本相爺,也應該進貢於今上吧。就這麼拿到市上賣了,把我這當權二十多年的丞相沒放在眼裡麼,把當今聖上看成什麼了?」

    記得是臘月二十六那天,一大早上朝在朝議時,史彌遠就被吵得心煩不已。先是自己視為親信的鄭清之,在朝議間又提起要進剿李全之事。好不容易將一眾要立即剷除李全的朝官們安撫下去,又有趙葵、趙范兄弟提出,對蒙古聯宋滅金的提議應采慎重的態度。趙葵說是唇亡齒寒,不應該在此時對金用兵。趙范則建議:「今國家兵力未贍,姑與金和議,俟根本既壯,雪二帝之恥,以復中原。」好在聖上和自己一樣,有心給金國一點顏色,未採用二趙的建言。

    到得快要下朝時,奉召回京面聖的權知濠州杜杲,與京西第五副將、權神勁軍統制孟珙一起在朝堂上提出,請求朝庭撥發一大筆銀錢製造什麼「火銃」,把個「火銃」講得威力十分巨大,要組建成一支萬人的火銃軍。說是一旦裝備有火銃的軍隊組成,將可縱橫馳騁在中原大地,不但可以收復南渡前的失地,還能開疆擴土揚我大宋國威。

    這兩個外任的地方文武小官懂得什麼國家大事,如今每年的歲入只夠**個月的度支,連京朝官的俸祿也沒法及時支付,哪還有餘錢來建什麼「火銃軍」啊。若是國庫中有錢,組建一支威力巨大的火銃軍當然好。可一支火銃便需要一二千貫錢鈔,火銃軍再怎麼少人,一萬人也不夠吶,即使組建了這樣一點人的軍隊又濟得甚用。

    若是按本朝所有軍隊的半成——五萬人的火銃軍——算罷,才能夠形成戰鬥力。如此算來,光是製造火銃也得上億貫,還有軍餉及其他呢,沒個一、二億貫根本就不能成軍。依本朝現時一年九千餘萬貫的歲入,還不夠組建一支火銃軍的度支。此軍目前萬萬組建不得,只好先壓下再說。聖上看來已經被杜杲和孟珙說得動了心,但他是知道國庫空虛得緊的,所以也只有勉強贊同自己的做法了。

    「哼!」史彌遠心中說道:「且看這個叫林強雲的『雙木商行』東主,對他將『水晶杯』賣出有何話說,若無比這寶貝更好的上貢物事,老夫定然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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