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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九章 文 / 海紅鯨

    第九章

    張本忠與冉琥這時已經走到門外,那冉琥聽得林強雲正與人說話,伸手拉著他,示意稍後再進內,二人站在門邊。

    林強雲沉思了一會說:「余大叔,你得罪了有錢有勢的莫公子,酒鋪不能再開了,主要是怕他還會再來騷擾。不如這樣吧,把你的店舖賣給我,你們父子則來幫我做事,賺得的工錢盡可以養活一家大小數口。你看如何?」

    余順聽了這話,高興得流下淚來,忙不迭地連連稱謝。

    強雲對四海說:「四海,你和金見送余大叔回去。待過幾天他們傷好了,再商量買下店舖和交割的諸般事,並請他們過來幫忙。」

    黃春玉這時又扯著那店伙去點酒菜,強雲也只管任由他去胡攪。

    張本忠和冉琥等到林強雲送走了余順父子,才走進包間。

    張本忠介紹道:「公子,這是我剛認識的一位朋友,姓冉,名琥。冉先生,這位就是我們的公子林強雲。」

    冉琥對著林強雲打量了一眼,拱手一揖,說道:「見過林公子!在下冉琥,字愚臣,夔州路播州人。今天得見公子尊顏,深感榮幸!林公子貴價剛才的義行,在下實是佩服之至。」

    此時已經是沒有播州了,南渡後此州拆了一小半併入遵義軍,一小半併入南平軍。其他的則和滋州、純州一起併入瀘州。但冉琥不管別人是如何想的,也不管別人能否聽得懂,還是自稱播州人。

    林強雲對這時的地理所知實在是有限,只是饒有興趣地打量這冉琥,這是個三十七、八的中年文士,高五尺出頭,身形清瘦,面容冷靜,目光深邃。粗麻白布帕頭與粗麻白布夾袍雖舊,卻洗得很乾淨,似乎是個有智慧的人物。

    林強雲起身還了一禮,微笑著說:「在下姓林,名強雲,字飛川,福建路汀州府人。不敢當先生讚譽,我只是稍盡綿力罷了,哪裡談得上義行。倒是冉先生,一介書生能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才真正令人佩服!今天相見也是有緣,就請冉先生同席一談如何?」

    冉琥笑道:「正有此意。」

    林強雲請冉琥坐下,兩人交談起來。

    冉琥告訴強雲,他是現任禮部尚書喬行簡門下食客,甚不得志,今天湊巧到南瓦遊玩而碰上這事,才與張本忠結交。

    那邊黃春玉直把店伙糾纏得頭大腦大,好不容易才定下了酒菜食物,店伙逃似的跑了出去。

    才走了店伙,又進來了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頭,一時間鸞燕之聲充塞閣子間。

    冉琥與林強雲說到時弊,互相訴說商討解決之道,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兩人正談得興起之時,卻被粉頭們攪擾打斷,林強雲不由沉下臉,對那些粉頭說:「請你們先出去,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張本忠畢竟見識得多了,見機取了張二百文的會子打發她們。

    那些粉頭生意沒有做成,本是悻悻然地滿臉不悅,這下拿到錢鈔歡天喜地的走了。

    黃春玉方要與妓女調笑,見林強雲將人趕走,還以為年輕人臉皮薄,笑嘻嘻地問:「林公子,怎麼臉皮這樣薄,這裡又沒有別人,留下她們不礙事的。」

    林強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是我失禮了,不知道黃先生的喜好,請你原諒。我叫她們走,在下是因為確實想跟冉先生細談,請你不要見怪才好。」

    黃春玉道:「你們還有正事,那自然是正事要緊。你們繼續,我在傍邊聽著就好了。」

    林強雲與冉琥對時下的見解十有六七相同,兩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不同意見,把認知一樣的時事細細論說,他們的談話別人聽不大明白,兩人則是越談越投機,心中也暗自佩服對方。

    特別是冉琥聽林強雲說到雙木商行收留下的女人孩子等老弱,也能做布鞋、雜事賺到他們自己生活所需,而且還有少許節餘時,更是對林強雲大感佩服。越是深入細談,冉琥越覺得興奮。

    酒菜流水似的送了上來,隨著來的還有幾個粉頭,在每人身後站了一個,為眾人斟酒布菜。

    林強雲談得入神,端起酒杯對冉琥讓道:「我們邊喝邊談,今天能與冉先生相識,真是高興。」

    酒才入口,林強雲便覺得不對,這酒太淡,比自己接手買撲泉州酒庫前,那裡所制的還差得多。轉向其他人看去,又不見他們有什麼反映。心中恍然,大概天松子、天鶴子師兄弟倆所說的不假,這裡的酒庫目前制來外賣的酒就是這樣差的。心想:「這樣差的酒如何能吸引酒客?沒人喝你做出來的酒,你不賠得一塌糊塗才怪呢,也難怪買撲酒庫的人會有那麼多破家。」

    林強雲問道:「黃先生,這是此地最好的酒嗎?還有沒有更好的?」

    黃春玉一直都沒有說上話,這下逮著機會,哪裡還會放過,得意洋洋地說:「臨安城內麼,這也算得上是不錯的酒了,這熙春樓最好的酒就是它。林公子要想喝更好的酒,我帶你去武林園康家開的『三園樓』,哪裡的酒最好,既醇又烈。不過,那酒樓的價錢也高,進得樓去,沒有數百上千貫休想喝得暢快。我曾與人去過幾回,那名叫『皇都春』的酒,確是比這裡的好得多了。我帶林公子去時,必須由公子做東,不然我可出不起錢,只要上得兩三次『三元樓』,便要捲起鋪蓋回老家去了。」

    黃春玉嘰嘰呱呱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好笑。

    林強雲哈哈笑著,看了冉琥一眼,說:「好,到時我做東,在座的諸位一起去,誰也不得推辭。」

    冉琥心知他的心意,微笑說道:「如此,冉琥就先謝謝林公子了。公子也好杯中物?看來又不像啊!」

    林強雲說:「我不是好酒的人,只是想嘗嘗這裡最好的酒是如何的好法,今天喝的這酒,實在太淡。我能釀製出比這酒好上數倍的烈酒。」

    張本忠道:「公子,我也喜好喝點酒,這些年來也走過不少地方,也喝過許多好酒。要我來說,現在我們泉州酒庫的那種酒算是上品了。若是公子能釀出烈上數倍的酒,我想酒量再好的人,喝了幾碗也會醉倒,那可是不得了的好酒!」

    黃春玉也訝異地說:「林公子,你這人可真令人吃驚,先是那些個什麼香鹼、雪花膏與蚊香,這會兒又說能釀製極品好酒。你生財的本事可真不少,我只要有你的一項本事,就是發財有望,其他的什麼都不要了。」

    林強雲聽得黃春玉這麼一說,心中一動,心道:「那余順父子正好派上用場,哼,再過半年、十個月,我一定會讓這臨安的酒徒們大吃一驚。」

    林強雲正在盤算著如何發展自己的發財大計時,四海和金見二人回來了。

    金見一坐下來就開懷大嚼,忙得不亦樂乎。

    四海坐下後,對林強雲說:「公子,余大叔父子已經送他們回到城東的家裡。他們家也實在是窮,四個人擠在一間丈餘見方、四面透風的破屋子裡,除了一張破席一堆破布外,什麼也沒有。還是張大哥給的一點錢,在路上買了米,回去就煮吃的。若不是遇見我們,就是今天不被打死,過幾天也會被凍死、餓死。真慘!」

    林強雲苦笑著說:「不要多想了,你先吃些東西。我們只能盡力幫助他們,以我們目前的情況來說,想幫也幫不了多少人。只有今後多賺些錢,才能多幫助些人。」

    冉琥聽了也顯得心情沉重,心有所思地說:「這也不是余順一家才這樣,據我所知,臨安城看起來是熱鬧繁華,這些僅僅是表面現象。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僅吃一餐水多米少的粥,甚至有人的粥僅有數粒米。還有人整天也無粒米入肚,或是幾天不得一餐。臨安都這樣,其他地方如何就可以想見。我也想幫助這些人,但自己經常都難以為繼,哪裡還有餘錢去幫他們?真的是有心無力啊!」

    金見吞下口中的食物,插口說:「就是,剛才我還見到就這南瓦子內,有很多凍得索索發抖的乞丐,縮在角落裡向過路的人乞討,看來命也不會太長。」

    林強雲懇切地說:「這個世界上窮困潦倒的人實在太多,我們只有盡最大的能力了,能幫得了多少就是多少。難得冉先生也有這樣的善心,雖說你過去是有心無力,但有這個心意就好。先生如果不嫌棄,請你和我們一起,想辦法幫助盡可能多的窮人,使人人都能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

    冉琥見林強雲說得情真意切,激起心中俠義情懷,站了起來豪氣干雲地大聲說道:「好,好,說得真好!好一個『人人豐衣足食』!就沖這幾個字,我冉琥願追隨林公子一展身手!」

    林強雲高興地站起,握住他的雙手說:「好,我未來的商業王國又多一位志同道合的人了!冉先生,今後有很多事情我要和你商量,這裡不太方便,我們回去再詳談。」

    黃春玉見他們說得投機,也湊趣地說:「林公子得了臂助,今後一定是『錢』途無量。來,我們乾杯以示慶賀,祝林公子從今日起在商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斬獲多多,得利多多!」

    林強雲說道:「這還要黃先生多多幫忙,還要有商界的能人幫忙才行。」

    這一席酒喝得痛快淋漓,大家盡興時已經是亥時末了。

    出了熙春樓,冉琥與林強雲告辭,但張本忠拉著死活不讓走,他和冉琥相識還沒說上幾句話呢,所以一定要和冉琥徹夜長談。

    一行六人緩緩而行,大街上依然是遊人穿梭往來,紅男綠女摩肩接踵。比他們剛入夜出來時,人更多了。

    只見有那些打扮得油頭粉面的無良少年,在人叢中亂竄亂鑽,趁機摸捏揩油。引起人叢中不時傳出故意做作的小聲驚呼嬌嗔,卻又引來一陣油腔滑調、嘻嘻哈哈的調笑之聲。

    有那比較自重的少婦、姑娘則是臉紅耳赤的不聲不響,悄無聲息地帶著僕婦丫環匆匆逃離。

    更有些小偷、扒手趁著人多,專往看上的富商貴官身邊擠,相機用小刀、小剪等小巧工具割剪錢袋子、佩飾。

    大街兩傍的店舖還有大半左右開著,店外的風燈、條旗隨風搖晃。店內則是燈火輝煌,不時有人進出其間。

    關著的店舖門前,早被攤販們佔了,都點起蠟燭燈火,擺上各類玩的、用的小玩意,供人挑選購買。還有賣衣服、賣小吃的,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張本忠這回走在前頭領路,儘管他身高力大,走在人叢之中也不是很費力,但因了婦人女子不少,也是前進困難,速度奇慢。

    林強雲、黃春玉、冉琥跟在張本忠身後緩緩而行,倒是走得輕鬆寫意,一邊走還一邊談談說說。

    卻苦了四海和金見,既要關顧前後,又要小心自己。不過走了數百丈,二人累出了一身臭汗,心中暗暗叫苦連天直罵娘。

    好不容易擠出了南瓦前街,這兩里地讓四海和金見走得十分辛苦。金見緊走幾步對黃春玉說:「黃先生,從南瓦這一路走出來實在是太擁擠了,我和四海累得緊,找條人少些的路走好不好?」

    林強雲等人這才看清金見和四海的狼狽樣,頭巾也歪,衣衫也斜,臉上黑一塊白一塊沾滿灰塵,還被汗水流成一條條白印。那金見說完話,喘了口氣,用手在臉上一抹,更是成了張大花臉。

    林強雲四人哈哈大笑,四海和金見對望一眼,見了對方的樣子,更是忍俊不禁地笑得抱著肚子,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來。

    許久許久,黃春玉忍住笑,說道:「好,好,哈哈,我們就從坊間小巷彎路回去,哈!」

    眾人在黃春玉的引領下,從湧金門大街向西行,過了運河朝北走向錢塘門方向,要從錢塘門道口過運河轉回北瓦。

    從湧金門大街轉進一條小巷不遠,張本忠就發現有些不對,對林強雲打了手勢。

    林強雲對他點點頭,舉起左手在頭上畫了個圈,一面打起精神,不動聲色地四下觀察。一面平靜地對黃春玉和冉琥低聲說:「黃先生、冉先生,你們先不要問、不要說話,保持現在的狀態,聽我把話說完。等一會如果有什麼事情,請不要慌亂,跟在我身邊就好,我們會負責你們的安全。好,我說完了,我們像剛才一樣繼續走路、說話。」

    四海一見林強雲的手勢,立即搶到他身邊,速度雖快,卻神態從容。金見則慢下腳步,落在最後。

    黃春玉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平常口舌便給,說話滔滔不絕的他,現在變成悶葫蘆。

    冉琥神色不變,但心裡的震撼極大,再次引起他對林強雲極大的好奇心。

    從張本忠到林強雲的一個手勢,四海、金見的迅速行動。在在表明林強雲的這幾個手下都是訓練有素,身手高明之人。這說明林強雲絕不是一個轉行為商賈的讀書秀才或普通的富家公子。

    林強雲神色不變繼續走著,一面照樣和冉琥說說笑笑。

    冉琥指著西方說:「林公子,你一定要找個時間去西湖一遊,那可是個仙家盛境。」

    強雲笑著說:「冉先生說的是,『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這名揚天下的西湖盛景,改日是要去好好遊玩一番。」

    眾人再走十多丈就出巷口,再向右轉半里是通往北瓦的石橋,過橋不遠就到北瓦了。

    小巷盡頭出現一群黑色的人影,黑影的後面十多丈外,還有人慢慢地向巷口聚集。

    張本忠站住了,隨行的眾人也在他背後二丈停下。

    冉琥聽到背後也傳來聲息,回頭一看,背後四、五十丈也有數十人慢慢逼來。看來他們被堵在小巷中了。

    林強雲回頭掃了一眼身後,迅速從腰間抽出雙管手銃,口中喝道:「四海、金見押後,護著黃、冉兩位先生。張大哥和我在前面開路,闖過去,走。」

    林強雲邁開大步向巷口走去,邊走邊對那些人大聲說:「前面的朋友,請讓路。否則,後果自負。」

    離巷口五、六丈時,攔路的人亮出刀、劍等兵器。巷口外一人大吼:「你們這些該死的賊囚徒,剛才打壞了我們四個兄弟,此刻卻是萬萬放你們不過。給我衝過去往死裡打,不許走脫一個。」

    林強雲情知不能善了,心頭怒火上湧,照著人群腳部,「轟、轟」就是二槍,然後放慢腳步把手銃裝上子彈。

    張本忠超越林強雲衝過濃煙,對那些還沒有倒下的人,「轟」地又是一槍。打的也是人群的腳部。

    冉琥拉著黃春玉跟在林強雲兩人身後一丈五、六,只聽三聲爆響過後,前面傳來一片驚呼,隨即哭叫聲又起。一陣煙氣夾著濃重的火藥味衝進鼻內,心想:「這是火藥兵器,看來這幫攔路的人有苦頭吃了。」

    走到巷口邊,冉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地上亂滾著十多個穿藍色武士服的人,刀劍扔在地上。有的呼天搶地號叫,有的抱著雙腳呻吟,還有強忍痛楚手忙腳亂包紮傷腳的。另外有十多人,則站在巷口外目瞪口呆。

    這時後面又傳來兩聲大響,冉琥知道又有人倒霉了,連忙大叫:「林公子,不要再打了,請聽我說兩句。」

    林強雲回過頭,和聲說道:「冉先生有話請說。」提高了聲音對後面叫道:「四海、金見,守住後面,他們不衝過來就先放過他們。」

    冉琥對林強雲說道:「林公子,給他們一次教訓就算了,這些人也沒有傷到我們。再說,我們今後還要在這臨安立足,也應多留點餘地。不知公子認為我說的對麼?」

    林強雲聽得恍然大悟,說:「先生高見,此事就由先生來處理。講不通時,再要動武,就交給我們來辦。」

    冉琥緩步走到前面,問道:「各位,誰是主事人,煩請一會。」

    巷口外一人大聲說:「有什麼話先說出來聽聽,用暗器傷人算不得英雄好漢。」

    冉琥道:「這位錯了,你用上百人對付我們六人,這是英雄好漢?剛才是誰萬萬放我們不過,要對我們往死裡打,又不許放過我們一個?我們只是自衛,我們也僅是傷人。我要請問,我們一不認識,二無仇恨,各位要將我們置於死地,是何緣故?」

    那人說:「什麼無仇無恨,剛才熙春樓外,你們把我的四個人打壞了,現在我們是來為他們報仇的。」

    冉琥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是人所不齒的『三凶』養的狗……」

    話聲未落,那人已經從人叢中衝出,怒道:「胡說!誰說我們是『三凶』的人,那些個牲畜不如的東西給我們提鞋也不配,這話再也休提。」

    這人身高六尺,粗黑強壯,臉長如驢,也是穿藍色武士服。

    冉琥道:「這樣說來,那四個被我們打倒的人就不是你的弟兄了。因為他們當時正在替『三凶』莫澤家的人逼債行兇,我們有莫家人親筆字據為證。這又怎麼說?你還是問清楚了再來尋仇,不要讓你的弟兄再受傷害了。張大哥,請取出那莫公子的字據給這人看。」

    張本忠應聲掏出一張紙,上前遞給那人。

    那人接過字據看了,沉思了一下,回頭大聲問:「是誰說黑狼四個無緣無故被打的?怎麼他們會與『三凶』的家裡人在一起?你們說!」

    一人應道:「是黑狼自己回來說的,他只說領了生意幫人討債被人打傷,沒說替誰討債。我們也不知道他是為人所不齒的『三凶』家裡人討債,才敢報告大哥。」

    林強雲這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接過話頭說:「如果你們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是誤會了,但你們還是要給我一個交代。」

    那人將字據交還給張本忠,說道:「好,我一定會查清楚,若是我的人真與『三凶』的家裡人混在一起,還要謝謝你們代我教訓這些混賬東西,我會到貴府賠罪。」

    冉琥小聲對林強雲說:「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結,是否給他們一些錢打發了,讓他們有個台階下。」

    林強雲說:「就按先生的話辦。」

    冉琥提高聲音道:「這位不知如何稱呼,還要請教。」

    那人說:「我叫於十七,人稱惡虎。請問先生等人尊姓大名,可是外鄉人麼?」

    冉琥說道:「在下冉琥,這位是林公子,另幾位是林公子的同伴。於老兄,不如這樣,你的這些弟兄既是因誤會而受傷,我們公子心下過意不去,願意出藥費為他們治傷。這事就如此了結如何?」

    那於十七倒也爽快,立時說:「如果真是出於誤會,我將到黃老闆府上請罪。」

    黃春玉吃了一驚:「你知道我,我……我……」

    林強雲搶著說:「張大哥,請付給他們一百貫,作為藥費。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不要成為仇敵。這事就這樣揭過。」

    於十七帶來的這些人,哪裡見過這樣厲害的武器,若不是被打個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逃,他們早就逃之夭夭了。現在聽得就此完事,都喜形於色。

    第二天,那於十七果然到黃春玉家來賠禮,由冉琥應付過去。

    冉琥處理完於十七的事情,來與強雲說,要先去處理一些雜務,五天後再來相聚,就自行去了。

    林強雲知道冉琥要去處理喬行簡那兒的事情,然後再回來這裡。自然千叮萬囑的請他要早些過來。

    這日時近中午,熙春樓二樓的一間閣子內,有兩位老人慢酌細飲,輕聲細語說話。

    一人姓杜名杲,字子昕,邵武縣(今屬福建)人。年紀五十五、六歲,身高五尺餘,方面大耳,頜下灰白長鬚近尺,身體清瘦而健朗,目光炯炯。

    另一人姓陳,名六初,字常幼,真州(今江蘇儀征)人,年紀六十開外,身高六尺,圓臉,白色山羊鬍子一把,身形胖大。他在軍器監丞兼權知棗陽軍史嵩之的門下任幕僚,這次隨史嵩之到臨安召對,聽得好友杜杲奉召奏事即將回去濠州任所,便提前在這裡為杜杲送行。他怕自己史氏門下的身份影響杜杲,所以沒約別人。

    二人正小聲地討論著蒙古新可汗窩闊台即位後,宋金蒙之間的形勢。

    杜杲聽到左鄰閣子傳來好像同鄉的說話聲,便用家鄉話揚聲叫道:「隔座是黃春玉兄弟麼,老夫杜杲,請和貴友移座一敘如何?」

    隔壁一人應聲問:「可是子昕兄,我這就過來,還要為你引見一個人。」

    少時,布簾一掀,黃春玉和林強雲兩個人走了進來。

    陳六初叫來店家添了杯盞,黃春玉二人告個罪坐下。

    杜杲先介紹了陳六初,說道:「今天是我的好友在這裡為我送行,聽得黃兄弟在隔壁,一時興起,所以請你們過來共席。」

    黃春玉對那年輕人說道:「林公子,這位便是現任權知濠州杜杲杜大人,與我們俱是福建路的同鄉。」

    林強雲起身抱拳為禮:「杜大人,你好!」

    杜杲站起,伸手讓客:「不必多禮,請坐。」

    黃春玉轉向杜杲說:「杜杲兄,既是陳大人為你送行,我便來湊個趣,明日我再備席補上。今天,我特來為你介紹一人。這位姓林,名強雲,字飛川,是我們福建路的同鄉,汀州府人。他前天剛到臨安,知泉州翁甫翁大人介紹來找我幫忙。現在正準備做一件極大的好事。這事若是做成了,於我大宋上下大是有益。」

    陳六初奇怪地問道:「什麼事竟然能使我大宋上下得益?快快講來。」

    林強雲正欲說話,那黃春玉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快嘴快舌地搶著說:「兩位自也清楚,現時不論皇上,朝庭大臣,乃至平民百姓,平日裡都逍遙快活。在春夏秋冬四季裡,春秋二季好過,就是冬夏二季難熬。冬日雖寒可以抱爐取暖,夏日炎熱可以泡水沖涼。但由春至秋間的大半年裡,卻有一樣攪人的煩惱,無法排解,兩位你們說,那是什麼?」

    那黃春玉賣個關子,停了下來。林強雲見他說得有趣,也不去插話,只坐在那兒靜靜聽著。

    杜杲一聽到林強雲的姓名,心裡就已經知道自己揀到寶了,但卻是強壓住心中的狂喜,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

    陳六初是個急性人,急急問道:「是什麼?快說,快說!」

    黃春玉說道:「便是白日裡的蒼蠅和黑夜中的蚊子,兩位不覺得這蒼蠅和蚊子是個煩人的大煩惱麼?雖說有錢的人家,在夏日裡有帳幔可用,但帳幔怎擋得住那些無孔不入的蚊蠅?但凡家境稍差的,受的罪可就大了。白日裡我們醒著時,那蠅蟲擾人還尚可應付,揮動東西趕掉便是。一到夜間我們渴睡時,蚊子跑來叮上一口,令人又麻又癢的,哪裡還能入睡?那個恨呀!真是沒法說。」

    陳六初和杜杲聽了俱是一呆,細細一想,又確實是如此,自己都有過這樣的經歷。不由點頭說:「這些小小的蟲兒,果然是大大的煩惱。」

    陳六初又說道:「但,如此令人煩惱的蚊蠅,又與這位林公子要做的事有何關係?又如何與我大宋大大有益了?」

    黃春玉得意洋洋地說道:「這可大有關係了。前年林公子做成了一種香,名叫蚊香,只要點燃這蚊香,白天可驅滅蒼蠅飛蟲,夜間可驅殺小咬蚊子。更奇的是,此種蚊香點燃後於人無害,於蟲有毒。去年在汀州、贛州、廣東等地賣得如火如荼,眾**譽。今年漸漸有人販了些到臨安來賣,窮困之家也有去買來用的,點燃之後也都知曉了此物確有極大的功效。你們說,這還不是於我大宋上下臣民大是有益。」

    杜杲說:「這倒是一件有益官民大眾的物事。林公子打算如何做呢?」

    林強雲說:「我剛到行在(臨安),打算先買下幾間店舖,到得入夏蚊蠅多了時,便可銷售這蚊香了。」

    陳六初問:「不知林公子的店舖在哪裡?到時我也去買來試它一試。」

    林強雲說:「我正在尋找物色,只要有合適的店舖就買下來。地點定下後,我一定請黃老闆告訴兩位大人。」

    陳六初道:「我倒是知道有幾間店舖,位置很好,鋪子寬大,原是『三凶』之一梁成大的產業。目前急著出讓,但臨安城中人無不切齒恨他,所以至今還沒賣掉。如林公子有意,不妨去商談,以低價買下,也好作為你做這生意的門臉。」

    林強雲本就在尋找店舖,聽了這話,心中有意買下,忙向陳六初打聽。

    黃春玉對林強雲說:「林老弟,這個我知道,你不必打聽了。明天我就和你一起去將那『三凶』的產業以最低的價錢買了過來,也好消消我們的氣。」

    說到「三凶」,使黃春玉想起前幾天的事,他本就是喜歡說話的人,現在有這兩位好聽眾在面前,更是談出了興頭來了。

    黃春玉轉過頭興致勃勃地對杜、陳二人道:「兩位不知道,我們這位林公子不僅做出了那神奇的蚊香,他還具俠義胸懷,更是神勇過人,又有一種神兵利器,厲害得令人害怕。」

    黃春玉將十四日那晚,一眾人等是如何仗義打抱不平,從莫公子手下救了余順;後來如何被惡虎於十七等人在小巷內前堵後截,如何勇猛闖道,以少勝多擊傷數十人等事,手舞足蹈地說得活靈活現,繪聲繪色。這其中當然也不免自吹自擂,說自己如何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類的話。

    黃春玉這一番天花亂墜的故事,使陳、杜二人聽得如醉如癡,神色數變。

    「兩位大人,你們覺得林公子當不當得起俠義胸懷、神勇過人之譽?」黃春玉問道。

    陳杜二人還未開口,就聽右鄰閣子內一個人豪聲笑道:「好,這位黃老兄說得好,真比得上在勾欄裡的說話人,聽得人迴腸蕩氣、血脈沸騰,豪氣倏生。這位林公子確是當得起這『俠義胸懷神勇過人』八字的讚譽,但這位黃老兄卻不知,還有一件更是這位林公子的絕世之作!」

    門簾一掀,那說話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抱拳對眾人深施一禮,說道:「孟珙在鄰座聽得興起,不請自來,還請諸位原諒。」

    屋內眾人一齊站起還禮,陳六初道:「原來是孟大人,史大人不是讓你在棗陽留守的麼,如何回到臨安了?」

    孟珙圓臉微紅,三寸長的鬍鬚修剪得齊齊整整,一進閣門就兩眼閃閃的直向林強雲盯視。

    好一會後孟珙方回答陳六初的話道:「奉召而來,是昨天才到行在的,今天無事到這裡小酌。早就聽得杜、陳二位大人在此,又不好打擾。剛才聽得在興起,又實在想結識這位林公子,冒昧過來,還請諸位見諒。」

    陳六初道:「原來如此。我先為你們介紹,林公子,這位是神勁軍統制孟珙孟大人,字璞玉,絳州人。」

    陳六初接著又為孟珙介紹了林強雲、黃春玉二人。眾人客套一番坐下了。

    那孟珙才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向林強雲問道:「林公子,剛才我聽得黃老闆說,前幾天你打敗惡虎於十七等人的兵器,不知可否讓本人見識麼?」

    杜杲原是知兵的人,這些年與金兵多次交手廝殺,前些時還與趙善湘為了無頭無腦的火銃,而花過大半天的時間來計算成一軍需要多少錢呢,這時聽得孟珙問起,便知其中關鍵所在。

    林強雲早有準備地撩起衣袂,從腰中拔出一支單管手銃放在桌上,道:「有何不可,請看,這就是那天的兵器了。」

    孟珙拿起手銃仔細察看:這是一條頭徑七分,尾徑五分多,孔徑四分,七寸長的鐵管,用鐵耳、鐵銷扣牢在一個曲字形的木塊上。扳開鐵管後部扣著的卡銷,鐵管可以繞著鐵耳轉起寸餘,露出鐵管後部的孔來。那木塊的機括有點像弓弩的懸刀,鐵管的後部被分多厚的鐵片擋住,整把手銃的長度不過九寸餘長,重不過三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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