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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章 文 / 海紅鯨

    第二章

    最後,吃不下睡不著的姬艷快變成一副骨頭架子,不要說能用他的大本錢為楊妙真剎火『淫』樂,連看到他的鬼樣子楊妙真也覺得噁心。

    楊妙真開始時還看在曾寵愛過他的份上,要人去賣泉州「雙木商行」所產的「雪花膏」,但卻只能稍減些癢,還是不能完全止住。而且,那雪花膏所費的錢既多,又不容易買到,用了以後還是不能讓楊妙真得到她所要的樂趣。

    時間稍長,楊妙真就不耐煩了,暗中打算要用他玩新想到的刑具。此事讓同是從山東被帶到淮南,李璟的大老婆、姬艷的相好得知點口風告訴了他,嚇得他和相好一起亡命逃出兵營。

    到了高郵後,不但沒錢,逃出兵營帶的一點雪花膏早已用完,更令這個騙色騙錢的傢伙癢得死去活來。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躲到鎮國寺來。躲躲閃閃的偷入後面,尾隨幾個挑擔的老和尚悄悄走到方丈室,本想偷些什麼值錢的東西以維生。卻不料看到一個老和尚在其他和尚出去後掀開禪床,獨自費力地將擔子挑進挑出弄了好久。待這個老和尚滿身大汗走了後,他們進內一看,竟然發現了這個地底密室,大喜之下就乾脆躲到裡面藏身。

    姬艷被手腳上的癢病折磨得不成人樣,他發誓,只要老天爺讓他的癢病能好,一定重新做人,再不敢壞人名節,騙人錢財了。他發的這個誓,連他自己也不能保證是不是確實做做到。跟他一同逃出的那個女人,十分清楚姬艷的為人,聽到誓言後僅撇下嘴,什麼也沒說。

    那天也是機緣巧合,兩個人住了十多天後,一個便桶已經快裝滿,合力把便桶趁著深夜沒人抬去茅廁,剛好看到花沖手下幾個溜入寺內探消息的,被人殺了丟入茅坑內。而且還四處搜查,幸好他們躲得嚴實沒被找出,卻再回不到密室去。

    天將亮時姬艷和相好聽得寺內再無聲息,驚慌中也不及細想為何寺內和尚都不見蹤影,打開寺門一出去就向沒人的寺左空地草叢中鑽,先躲過今天再說。卻一頭扎進了這場打鬥的中心,引發出一場不大不小的旋風。

    天亮後不久,穆自芳帶人到這鎮國寺外的空坪上,小聲向手下的探子們指派埋伏地點,驚動了半迷糊半清醒的姬艷。他還道是楊妙真不肯放過自己,一定要叫人抓回去受那些毒刑呢。

    正當姬艷考慮是不是乾脆現身出去,讓這些人捉走,免得不但要忍受再也無法忍受的騷癢,還要一天到晚擔驚受怕的東躲西藏時,卻聽到有人裝扮女人的呼救聲,引來了應君蕙姐弟兩人。他這才恍然大悟,也暗自慶幸一時猶豫不決而救了自己的兩條小命。知道剛才自己的想法大錯特錯,這些李蜂頭的探子並不是針對自己而來,極有可能還可以逃過這一次劫難。故而拚死命不敢用太大力騷癢,以免發出的聲音驚動這些人。

    那天,應君蕙被大漢垂死前的一掌擊在小腹上,沉重的打擊力道把她推出三尺,腳下的速度跟不上身體,被草一絆仰面倒下,耳中傳入「轟」地一聲響後便失去知覺。

    應君蕙的身體剛好落在距姬艷六七尺處,他本是拉著相好往遠處爬,要避開這裡的麻煩。一陣微風掠過,鼻中聞到了一股自己很熟悉、並且朝思夜想的雪花膏香味,心中狂喜,暗道:「此女身上定然帶有能稍止癢病的雪花膏!」

    他再顧不得會被別人發現的危險,馬上丟開相好掉頭爬過去準備仔細搜撿,要找出這種即使不能根治,但能稍微減輕一點癢病的好東西。

    他沒到想的是這段時間,因為吃不下、睡不著,身上已經沒有幾兩力氣,根本連想把這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孩翻個身也辦不到。慌亂中,卻又哪裡能找到雪花膏了。不死心的姬艷爬回躲藏處,央求相好的女人把應君蕙背上帶走,到沒人的地方再仔細搜查。好在應君蕙才不到百斤的重量,那女人到淮南後又被李蜂頭、楊妙真收拾得千依萬順,雖然裹了小腳也還有點力氣,連拖帶推的把應君蕙弄遠了點,背著她慢慢爬行還勉強能夠支持。

    他們避開忙著打殺的人們視線,悄悄又從原路逃回不見人影的鎮國寺內。

    姬艷不知寺內的和尚被人關在各自的禪房內不許出外,生怕這些和尚出來看到自己,拚命忍住手腳上的騷癢,盡力提了個便桶跌跌撞撞地和那女人一起趕到方丈室,兩人合力再次掀開老和尚的禪床,潛入地下密室。

    姬艷又累又癢,一進入密室就倒下地,只一味忙著抓撓他的手腳,再也不願浪費一點時間顧別的。嘴裡有氣無力地叫道:「我親親的大姐啊,求你快把上面的進口收拾一下好不好,遲了時會被人發現,那我們就連一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弄好後請幫幫忙在這個半死人的身上找找看,是否有那種『養顏雪花膏』。我的媽也,實在受不了這種罪啦!還不如乾脆被人一刀殺了來得痛快。」

    一同出逃了這麼多時間,這女人的膽子大了不少,一面起身去準備整理,一面又忍不住嘲諷地說:「還親親呢,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能和人親熱麼,跟你一起逃出來真是失算,快兩個月了,天天東躲西藏的沒個安生日子過,再說了,你真捨得讓人一刀殺掉?要是落到姑姑手裡,那可比手腳上的癢病更令人害怕,她的那些刑具……」

    女人說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沒敢再往下講,拖著疲憊的步子匆匆去整理密室入口。

    在應君蕙的小荷包裡,總算被他們找到了還剩下小半盒的雪花膏,姬艷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坨往鮮血淋漓的手腳上抹……

    姬艷他們安安穩穩地躲在密室裡,卻不知道外面因為被他們背走的這個姑娘而亂成了一鍋粥,整個高郵城內外,到處都被搜尋的人們攪得雞飛狗跳。

    也幸虧他們並不知道外面的情勢,否則以姬艷此時被手腳上的癢病折騰得生不如死的情況,一旦他聽說出賞格的是雙木商行,只怕是立刻會想到能治病的加料「養顏雪花膏」,馬上會帶應君蕙去討要雪花膏和賞錢。

    寶應縣的城牆和其他地方一樣,都是外砌大磚內填夯土,城周九里三十步,南北長三里,東西寬二里二百六十步。城的東、南、北各開兩門——陸上的城門和通船的水門。

    寶應的城垣始築於本朝寧宗嘉定八年(1215年),距今不過十五年時間。那時,賈涉任寶應知縣,感於宋金情勢緊張,恐戰事再啟,為早綢繆,請求築城以固邊。剛開始築城不久,賈涉的母親去世,他丁母憂離職。

    林強雲到達寶應縣已經三天,現時暫住於廣惠橋側一棟十多間房屋的小宅院內。小宅坐北朝南位於路北,進入迎街的宅門,就是一個不到二十方丈的院子。

    院子正中豎了一根近三丈高的竹竿,上面掛著雙木鏢局專用的信鴿認軍旗。

    時近午正,一男一女兩個穿白戰袍套背子的信鴿孩兒兵不住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焦急地朝東北方的天邊遙望,嘴裡不住念叨:「這麼多天了,應該已經到了哇,怎麼還沒有消息來呢?」

    林強雲今天一早起來吃過早餐後,就和山都兩人躲到一間房內,拿著一個房主找來的大銅碗,放到烤火取暖用的小炭爐上煮水。

    山都坐在爐邊的小板凳上,雙手托腮,用已經十分流利的語聲問道:「恩人,昨天我們為什麼要把這種叫做『明礬』的東西打爛成碎粉放入水裡,而且現在又將泡了一半,還沒全部溶掉的明礬和水一起拿來煮呀?」

    「笨山都,」林強雲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沒好氣地說道:「不是已經給你講過了,要將明礬溶開,是我想做一種治病的藥。喏,就是治這屋子的房主老彭頭肚子痛的藥吶。我們剛到的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他痛得連腰都伸不直地為我們忙進忙出的操勞。你還叫我把仙丹給他一點治病麼,這麼快就忘了?因此,我想在這兩天試試看能不能把藥做出來讓他治病,也算對他的一點心意吧。」

    山都嘟喃道:「我山都哪裡笨了,你自己還常常對人說我心靈手巧聰明得緊呢。是你們說的話、做的事讓人不明白嘛。真搞不明白你們,又是少主、屬下的,又是老彭頭、彭老的亂叫一通,讓人聽得胡裡糊塗。用這『明礬』泡水就能做出治肚子痛的藥麼,那就乾脆把這什麼『明礬』直接給他吃下去好了,還弄得這麼麻煩。」

    林強雲罵道:「呵!說你笨,你還不滿意,講了幾遍都會忘掉,沒忘的又不肯動腦筋去想。我們不是從頭到尾都一起從書上學的嗎……」

    山都:「那個『天書』只有你才看得懂,連沈大叔都看不明白,和你一起看有什麼用?」

    林強云:「呀呀呸!虧你敢說出這樣的話,我一邊看一邊念,還一邊給你講解,你就沒聽麼?不和你說這麼多了,還是煮一下試試,看能不能馬上全部溶掉。」

    一會功夫,銅碗內的水冒起了泡,裡面的明礬也慢慢溶開,待全部明礬都化開後,林強雲把銅碗用布墊著拿到地上,對山都說:「不要去動它,冷了以後就知道做得成做不成藥,我先去睡一會先。」

    「恩人……不好了……壞掉了,又變成原來沒打成碎粉的樣子嘍。」山都慌裡慌張地衝進房內,一把拉起迷迷糊糊的林強雲,抓起床邊的外衣往他身上一丟,急吼吼地說:「懶蟲,屁股發癢了是不是,快去看看銅碗裡的東西,那些不見了的明礬在碗裡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去了。」

    林強云:「咦,怎麼把罵你的話用來罵我了,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看窗外照進來的太陽,此刻最多也才是未時初,心裡不覺有點惱怒,喝道:「叫什麼叫,剛剛睡著就來叫,吵得人抽空睡一下也不安心。」

    「不是成心吵你的啊,是……是那碗裡的……碗裡的明礬……明礬又變回老樣子去了……」山都有點緊張,說的話也不再那麼流利。

    看到地上銅碗內又結晶的明礬,林強雲略一尋思就明白其中的緣故:水太少,明礬太多,所以加熱的過飽和溶液在冷卻後,沒溶解的明礬又結晶回原樣,沒什麼奇怪的。

    為了報覆沒睡夠的不滿,林強雲促狹地扳起面孔問山都:「好啊,肯定是你弄的鬼,把好好的一碗藥給搞壞了。說,到底對這碗水做了些什麼?」

    山都委屈地向後退縮,嘴裡小聲說道:「我也是好心,想讓它快點冷掉,才對它吹氣的,哪裡想得到連吹幾口氣也會壞事呀。」

    林強雲取了另一個瓷碗,把銅碗內的明礬和水全倒入瓷碗內,再將水又倒入銅碗放到爐上,沉著臉說:「守住它不能倒了,如果這下煮不成藥的話,唯你是問。」

    走到桌邊坐下,抓過茶碗喝了一口茶漱嘴。

    山都眼巴巴的盯著銅碗裡滾開的水,一直在想「唯你是問」是什麼意思。

    銅碗裡的水越來越少,慢慢清澈的水轉成乳白色,然後底下出現一些白色的粉狀物。山都急叫:「快來看吶,這次我沒動,碗裡的水變成白了。」

    抬頭看林強雲坐在椅子上沒動,片刻後山都又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啊,碗裡的水中多了不少白粉……嘿嘿,這下再變加『明礬』的原樣,那就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弄的鬼。」

    林強雲急取布墊著,把銅碗拿到地上仔細察看一下後,強忍心中的喜悅,裝出一副很正經的神色,就像面對無數歡呼的人群般,一字一頓對山都莊嚴地說:「現在,我宣佈……」

    聲音拖得長長的,許久沒講出所要宣佈的內容。急得山都由蹲而站,再由站而跳腳,最後再忍不住心裡的好奇,站到小板凳上狠狠地敲了林強雲一下,叫道:「你要想急死我麼,讓你也沒那麼好過,打出幾個包以後,看你痛不痛。」

    「哎喲!」林強雲誇張地慘叫:「說給你聽就是了,下手要那麼重嗎。」

    山都作勢威脅道:「快說,要不要再來一下?」

    林強雲躲開一步:「怕你了好不好,告訴你,我們的藥做成了,就是這些白粉。」

    「這銅碗裡的白粉能治好彭老頭的病?」山都懷疑的問,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那當然,」林強雲得意洋洋地說:「林某人是天師道的『上人』耶,連這點小毛病都治不好,還能讓天師道的老少道士們敬服麼。」

    山都:「那麼,『上人』啊,給我說說彭老頭的肚痛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用這種明礬泡水煮成的白粉能治,直接用明礬去治他就不行呢?」

    林強雲被山都問得愣住了,這個問題可不容易回答,一講起來非得用半天一天時間不可。他只好裝成沒聽見的樣子自顧去把銅碗再放回爐上,要把碗內還沒全干的水都蒸發掉。

    林強雲那天一到寶應縣城內,看到來接自己的彭老人痛苦的樣子,稍一探問,便知道他同是戴雲子名單上的人,屬宇字辛未號。再問清他的病狀,明白老頭得的胃痛或者是胃潰瘍之類的疾病。進過赤腳醫生培訓班的林強雲很清楚,這種病只要用幾片很便宜的「胃舒平」就能立即止痛。他也明白,胃舒平是用一種很容易得到的材料就能做出來的藥品,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罷了。

    當下也不動聲色,只在安頓下來後,和山都一起拿出《化工詞典》,拚命查找胃舒平的條目。從己時直到第二天午後,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幾乎把整本寸半厚的《化工詞典》逐條翻看了一遍,也沒看到有胃舒平的字樣。後來,在無意中見到氫氧化鋁的條目時,方才明白胃舒平是由這種東西做成的。

    雖然他現在知道胃舒平是由氫氧化鋁凝膠乾燥後製成的了,但就是不知道氫氧化鋁凝膠是什麼東西,如何才能製出這種見鬼的氫氧化鋁凝膠來。

    想了很久也沒個著落,只好無聊地再仔細看那氫氧化鋁的條目,發現其中最後有一句講到氫氧化鋁是「由明礬、硫酸鋁或氯化鋁與氫氧化鈉或碳酸鈉作用而制得」。

    硫酸鋁、氯化鋁?那是想也不必想的,硫酸鋁這種東西得要先有硫酸才行。要是有硫酸的話可以另外做成許多更好的東西呢,還來做氫氧化鋁!

    明礬麼,倒是有現成的,各個藥鋪都能大量買到。一查明礬的條目,啊哈,這裡就有講它溶於水後會起水解作用,進而生成氫氧化鋁凝膠。這還不簡單,讓明礬溶於水讓它「解」去就是。

    當日傍晚,他把叫人買來的明礬打碎放到碗裡浸泡,心想:「這明礬『水解』不知要多長時間,有一夜應該夠了吧。」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起來一看,碗裡的半斤碎明礬還是有大半沒溶解掉,水還是那麼清澈透明,也不清楚碗裡的水是不是已經成了凝膠。想起以前似乎看過一本化學書上有講,大部分物質的水解過程都是吸熱過程,而且《化工詞典》上也提到明礬的熔點為92度。當下就決定試試把泡於水裡的明礬加熱看看,實在不行的話那也就沒辦法了。反正也沒給別人說過這件事,做不成治胃痛的藥也不算丟臉。

    想不到這一試竟然讓他給試成功,真的做出氫氧化鋁凝膠,而且還乾燥成了粉。

    對於這種粉到底是不是氫氧化鋁凝膠粉,能不能用它來止住彭老頭的胃痛還是未知之數,林強雲心裡還沒什麼把握。但他還是把彭老頭請來,讓老彭自己來決定。

    彭老頭其實也不是很老,實際年紀也和柯茂不相上下。只不過因為腸胃不好,被病痛長時間折磨,五十多歲的人顯得好像有七八十歲的樣子。聽得少主有請,自是忍著肚腹的痛楚來見林強雲。

    當林強雲把事情給他一說,彭老頭立即喜上眉梢地說道:「吃,老頭子痛成這樣,實在是難受得緊,既然這藥吃下去縱使止不了痛也不會壞事,怎麼也要吃下去試試。」

    為了保險起見,林強雲不敢一下讓彭老頭吃得太多,用小紙片取了大約有一片胃舒平份量左右的白粉,倒入他的嘴中後看著他用茶水沖下。

    過了不到半刻時辰,彭老頭嘴裡發出「呃」的一聲響,緩緩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不言不動地坐著。再過片刻又是「呃」的一聲,按在腹部的手漸漸鬆開,臉上也慢慢露出淡淡的笑容。

    林強雲一聽彭老頭已經噯氣,明白這是得了胃病,而服用胃舒平又有效的人吃了藥後都會有的現象,心知這種藥已經對他的胃起了效用,但在彭老頭自己沒有說出結果之前,還是不敢十分肯定效果如何。不由得著急地問道:「彭老,你覺得怎麼樣了?」

    「好,感覺非常之好。」彭老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對林強雲躬身施了個深揖,聲音裡充滿了喜悅:「近十年時間,這肚子痛的病搞得屬下什麼事也做不快,雜貨鋪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說,連上次甲子交辦要探清李蜂頭動向的大事也沒辦好。少主這藥如同仙丹……不,如同仙散,片刻間便將肚痛給治好了,多謝少主!」

    林強云:「彭老不必謝,這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斷根。說句老實話,這種病據我所知還沒法治斷根的。所以,我要給你多準備些藥散,讓你以後一發作時就有藥可用於止痛。這樣好了,你去城內的藥材鋪子裡多買些……唔,我看就買上三四斤明礬回來,再找個大點的銅盆,趁今天還沒有其他消息,多做點藥留給你備用。」

    彭老頭高興得差點就要跪下地去磕頭,但想到少主不喜這一套,一迭的「多謝」聲中樂顛顛地跑著出門去了。

    本來,林強雲做了一件大好事,心裡覺得很痛快,但想到應君蕙這五天來還是沒有一點消息,想笑都沒法笑出來,心裡不由又焦躁不安:「到底會是什麼人把她擄走,二十千緡的賞錢難道還不足令人動心嗎?應該不可能呀,一定是擄走君蕙的人躲得太隱密,沒聽到這個消息……」

    這天的下午一直到晚上,因為有做藥的事幹了,眨眼間便過掉,總共三斤半明礬做出了九兩左右的白色藥粉。

    林強雲把這些藥粉交到彭老頭的手上,對他交代說:「彭老,這是五百份量的藥,要保管好了。相信這麼多藥你最少可以用上五個月至半年時間,到快用完的時候再來找我,會想辦法再多做些給你。」

    彭老頭喜滋滋地接過一大包藥粉,笑道:「屬下有少主這樣神仙般的主人,真不知道是前世燒了多少香、磕了多少頭才修來的福氣呀。這下可好嘍,最少有半年的安生日子好過。少主勞累了一天,請安歇吧,屬下告退。」

    第二天是十二月初五,剛在吃彭老頭精心製作的早餐時,耳朵極靈的山都就聽到院內傳來幾聲「咕咕」的鳴聲。他一蹦而起,丟下才吃了幾口的飯碗就向飯廳外沖,片刻後背著手笑嘻嘻地走到林強雲面前,看恩人一臉不解地望著自己,得意地將手伸出,讓林強雲看清抓著的小竹管說:「怎麼樣,你想不想看?」

    這時兩個孩兒兵追進廳裡,看到山都在用小頑童的方式來逗大哥開心,都想看看大哥是怎麼應付山都的,也就沒去責怪山都搶了他們的本職工作。

    林強雲雖然心裡急著想知道信鴿送來的信中寫的是什麼內容,但看山都用這種方法來引逗自己,還是壓住**淡淡地說:「看就不必了,你拿出來念給我聽好了,讓我見識一下前段時間我們的夫子教會你認識了多少個字,念完了之後,再把那些你認得的字都給我寫出來。否則,今天就不許再吃飯。」

    早餐才吃了兩三口呢,如果不許吃飯,那不是要餓上整整一天的時間?山都想到一年多近兩年沒再有過,但過去卻是經常有的飢餓滋味,不由得大驚失色。把手上的小竹管往林強雲手中一塞,什麼都不管了,先把早飯吃下去賺個飽肚先。就是中、晚兩餐吃不到,也好過連早飯都沒吃飽。至少有了早餐墊底後,還可以頂住一陣子,挨到明天估計沒有什麼問題。

    至於恩人要他把信取出來念,又還要他寫的事,用腳趾頭都想得到自己根本做不來,到時候再想辦法拖就是了。

    一男一女兩個孩兒兵看山都一付餓死鬼搶飯吃的樣子,幸災樂禍地對他擠眉弄眼的直做鬼臉。山都也不示弱,放下手裡的碗筷,用手按耳拉嘴裝出一副怪樣回以顏色,逗得兩個孩兒兵哈哈大笑。

    林強雲見計得逞,輕笑了一下,便將竹管的封頭擰開,從裡面倒出一小卷紙展開看了一遍。抬起頭對在廳門邊笑得站立不穩的兩個孩兒兵說:「你們笑夠了的話,就去請陳都統領來。另外,傳令城內外分散住宿的全體護衛隊和炮隊,到城北水門外小草市碼頭集合,我們一到就立即向山陽縣(原楚州,現為淮安軍的治所)出發。」

    塞了滿嘴炊餅的山都抬起頭,含糊不清地問:「立即出發?不用我念信寫字了麼?哎呀,中計,中了你小子的計也!」

    林強雲把眼一瞪,沒好氣地喝道:「再不把你的小肚子填飽,我就真的不許你再吃飯,讓你餓上一天再說,看你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的搗亂。」

    見林強雲真的有點生氣,山都不敢再多說,埋下頭大嚼。

    林強雲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匆匆進入廳門的陳君華,等他看完抬起頭來後才問道:「君華叔,按張大哥發來的信上說,張國明還住在楚州山陽縣的子城內,並有一千多大軍和四百廂軍共同守住子城,雖然對李蜂頭的賊兵無可奈何,卻也保住了一小塊可以守的地方,不知君華叔對我們此去有何計劃?是否……」

    陳君華:「且慢問君華叔的計劃,你先告訴我,此去山陽是準備與李蜂頭硬碰呢,還是以交付布鞋的名目,真要將鞋錢收回來,或者是另有打算?」

    林強雲把自己心裡所想向陳君華講了一遍,說道:「若是君蕙真沒落到他們的手上,能有機會將李蜂頭殺了為叔媽和鳳兒報仇最好。若是君蕙確實已經在他們的手中,說不得,就是拚個魚死網破,也要將她救出來。」

    林強雲從寶應縣坐上漕船出發的同一時間,建於山陽城東十里荊屋坪小山包上的賊軍老營內,李蜂頭站在正中一塊空地上,大聲咆哮向天叫罵:「該死的孛魯,原來每次招見的人都不是你自己,叫個比我地位還低的將軍來矇混本座,白白被你這韃子騙了兩年半……」

    一身盛裝打扮的楊妙直從屋內走到李蜂頭身邊,一把抱著他的腰嬌聲說:「三哥,你這樣對天大罵有什麼用,孛魯那公子哥已經死了一年多,只怕連骨肉都爛成泥了。不過,我現在才聽說他是個會說漢話、寫漢字做詩賦詞,穿漢服的翩翩佳公子,並不是能征善的赳赳武夫呢。可惜,沒等我們將他捉來就死了。哎,三哥你說說看,那木華黎是蒙古成吉思可汗所封的『國王』,為蒙古拿下金國大半江山,怎麼能生出個這樣的兒子啊?」

    李蜂頭用力扭了楊妙真高翹的『臀』部一把,嘴裡漫不經心地說:「木華黎是如何生出孛魯的不知道,現在我只知道去年五月孛魯在雁山(山西省雁門關的一座山)病死後,他那『國王』的位置由十八歲的大兒子塔思繼任,已經不再是諸路蒙古軍的統帥了。如此一來,卻是更便於我們起事。四娘,我李鐵槍坐上皇帝寶座時,你就是一國之母,所有天下的子女金帛無不是我們夫妻囊中之物,哈哈……」

    此時,老營門外一個擁隊帶同四名賊兵抬著一塊門板走近,他向營門口的衛兵說了幾句話後,便匆匆指揮賊兵們抬著門板進入老營,在離李蜂頭四五丈外停下。擁隊遠遠的單膝跪下,低頭向李蜂頭大聲稟報:「稟大帥,南下寶應、興化、泰州打糧的鄭將軍受重傷孤身一人逃回。該如何處置,請大帥示下。」

    「你說他是受重傷逃回來的?」李蜂頭一臉不解,除寶應縣城和興化縣城內有些朝庭的兵以外,其他沒有什麼能給自己的軍隊重創的力量啊。那兩個縣城自己不去攻它,已經是刀下留情了,諒他們那一點兵馬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今天早上還剛收到鄭衍德派人送回來的大批糧食和丁口,想不到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自己本人也被人抬回來了。是什麼人能讓打過大小數百仗的鄭衍德受重傷?李蜂頭有點奇怪地問那名擁隊「他帶去的八百騎軍和一千二百步軍呢,沒和他一起回來?」

    「鄭將軍沒說,屬下也沒敢問。」擁隊見李蜂頭出乎意料的沒大發雷霆,抬起頭回答說:「他只是叫人找郎中替他先治傷,然後就令屬下將他送到老營來向大帥稟報。」

    楊妙真跨前一步,站到李蜂頭面前,嬌聲喝道:「將鄭將軍抬過來,讓我們仔細問問。」

    門板抬到李蜂頭和楊妙真面前放下,鄭衍德趴伏在板上,原本粗壯的身體上纏滿了布帶,還可以看到雙肩、手臂上透過布帶滲出的幾處血跡。李蜂頭走到鄭衍德側向一邊的面前蹲下問道:「衍德,是誰能打敗你帶領的二千步騎軍,僅剩你一個人逃得性命,說給本帥聽聽。」

    鄭衍德不敢隱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心有餘懼地說道:「那些不知來處的天雷煞是厲害,一至便爆出濃煙烈焰,就好像我們軍中所用的霹靂火球燃爆時一般無二,卻又厲害上十百倍。每次打到人群中,都會有數人血肉橫飛的倒斃,實是無可抵禦。虧得小將在那些人到來之前躲入水溝中,身上的箭傷又只射到皮粗肉厚處,他們所用的箭矢也僅尖利而無倒鉤,入肉後拔取方便,方逃得一命回來見大帥。」

    李蜂頭站起身說:「這麼說來,你也不知與我們作對的是何等樣人了。不過聽你所說那些人的穿著,與高郵城內逃回的探子所說的『雙木鏢局』鏢師有些相像,只怕他們是同一夥人。也罷,此次遇上恁般怪事而至二千軍馬全歿,須是怪你不得,本帥也不予追究。你自去養傷,日後再說罷。」

    門板抬走後,李蜂頭見楊妙真呆呆地站在一邊沒像平常一樣說話,不禁問道:「四娘,你對此事是如何想的?」

    楊妙真愣了一下,才若有所思地回答說:「三哥,我想林飛川是個商賈,雖然有個鏢局的武力,也有數百鏢伙鏢師,但也不會傻得敢與我們十多萬『忠義軍』硬抗動手,只不過為了保住他們的鏢貨,不得己而為之。雙木鏢局此來不外乎有兩個目的:一是為我們送來年初向他們定做的鞋履、寶刀、雪花膏等物事,收回他們應得的貨款餘數和鏢銀,並接回蒲家的兩個兒子。我記得蒲開宗曾對我們的人說過,後來向雙木商行定制的寶刀、治癢病的『雪花膏』兩樣,他都要看過人之後方肯交貨,西溪鎮發生的戰事純出意外,恐怕事先雙方都沒想到會在那毫不相干的地方遭遇,也不知對方是何來歷,方才會動手廝殺。」

    李蜂頭笑道:「既是如此,也難怪他們會大舉出動數百人到此地來了,近二萬緡錢,折換成銀子有一千多斤。就是我們要運走這麼多銀錢也是要一二千人來做的。」

    「這可好,」李蜂頭聽楊妙真分析得有理,接下話茬問道。「本帥也聽得手下探子稟報,林飛川已經制好了一把寶刀,名為『獵鹿刀』。哈哈!真是個好兆頭啊,我等起事在即,就有林飛川給本帥送來『獵鹿刀』,看來天下這頭鹿注定是會被我李全奪得。」

    李蜂頭說得高興,對楊妙真誇耀說:「對了,四娘你知道麼,探子們還回報說,林強雲為了證明那把『獵鹿刀』是能斷金截玉的寶刀,還拿特意到那蕃商蒲開宗家去當面試給他看過。據報,『獵鹿刀』確是能將寸許粗的鑌鐵棍斬成兩截,若是有武功高強之人用那樣的寶刀與本帥對陣,我那鐵槍怕是會被其砍斷,擋不住幾招。哦,你說了一個他們來此的目的,那麼,其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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