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五一章 瞞天過海(二) 文 / 刀疤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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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面對著《體壇週報》的記者毛盾,王磊的話中有種說不出的苦澀,「而我從頭到尾都在上當。」
毛盾認識王磊也有一段時間了,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他輸棋,但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懊喪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王哥,原來你輸了棋後都還是雄心勃勃的想要贏回來,怎麼今天看上去這樣心灰意冷?」
「下了四個小時的棋,一直以為勝券在握,結果原來一切都在對手的掌握中,」說到這裡王磊歎了口氣:「今天這一盤棋我是輸得口服心服。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口服心服?」毛盾聽了這話心裡一驚。王磊可是國內有名的八段啊,想不到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試探的問了一句:「王哥,這盤棋你能不能給我們《體壇週報》寫一篇棋評,好好講解一下?」
「棋評?」聽毛盾這麼一說,王磊先是一愣,馬上就笑了起來,「小毛,你是不是嫌我這次的臉還丟得不夠大,非要讓全國的圍棋愛好者都來看我的笑話啊?」見毛盾想要辯解,他將手一擺:「棋評我是不會寫了。不過,這盤棋我到是可以給你一個人講講。」
毛盾一聽這話有點無奈,不過他還是從旁邊拿了一副棋具過來。雖然稿子沒有落實,但有機會聽一個高段棋手當面講棋,作為圍棋愛好者的他還是不想錯過。
「全局勝負的關鍵就在這裡。」很快王磊將右下角擺滿了棋子,「最開始我用「聲東擊西」的招數佔領右下角後,形勢已經很好了。」
「是啊,這麼大一個角被你佔了,當然是很好了。」毛盾還是稍微懂一點棋,在一旁附和道。
「那你覺得白棋在角上是不是完全活了?」王磊饒有興致的看著毛盾。
「難道還沒完全活嗎?」看著白角的形狀,毛盾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他說道:「應該是淨活啊,反正我看不出殺棋的手段。」
「我最開始也沒看出來。」王磊苦笑了一下,又放了幾顆棋子到棋盤上,「這裡其實還有個劫殺的手段。」
「果然!」毛盾看著王磊擺出的棋大吃了一驚,圍棋真是一種神奇的藝術,角上這麼小的一個方寸之地上居然還藏著這樣的玄機。
「不過,這個劫白棋應該是不怕的。」毛盾思考了一下,發現黑棋如果非要劫殺白角,那就會付出被分斷的代價,一但輸劫會損失慘重,而白棋則因為本身劫材很多,幾乎已立於不敗之地。
「現在黑棋是不敢動手殺棋的。所以沈銳才使出了瞞天過海的計策。」
「瞞天過海?」
「我想,我用這個詞形容應該是比較貼切的吧。」說話間,王磊的手一點都沒有停下,很快擺到了終盤,「他明知道下邊的四個子不可能對殺過我,但還是做出了拚死一搏的假象,搶到了這個扳的先手。」一顆黑棋重重的落到了棋盤上。
「有了這手扳,黑棋就防住了白棋的斷,就可以在角上動手了!」毛盾雖然棋力不高,但是在王磊詳細的講解下,還是一眼看出了問題的所在。
「不錯,可惜當時我還以為沈銳這步棋是為了下邊的對殺,所以根本沒往角上的方向去想。」王磊的語氣有點黯然,「等他圖窮匕現開劫殺我角的時候,我才發現一切都太晚了。」
「沈銳,你這次真下得不錯。黃龍十三變現學現用,連我都被你騙過了。」馬曉春坐在飯桌前眉開眼笑。自己的兩大弟子羅洗河和沈銳都順利通過了預賽,取得了進軍日本的資格,再加上沈銳這次又大大的讓老聶丟了一把面子,難道還不夠讓人高興的嗎?
「是啊,這次大家都發揮得很好。」重慶棋院的院長楊一也是笑容滿面,他邊招呼服務員倒酒,邊說:「這次我們隊除了鶴洋因為身體不適,沒有獲勝外,三員大將都衝出了包圍圈,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來,大家乾了這杯。」
「干!」所有人都舉起了杯子。
「沈銳,這次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一頓慶功宴足足吃了三個多小時,回到馬曉春家裡已經快11點了。
「馬老師,有什麼好消息啊?」沈銳今天被古力很是灌了幾杯,現在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就想睡覺。
「你覺得你接觸過的人中間,誰的佈局最厲害?」端起茶,馬曉春又習慣性的賣起了關子。
「誰的佈局最厲害?」沈銳皺起了眉頭。他看棋喜歡研究中盤的對殺,對佈局基本上都是一晃而過,聽馬曉春突然一問還真有點不好回答。「應該是蘇羽吧。」自從上次在三星杯上看到蘇羽流後沈銳就念念不忘,想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
「蘇羽流確實厲害。」馬曉春笑咪咪的看著沈銳,「但是佈局最厲害的還不是他,而是他的老師聶衛平。」
「聶老師?我看聶老師現在的佈局也很一般啊。」馬曉春的回答讓沈銳覺得出乎意料,聶衛平不是馬老師的死對頭嗎?怎麼一下子對他這麼推崇起來。
「我說的可不是老聶現在的佈局,而是他三十幾歲的時候。」馬曉春看著窗外,遠處一片燈火闌珊,他彷彿又回到了中日擂台賽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那時候的老聶可以稱得上是殺遍天下無敵手,當時幾乎所有的日本超一流棋手都栽到了他手下。」馬曉春知道沈銳圍棋知識貧乏,對七十年代的中國圍棋不可能有多大的瞭解,也問不出什麼問題,所以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那時候,他的佈局就已經不是單純的佈局了。」
「不是單純的佈局?」這句話讓沈銳完全摸不著頭腦。
「現在的圍棋已經發展得很快了,所有的佈局基本上都已成了定式,而且使用起來,效果也很好。」馬曉春倒了點茶水在桌子上,順手比劃了起來,「比如對手星位,你用二間低夾、三間高掛,或者小飛、或者大飛,後續的手段都是一目瞭然的。」
「是啊。」沈銳附和著,當初在浙江隊的時候,在馬曉春的督導下,這方面他可沒少下功夫。
「在我看來,這些就是單純的佈局。」望著沈銳還是不明白的眼光,馬曉春解釋道:「這種佈局你知道,對手也知道,所以根本不要指望能從對手身上撈到什麼便宜。」
「這有什麼不好的。」沈銳因為酒喝得不少,所以說話就稍微大膽了一點:「只要佈局上對手不能從我這裡撈走便宜,我絕對有信心在中盤擊敗他。」
「你的的對殺能力我知道。」對於沈銳狂妄的話,馬曉春破天荒的沒有責罵,「不過要是遇上蘇羽流,你有信心在佈局上面不吃虧嗎?」
「蘇羽流?」一聽這個名稱,沈銳心冷了下來,他回憶起在蘇羽和李昌鎬的對局,自己確實沒有把握在那難測的佈局下生還。
見沈銳沒有說話,馬曉春知道他已經服軟了。他接著又道:「可是,現在的蘇羽和當年的聶衛平相比,還要稍遜一籌。」
「比蘇羽流還強的佈局?」沈銳心裡一驚,看來聶衛平被稱為「棋聖」到也不是浪得虛名。
「可惜的是,現在的他下不出當年的佈局來了,畢竟歲月不饒人啊。」馬曉春長歎一聲,從聶衛平身上想到了自己。「不過,他的大局觀可以說現在依然是超一流的水平,我敢說,這個世界上除了吳清源吳老先生,只怕沒有人敢說對圍棋的領悟在老聶之上。」
「馬老師,你和聶老師不是一向不和嗎?怎麼今天把他說得這麼厲害?」沈銳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把他說得厲害點,你這麼會認真的去跟他學棋?」賣了這麼多的關子,馬曉春終於將談話轉入了正題:「沈銳,也算你小子運氣好。老聶和我打賭輸了,他願意教你三天的佈局。」
「真的,」一聽這話,沈銳一下子高興得跳了起來。他知道蘇羽就是聶衛平的學生,搞不好蘇羽流就是在他指導下才成型的。憑自己的聰明,說不定也能在這三天裡搞出個「沈銳流」來也說不定。
「你小子也不要高興得太早。」馬曉春早就看穿了沈銳的心思,「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佈局不是那麼簡單的。」
「明天,你就不用和楊一他們一起回重慶,就待在北京。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馬曉春接著道,「早上,我就將你送到老聶家裡去。」
「那我不用參加這一周的圍甲了嗎?」沈銳稍微覺得有點遺憾。
「不用了。」馬曉春說道:「這次你們重慶隊的對手是剛升上圍甲又少了曹熏鉉的香港隊,沒了你也問題不大。你就老老實實的自己學棋,準備下周在日本東京開戰的富士通本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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