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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零九章 西南王(六) 文 / 刀疤六

    這兩天,沈銳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自從上一輪比賽結束,去車站送走蘇遙以後,他就被馬曉春關在屋裡整整準備了半個晚上的飛刀,想在決定小組出線的關鍵戰役中,用在同樣也是三戰三勝的段嶸七段身上。

    誰知,比賽當天早上,沈銳一個人在賽場裡傻傻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看到段嶸的身影,被判不戰而勝。事後才知道,段嶸因為家裡有點事情,不得已放棄了小組出線的機會,連夜飛回昆明去了。

    沒有下小組最後一輪就進入了本屆西南王的八強,沈銳本來應該高興才是。可是緊接著,組委會關於比賽日程變動的一紙通知,又讓他鬱悶起來。通知上講,因為本屆西南王比賽小組賽冷門迭報,產生了很多棋壇新星,已經引起了國內各大媒體的高度關注。現在有很多記者隊伍正從四面八方朝成都趕來。為了更好的宣傳圍棋,擴大圍棋在廣大群眾中的影響。組委會臨時決定,將原定為一天一輪的小組出線後的淘汰賽,改為兩天一場。而且在八進四開賽之前,將舉行一次大規模的記者招待會。到時候所有進入八強的選手都要在主席台入坐,回答記者的提問。

    看到這個通知,沈銳歎了口氣。這次圍乙聯賽的休戰期只有兩周,如果自己能僥倖打入決賽,恐怕就沒有什麼時間再回重慶了。

    「沈銳,你歎什麼氣啊?」一旁的馬曉春正拿著一張報紙看得津津有味,聽見沈銳歎氣,轉過頭來問道。

    「馬老師,這次組委會隨意改變賽程,我怕時間和聯賽有衝突。」

    「時間有衝突?不會的。」馬曉春放下手中的報紙,伸出手指給沈銳算了起來。「今天是星期四,後天淘汰賽就開始了。就算你能闖進決賽,也能在下週五結束所有比賽。週六一天時間難道還不夠我們趕回浙江去?」

    「你這樣算時間當然夠了。」沈銳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是我和蘇遙的約會,又不知道要被拖到什麼時候了。

    紅旗招展,鑼鼓齊鳴。

    長虹集團的負責人開始並沒有想到,這屆西南王大賽會引起這麼大的關注,所以開幕式並不隆重。不過,亡羊補牢,未為晚也,所以,這次正賽八強的抽籤儀式,除了自發而來的媒體外,長虹集團還邀請了成都電視台來進行現場直播,比開幕式看上去規模可要大多了。

    自從半個小時前坐在主席台上開始,沈銳就有點渾身不自在。

    剛才落坐的時候,沈銳發現自己的好朋友古力也是八強中的一位,位置和自己只隔了一個人。他本來想在大會上找機會和古力好好聊聊,無奈台下幾千雙眼睛盯著,隨便如沈銳也只好老實的坐著。

    好不容易熬過了長虹集團領導的例行講話,抽出了八強的對陣形勢。讓沈銳感到高興的是,自己和古力沒有分到相同的半區,這就意味著除非是兩人雙雙殺了決賽,不然這次就沒有碰面的機會了。不是沈銳怕古力,去浙江前他們兩人的勝負已經是五五開了。沈銳只是不想過早的和好朋友廝殺。雖說兩人都是圍棋上面討生活,對戰在將來是絕對不避免,但如果真的馬上就要在正式比賽中決出勝負,沈銳還是感覺有點怪怪的。

    大會的最後一個程序是記者提問。這下,剛才還是暗想運氣不錯的沈銳,才算領教到了這些無冕之王的厲害。

    因為沈銳是唯一一個闖入八強的業餘棋手,再加上又是挾圍乙三連勝而來,所以大多數記者都將矛頭指向了他。而記者們問的問題更是五花八門,從沈銳的成長歷程到學棋經過,從業餘愛好到有沒有心儀的女孩,總之是想到什麼問什麼。雖然來之前馬曉春專門傳授了沈銳幾招回答記者提問的技巧,但沈銳還是回答得汗流浹背。

    「沈銳,我是《體壇週報》的毛盾。請問你這次來參加西南王比賽的八強,有沒有信心奪冠而去。」自從毛盾從一些內部人士的嘴裡知道了沈銳就是半年前在網上活躍的天下無敵後,對他的一舉一動是倍加關注。這次有機會當面提問,當然不能放過了。

    「毛盾?」沈銳看著提問的這個記者,自己並不認識,怎麼他的名字聽上去很熟悉?沈銳草草的用場面話將這個問題敷衍了過去,心裡就開始回憶起來。

    去年在成都參加全國大學生圍棋聯賽,因為在銀行取錢被抓的事情,對沈銳來說印象很深刻。所以現在一回憶,馬上就想起了。當時,在《成都晚報》上報道自己被抓,並點評說自己有可能精神有問題的人正是一個叫毛盾的記者。不知道此毛盾是否是彼毛盾?沈銳看著台下那個記者的臉,心中打定主意,等儀式一結束,非要去找他問問清楚不可。

    「毛盾,你等一等。」毛盾走出了會場,正準備打車回家,將今天儀式上的採訪錄音整理成稿,突然被尾隨而來的沈銳叫住了。

    「沈銳?」見叫住自己的人,就是最近圍棋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毛盾真是又驚又喜。自己和他素不相識,他叫住我幹什麼?難道有什麼獨家消息要透露?

    「毛記者,你好。」沈銳堆起笑臉走到了毛盾身邊。「你還走得真快,我差點就把你跟丟了。」

    「呵呵,不知道沈兄你找我有什麼事情?」沈銳現在還沒有段位,毛盾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只好用了兄字,雖然看上去,自己起碼要比沈銳大了5歲。

    「哦,是這樣的。」沈銳為了探聽出事情的真相,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詞。「我在浙江有個朋友,認識一個叫毛盾的記者,聽說是在《成都晚報》做事。這次我到成都來,這位朋友叫我帶了點東西要送給他。不知道毛記者認不認識這個和你和同名同姓的同行。」

    「《成都晚報》的毛盾就是我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毛盾恍然大悟。「不知道你的那位朋友叫什麼名字?他叫你帶了什麼東西呀?」

    「我那朋友也叫沈銳,」沈銳一聽大喜,沒找錯人,就是他。早就捏緊的拳頭揮了出去,「他叫我帶給你一拳頭!」

    其實,不是沈銳記仇,只是毛盾那篇報道給他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

    如果不是這篇報道,那天早上沈銳的脾氣就不會那麼大;如果脾氣不那麼大,他就不會和袁鋒打架;如果不和袁鋒打架,他就不會被重慶大學勸退;如果不被學校勸退,和蘇遙朝夕相處,說不定早就是一對了。

    沈銳越想越氣,拳頭雨點般的朝毛盾身上落,邊打邊大聲說:「我叫你丫亂寫!」

    毛盾沒想到沈銳說變臉就變臉,對他的突然出手一點防備都沒有,很快身上就吃了兩拳。不過他到底是記者出身,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一個懶驢打滾,脫離了沈銳的攻擊範圍。

    毛盾一邊將衣服上的灰拍掉,一邊指著沈銳說:「你小子怎麼說動手就動手?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畢竟是在賽場外不遠,沈銳也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他見毛盾躲開,也沒有追趕,而是站在原地說:「你記得去年你還在《成都晚報》上班的時候,寫過的一篇大學生鬧市搶銀行的報道嗎?」

    「大學生鬧市搶銀行?」毛盾回憶了一下,確實有這麼回事。「我是寫過,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亂打人?」

    「丫的亂報道還敢嘴硬。」一聽到毛盾承認,沈銳的火氣又冒了上來,「我就是那篇報道裡那個神經病學生。我今天又犯病了,非好好修理你一頓不可。」沈銳一邊說,一邊又追了過去。

    原來是苦主找上門了,毛盾想。眼看著沈銳又捏起了拳頭,毛盾撒腿就跑,此人正在暴怒中,沒法和他解釋,還是走為上策。

    當下,兩人一前一後,就在會場外的廣場上,玩起了貓捉耗子。

    「哎呀,實在是跑不動了。」沈銳盯著前面離他不到十米的毛盾。這廝不愧是干記者這一行的,背一個大包都比空手的自己要跑得快。

    「沈銳,你別追了。聽我給你解釋。」雖說沒有讓沈銳追上,但毛盾也累得夠戧。他停下來警惕的看著沈銳,邊喘氣邊說道。

    「你有什麼要說的就說。」沈銳同樣也緊盯著毛盾,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他溜了。

    「沈銳,我承認那篇寫你搶銀行的文章,確實沒有經過什麼深入的調查。」毛盾說,「不過我當時在《成都晚報》混也不容易。主編規定每個人每天至少要交三篇報道。你說,那有那麼多新聞等著我採訪?所以有時候難免道聽途說,濫竽充數了。」

    「你沒有新聞就可以拿我開涮?」沈銳覺得自己的體力又恢復了一些,他站起了身子,準備只要一言不合就重複剛才的遊戲。

    「沈銳,事情已經出了,你就算揍我一頓也於事無補。不如我們好好談談,看可不可以通過其他方式來補償你。」天下所有的爭執,無非都是為個利字。毛盾充分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說服沈銳。

    「補償,怎麼補償?」聽毛盾這麼一說,沈銳也有點動心了。

    「這樣吧,如果這次你能拿到西南王比賽的冠軍,我就說服《體壇週報》的主編給你來個整整一版的個人專訪。你就成了全國聞名的人物了。」毛盾邊說邊將一直拿著的採訪包放在地上。他就不相信,這樣優厚的條件還打動不了沈銳。

    「你說的是真的?」一聽是這個條件,沈銳兩眼開始放光。他雖然不怎麼讀報,但《體壇週報》在全國的影響力那還是知道的。要是能在上面有個整版的專訪,在來上一張自己英俊帥氣的照片,那還不知道有多少美女的來信會雪花般飛來呢。

    聽見沈銳的語氣,毛盾知道今天是不會再挨打了。他一邊小心的走近沈銳,一邊說:「當然是真的了。只要這次比賽你能贏,這點把握我還是有的。」

    「好,毛盾,那以前的事情一筆勾銷。」沈銳哈哈大笑,一把摟住了毛盾的肩膀,「看上去你應該比我大,以後我就叫你毛哥了。」他看了看表,「毛哥,今天我們一見如故,現在也快到中午了。你說,當大哥的是不是應該請兄弟吃頓飯呢?」

    馬曉春現在是急得頭都大了。

    沈銳這小子,不知道又在搞什麼名堂,一散會人就不見了。偏偏他的傳呼機又被自己沒收,想聯繫也聯繫不上。馬曉春看看周圍的人群,知道現在出去找多半也是白費工夫,萬般無奈之下,在會場上隨便找了個座位,守株待兔起來。

    「馬小,你一個人坐在這裡幹什麼?」馬曉春坐了一會,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太熟了,熟得根本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誰。馬曉春笑著轉過頭去,「老聶,想不到你也到成都來湊這個熱鬧了。」

    站在馬曉春面前的正是中國圍棋界鼎鼎有名的棋聖聶衛平。他這次是專門為自己的弟子古力加油助威而來。

    「人老了,不出來走動走動怎麼行。」聶衛平邊說邊在馬曉春身邊坐了下來,他和馬曉春雖然在棋枰上是多年的冤家對頭,但私交其實一直都不錯,就是兩人性子都很強,每次見面都要互相頂頂牛而已。

    「馬小,我聽人說,你最近新收了個弟子特別厲害?」聶衛平一坐下來就把話題扯到了沈銳身上。

    「你也知道了?」一聽此話,馬曉春有點得意,資質這麼好的徒弟這次被我搶到了,你就乾瞪著眼紅吧。不過,做人還是謙虛點好,所以他回答道:「其實這個沈銳也就是一般。」

    「原來也就是一般啊。」一聽馬曉春的話,聶衛平故作失望的搖了搖頭,「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為你高興呢,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聶衛平的話讓馬曉春鬍子都快要氣吹了。剛才客氣的話,想不到居然被老聶用來諷刺自己。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當下回擊道:「老聶,這個沈銳雖然一般,但我看比你的那些弟子恐怕還是要強上那麼一點。」

    「比我的弟子強?」聶衛平看著馬曉春哈哈大笑,「馬小,你在開玩笑。我別的弟子都不說,就這個年紀最小的古力,恐怕都要比你的沈銳高出那麼一點點吧。」

    「老聶,你說可沒有用。他們兩人誰高誰低,恐怕要這次比賽結束後才知道。」馬曉春豈肯在嘴巴上落了下風,當下針鋒相對。

    「你不信?要不我們打個賭?」

    「賭就賭,我們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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