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卷四 雙月傳奇 113章 致命的忠誠 文 / 再世驚雲
. 基於種種顧慮，唐吉·訶德的這篇論文在許多地方含糊其辭，或是用語隱晦，不過總體觀點基本上還是正確的。當這篇論文發表之後，引起了史學界的的頗多爭論。儘管這篇論文許多話都說得很隱晦，但某些方面還是觸及到了敏感問題，論文發表之後不久就被封殺，唐吉·訶德本人被嚴厲警告。此後，關於這方面的史學問題再沒人敢研究。
其實史書上的記載往往並不真實，比如滄月當年當土匪打劫的那段光輝歲月在史書上記載時就是這麼寫的：偉大的銀狼王在最艱苦的歲月裡，仍然本著一副為民解憂的慈悲心腸，身體力行地勸解各地擾亂治安的土匪棄惡從善，對於不服勸解者，當場沒收他們的作案工具，收繳他們的贓款，令他們無法再繼續作惡，為維護地方治安和保障平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作出了卓越貢獻……
再比如，有關於銀狼血龍軍團是否與雷帝最後的軍隊真的進行過最終決戰，以及銀狼王、血龍王是否與雷帝進行過二對一的決戰，史書上就沒有明文記載，留下了大段的歷史空白。
當然，對於這八年亂世之中相對精彩的一段故事，民間傳說中流傳著許多版本。其中最膾炙人口的一個版本是這樣說的：
偉大的銀狼王與血龍王的聯軍兵臨火雲帝國最後的堡壘火雲帝都城下，強大的神器在瞬間摧毀了火雲帝都堅固的城牆。銀狼軍團與血龍軍團英勇無敵的士兵們蜂湧進帝都之內，與堅守帝都的紅魔騎兵、禁衛軍、城防軍和第六軍團展開激烈巷戰。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銀狼血龍軍團一路攻佔帝都大街小巷，將火雲帝國殘餘部隊逼進皇宮之中。
面對由偉大的雷帝大帝親自把守的皇宮城牆，偉大的銀狼王和血龍王下令軍隊停止進攻，由銀狼王的狼王衛隊，血龍王的龍王衛隊擔任主攻。銀狼王、血龍王也親自上陣，與雷帝大帝、雷雲兒公主展開決戰。
在這裡，決戰的過程又有數種版本，有說雷帝大帝即將獲勝的，也有說銀狼王、血龍王即將勝利的，總之，在某一方即將大獲全盛之時，眾神之亂突然爆發，光明神眾、黑暗眾神的軍隊從神界之中衝出，將亞蘭古斯大陸作為激戰的戰場，八年亂世於銀狼血龍及雷帝大帝雙方作最後決戰之時進入了最後三年。
史書和民間傳說的故事暫且不提，亞蘭古斯歷3831年十月二日，就在雷帝誓師之後，帶領二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開往聖彼德堡的時候，三國聯軍對聖彼德堡又展開了一次聲勢浩大的攻擊。
打頭陣的是讓守城的火雲軍隊吃盡了苦頭的，隸屬雷霆大帝的黑甲軍團，這一次，由五萬黑甲士兵組成五個方陣，向聖彼德堡正面的城牆分五個點重點進攻，西俄、納斯達兩國各出一個軍團在後增援，投石機和箭塔樓車、連弩車等重型武器射擊掩護，足足十萬人的弓箭手軍團在步兵盾塔的掩護下，向聖彼德堡城頭傾瀉著箭雨。
戰場上喊殺聲震天，城牆上爬麻了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聖彼德堡的城牆就像一塊滿佈螞蟻的肥肉。不時有三國聯軍投石機發出的巨石和箭矢失去了準頭，落到黑甲士兵身上，巨石砸擊之下，正中的黑甲士兵自然粉身碎骨，而被砸斷了手腳的黑甲士兵們則以難以想像的忍耐力繼續戰鬥，沒有手了就用牙齒咬著刀，沒有腳了就用手在城牆上爬，難怪火雲士兵傳言他們是打不死的殭屍。中箭的黑甲士兵大多若無其事。他們隨手拔下插在身上的箭矢，然後繼續進攻，有的則連箭都懶得拔，任箭桿把自己插得與刺蝟無異。
戰場之上喊殺聲震天，兵器交擊聲與摩擦聲令人耳根發軟，直欲作嘔。城頭的木製柵欄上、石塊之間的縫隙裡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桿，就像雜草叢生的山頭。火雲士兵們手舉著鋼盾，冒著箭雨和不時呼嘯而至的石塊拚命地拼倒雲梯，砍殺攀上城頭的黑甲士兵，每一個火雲士兵在面對黑甲士兵之時，都要把他們完全肢解之後才會停手。黑甲士兵頑強的生命力和強悍的戰鬥力令城頭數度失守，火雲士兵在箭雨、飛石、黑甲士兵的三重打擊之下成片地倒下，鮮血混和了內臟、腦漿、人類各種體液，在城頭上匯成小溪，散發出刺鼻的異味。但身處殺戮中盡的士兵們卻管不了這麼多了，他們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大聲咒罵著敵人的祖宗十八代，捨生忘死地搏殺，瘋狂至極地揮動兵器，拼盡全力致對手於死地，如果掉一隻手可以換取對方一條命，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把手臂送給敵人砍掉。
戰鬥進行得如火如荼，大衛·懷特率領的第三軍團的五萬士兵自從黑甲軍團投入戰鬥以來，已經打光了兩個團，三名團長戰死，副團長以下的軍官死傷殘廢二十幾人，到今天防守戰打響之後，軍團長大衛·懷特不得不親自上陣。
在大衛防守的那一段城頭，第三軍團的普通士兵傷亡極少。大衛僅穿著一件半身胸甲，扛著他慣用的巨斧，在城頭上往來衝殺。
原因非常簡單，在這段城頭協防的，還有穿著騎士盔甲，手持重劍的炎月、黃思秦、秦夢、齊鎮東、付險峰、憶名。
有這群怪物在此，這段城頭自然穩如泰山。大衛今時今日的實力雖然已進入聖域初級境界，勉強算得上一名龍騎士了，但和炎月等人比起來，還是差了老大一截。
炎月等人並不阻止黑甲士兵攀上城頭，他們好整以瑕地各自帶兵把守一段區域，等黑甲士兵們爬上來之後再將他們一一擊殺。而箭矢、飛石又傷不了他們分毫，只是那些黑甲士兵生命力過於頑強，不把他們徹底肢解就不能讓他們停止戰鬥，著實有些難纏。
大衛一斧頭把一名黑甲士兵從中間劈成兩半，又橫掃一斧將向他撲過來的五個黑甲士兵掃下城頭，大罵道：「這些什麼鬼東西？劈成兩半了手腳還能動！」
炎月劍出如風，出劍時根本無法看見劍的軌跡，甚至連劍的形狀都看不清了，只見到一團耀眼的光球。當光球掠過之後，黑甲士兵無不徹底肢解，變成一堆每塊數斤重的肉塊。聽到大衛的叫喊之後，炎月皺著眉頭道：「他們的血肉顏色有異，皮膚也不正常，看來不是普通人類！」
大衛道：「是死靈法師役使的殭屍嗎？」
炎月道：「不清楚，可能是！但是殭屍的血不是這種顏色，肉質也比較僵硬，動作也應該沒他們靈活！」雖然死靈法師役使的殭屍與炎月這種旱魃殭屍不同，但身為屍王，炎月對各種殭屍都深有研究。這些生命力異常頑強的黑甲士兵顯然不是旱魃殭屍，與死靈法師役使的殭屍也有不同，但其生命力特徵卻與低等殭屍並沒有多大區別。
他們戰鬥是大多默不作聲，即使被砍下手腳也不會叫喊。力量比普通士兵大上許多，數十斤重的狼牙棒在他們手中揮舞起來輕鬆得就像一根小牙籤，動作迅猛，打鬥時不在乎自己受傷，完全採取一刀換一刀的搏命方式。
不畏疼痛，不會畏懼，速度與力量兼而有之，擁有這種特質的部隊無疑是非常可怕的。
雖然炎月等人把守的這一段城牆牢不可破，但也不代表別的地方就能順利抵擋。炎月本就不會為火雲帝國效力，如果火雲帝國就此滅亡，他只會拍手稱快。但因大衛和懷特家族暫時還是火雲帝國的臣子，尤其此戰大衛還要親自上陣，炎月不得不帶上最強的黃思秦等人護衛在大衛周圍，以策大衛周全。
而團體戰鬥力強得可怕的三大妖王戰隊，以及擅使火器的老森五人組都被安排在後方看熱鬧，如果連他們都上陣的話，那這場仗三國聯軍方面也就不用打下去了。
另外幾段被重點進攻的城頭就沒這麼好運了，黑甲士兵數度攻上城頭，雖然都被火雲士兵拚死趕了下去，但火雲士兵傷亡極其慘重。第一軍團軍團長，老將奇拉維特赤膊上陣，身披數創仍高呼酣戰，他一百個親衛騎士已經死亡殆盡，第一軍團五個團打得只剩下一個半團。
好在聖彼德堡內屯積的軍隊多達四十七萬，打了近一個星期，傷亡在十九萬左右，城裡還有二十八萬後備隊可用。但黑甲軍團攻勢兇猛，經常一攻就是二十四個小時，完全不知疲倦。弓箭、弩箭對這些黑甲士兵又沒有任何效力，就連重弩也無法射殺黑甲士兵，除了投石機和火油能產生些許效力，別的城防器械對黑甲軍團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聖彼德堡裡的魔法師足有五百多名，魔法師的破壞力是舉世皆知的，但對這些黑甲士兵也是無能為力。他們發出的大規模殺傷性魔法對黑甲士兵產生並不能產生多大的殺傷效果，十幾個大魔法師合力發出一個閃電風暴，滿以為可以幹掉幾千黑甲士兵，可是法術完成之後，卻往往看到只有一兩百個黑甲士兵如願倒下，其餘的依然生龍活虎。魔法師的魔力有限，十幾個魔法師合力發出一個大規模殺傷性魔法之後，數天之內都無法凝聚足夠的魔力再次發出威力強勁的魔法，只能在一旁發發小火球，騷擾一下而已。而魔法師因其體質的關係，每每出戰都要一大堆騎士在旁守護，既浪費人力，又對戰局產生不了應有的效果。不派騎士保護更行不通，每一個魔法師都是寶貝，死一個就少一個。
這一次攻城，足足持續了五個小時，五萬黑甲軍團戰死一萬餘人，西俄和納斯達兩國的兩個軍團也都折損過半，聯軍總指揮眼看太陽快落山了，士兵傷亡慘重，而火雲帝國的預備隊還在源源不絕地衝上城頭，知道這次攻城沒辦法拿下，為保存實力起見，只得下令收兵。
戰鬥結束之後，火雲帝國的醫務兵抬著擔架衝上城頭開始在屍堆裡尋找倖存者，把敵人屍體上的盔甲剝下再扔下城頭，把自己人的屍體抬到城裡的停屍處。與前幾天一樣，城頭上敵人的屍體還是只有那些普通士兵的，黑甲軍團在撤退的時候，依然拚命帶走了他們同伴的屍體。
聯軍的醫務兵也挑著小白旗，抬著擔架在城樓下尋找倖存的傷者，激戰剛休的戰場上頓時安靜下來，偶爾響起一兩聲痛苦的呻吟。
戰鬥結束之後，老將軍奇拉維特草草裹了一下傷口，就帶著人在城牆上四處巡視起來，碰到急需修補的地方，奇拉維特便大聲喝令工兵盡快修補。散落遍地的武器要收拾起來，釘在屍體上、木柵欄和石縫中的箭也被小心地拔出，箭桿折斷了的箭支箭頭也不能放過，全都用鉗子夾了出來，堆在一起，經過工匠加工之後，又可以再用。沾滿了鮮血的石塊被工兵們抬上，堆到己方的投石機陣地裡，作為補充的彈藥。總之一切能夠回收再利用的，都不能浪費。
奇拉維特正忙碌著，大衛帶人走了過來。「將軍，這仗太難打了，我第三軍團今天又打光了三個大隊，三千名士兵沒一個活下來，二十幾個練成了不弱鬥氣的軍官戰死，再這樣耗下去，我怕我們遲早會給敵人耗光。」
奇拉維特看著遠處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三國聯軍那連綿百餘里的大營，歎了口氣：「我的第一軍團也只剩不到一萬五千人，戰死的全是經過了上一次聖彼德大會戰考驗的精銳士兵……敵人的兵力是我們的兩倍，而且那該死的黑甲軍團實在強得可怕，我們的士兵和他們的傷亡比是一比三！今天他們死了一萬多，可我們付出了傷亡四萬的代價！他們究竟是什麼怪物？雷霆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強大的軍隊？聯軍之中僅黑甲軍團就有四十萬之多，攻城近一個星期，每次都是黑甲軍團打頭陣，我軍傷亡加上今天的，已達二十三萬之巨，如果算上藍色多瑙河畔的八萬人……帝君派給我的五十七萬大軍現在已經傷亡二十一萬！黑甲軍團戰至今日損失不超過十萬，這樣下去，我軍遲早要被黑甲軍團完全消耗。我……我有何面目再見帝君！」奇拉維特說至傷心處，虎目之中竟閃出點點淚光，戰場之上如瘋似狂的瘋虎將軍，今日也淌下男兒熱淚，大衛看了，不禁心生不忍。
大衛明知兄長是火雲帝國死敵，而且以兄長當日憑不到一千人攻破火雲皇宮的實力，就算火雲帝國不被三國聯軍滅亡，遲早也要亡於兄長之手，精忠報國的老將軍除了戰死，似乎已經別無選擇。大衛彷彿看到了老將軍戰死於沙場之上的場景，暗歎一聲，道：「將軍，我們軍人，只能消滅看得見的敵人。有許多事情，是我們所不能解決的。您不必過於自責，相信帝君如果得知實情的話，必定不會怪您。」大衛這番話一方面是指強橫的黑甲軍團，另一方面隱喻炎月這個隱藏一側的敵人。雖然炎月現在是在協助守城，但大衛知道炎月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對於守城只是敷衍了事。就連他大衛·懷特，又何嘗不是在敷衍？他大衛效忠的不是帝國，而是親情，或者說，大衛也和許多人一樣，只為自己效忠。
見老將軍沉默不語，大衛歎了口氣，命幾個騎士護送老將軍下去休息。老將軍年事已高，雖然實力強橫，但連日激戰，老將軍始終身處最前線，身先士卒與敵死戰，身上傷痕不下數十處，赤裸著的上身之上到處都是斑駁的傷疤，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在流血。老將軍在幾個騎士的扶持下走下城頭，蕭瑟的秋風裡，老將軍魅梧的背影竟顯得有些淒涼。
看著步履已有些蹣跚的老將軍，大衛揮退了身旁的十幾個近衛騎士，只留下炎月等人。
他們沿著城牆漫步著，血色的夕陽將血染的城頭鍍得更加鮮艷。炎月等人紅色的戰甲之上沾著斑斑血跡，遍佈刀痕的披風在風中微微拂動。看著城頭上忙碌的軍民，看著城上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大衛忍不住對炎月道：「大哥，我們真的要滅亡這個帝國嗎？我是說……這樣一個有著無數忠臣良將的帝國，我們真的可以把它毀滅，真的能夠折服這無數的勇士嗎？」
炎月看著如血夕陽，半晌不語，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在這個時代，忠誠不是罪，但是選錯了效忠的對象，那便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