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卷四 雙月傳奇 第三十六章 怪物 文 / 再世驚雲
. 滄月的左手牽著雷帝，右手緊握住劍柄。
他盡量地放鬆著身上每一塊肌肉，關節微微晃動著，舒緩著骨胳。心跳開始沉穩下來，呼吸變得悠遠綿長。他的身體已經進入了臨戰狀態，隨時準備在遭到攻擊時一舉爆發出最強的鬥氣。
鬥氣是一種突發性的爆炸性力量，強力的鬥氣運起時全身的氣息都會改變，身上還會冒出顯示其鬥氣屬性和強度的光芒，蘊含了鬥氣的攻擊可以一次性爆發出全身的潛力，威力相當恐怖。但鬥氣的損耗也特別快，一般而言，以昔年火雲邪神的程度，連續十次發出他全身的鬥氣，體內就會變得空空如也，再也搾不出絲毫鬥氣。
只有像紅魔神那樣的怪物，才可以毫無節制地爆發鬥氣和魔力，否則即使是劍聖、龍騎士也經不起頻繁使用鬥氣。因此一般的戰士在戰鬥時基本上是憑體能和招式戰鬥，只有碰上了值得使用鬥氣的對手，才會將鬥氣聚集爆發。
因此滄月現在沒有發出絲毫鬥氣，只是不斷地調整身體的狀態，以期遇襲時能以最好的狀態迎戰。
滄月的五感提升到極限，利用銀狼王對危機的本能搜索著殺手可能存在的方向，然而以銀狼王的敏銳也是毫無所獲。
安琪兒還在場中舞著，那貴族公子仍坐在馬車駕座上拉著馬頭琴，圍觀的人群仍歡快地鼓掌叫好著，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地自然融洽，絲毫沒有危機來臨的前兆。
滄月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感應到殺機陡現！
夜空中一道深藍色的電光劃破空氣發出轟隆巨響，粗大的雷電朝著雷帝和滄月當頭劈下，滄月暴吼一聲：「安琪兒快離開！」左手用力一拖，將雷帝抱到懷中，右手拔出十字重劍，全身爆出燦爛的金黃色光芒，然後右臂一掄，十字重劍脫手飛出，帶著一溜金黃色的光芒如慧星一般自下而上地迎向雷電。
「轟」！巨響聲中，重劍與雷電相撞，重劍碎成千片，鐵屑上纏繞著電光如亂雨一般灑入圍觀的人群，不少平民被射得千瘡百孔，慘叫著癱倒在地上，鮮血馬上浸濕了地面。
就在雷電與重劍相碰的那一剎，那拉琴的貴族公子飛躍下馬車，單手抓住車輪，將那輛碩大華麗的馬車舉了起來。貴族公子大喝一聲，全身爆出藍色鬥氣光芒，將馬車扔上半空，如同雨傘一般遮住了一片朝安琪兒和幾個貴族少女頭頂灑下的鐵雨。馬車被纏繞著電光的鐵屑轟得粉碎，而安琪兒等人卻因為馬車的阻擋逃過了滅頂之災，那貴族公子扔出馬車後，飛快地竄到安琪兒等人身旁，猛地拉斷馬頭琴的琴弦，信手一甩，每根琴弦恰好纏住一位少女的腰肢，然後飛速後退，帶著安琪兒等人退出了鐵屑籠罩的範圍。
滄月雖然擲出重劍擋住了雷電，但強大的衝擊波仍震得他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噴了出來。在滄月吐血的同時，五條黑影從人群中幽靈一般竄出，其中四人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飛掠向滄月雷帝，另一個則高高飛起，在空中盤旋而下，如同一隻巨大的黑鷹般凌空撲擊。五道漆黑的劍光從五名殺手掌中綻出，冰冷邪惡的氣息如山嶽一般封死了滄月所有的退路。
滄月感到自己已被五名殺手的殺氣完全鎖定，他無論做何動作都只會在身上多出五個血洞，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揀個最弱的作亡命一擊，如果能殺死一個，或許能從五人合擊陣勢中逃出生天。
但是，這五個殺手任何一個都比滄月強出一倍不止，和他們拚命簡直就是九死一生。
沒有時間多想了，瞬息間滄月已做出了決定！
他暴吼一聲，雙足猛地蹬地，強大的力量將石板鋪就的地面蹬得碎石紛飛，他藉著這一蹬之力縱身躍起，左手抱著雷帝，右手成爪，赤手空拳地迎向當空撲擊而下的殺手！
滄月選擇了最難對付的一個。
以下擊上本來就處盡下風，加上那人力量本就遠超滄月，滄月主動迎擊，無異於以卵擊石。但這也是別無他法，如果讓這黑衣人下擊之勢蓄成，那麼勢成後的凌空一擊必如雷霆萬鈞，滄月和雷帝必被劈成粉碎。與其這樣，倒不如搶先出手，在殺手攻勢未成之際將其截停，其威勢必定減半，說不定能保住性命。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滄月已與空中的殺手交手！
「鐺砰」兩聲，殺手手中純黑色的鋼劍忽然折作數段，口中狂噴鮮血倒飛上半空，胸膛上破出五個血淋淋的爪洞，如同一口破麻袋般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動不動了！
而滄月也被反擊力震得飛快地墮到地上，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出神，渾然不覺另四個殺手的劍光已刺到了他身旁。
戰果本應反過來才是，怎麼現在死的是那殺手？
剛才生死一瞬之間，一隻胖乎乎的小手貼上了滄月的心口，一股強大的力量順著那隻小手傳進滄月體內，令滄月瞬間爆發出極其強大的力量，不但一爪擊折了殺手的長劍，更將殺手的胸膛抓出五個血洞！
滄月心中明白，這一切全是他懷中的雷帝造成的。
「哥哥，他們打傷了你，我給你報仇！」雷帝在滄月懷中輕聲說道，小小的身子猛地自滄月臂彎裡掙出，帶起一溜旋風繞著滄月狂轉一圈，「鐺鐺鐺鐺」四聲清脆的爆響，那從四面攻擊的四名殺手長劍齊刷刷地自正中折斷。赤手空拳折斷了四柄鋼劍的雷帝身形不頓，小小的身子如炮彈一般撞入一名殺手懷中，小手輕按在那殺手心口，那殺手口中狂噴鮮血，倒飛出去，重重地跌到地上，咳著血昏死過去。剩下的三名殺手見連折兩人，手中劍又已折斷，齊聲發出一陣淒厲的嘶叫，分三個方向狂退。雷帝叫道：「不要走，你們打傷了哥哥，都給我留下來！」說話間雙手一搓，小手心出現一團碩大的雷球，紫色的電光纏繞在雷球上，辟叭作響。雷帝將雷球輕輕拋上半空，雷球在空中化成三顆，朝那三名黑衣殺手追擊而去，速度比那三名殺手的速度快了三倍不止，「砰砰砰」三響，三名殺手嘶叫著軟倒在地上，身上電光纏繞，身體不住地痙攣。
周圍巡邏的衛士早在雷電與重劍交擊時就開始往這邊趕了，但是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等他們趕過來時，那三名殺手已經被雷球擊倒。雷帝指著已失去了行動能力的四個殺手叫道：「快把他們全抓起來，他們打傷了哥哥，我要抓他們坐牢！」
衛士們聽到雷帝稚嫩的聲音愣了一下，有個戴著隊長肩花的衛士看了雷帝一眼，臉色一變，怪叫道：「還愣著幹嘛？沒聽到還是怎麼的？快把這幾個犯上作亂的混蛋抓起來！」說著近乎踢打一般趕著衛士們去抓人了，他自己卻一臉諂笑地跑了過來，搓著手，點頭哈腰地向雷帝說道：「雷帝大人，您怎麼有興致到這裡來遊玩啊？您看這裡多危險哪，到處都是壞人和賤民，您萬金之軀，萬一有了什麼閃失……當然，我是說萬一，以您的蓋世神功，全大陸有誰能傷得了您？可是您還是得小心哪……」那隊長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天空中轟隆隆一陣暴響，五道粗大的電光自天而降，朝地上躺著的五個殺手劈去。
滄月見狀叫道：「不好，殺人滅口！雷帝，把雷電截下來！」
雷帝說聲：「好！」也沒見他唸咒，舉手甩出六個雷球，其中五個雷球朝雷電迎了上去，另一個卻不知飛往何處。五聲暴響過後，那五道雷電被雷球擊碎，最後一顆雷球飛去的方向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之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滄月朝巨響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一道漆黑的身影連閃幾下，如同一縷淡煙般消失在夜色中。
雷電搖搖頭：「唉，讓那個打傷哥哥的魔法師逃掉了，哥哥，對不起哦！」
滄月這時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舉手投足之間廢掉四名殺手，輕而易舉地擊潰五道雷電，又發現了連滄月都沒發現的潛在暗處的法師，還用一個小小的雷球逼走了那法師，這雷帝究竟是什麼怪物？
在雷帝出手的時候，滄月一直注意著雷帝的眼神。他發現，雷帝對敵時眼神完全變了，變得冰冷無情，那種眼神，與滄月動手殺人時的眼神一模一樣。雷帝平時那種讓人看了就心生愛憐，能化解一切戾氣的純淨無瑕的眼神在那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著雷帝，滄月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幾乎讓孩提時的滄月和炎月粉身碎骨的怪物。
滄月心中忽然生出了無邊的恐懼，這世上一個紅魔神已經夠多了，絕對不能再出現另一個紅魔神！滄月幾乎忍不住要一爪抓碎雷帝的頭蓋骨了！
衛士隊長聽到了滄月和雷帝的對話。先是滄月可以毫不客氣地以命令似的語氣和雷帝說話，然後是雷帝絲毫不打折扣地完成滄月的命令，最後是雷帝以抱歉的語氣叫滄月哥哥，還一臉怕被責怪的表情看著滄月。
這個一頭銀髮的小騎士究竟是誰？看他的制服，也不過是一名中級騎士，為什麼能跟帝君最寵愛的雷帝大人這麼說話？
拿不準情況的衛士隊長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好好巴結一番滄月。他先是命人趕快進皇宮匯報情況，又指揮著衛士們清場，做完一切後，他對著滄月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這位……」
「尼諾；斯通。」滄月面無表情地說道。
「哦，尼諾；斯通大人，非常感謝您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保護雷帝大人，請允許我尼古拉斯；凱奇對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滄月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打斷您一下，我能不能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人為什麼要刺殺雷帝？」至於這個衛士隊長極富英雄氣息的名字，滄月剛聽過一遍就已經忘記了。像這樣的小角色，一年也不知道要遇上多少個，要是每個人都要去記住他們的名字，滄月豈不是要瘋掉？
「是啊，尼古拉斯大人，我也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話的卻是那個救下了安琪兒和幾個貴族少女的貴族公子，他身後跟著安琪兒等人，走到了凱奇面前。「怎麼有殺手混進了廣場，您這個負責廣場巡邏任何的劍士隊長卻毫不知情呢？」
「這個，呃，阿諾德少爺，事實上，我們已經對廣場的防務做得非常好了，但是還是有幾個不開眼的混蛋想行刺雷帝大人，原因，這個原因……咳咳，小人也不大清楚，您看……」衛士隊長的額頭已經冒出了冷汗，事實上是他失職了。如果雷帝真的出事，或是這個阿諾德少爺出了什麼事，那他可就真的要掉腦袋了。雖然……這兩位的本事基本上是不可能出事的。
「好了，不用廢話了。這幾個刺客用的是黑暗鬥氣，而那法師的魔法裡也透出些純正的黑暗氣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侍奉魔鬼的黑暗戰士和亡靈法師，你好好查一下他們的來歷，這裡沒你的事情了，先下去吧！」阿諾德大咧咧地一揮手，衛士隊長如蒙大赦，告罪一聲，慌慌張張地退下了。
「你很不錯嘛，一招幹掉一個黑暗劍士，嗯，的確很不錯。」阿諾德踱到滄月的對面，高度讚揚著滄月，可是在滄月看來，阿諾德的神情卻不怎麼友善。
「承蒙誇獎，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救了安琪兒。我叫尼諾；斯通，閣下怎麼稱呼？」滄月不卑不亢地道。
阿諾德點點頭：「原來她叫安琪兒……哼，你還記得她啊？我以為你為了救根本不會受傷的雷帝大人就把她給忘了呢！不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誰不想攀高枝陞官發財啊？你這樣的莽漢不懂憐香惜玉是正常的，不過呢……」阿諾德說著忽然一頓，毫無徵兆地，他突然一記耳光打上了滄月的臉！
「啪」地一聲脆響，滄月愣住了，雷帝愣住了，安琪兒也愣住了。
「你，你怎麼能這樣！」安琪兒責怪地說了阿諾德一句，跑到滄月身邊，輕撫上滄月那腫起五個指印的臉。
滄月輕輕拂下安琪兒的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給我個理由，否則我不介意要你的命。」藍色的眸子裡悄悄地蒙上一層黑霧。
「理由嗎？我已經說過了，你沒有聽到嗎？」看到安琪兒一臉擔憂地看著滄月，阿諾德的臉色相當不快，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叫做阿諾德；斯瓦辛格，你在帝都混飯吃，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不過本少爺看你很不爽，先走一步了！」說完，深深地看了安琪兒一眼，領著那幾個貴族少女揚長而去。
「你……」滄月怒火中燒，剛想追上去，卻被兩個人拉住了。一個是安琪兒，一個是雷帝。
「尼諾大人，您不要生氣，都是我不好，讓您受委屈了，要是我有力量，就不需要別人來救了。」安琪兒可憐巴巴地說，大眼睛裡含著淚水。
「哥哥，你不要生氣哦，阿諾德哥哥其實人很好的，就是有時候有些神經病，你不要生他氣好不好？我明天打他一頓幫你報仇好了。」雷帝眼巴巴地看著滄月，滿臉的可愛。
滄月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會生他氣的，只是……他實在不該叫這個名字的。在我的印象中，叫這個名字的，應該是一個滿身的肌肉如鋼鐵一般的魁梧大漢，哪裡能像他這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雷帝笑道：「那可不一定哦！就算有一身鋼筋鐵骨的肌肉的大漢也不見得能打贏阿諾德哥哥，他可是有名的帝都三少之一哦！」
「帝都三少？都是些什麼人？」
「嗯，他們分別是菲裡克斯家的斯達爾；菲裡克斯，懷特家的布拉迪；穆倫；懷特，還有就是斯瓦辛格家的阿諾德哥哥了。帝都三大世家裡都有非常傑出的人物的，只不過那個叫布拉迪的哥哥今天殺了人，被通緝了，已經逃出了帝都。要是哥哥你早來一點，說不定能見到他呢！」雷帝如數家珍地說。
不愧是皇家的小孩，知道的事情挺多的。滄月如此想。「如果讓他長大**的話，將來一定會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敵人吧？」惡念再次湧上滄月心頭。「現在動手的話……他對我毫無防範，又沒有衛士在旁邊，殺了他應該可以全身而退……只是安琪兒怎麼辦？帶個人的話我絕對逃不掉的，還有，殺了他我就不可能留在帝都，就無法對雷氏皇族其他人動手……到底，殺還是不殺？」
滄月的手慢慢地按上了雷帝的腦袋，作出撫弄他頭髮的樣子，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