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69章 辭姑蘇，荒郊異事 文 / 碧海思雲
被百姓尊稱姑蘇第一莊的慕容山莊一片火海，遠遠望去，但見烈焰滾滾，雷聲隆隆，由於慕容山莊這些年善事甚多，一些曾受過他們恩惠的平民百姓自發前來，意欲投入到這場空難的救援中來，
但慕容世家機密太多，生怕其中混雜著有心人，所以，安排著一眾弟子在附近攔住匆匆趕來的百姓，並以種種理由說服他們回歸，最平常卻深暖人心的說法當然是險情尚未排除，不願百姓有所損失，婉拒了百姓們的好意，這些百姓在歎息之餘亦只有無奈而返。[.]
兩三餘裡外，段素素倚著李浩然，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平安喜樂的神色。
李浩然凝目望著她，但見在慕容山莊的沖天火勢映照下，她臉頰紅紅的倍增嬌艷，伸臂環著她的腰間。在這一剎那時，兩人渾忘了世間的一切愁苦和哀傷，是啊，只要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就算前途再過凶險莫測又算得了什麼？
他二人站在高處，但見他他衣袂飄飄，姿神端嚴，宛如神仙中人，若是他人現之，恐怕亦有殺那間的自慚形穢。
站在高處，看得更遠，慕容山莊的變化及人員往來，都一一落入他們二人眼底，雖然他們猜測不出那女子在慕容山莊的具體身份，但從旁邊人的恭恭敬敬的神色也知感覺她的來頭不低。
李浩然和段素素站立甚久，兩兩相擁無言，他們默默的注視著那一場變故。李浩然心底更多是好奇那女子的來歷和地位，至於段素素心下卻是愛郎平安後的慶幸和喜悅，其他事情在她心底一切猶如過眼雲煙。
段素素望著滿莊烈焰，不由歎道：「這山莊算是毀於一旦，已經算是乾乾淨淨了，慕容山莊已經成為歷史，將來的此地不知又是怎生一副光景？」
李浩然並沒有贊同她的見解，此刻他面色肅然，隱隱有些擔憂，因為他眼裡看到的卻是井然有序、不驚不慌的人群，這些人在家破人亡的情景下，尚能保持如此良好的心態，著實是一個令人心畏的素質，山莊又算得了什麼？秘籍又算得了什麼？這些外在的東西，誰能夠保證慕容山莊是否還有收藏處？
但是這些心理素質極高的人一日沒有消失，那麼慕容山莊就一日沒有燒燬，只要有人，總有恢復的時候，若想真正將這個野心勃勃的慕容氏剷除，唯有屠盡這些人。他想至此處，他不由歎息道：「如果沒有人，再多的錢財和秘籍都是死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只是這些人徹底消失了，那慕容山莊才不會再存於世。」
段素素微微一笑，嬌柔的偎在愛人的懷裡，低低道：「這不正是我們所要的結果麼？這也是我們共同的目標，為了，為了後代的安全，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為之。要怪，只能怪一些人的野心太大了。」
北風越刮越緊，凍得段素素的俏臉蘋果般紅，李浩然心下憐惜，柔聲道：「明日後，姑蘇城恐怕不會平靜，我們還是趁著他們忙亂之際，遠離這事非之所，然後見招拆招。你覺得怎樣？」
段素素見他這般在意自己，芳心甜蜜，輕笑道：「你說怎的就怎的？」
絕美容貌紅撲撲的，也不知是凍著了還是羞的，讓人感覺煞是可愛，李浩然不由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
段素素芳心受用，白了他一眼，率先往東走去。
佳人輕移，若有若無的淡淡幽香沁人肺腑，李浩然狠狠吸了一口氣，待到發現她向東走，先是一怔，後又釋懷，他不禁會心一笑，緊緊跟上。
疾行數里，天空飄飄揚揚的下起雨來。初時尚小，後來北風漸勁，雨也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李浩然看到段素素濕衣沾體的玉體，豐腴的嗣體無不纖毫畢呈，眉宇間不禁深現憂色，兩人雖是武林中人，武功已達寒暑不侵的境界，但一個女兒家如此情形，雖在夜晚，仍舊很不方便。
山林中雖無旁人，且兩人有夫妻之實，不經意間見到那雙靈活的眼睛，段素素仍是害羞不止，她雙手抱胸，風姿楚楚的甚是惹人憐惜，滿是嬌羞道：「夫君，這成什麼樣子，若是這般模樣的遇上他人，我，我如何見人？」
話音未落，天空驀然烏雲滿佈，不一會兒，黃豆般的雨點降下來。
兩人相顧，不禁展開輕功急奔起來，遠遠望去路旁有做廢棄山神廟，兩人趨前躲雨。
踏入廟中，鼻中聞到一股乾草煙味，兩人心下戒備，緩緩推門而入，往內一看，一名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少婦衣杉盡濕，正坐在火堆旁烘烤衣服。
那少婦見到一對中年男女走了進來，男者文質彬彬、瀟灑不凡，女的亦是英姿颯爽，稍稍鬆了口氣，眼睛微轉，待看到兩人皆是斜跨長劍，不由臉現惶恐之色。
李浩然見那婦人瓜子臉蛋兒，雙頰溫潤，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夫人，怎麼孤身一人獨處破廟，心中雖然感到詫異，但發現她沒有絲毫武功，心下卻也不在意，為了打消她的念頭，於是向那婦人和聲道：「夫人勿慌，我夫婦並非歹人。只是外頭雨勢兇猛，暫時進來躲雨而已。夫人請安心。」
那少婦心中稍安，神色倒是平靜幾許，又見李浩然言行恭謹，且那美貌夫人身上衣衫盡濕，和自己當初一模一樣，心中不忍之念頓起，輕聲道：「天公不作美，這是沒辦法的事，這裡火堆已燃，賢伉儷不妨過來烘烤衣衫，以免生病。」
段素素抿嘴輕笑，柔聲道：「多謝妹妹關心，我們是武林中人，倒是不會生病的。」
兩人鞠躬做揖，入內後走到角落，李浩然望著地下凌亂，灰塵滿地，沒有一處是乾淨的，他想了想，就把背後的大包解了下來，給段素素當板凳來坐，而自己卻隨意坐在地上。
兩人運起內力，身上濕透的衣衫被內力一激，鼓動起來，身上水珠發出絲絲聲響，不一會兒，衣衫被蒸的幹幹的。
那婦人見兩人怪異行徑，呆望了一會兒，卻是沒有什麼驚訝之色，倒是李浩然方才讓段素素就坐的時候，她的眼中現出幾分懷念和羨慕之色。
段素素心細如絲，自從進入破廟，她就沒有放輕戒備，這少婦的一舉一動都落入她的眼裡，芳心不禁忖度道：看來這個莫明出現的女人的身份不僅僅是富貴人家的夫人那般簡單啊！
就在此時，兩人聽到外頭馬蹄聲聲，不禁互相對望一眼，即刻神色不動的望著那少婦，但見那少婦俏臉煞白，滿是驚恐之色，像頭受驚的小鹿，即使是身為女子的段素素亦不禁生出憐惜之念。
廟門再次撞開，只見兩個男人神色匆匆的跑了進來。李浩然見兩人都是三十多歲，服飾華貴，只是一人濃眉大耳，頗有豪邁之氣。另一人則臉上白白淨淨，好似個公子書生。
那豪邁之人對著婦人喘氣道：「夫人，你怎麼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你可知我找的你好苦啊！」
少婦看著豪邁之人，臉上愛憐橫生。但是秀目一見那書生，卻又臉露驚恐之色。
少婦泣道：「相公，你別找我了。我不會回去的。你別再逼我，再逼我，我就立刻死在你的面前。」
豪邁之人臉現惶恐，急道：「你別做傻事，我們夫婦成親十年、恩愛如昔，我知道這陣子我忙碌著生意上的事情，冷落了你甚久，可我也是為了我們將來過得幸福啊！你這般一走了之，我辛辛苦苦的拚命又有何用？」
少婦聽他說道，臉現喜色，但是眼睛一掃，見那似笑非笑的書生，忽然之間臉色巨變，她顫聲道：「相公，我也不想走，但是我，我不得不走啊！」說著說著，居然大聲哭泣起來。
豪邁之人正要發問，白臉書生輕笑道：「嫂子，您可別讓大哥難做人。誰不知您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元配夫人，這麼一聲不響的走了，讓大哥往後在眾人面前怎麼抬的起頭來。」
李浩然聽那書生雖然出口相勸，但話中卻無恭敬之意，再想到少婦似乎十分害怕這書生，心中不由得暗暗納罕。
婦人聞言心頭一驚，從懷裡掏出一把剪刀，刀尖直指自己咽喉，而人不斷往內瑟縮，且不住的大聲哭喊，直言寧死也不回去。
豪邁之人亦是淚流滿面，眼裡滿是絕望和傷心之色，但他眼見夫人執意如此，只好說聲保重，傷心離去。
少婦人望著丈夫離去，臉現依依不捨之情，待丈夫真的離去，她再也忍不住激盪的心情，素手一軟，手中的剪刀落在地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李浩然、段素素只見她身軀搖了兩搖，然後便像是一縷柳絲般虛弱的落到地上，段素素心頭一跳，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過去，一把摟住她的纖腰，柔聲問道：「妹妹，你怎樣了……」
但那少婦又怎會聽得到段素素的聲音，她只覺心中有泰山一樣重的悲哀，北海一樣深的仇恨，要宣洩出來。
直到此刻——
直到此刻她丈夫真的離去，她感覺自己一生中全心倚賴著的東西，全都像飛煙一樣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