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52章 戰端起，水落石出 文 / 碧海思雲
晨曦初露，陽光尚未升起，木葉上凝著的秋露是紅色的，在火光下，顯得格外妖艷和鬼魅。
不過，黎明前的黑暗，總算過去了。
今天比昨天溫暖，說不定太陽已在西湖底下。
此刻晨霧迷漫，林間卻廝殺不休。
納蘭素心作為明教四**王之首，武功自有其獨到之處，此刻，她手持一隻碧玉簫，使出納蘭氏的家傳劍法，招招連綿不絕，猶似行雲流水，玉簫式式絕技，且嗤嗤有聲，重重劍影隱隱然有一股內力發出。不過她心中似有顧慮，招式雖精，但卻不敢過於欺近敵手，一招未老，次招再起，很多有利機會都被她白白浪費掉。
和納蘭素心一戰的是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手持一柄彎刀，他招招反攻，渾然是只攻不守、以攻為守的招式，儼然像拚命一般，但他似乎深明納蘭素心的劍法，出手往往是其必救之處。此老內力之深竟然不遜於郭靖多少，但他在江湖上卻籍籍無名，實在怪哉。
納蘭素心一時倒無不敗之竄，但此刻香汗淋漓，依李浩然的眼色來看，恐怕已難支撐兩百餘招，他閃電而上，正要出劍接下老者刀法。
納蘭素心卻道：「你先救出他人！」她時時關注場中戰事，李浩然的到來倒是讓她心中一喜。她雖然已近油盡燈枯，但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下屬。
只因這些人均是她在明教中的嫡系，憑此勢力讓她在明教一直牢牢佔下一席，若是失去他們，自己的地位不但受到威脅，恐怕還會受人排擠。因為碩大的明教並非像外人所想的那般團結。
李浩然不知其中奧妙，倒是以為她在誠心關切自己的弟子，心裡對這幗國英雄高眼了不少。正當此際，三人揮刃而上，強烈的內氣撕碎了空氣中的寧靜，不斷絲絲作響。
李浩然冷然一笑，頭也不回，逕自揮劍一掃，一削，一劈，三聲慘嚎震天發出，原來這三個偷襲者在他含怒的三劍，被攔腰砍斷，尚未完全死透，正滿地打滾。
敵我雙方見此情景，不由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各自心想：這人武功之高生平未見，手法之狠辣，更是讓人生畏。
李浩然卻不管這些，他離開納蘭素心這個戰圈，撲入人群，威猛如虎，飄飄若龍，一柄重劍上下翻飛，縱橫馳騁，直如入無人之境。
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叫道：「合力纏住他，先殺了些明教餘孽。」
三道灰影應聲撲至，三劍齊出，分指李浩然的咽喉、胸口和小腹。意欲纏住他一時半刻，便可將明教等人盡數擊斃，然後再集高手之威將他亂刃分身。
這三人劍氣縱橫，招招開闊，式式精奇，勢道凌厲，實是第一流好手的劍法。
李浩然明白他們深意，他長劍圈轉，將敵人攻來的三劍一齊化解了，劍意未盡，又將敵人逼得遲開了兩步，只見左首是個胖大漢子，四十來歲年紀，頦下一部短鬚。居中是個於瘦的老者，皮色黝黑，雙目炯炯生光。
來不及瞧第三人，李浩然已經斜身竄出，反手刷刷兩劍，刺死了兩名正在夾攻一名衣上繡有火焰圖案漢子的敵人。
之前那三人大聲吼叫，仗劍追了上來。
李浩然情知這三人劍法甚高，一時三刻打發不了，纏鬥一久，明教弟子損傷必多，心裡打定主意避開這三人，先救出明教弟子再來收拾他們也未遲。
要說逃跑的功夫，李浩然可謂是天下無雙，若他純心躲避，就算是東邪、南帝、郭靖三人合圍都無所畏懼，更別說眼前這三個人了。
他嘿嘿一笑，足下絲毫不停，他提起內力，東刺一招，西削一劍，專向圍攻明教弟子的人下手，長劍到處，必有一名敵人受傷倒地，甚或中劍身亡。只一盞茶功夫，已有三十餘名敵人死傷在他劍下，果真是當者披靡，無人能擋得住他的一招一式。
那三名高手大呼追來，卻追趕不及，總是在數步之距就被他滑開，無不怒得破口大罵。
無論三人如何出言相激，李浩然依舊做他的無恥勾當，但見他健步如飛，忽而直衝，忽而斜進，足跡所到之處，丈許內的敵人無一得能幸兔，過不多時，又有二十餘人倒地。讓那三人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敵方頃刻間折了五十餘人，情勢立刻發生了戲劇性的逆轉。只因李浩然每殺傷得幾名敵人，明教弟子便有幾人緩出手來，轉去相助同門，原是以寡敵眾，現在卻反將過來，漸漸地轉化為以強凌弱，越來越佔上風。
餘下敵人尚有四五十名，眼見李浩然如鬼如魅，迅捷若風，實非人類所能抵擋，無不心驚膽寒。不過他們倒也聰明，不待李浩然攻至，早已一哄而散，逃得遠遠的，如此一來，那些被明教反攻的人更無鬥志，也即見樣學樣，逃了個乾乾淨淨。
遺憾的是，他們全心注意鬼魅一樣的李浩然，反而忘卻了眼前一眾滿懷怒火的明教狠人，一不留神就被恨意填胸的明教弟子亂刃兵屍，死法較之他人更是淒慘，真正逃入林間的不過寥寥幾人。
創造有利局面的李浩然清楚看到形勢朝喜人一面發展，他也懶得追趕那些蝦兵蟹將，索性呆在原地，故作喘息未定之態，靜候著那三個劍術方家。
那三個倒霉的傢伙被李浩然氣得七竅生煙，真以為這卑鄙無恥小人精疲力盡，心下大喜，揮劍攻來。
李浩然辨明長劍來勢，暗暗詭異一笑，倏然一屁股坐在地上，使那三劍走空。他左手抓來一把泥沙，瞬間扔去向撲將上來的三人，那三人心中驀然沉落，不暇傷敵，忙忙後撤。不住揮劍擊散漫天泥沙，左邊那人突然怪叫一聲，但見她滿臉嵌滿沙子碎石，雙眼已盲。
李浩然縱身一躍，已經落到三人背後，重劍盡力一掃，三人躲避泥沙尚且不及，哪裡反應過來，只覺得身子一輕，三人齊腰而斷，栽落在地，慘嚎連連，翻騰半晌才一一死去。
周圍人見他以此怪招斃人，尤其重劍逞威，鮮血四濺，念及他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詭異十分，既感匪夷所思，又感如鬼似魅。
此刻雖是天光大亮，且清風徐徐，但聽著淒厲慘嚎，人人不禁冷戰連連，心中汗毛直豎。
始作俑者的李浩然不管不顧，在眾人的目光下，飄至納蘭素心那邊，打趣道：「納蘭大美女，你行不行啊？要不要本公子幫忙一二？」不知為何，每當看到納蘭素心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打趣一翻。
凝神應敵的納蘭素心氣息一滯，差點被那老者一舉攻破防禦圈，即使如此，她辛辛苦苦建立的不勝不敗局面，被那老者藉機打破。
老者連環六劍攻得納蘭素心連連後退，香汗不斷的從額間滑落，她芳心大怒，恨得銀牙暗咬，高聲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李浩然索性抱劍而立，笑盈盈的看著，半晌才道：「大美女，怎麼樣，你打不過就吱一聲，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我不會見死不救的，如果任由你這美若天仙的美女香消玉殞，豈不是暴殄天物，有負造物主之獨具匠心？」
納蘭素心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麼的，到現在，她真不知李浩然到底有什麼打算，怒道：「你到底在幫誰？」至此，她已心神大亂，破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那老者情知李浩然的厲害，一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所以倒也不敢全力攻向納蘭素心，況且每當他要一招奏效之際，李浩然總是打出一道指力，逼得他左支右絀。
這樣一來，戰鬥根本沒有什麼看頭了，兩人各有各的顧慮，打得懶洋洋的，讓人絲毫感覺不出是在進行生死相搏，反而像是同門切磋較計。
那老者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驀然怒吼道：「小子，你到底想怎樣？儘是搗亂，這還讓人怎麼打？」
李浩然圍著兩人轉了一圈，笑道：「老不死的，本公子看你不順眼，欺負一個美若天仙、嬌滴滴的弱女子，真懷疑你是太監。」
老者氣急而笑，一下子退出戰圈，咬牙切齒道：「真是滑稽，堂堂的碧簫龍王什麼時候成了弱女子了？小子，有種和我一戰否？」
李浩然冷笑道：「老不死的，你到底要隱藏到什麼時候？你在為小爺看不出你在隱藏實力嗎？既然你想死，就讓我成全你。納蘭大美人，你且退下，讓小爺幫你出氣。」
納蘭素心柳眉一皺，冷哼道：「你是誰的小爺？」
李浩然道：「當然是你，你的對手的小爺了。」
納蘭素心俏臉緊繃，道：「小子，你弄不死這老賊，我就弄死你。」
李浩然被這話弄暈了，這是什麼道理？不但沒有感謝自己的救命之恩，反而還出言威脅，這世道真是變了。
不過，李浩然還是動了，他也想速戰速決，劍指那老者，冷道：「老賊，聽到了沒有，你惹怒納蘭大美女了。不好意思，我要用你的命去換一匹駿馬。」
老者怒極而笑，半晌道：「臭小子，老夫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狂妄的人。」
李浩然輕笑道：「孤陋寡聞。納蘭大美女的命值兩匹馬，你的命馬馬虎虎夠一頭驢子。」
納蘭素心柳眉倒豎，這小子不說她還忘記了他當日的話，自己的命金貴無比，想不到在他眼裡居然只值兩匹馬，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心裡打定主意，待事情解決後再向他要個說法。
李浩然哈哈一笑，直直的望著老者的背後，大聲道：「老賊，小心。」
老者習慣性的回頭一望，沒有發現什麼，登時明白上當，於是閃電回首，但見朵朵劍花籠罩過來，青光隱隱，龍吟之聲不絕傳出，一招一式意在劍氣，圓轉如意，劍式上無駭人威勢，但劍上卻有一股極大的粘性。
老者無奈何地的後退，氣得直瞪眼，罵道：「小子，卑鄙無恥，偷襲算什麼英雄？」
李浩然劍劍逼近，對於他的怒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得意洋洋道：「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我是和你們學的，現學現賣。」
老者知道鬥嘴非其對手，索性閉口不言，厲嘯一聲，見招折招，手中長劍愈舞愈疾，腳下不住的移形換位。李浩然劍勢雖如一團有形有質的劍網，但那老者的長劍卻總能招架住，絲毫不見滯澀，十餘招後，劍上轟然作響，大有傾盆大雨將至之勢。
這套劍法精奇，招式古意森森，顯是劍中巨匠傾力打造所就。五十招過後，老者的劍式一劍快似一劍，所激起的風聲也越來越強。
李浩然仰天一聲清嘯，斜行而前，長劍橫削直擊，迅睫無比，未到五六招，劍勢中已發出隱隱風聲，他出劍也是越來越快，風聲也是漸響，隱隱有雷鳴之聲。
百餘招後，兩人竟然以快制快，身形愈轉愈快，人淡如若虛影，雙方劍氣縱橫，連人都模糊不清。
兩人劍鋒上所發出的一股勁氣漸漸擴展，旁觀眾人只覺寒氣逼人，臉上、手上被疾風刮得隱隱生疼，不由自主的後退，圍在相鬥兩人身周的圈子漸漸擴大，竟有七八丈方圓。
片刻之間，兩人已經拆了近四百餘招，功力差的明教弟子看了一會兒，只覺得頭昏目眩，直欲嘔吐，連忙閃得遠遠的，不敢再看戰圈中的兩人。
李浩然越戰越勇，越戰越是疑惑，因為對方的劍法使到現在，越加熟悉，這套劍法似乎在自己的記憶中出現過，可是一時間想不起來罷了。
兩人以攻相對，六百餘招頓時打完，老者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這翻急攻實是竭盡生平所能，但始終奈何不了對方，很多時候，自己甚至像是自己將破綻送上前去一般。
他心下焦躁不安，連聲怒喝，長劍斜劈直斫，猛攻起來，非要將對方砍成數段為止，行為彷彿無賴一般。
李浩然眼見他勢如拚命，只是微微一笑，這套劍法他深明於心，倒也不再糾纏，趁那老者舊式剛去，新招未生之際，長劍抖動，連出四劍。
但聽嗤嗤嗤嗤四聲輕響，老者前胸、左臂、左腿、腰部各已中劍，瞬間，神色委頓，臉色剎時沒有絲毫血色。
李浩然歎息道：「你的武功不錯，可惜誤入歧途，你也活不成了，你就賣個人情，讓我去換三匹馬，這樣你的死也有價值了。」
言罷，長劍隨便的倏然一刺，眼看著長劍透胸而過。
正在此時，奇峰突起，老者爆喝一聲，長劍一圈，一掃。
李浩然直覺玄鐵重劍受此一撥，以強烈的聲勢反向攻擊自己。聲勢烈烈，威力較之自己遞出，尚強數倍。他心中一驚，左掌貫注真氣，用盡全力在劍身一拍，重劍再次回頭，紫芒呈露，閃電般透過老者的胸口，直透背心，進而隨手一揮，屍體頓時成了兩斷。這回是真的死得不得再死了。
雖然沒有受到絲毫傷害，但李浩然也不由得冷汗涔涔，手腳發虛，若非反應及時，恐怕真要在陰溝裡翻船，陪著他同赴黃泉了。
納蘭素心輕移蓮足，款款走到李浩然面前，望著那不完整的屍體，喃喃自語道：「他怎麼會『乾坤大挪移』？」
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震醒了沉吟思索的李浩然。難怪他的劍法那麼熟悉，原來在武林大會上，慕容寒秋正是依仗這路劍法，和自己戰了半天，而最後那一擊，不正是姑蘇慕容的「斗轉星移」麼？
想至此處，所有的事情已經清晰明朗，李浩然不由得仰天長笑，邊笑邊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娘的，姑蘇慕容，你們惹上老子，就等著被滅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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