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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百九十九章 踏春(二) 文 / 狐雲

    公子,這滿山皆是石子,奈何一定要挖?依小老兒看是精緻的了,只不知公子欲做何用?」

    李清已經特意把愛嘮叨的張叔打發著陪若英、雲三娘她們去看風景去了,可不太多嘴的袁叔還是忍不住問道。

    這些石頭就算精緻?您老也太沒眼光了,真真的怎麼說來著?夏蟲不可語冰!咱費那麼大的精神,豈是挖這普通的石頭?話說昔年共工與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把天給撞個窟隆,嘩嘩的雨下沒完,於是女媧娘娘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據不可考證的考證,其中剩下那麼一塊,千百年後便給一個不肖的疲賴貨給叼到嘴裡去了,大名便是寶玉,此話並非無因,《紅樓夢》中這麼描寫那塊玉石的,「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這是啥?這豈不就和李清今天想挖的東西一樣麼?這就是雨花石!

    在李清小的時候,家裡老爺子出差,回來就帶給他幾顆雨花石,那年頭這可是好東西,讓他同學中間整整炫耀了幾個月,直到全被人偷個乾淨;不過那時候可不知道這東西和賈寶玉扯得上關係,因為課本裡都寫著雨花石為啥那麼漂亮呢?是因為革命烈士的鮮血染成滴!

    李清現在雖然負了一千歲,好歹也是長大了,自然明白那話只是個比喻,不過雨花石的漂亮還是記憶猶新的,如今雖然不曾有蘇東坡這號稱賞玩雨花石地鼻祖寫詩使勁亂捧。雨花石也沒有突然身價百倍,可李清今天既然來了雨花台,怎可不挖上一些做個紀念?總比到處亂刻「到此一遊」風雅些吧。

    見袁叔問他要石頭做什麼用,李清還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這一年之際在於春的,人家都是忙著農活,他卻揮汗如雨在這挖坑?敢情當雨花台是起點麼?只可惜辛苦的挖了這半天,連一塊象點摸樣的雨花石都沒見著。

    挖坑的確不是個輕鬆事。才沒多大一會李清就累得像狗一樣的伸出了舌頭。爬上坑來再像狗一般的喘口氣罷;總有人不腰疼的罵人挖坑不填坑。你自己來試試?到處挖其實也累人地,還是寬容些地好。

    清明時節其實已經是晚春了,偶有幾片群裾夾著山花掩映在一片翠綠中,李清這會可沒有什麼窺艷地興致,倒是有幾分擔心自家的艷別叫人窺了去,可伸長脖子使勁望,也沒看見雲三娘和若英她們跑哪去了。

    誰叫人家小時侯沒玩過這石頭呢?打李清一挖坑起。幾個姑娘家便有那麼遠躲那麼遠,生怕和李清搭上關係,踏春啊,多詩情畫意的事情,哪幹起盜墓的勾當來?也別怪連若英小媳婦都這麼想,好好的一片綠山坡,給李清帶著人挖得跟狗啃過似的,的確剎風景地很。

    再挖!不信邪了就。好東西一般都藏得深的。比如無限風光在險峰、深谷埋幽蘭之類的,李清這會也懶得擔心雲三娘、若英被人家多看幾眼了,反正這會窺艷的大多是酸書生。有張叔帶著兩個子弟在邊上,量誰也不敢過分,至於施二娘就算了,別人家媳婦,看多了也不關咱的事情。

    這世界一大,還什麼人都有,李清挖坑是快樂的,現在雨花台不是公園,自然沒人賣門票,更何況這年頭也沒個城管,可以在風景區裡大肆破壞,很有些半夜開車使勁闖紅燈的爽勁,其實李清還是選擇避人地方了,比如二泉邊上遊人如織的,他就沒好意思到那裡去挖坑。

    可李清挖得快樂,偏還有人在一邊看得快樂。

    年紀不大,二十郎當歲地摸樣,一身月白地文士裝,帽子上鑲片美玉,邊上還跟著一小書僮,也不搭話,站那饒有興致的看李清挖坑,偶爾袁叔挖著塊彩色石頭,便拿來給李清瞧瞧,李清一瞧不是雨花石,便隨手甩在一邊,那文士便揀起來拿眼前細看。

    看的久了,李清都有些不自在了,你啥意思啊?好好春不去踏,跑這來瞧咱挖坑?那邊有漂亮妹妹都不去瞅瞅?據我所知就有三個絕色地!咱大宋似乎還沒有什麼綠色環保組織,難道他想客串一把城管?

    見李清挖得都有些三心兩意,不時還抬眼瞅他,那文士對李清微微一笑,還是不做聲,把個李清看毛了,將鋤頭一扔,爬出坑來一屁股坐地上了。

    真奇怪了,記得後世裡多少年來都有人賣雨花石的,這數量應該不在少數啊,這雨花石難道知道咱李清要來,全長雙腳跑了?看來還是準備不足,畢竟掄鋤頭李清不太在行,算了,下次叫小白將軍將他手下的廂軍全調來,給它雨花台整個掀個遍,看它跑哪去!

    李清都不挖了,還招手叫袁叔和他的兩個子弟一塊歇歇,按說這會應該沒啥可看的了,可那書生還是不走,帶著個書僮依舊一旁站著,真邪門了!好好的一個書

    明踏春不去看大姑娘小媳婦,老是看我幹啥?靠,莫興,覺得我帥看上我不曾!

    想到這李清可有些不高興了,狠狠的一眼瞪過去,沒事快滾,老子現在正憋一肚子氣呢!瞧你個斯文秀氣摸樣,怕是不知道咱李清是宏毅寺混出來!可他這麼凶相畢露的,人家還是淡定的很,還是迎著李清歹毒的眼神一笑,還是不出聲。

    李清這可忍不住了,粗聲問道:「你在邊上許久,究竟想看什麼?」

    那書生一笑,輕聲道:「兄台想挖什麼,我便看什麼。」

    李清臉上一熱,坑是挖了很多,可雨花石的影子都沒見著,便沒好氣的說道:「既然不知我想挖什麼?那又有何好看?」

    那書生還是笑道:「便是不明所以,因此想看個究竟。」

    說來說去這話還繞回來了。李清這會有些喪氣,一擺手說道:「算了,我也不挖了,你也別看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明白。」

    那書生見李清不耐煩,也緘口不語,過得半晌方出口說道:「敢問這位兄台,可是想挖**石麼?」

    **石?這是什麼東西?李清忽然醒覺起這年頭似乎還沒雨花石這個名稱呢。莫非人家說的這**石就是了?這可要請教一下。快告訴咱在哪挖。莫非埋得很深麼?

    見李清拱手相詢,那書生不急不緩地說道:「**石又名五色石、瑪瑙石、錦石,當地亦稱活石,因產於**,故多謂之**石,其色斑斕,玉質天章。即《尚書.也。」

    沒錯沒錯,聽這一說,李清就知道人家說的是雨花石了,只是聽了有些奇怪,產於**?這就有些不對了,難道**也產雨花石麼?

    「雨花石?未曾聽聞過?不過兄台此名倒是貼切,亦與傳說合,南朝雲光法師便是在此開壇設經。言到妙處。落花如雨,豈不正應是五彩斑斕?確與**石神似了。」那書生笑道。

    李清這才學了一個乖,這雨花石的確不是產在雨花台的。而是產於儀征、**一帶(舊時儀征就是**的一部分,後隸屬揚州。)雖然形態與卵石無異,其實應是瑪瑙的一種,其精品與玉同價,亦被稱之「石中皇后」;因其色澤艷麗,紋路精奇,早在新石器時期,就成為了古人的殉葬品;春秋戰國時期還是專門的供品,而雨花石地名稱,一直到明末清初才定名,緣由不過是因為雨花台石市場影響力大而已。

    一說到賞玩奇石,就自然想到「花石綱」,這東西害民不淺,是北宋末年方臘起義地主要原因之一,其實一個勁地罵宋徽宗有些屎盆子扣一個人腦袋上的嫌疑,當時玩石頭的可是咱大宋的流行娛樂,比如甭管朝堂上怎麼爭,王安石和蘇東坡可都是石頭的發燒友。

    學了乖當然要謝謝人家,只是李清才謝完,忽然很是不爽,敢情人家早就知道他在挖什麼,看了老半天,還就是不說,媽的,你玩我?這坑是那麼好挖的?還裝摸做樣在一邊笑,正想發飆呢,又念及自己也沒問,人家不說,似乎也不算錯了。

    那書生見李清面色有些不豫,復拱手言道:「暮春時節,時人皆傷晚春而留連,獨兄台掘坑以尋石,雖不得其地,意趣風範自是不凡,適才又以雨花而命石,卻不有幾分建康遺味?」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話李清聽來很是受用,受用之下,倒感覺不到人家是否是在諷刺了,因為人家笑得很純潔,再說咱大宋境內,清明踏春而挖坑不已地,恐怕還就是我李三一人了,當然,後世穿越過來那些寫書碼字的不在其內。

    這鳥人很有些意趣,不說也不走,竟然在邊上看半天,而且馬匹也拍得無跡可尋,李清倒來了興致,細細將眼前人打量了一番,見此人眉目清秀,落落大方,不由得心生好感,拱手問道:「原是李某讀書少,緣何敢當風範二字,今日受教了,卻不知這位公子高姓大名,怎麼個稱呼?」

    那書生也是恭身一禮,口中言道:「不敢當此問,小子亦是孤陋淺薄,因此效古人遊學而長見識,如何說上施教得了?小子姓富,名弼,字彥國。」

    邊上書僮一旁急著說道:「我家公子可是洛陽的茂才呢。」

    那書生回頭溫和的看了書僮一眼,那書僮卻嚇得伸伸舌頭忙閉上嘴,書生方對李清拱手笑道:「慚愧了,這位兄弟氣宇不凡,特立而獨行,想必亦是非常人物。」

    可李清正楞神呢,根本沒顧上答話,原來是富弼,怪不得了,這小子就是在邊上看一天,只要咱不開口問,他還怕是楞會不出一聲呢,誰叫人家是「守口如瓶」文忠公呢?

    李清有些反應不過來很正常,因為他見到的,是咱大宋朝三真

    真學士歐陽修,真御史包拯,真宰相富弼。

    在後世裡,他的名聲沒有范仲淹高。更比不上蘇東坡,但在大宋朝最輝煌地幾十年裡,他起的作用卻是遠遠大於前兩位;三朝老臣,並且宋英宗和宋神宗得以即位,他都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從樞密使到宰相,一直在中樞任事,最後就是稱病回了洛陽。宋神宗每有大事。還常常遣人去詢問他地意見。

    可若以為他是個不倒翁地官兒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富弼此人的性格絕對是矛盾的統一,一方面溫良敦厚、恭儉好修,自唐朝始,身居宰相高位,「雖微官及布衣謁見,皆與之有禮。」惟此一人;另一方面他好善嫉惡、清正廉名,先是作為革新派。支持范仲淹地慶歷新政和保守派鬥,然後作為保守派和要改革的王安石鬥,到了八十歲人都要掛了,還向神宗上疏,說朝堂上多是鑽營投機之人,非國家之福,應予以廓清。

    更有兩件事情可以說明他地為人,范仲淹對他有提攜之恩。可為一件小事他就和范仲淹爭地臉紅脖子粗。人家勸他不應該這樣,他卻說范仲淹提攜我,正是因為我敢發表自己地看法;在宋神宗決定啟用王安石變法。一時朝堂上是逆之則亡,富弼堅決反對,並且對王安石為相拒做一詞之評,恨得王安石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在私下說:「梟富弼之首於市,則法行矣。」

    至於他二度出使契丹和多次拒賞都無須多做敘說,有個成語叫做「德高望重」,說的就是富弼,而此語出自司馬光,足見此公為人。

    李清有些楞神是沒想到在這裡碰到富弼,按說這個洛陽才子應該不會沒事跑到江寧來的,最關鍵的是不應該在咱破壞環境的時候跑來,得,咱還是不要告訴他我是誰好些,畢竟到處挖坑的,到哪都沒人愛。

    本來打定地就是這主意,久仰久仰也就完了,正好富弼的書僮有些不懂事,這茂才啥名頭的,放一般人眼裡,興許得生些景仰,要放在心高氣傲的讀書人眼,那可就是沒臉的事情了,比如富弼就覺得丟臉。

    這茂才其實就是秀才,就是個優秀人才的意思,東漢年間為了避光武帝劉秀的諱而改為茂才,本來到了咱大宋朝,實行的是科舉制度,不過象漢朝那樣地地方推薦還是小規模地在實行,比如到京城會試必須先經過鄉試這一關,比如張先、柳七那樣的,就等著會試中舉;而茂才則就不需要參加鄉試,直接可以上京會考,因為富弼少年篤於學,提筆能文,胸有大度,被譽為「王佐之才,因此早早便給地方上推薦為茂才,而富弼本人對這個卻是深以為憾,

    覺得沒有經過正規途徑,總是說不出口,偏偏去年的制科又名落孫山,因此並不希望人提及。

    這個富弼還真是眼光高了些,天下讀書人那麼多,哪能一考就中?何況富弼現在連二十歲都不到,休說柳七幾乎把考場考穿,連張先不也是照樣沒中麼?當個個都像晏殊一般?神童哪是個個都行地。

    正好一說出茂才,富弼再淡定的人也有些意興闌珊,而李清早想腳板抹油一走了之,待得日後幹啥露臉的事情,再和富弼相見未遲;偏偏之前挖坑的時候走得不見人影,這會見李清不挖了,張叔陪著若英、雲三娘和施二娘走過來了。

    見有外人在場,三個姑娘早早的收住了腳步,李清還正準備借這個機會溜呢,張叔還未走近,便高聲叫道:「公子想必亦辛苦的緊了,歇歇如何?酒水已經備好,便是那烤肉,現下也半熟了,公子莫非沒聞到香味麼?」

    完了,怎麼這辰光蹦出啥烤肉來了?踏春啊,多風雅的事情,咱一挖坑一烤肉的,整個風流形象都給糟蹋沒了,李清心裡暗叫一聲苦,這會再怎麼裝蒜,也不好一走了之,咱大宋人沒這麼不講體面的,要溜了日後與富弼就沒法再見面了,便佯做笑臉說道:「今日相見,便是有緣,這位富公子可願同去喝上幾杯?」

    那富弼也笑道:「把酒論春,亦是樂事,只是不知兄台如何個稱呼,卻不敢冒昧相擾。」

    得,躲不過了,李清只好報名,「在下姓李名清。」

    「可是京城李三郎?」富弼一聽眼睛都瞪大了。

    「正是在下。」李清笑道,富弼臉上並未見有何異常表情,只是附身一禮,「聞名不如見面?李三郎所請,富某如何敢當?今日就此別過了。」說完,帶著小書僮轉身就走了。

    這可把李清的肺都氣炸了,媽媽的,你敢當著妹妹的面鄙視我?管你是誰呢,老子不打你個萬朵桃花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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