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九十二章 靜待時日 文 / 狐雲
打了兒子,人家老子來找場子了。
李清的怒氣一下子跑到九天雲外去了,抱拳笑嘻嘻的說道:「王老將軍休怒,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非是有意要熬小將軍的威風,要不,改日到府上讓老爺子出出氣?」
那王超也是沒想到李清馬上換成嬉皮笑臉的神態,也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李清幾眼,笑道:「文縐縐的一個人,練的兵倒硬氣,老夫豈是那般窄氣量,你贏了德顯,倒還要感謝你幾分。」
李清聽王超說不是那般窄氣量,口中忙應到:「那是,那是,老將軍沙場征伐多年,豈會為我等小兒輩的玩鬧認真的,大人大量,大人大量。」結果聽到王超後面說還要感謝他,不覺得有些奇怪了。
王超不會真的和李清認真這是好想的,估計王德顯都不會和李清有什麼生分,可要感謝他就不那麼合情理了,畢竟是將門虎子,現在還在軍中就職,輸了怎麼也是個損面子的事情,誰知道王超歎了一口氣,說出一番話來倒叫李清驚異了。
真真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王超自小從軍,可等他稍微冒出點頭來,南方已經平的差不多了,結果一戌邊就是三十年,和契丹人、黨項人都打了不少仗,只是太宗後期吃了兩次敗仗之後,已經沒了當初要收復燕雲十六州的雄心,小打小鬧要攢軍功委實不容易,好不容易冒尖成獨當一面的大將,一紙封侯書就把他撩到京城養老來了。
剛失了兵權那陣子心裡還有些怨氣的,可在京城納福得久了,還就自得其樂來了,咱大宋雖然打壓武將的氣焰,可待遇還是不差的,日子過的也舒服,唯一不樂意的就是兩個兒子不順老頭子的意。
這兩兒子要放在別人家裡。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寶貝,上進心強,從小便練就一身好武藝,而且並不像其他紈褲子弟一樣整天游手好閒,而是立志要做一番大事業的,子承父業都從了軍,大兒子王德用已經在大名府做都統制防備契丹,這小的王德顯一直也吵著要去邊疆建功。特別是李清打延州與黨項人見了一戰之後,在家裡整天和老爺子磨唧,如今北邊無戰事,便說要去延州,哪怕做個都頭都行。
王超老行伍了,知道這軍功哪怎麼容易就立的,往往最後得亨富貴的那一個,並不是本身就多出色,只不過通常都是活下來的一個而已,膝下就這兩個兒子。怎麼捨得都放在邊疆去。正被鬧得為難呢。
上次王德顯乾淨利落的收拾了捧日軍,王老將軍正在家裡生悶氣呢,劉叔回來向他稟報到說是還要和人操演一次。對手就是那個李三郎,這個李清王老將軍本以為是兒子又在外面結交了浪蕩子而已,直到後來聽說太子叫人出面勸戒還堅持要娶一個青樓女子這才留了些意,對這李三郎的行事還有些嘉許,這才在王德顯的懇求下,讓劉叔陪著往延州走了一遭。
誰知道人家上延州還和黨項人打了一仗,雖然王老將軍心裡還是覺得李清行事有些魯莽,不過等劉叔回來稟報了緣由,倒還有幾分另眼相看的。一說德顯還要和這李三郎操演一次,王老將軍便問劉叔覺得勝算如何?結果劉叔都說應該是李三郎勝算大。於是老將軍便把劉叔派過來幫李清。
「三郎,你與德顯相交日久,今日之敗,他必不肯甘休,邊關凶險你已盡知,他母親年事已高,再容不得他又去邊關,且想個法兒打消他的念想才好。」王超溫語說道。
不容易,咱李清算什麼人?人家是軍中的宿將。超品的侯爺,求字沒出口可意思在,這也是為自己的兒子才會這樣放下架子來,他那個大兒子更了不得,北宋一代名將,大名鼎鼎的黑面相公,謙讓大度,以德報怨,榮辱不驚,非常得人心,名震域外。「為將,善撫士,而識與不識,皆喜為之稱譽。其狀貌雄偉動人,雖裡兒巷婦,外至夷狄,皆知其名氏。」最後官做到樞密使,以一個武將身份掌全國的兵權,這在揚文抑武的宋朝可是個異數。
這個李清可是不會推讓了,反正咱大宋這麼些年也沒仗打,王德顯跑邊關去幹嗎?「老將軍放心,李清一定竭盡全力的。」李清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鄭重答道。
和王老將軍一起進正廳,的確有些出人意料,許多想開口和李清招呼的人都愣了一下,李清進門便抱拳對捧日軍的兩個都指揮使沒口的稱謝:「劉大人,張大人,今日若無捧日軍的鼎力相助,李清怕是無法收場了。」
在大家驚異的目光裡,李清笑道:「眾位大人有所不知,護旗的巨盾便是捧日軍送來,又細心教龍翔軍使用之法,今日頂住重騎衝擊,當為首功。」這話一出,副都指揮使張文魁還有些愣神呢,都指揮使劉大人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了,「李公子何出此言,還是公子調度得法,使用得當,捧日軍上次輸的慚愧,能綿盡薄力,實在是不敢與龍翔軍爭功的。」
剛才校場的最後一幕也許是有些震撼人心,正廳裡的人也是肅穆的很,李清哪願意這樣,拿眼睛一掃,那個錢「芳樽」今天自覺的很,不來沾李清的便宜了,李清便笑嘻嘻的說道:「諸位大人,這賭債該償了罷,御史大人,您的古琴不送來我可是要上門討要的,尚書大人,這答應的字畫何時叫人送來便好,可別以為李清不記得,晏大人,貴府上的物事兒去搬也麻纏的,我這莊裡亭台樓閣的匾還未題字呢,不題完可不許走。」
「都指揮使大人,如今可怎麼說!」李清衝著龍衛軍的都指揮使便耍開了橫,「王指揮挨了軍棍便需養傷的,大人何不命他在水雲莊養傷幾日可好?」
那都指揮使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李公子便代我多打他幾棍。」
丁謂在首坐上指著李清笑道:「適才校場上威風八面的,轉眼三郎便成憊賴人了,如何這麼快便催人要帳。」
李清也是笑著兩手一攤道:「丁相有所不知,那日未曾立下文書,眾人大人要是矢口不認。李清人微言輕的,如何還能討得過來?今日正要請丁相做個公道的。」
丁謂笑道:「那日三郎未曾請得老夫,情形卻是不知,如何與你做公道?」
李清故做氣憤道:「諸位大人可不許賴帳的,李清可是都許了給人,龍翔軍方奮力向前,若是作不得數,那太子親軍豈不是要拆了我這水雲莊去。」
結果一群沒良心的都大叫:「拆了。拆了好,拆了再起新的。」
今天的人確實多,而且還是老資格的多,自己老子都在場,像王德顯這樣的只能坐到偏廳去了,李清在正廳裡插科打渾一通,才進偏廳,王德顯便撲上來給李清一拳:「好你個三郎,怪道今日馬跑的甚是不著力,原是你使詐!」
這偏廳可就不同了。都是一幫年輕公子哥。而且太子龍翔效用軍佔多數,李清也毫不客氣的還了王德顯一拳,「使詐?你便問問錢公子他的腿是如何折的?跑得快摔得也重。若不澆上些水,怕龍衛軍今日必有損傷了罷!」
這地方幫李清腔的可就多了,「正是,李公子還是婦人之仁了些,德顯皮糙肉厚地,摔不壞他!」高小公爺上前咧著嘴樂道:「平日價就見你耀武揚威,只可惜今日不得我等上場,否則必叫你好看。」
高小公爺的話還更引起共鳴了,「德顯要不服,不妨再打個三五遭。三郎,也不用那龍翔軍上了,換我等便是,必不輸與龍衛軍的。」
更有人怪叫道:「不如現在便一起收拾了德顯,當初他還欺凌過我呢。」
看來新仇舊恨要一起算了。
這偏廳裡一百多號人都要針對王德顯了,王德顯只好服軟,解嘲似的對李清笑道:「三郎想的這個法兒卻是新奇有趣的,只是兩軍對陣時怕是派不用場罷。」
李清還正要藉機敲打敲打王德顯呢,不屑的笑道:「正因為是操演方用上這法兒。為的是不傷人命,若是真要見仗,如何需勞這個神的,德顯,你也是個知兵的,莫非硬撼龍翔軍便會輸於你麼?」
想想也是,就沖那些士兵撲上來的架勢,怕真的未必輸,王德顯點點頭,感慨道:「不曾想短短一月,倒真給三郎練出支精兵來了。」
李清聞言哈哈大笑,「精兵?此乃兒戲也,如何一月時辰便真能練得出精兵,未經生死之地,如何可稱得上精字,不是李清放肆,今日之龍翔軍與延州廂軍相較都不如,更不用說與邊軍比。」
這話一出,滿座寂然,李清雖然是借這個機會壓壓王德顯的心思,但也想給這些京城的公子哥兒提個醒,「如今我大宋為何稱西兵最強,無他,兵者,死生之地也,久歷死生方出強兵,不是李清滅自家威風,德顯你的龍衛軍在京中稱雄,但莫說與契丹鐵騎比,便是與黨項騎兵比,也遠遠不如,若是倉促上陣,必敗無疑。」
大宋的軍隊後來已經是沒有幾分戰力了,又兼是文官領兵,妄自尊大,還真以為是正朔便無敵,太宗時期攻打契丹便出現幾路爭功而被人個個擊破,到了與西夏的幾次交鋒都是輕敵冒進,不知道是哪來的膽子!
廳裡的大多參與了練兵,再說在坐的也只有李清上過戰場,也無人和李清鬥口,王德顯也常與他守邊的大哥互通書信,知道不管是契丹人還是黨項人,騎術卻是遠較宋兵為精的,一時也是默然不語。
李清拍著王德顯的肩膀笑道:「德顯,我已為你告了假,你不是要那『逍遙游』麼?過兩日我便做了給你,若是真想上邊關,如今卻是不成的,我便有數種法子打敗你的騎軍,不妨過些時日我等好好演示一番如何?想去邊關建功,尚需等待時機。」
見到太子卻是在專門給他準備休息的小樓裡,小傢伙激動的很,臉紅紅的,雙手揮舞著在房間裡來回走動,連李清悄悄的立在門邊也沒發覺,做個平常小孩也許溫文爾雅無妨,可他是以後大宋的天子,北方的遊牧民族正在休養生息。為了大宋,這個小傢伙也必須要添上一點豪氣來。
李清含笑的在邊上看著,只要這個日後的皇帝在仁上面再多一點點豪邁,這一個月太陽下的苦曬也值了。
「三郎。」小傢伙總算發現李清了,叫了一聲便撲過來,李清趕緊蹲下,才張開手,太子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李清的手尷尬的張開在那裡,也不知道抱抱太子算不算違反了規矩,偷眼看時,雷允恭卻是笑著把頭轉開了。
「我們帶上親軍去打契丹人好不?父皇說了,他們老欺負咱們的。」小太子兩眼發光的看著李清。
李清張口便道:「好!」這句話嚇得雷允恭一哆嗦,只聽李清接著說道:「現下可不行的,太子你馬術還不精呢,如何便可上陣的,再說,要待太子成年之後才好去打契丹人的。」
「嗯。」小太子使勁的點了點頭。「等我張大了,便不和契丹人講道理,師傅說了。蠻夷不懂道理的,我便帶親軍去打他們。」
李清側著身摟著小太子笑道:「說的對,等你長大了,契丹人要乖乖的,咱們便與他們講道理,若是不乖呢,咱們就狠狠的打他們屁股。」
「對!」接著小傢伙卻一本正經的像個小大人似的問李清,「三郎今日也是大功一件,可要什麼賞賜不?回宮後我和娘娘說去。」
李清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還是等你長大了再說吧。你那個娘娘也是精明的很,能讓我隨便要麼,他側頭對雷允恭說道:「雷大人,從騎捷軍挑來的親軍人數多了些,委實難以抉擇,煩請大人回宮和娘娘說一聲,並不是我李清譖越,還望娘娘恩准。」
雷允恭問道:「多了多少人啊,若是太多些了。娘娘倒是會恩准,只怕樞密院處會多些羅皂。」
「多了一百人,委實不曾虛報一個,雷大人若是不信,請即刻點查人數。」李清對這個倒是緊張得很,在這六百人裡面去掉一個都心疼了,再說現在把人家篩選出去,李清自己也覺得不好交代。
雷允恭拿眼睛瞪了李清一會,適才列陣的時候那人數也是一目瞭然的,他以為李清要報個千兒八百的呢,看著李清也不像作偽,雷允恭低聲說道:「多那一百人是無妨的,只是親貴子弟的效用軍一說,怕是娘娘問起來,卻也不好回京的。」
李清苦笑道:「並不是李清多事,然這些人等皆是自願而來,其中又多權貴,叫李清怎生回絕?且又拿出當今聖上檀淵之時的口諭,李清也不明這些,便容得他們胡鬧,還請雷大人在娘娘面前美言幾句,李清並不曾有何企圖。」
見李清緊張的樣子,雷允恭倒笑了,「三郎為人,娘娘也盡知的,只是個人居心不一,良莠不齊,三郎自個倒要小心幾分。」
沒太明白,不過怎麼說人家都是為自己擔心了,李清拱手問道:
「那雷大人你認為李清如何是好?莫若明日便閉門謝客麼?」
雷允恭卻道:「千萬不可,三郎平素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原以為今日操演不過兒戲,不料讓雷某大開眼界,只怕過的幾日朝堂之上必有反響,三郎若是一反常態,反叫人疑心了。」
這話說的真叫人糊塗,一邊叫我小心,一邊叫我照舊胡鬧麼?看來人家做官的人就是要高深莫測些,李清沒聽明白也是謝道:「多謝雷大人指點,李清一定小心便是。」
那雷允恭微微一笑也不開腔。
李清轉頭問太子道:「那些個大臣正等太子入坐好開宴呢,咱們這便下去如何?」
裝上誰都會裝的,李清酒宴之上還顯得平靜,其實心裡哪能不得意,加上今天氣氛和諧得很,敬酒的人也多了幾個,李清有些喝高了,等到被扶入內房時,李清衝著若英便叫道:「若英今兒看了操演沒?那是我有意要放王德顯進來的,不全收拾掉龍衛軍怎生見得我李清手段。」
「被人灌得連人也分不清,的確是有些手段的,我說大英雄,你可瞧仔細些,我是你的若英麼?」面對的那人柳眉倒豎的說道。
還真是喝多了,若英明明就在邊上扶著自己呢,「大娘,今天高興,的確喝得有些多了,不過今天真的高興,你沒見太子多興奮的,還說要去殺契丹人呢。」
雲三娘拿過一塊毛巾擦在李清臉上,冷水一激,李清稍微清醒了點,「哦,原來三娘也在啊,也好些時日不見了,怪想得很。」
把個雲三娘羞得滿臉徘紅,謝大娘脆笑道:「既然是想得很,那我等姐妹便在莊上多住些時日,以慰三郎思念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