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 巧贖身契 文 / 笛沃
第48章巧贖身契
聽說章府請他去看病,那大夫一溜煙地帶著藥箱上門來。
進了門,看見路上的小廝僕役神色都有點詭異,就留了個心眼。
有人將大夫引到小姐居住的繡樓。
「就在這裡,請大夫自己進去就是。」帶路的小廝說完,一抹煙地就不見了。
這大夫心中就加了三分懷疑。
推開門進去,繡樓有兩層,樓下無人,想來小姐還在二樓沒有下來。
大夫先沒有聲張,豎著耳朵聽樓上的動靜,隱隱約約聽到幾句話,其中一句聲音稍微大了點,「麻風」二字清晰地灌入他耳中。
「樓下可是大夫來啦?」一個年輕丫鬟的聲音傳來。
「是我,有請小姐下樓問診。」大夫顫聲說道。
「來啦。」
一陣腳步聲後,一個清秀的丫鬟攙扶著章小姐下了樓。
大夫定睛望去,臉上一大塊紅斑觸目驚心。
「大夫,現在診脈嗎?」扶著章小姐的孟荷問道。
「啊……先問問,先問問。」
大夫哪裡敢伸手診脈,就在那裡東拉西扯,問些發病的時間,有何症狀之類的事情。
看見章小姐露出的手腕上,成堆凸起的紅色皰疹,大夫心頭打鼓,恨不得拔腿就走。
「喂……你這個大夫到底瞧不瞧病,這句話你都問了三遍啦!」
孟荷不忿,伸出手來想推他一把。
「啊!你的手……」大夫失聲驚叫。
孟荷伸出的手臂上,赫然出現了一些細小的紅色斑點。
「啊!怎麼回事兒,剛剛還沒有啊。」孟荷慘呼道。
「我回去查查醫書,告辭啊!」
大夫提著藥箱,頭也不回地跑出繡樓。
繡樓外不少僕役探頭探腦的觀望。
「快看!大夫出來啦。」
大夫跑得滿面通紅,汗水滴滴答答地掉落。
「大夫,我家小姐是什麼病啊?」章府管家硬著頭皮上去詢問。
「麻風……肯定是麻風,那個丫鬟已經被傳上啦。」大夫一口咬定道。
「啊!小荷被傳上麻風啦……」轟地一下人群散開,誰都不敢再停留在這裡。
大夫連診費都沒有收,一心想早點離開這個地方回家洗個藥澡。
雖然章員外下了封口令,但是章府小姐得了麻風的事情,還是很快傳遍了靜海縣。
以章員外的為人,有很多人幸災樂禍不提,努力轉播消息最起勁的居然是同宗的本家。
章員外沒有兒子,這些年分家以後家勢紅火,本家見了眼熱,心中難免有些想法。如果章員外把女兒嫁到白府,這諾大的家業還不是肥肉送到了虎嘴裡,以後估計一絲毛都拔不出來。
因此章小姐一出事,本家明裡暗裡大肆宣揚,恨不得親自登門把這個消息告訴白府。
事關白二公子的親事,這種消息白府怎麼可能不知道?要是那樣,白府也稱不上是鳳鳴府的頂級豪族了。
白府也沒有親自來詢問,托靜海縣中的眼線去了趟章府,將消息鑿實了。
幾天後,白府的一封書信來到了章員外家,用詞很委婉,大意是經過高人占看,自家二公子和章小姐的八字不合,如果成親恐怕會有所妨礙,所以親事只得作罷,不勝惋惜,希望章小姐另結良緣等等。
章員外鬱悶之餘,也知道這種情況是無法和白府結親的。不要說白府,現在連靜海縣中恐怕也找不到一個肯娶章小姐的人。
這些天章小姐的情況雖然沒有加重,但也沒什麼轉好的趨勢,孟荷被感染之後,倒還盡心地服侍小姐,其他僕人則都敬而遠之。又請了幾個大夫,不是托詞不來,就是隔得遠遠的看上幾眼,然後開幾服沒什麼作用的湯藥。
章員外愁得頭髮都白了幾根。
這時管家又來稟告,孟荷的兄長孟超前來拜訪。
「一個窮酸秀才我見來幹什麼?給我打發回去就是了。」章員外不耐煩地說道。
「老爺,這個孟秀才說是要來贖回他妹妹的身契,老奴不敢作主,這才稟告老爺。」
「內宅丫鬟的事情,怎麼不找三夫人?」
章員外的正室,也是章小姐的生母在她十二歲的時候離世了,章員外美妾一堆,當時許諾說誰能給他生下兒子就扶正,結果一直到了現在正室依然虛懸,不要說兒子,連女兒也只得章小姐這一個。
內宅沒有女主人,平常一些事務由精明些的三夫人打理。
「這……問過三夫人,說讓老爺拿個主意。」
章員外心中甚煩,生氣道:「贖什麼贖!告訴那個窮酸,他要能掏出二百兩銀子,就把她妹妹領回去。」
孟荷賣進章府抵債時,只算了三十兩銀子,現在章員外要二百,完全是獅子大開口。
「那個孟超是個秀才,拿著律法說事兒,他說孟荷在我們府上染了病,按照律法如果我們不能給治好,他就能用原價把人贖回去。」管家說道。
章員外這才想起孟荷被自家女兒染了麻風的事情,心中不由一動,這要讓人留在家裡,還得請醫吃藥,還有傳染的危險,三十兩銀子讓孟超把人領回去也不錯。
管家看著章員外的神色,知道他沒有想到關鍵處,急忙出聲點醒。
「三夫人說,把人放出去倒沒什麼,只是小姐那裡就沒人服侍了,因此有些礙難。」
章員外一拍腦袋,真是急糊塗把這一樁事情忘了。現在整個家中都視後院的繡樓為畏途,只有孟荷和章小姐情分既深,又同樣染了病,所以整天衣不解帶的服侍,她要一走真找不到人照顧女兒。
章員外想了一會兒,也只能先見見孟超再說。
剛一見面,孟超魁梧的身材先讓章員外吃了一驚,真想不到孟荷有這麼樣一個哥哥。
仔細一想孟家原來是開鏢局的,這才恍然。
「章員外,」孟超拱手作禮,「在下聽說小妹在府上病了,特意前來探望一下,另外希望能贖回小妹的身契,好帶回家去休養。」
「不瞞孟秀才,小荷得的這個病和我女兒一樣,何不就留在我府上請醫延藥,而且兩個人相互也有所照應?孟秀才家中一無經過事的長輩,二又沒有奴僕廝役,怎麼能照顧好病人呢?」
孟超似乎有所意動,但還是提出要先見妹妹一面。
章員外無法阻攔,只得讓管家安排去了。
孟荷見了哥哥,卻沒有撲上來,反而身子向後退了幾步。
「哥哥,你不要過來,小心你再過了病。」
孟超雙眼垂下淚水,「小荷,我是來接你回家的。父親臨終的時候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現在我終於有錢贖回你的身契,不管你病成什麼樣,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去好好照料,相信這也是去世的二老的心願。」
「不行啊,章小姐也病著,我要走了沒有人照顧她,我捨不得走。」孟荷也哭道。
兩個人隔著十幾步,在那裡一邊說一邊哭,孟超堅持要把妹妹帶回家,小荷只是不走。
過了許久,孟超轉身找到章員外。
「章員外,我妹妹和貴小姐情深,不肯單獨和我回家,但是我妹妹的身契是一定要贖回的。不如這樣,我贖回小荷的身契,然後再讓她和貴府簽一個幫工的契約,繼續留在府上服侍小姐可好?」
幫工的契約和賣身契有很大不同,這樣做小荷就脫離了章府家奴的身份,章府再也無法懲罰或者轉賣她,孟荷也隨時可以辭工不幹。
章員外看他們兩個哭哭唧唧半天,早就不耐煩了,一心只想早點擺平這件事情回去休息。
心想孟超鐵了心要贖回妹妹,按律法除非他能治好孟荷的麻風,否則是無法阻攔的,反正人還留在府裡服侍女兒,索性就這樣吧。
於是說道:「行,你自去找管家辦這個事兒吧。」
聽到此語,孟超孟荷兄妹二人都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大有深意地相互看了一眼之後,孟荷去找章小姐傾訴這個喜訊,孟超則打鐵趁熱,拉著管家尋找當初的賣身契去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章府的一個角門打開,孟超從裡面大步走了出來。
吱的一聲,身後的門關上了。
孟超轉身,凝望著章府的院牆。
以往多少次在這高高的院牆外邊徘徊,思念親人,擔心裡面的妹妹過得好不好,受沒受人欺負,一道牆將至親血肉硬生生地分成兩片。
男兒有淚不輕彈,為了妹妹的事情孟超心底不知流淌過多少熱淚。
想不到這次輕輕鬆鬆就將這個心頭的大疙瘩解開了。
妹妹雖然還在這牆裡,但是已經不是家僕的身份,可以隨時想走就走,完全恢復了自由。
心境一換,以往覺得陰沉高慘的院牆,頓時變得紅牆碧瓦,一片生動起來。
此時孟超心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到楊雲一起痛飲一場。
說起來這次多虧了楊雲的主意,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搞來的藥,往皮膚上一抹竟然像染了麻風一樣,連好幾名大夫都看不出來。
不但章小姐和白麻子的親事被攪黃了,順帶還贖回了小荷的身契,孟超緊緊攥著那薄薄的一張紙,擔心等會和楊雲喝酒的時候會一不小心失態地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