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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再見幽蘭 第三十五章:疑情 (2) 文 / 安娜芳芳

    第三十五章:疑情(2)

    阿威在旁邊看得張大嘴巴,卻見李元芳穩穩地騎在馬背上,只是不露痕跡地皺了皺眉,便神色回復如常,招呼道:「阿威,你也騎上吧。」「是!」阿威醒過神來,趕緊跳上另一匹馬,問:「李將軍,咱們去哪裡?」李元芳望了望柏樹林前的鏡池,湛藍的湖面上粼粼跳動著淺金色的陽光,溫暖而靜謐,引人神往,他長吁口氣:「到後山那裡轉一轉吧。」阿威答應著,心裡著實困惑,再一看,裴素雲白色的裙裾在鏡池邊飄動,他恍然大悟,壞笑著撥轉馬頭,李元芳已趨馬在前了。

    起初他們還漫步緩行,但很快李元芳就按捺不住了,腿上用勁馬匹被催促地越跑越快,兩人就沿著金山山脈的下部躍馬飛馳起來。跑了一陣,李元芳已全身濕透、氣喘吁吁,不得已放慢速度,舉目望向右側荒草叢生、林木如蓋的金山山脈,他高聲道:「阿威,咱們試著往上探一探吧。」

    進入山坡,密密匝匝的樹木遮天蔽日,周圍頓時陰暗下來。腳下遍佈亂石雜草,根本沒有道路,馬匹走得十分艱難。剛剛快跑出了一身的汗,現在猛然收干,阿威覺得很不舒服,胯下的馬也步履踉蹌,他有些擔心地道:「李將軍,您是要去哪裡?這山裡根本沒有路啊。」李元芳勒緊韁繩,四下張望:「看樣子密徑就是密徑,一下子是找不出來的。」

    阿威叫起來:「李將軍,您也知道金山密徑啊!」李元芳漫不經心地反問:「怎麼?難道這不是人人皆知的傳說嗎?」阿威有點兒納悶:「人人皆知?不是啊,我也是聽王子殿下說了才知道的。不過我問過伊都干了,她肯定地說已經失傳了。」猶豫了一下,他又問:「李將軍,是不是伊都干把密徑偷偷告訴您了啊?」「那倒沒有,她也說早就無跡可循了。我就是好奇而已,想自己探個究竟。」「那個……」阿威撇了撇嘴:「自己探出金山密徑,恐怕沒那麼容易吧。」李元芳思忖著點頭:「也是,如此看來就算能找到,恐怕也得好幾年、甚至好幾十年的功夫吧。算了,反正現在我們即使沒有密徑,同樣可以奪取碎葉,總有一天也必能擊潰東突厥!」「就是!」雖然弄不太清楚李元芳話裡的含義,阿威還是很興奮地附和著。

    李元芳直到太陽落山才回到木屋。推開半掩的房門,裴素雲坐在桌前,正對著燭光穿針引線。李元芳進門她就當什麼都沒聽見,頭也不抬。李元芳在門邊靠了一會兒,才道:「看來伊都干是真的嫌棄我了。」裴素雲把手中的衣物放下,總算抬眸掃了李元芳一眼,含譏帶諷地說:「李將軍玩夠了?怎麼不再多騎會兒馬呀?」李元芳搖搖頭,自己扶著牆慢慢往屋裡走,裴素雲坐不住了,疾步來到他身邊伸手去攙。兩人相擁著默默站了片刻,裴素雲把頭靠在李元芳的肩窩,悠悠歎息:「非要讓人心裡不好受……」李元芳不回答,只吻了吻她的額頭,裴素雲再說不出半句埋怨的話,只好扶持著他來到榻邊坐下。

    裴素雲蹲下身替李元芳脫鞋,一邊問:「晚飯想吃什麼?有面和粥。」「過會兒再說吧,我現在不餓。」李元芳隨口答道,又問:「安兒吃過了?你呢?」「阿月兒早給安兒吃好晚飯了,我等你。」裴素雲小心翼翼地幫他把左腿抬到榻上,掀起褲腳檢查著傷口,李元芳緊皺起眉頭,裴素雲看了一會兒,咬著嘴唇低聲道:「你這是何苦呢?為什麼這麼著急要騎馬……不疼嗎?」

    「還好。」李元芳靠到枕上閉起了眼睛。裴素雲一時無語,只得輕輕揉捏著他的腿,心中滿是陣陣翻湧的酸楚,眼圈不覺又紅了。良久,她聽到李元芳低低地說了句:「烏克多哈的嬰兒不見了,這事你知道嗎?」「什麼?!」裴素雲停下手上的動作,愣愣地望向李元芳。他睜開眼睛,清朗鎮定的目光凝駐在她的臉上。「怎麼會?」她又驚又急地嚅囁:「是誰告訴你的?」

    李元芳的語氣十分平靜:「還能有誰?當然是阿威。」裴素雲詫異地眨著眼睛:「可是、可是他一點兒都沒對我說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孩子不是讓蘇拓娘子抱回去了嗎?」「蘇拓娘子死了。」「啊?!」裴素雲完全目瞪口呆了。李元芳冷冷地道:「蘇拓娘子被發現死在庭州城北,當時她正抱著烏克多哈的孩子從你那裡趕回乾門邸店,但在她屍體邊沒有找到那孩子。」裴素雲臉色變得煞白,不知所措地看著李元芳,他卻陰沉著臉不再說話,陷入沉思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他長吁了口氣,道:「我想了好幾種可能,一種是遇到普通的強人,但不搶財物光搶孩子,似乎說不太通;另一種可能是烏克多哈不願長期被我們以孩子相威脅,想法找人來奪回了自己的嬰兒;最後一種可能就是——庭州前段時間殘忍的殺童祭祀案件,恰好也把烏克多哈的嬰兒做了犧牲。」「這、這太怪異了……也太可怕了!」裴素雲顫抖著嘴唇,連話都說不連貫了。李元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最奇怪的是,烏質勒刻意向你我隱瞞這件事。那天他來時,我無意中提起烏克多哈的嬰兒,他的樣子非常古怪,才引起我的懷疑。我這幾天來設法與阿威親近,今天縱馬馳韁時他才完全失去了警惕,把相關的實情洩露出來,看來烏質勒確實曾叮囑過他和哈斯勒爾,不許對我們提起此事。」

    裴素雲打了個哆嗦。窗外,深沉的夜色已吞沒了雪山挺拔高峻的身姿,鏡池也幻化成月光下的一片朦朧清影,然而即使在這樣的寧靜安詳中,依舊有無處不在的危險在窺伺著他們……與世隔絕,真的能與世隔絕嗎?她抬起頭,淒然地問:「今天你一定要騎馬,就是為了打聽這個?」李元芳握了握她的手:「倒也不全為這個,我確實想試試看騎馬……素雲,我打算過幾天就回庭州去。」

    這下裴素雲震驚了,她不覺抬高聲音:「為什麼?你的身體根本就沒好,為什麼這麼急著回庭州?你、你……」「你別急啊。」李元芳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解釋道:「今天收到烏質勒的飛鴿傳書,我們設下的離間計策進展非常順利。目前東突厥王子匐俱領已經對碎葉那邊產生了重大的不信任,兩方面的決裂指日可待。烏質勒決定要抓緊時機,盡速率部攻克碎葉,我也覺得應該速戰速決,因此明天我就會給烏質勒回信,建議他在十日內準備向碎葉發起總攻。我認為只要指揮得當,烏質勒完全能在九月前拿下碎葉奪取突騎施汗位!」

    裴素雲愈加驚駭,口不擇言地道:「元芳,你、你不是要跟烏質勒去打仗吧?!你的身體絕對、絕對不行的!我不答應……」李元芳微笑著把她攬到胸前:「我的傻女巫,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急躁了?你放心,我不會和烏質勒去打仗的,他手下那班戰將個個驍勇善戰,我現在這副樣子,去了反而給他們添亂,我還沒那麼不自量力。」「那你還急著回庭州?」李元芳輕撫裴素雲的面頰:「這幾日來天氣涼得很快,我問了阿月兒,她說庭州的秋天特別短,九月初便入冬了,到那時候再呆在弓曳就會很艱苦。因此我要先回庭州,去處理些必要的事情,這樣……你與安兒、阿月兒就能盡快回家了。」裴素雲垂睫無語,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管用盡全力抱緊他,好像這樣便可以與他的心貼得近些、更近些……

    彷彿又過了很久,裴素雲聽到李元芳在耳邊低語:「家裡後院的火是你自己放的吧?」裴素雲簌地挺起身來,直勾勾地瞪著李元芳。他微微含笑:「沒有其它人進入過你的家,並且你在離開前還回去過一次,不單單是為了去抱哈比比。」裴素雲徹底沒了力氣,軟軟地倚在他的胸前,喃喃著:「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你不想讓人發現冬青林的秘密,對不對?你呀,你就不怕萬一烏質勒施救不及,把家都給燒了?」裴素雲沒有回答,他撫摸著她的秀髮,少頃,又道:「我只希望,能讓你再不用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元芳……」她抬起蓄滿淚水的眼睛,李元芳直了直腰,搖頭歎息:「每次我們倆講話,你不是哭就是笑,要不就是……又哭又笑,我一直都弄不明白,哪有那麼多可哭可笑的事情?」裴素雲的眼淚全給憋回去了,氣鼓鼓地嘟囔:「誰像你!鐵石心腸!」

    「嗯,我都快累死了,還要讓你罵心腸硬。」他懶懶地說了一句,便又閉上眼睛。裴素雲忙問:「吃點東西再睡吧?」「不想吃。」裴素雲無奈,捏捏他的衣服道:「那也得把這身衣裳換了再睡,你出了多少汗啊,裡裡外外全濕透了。」李元芳仍舊懶懶的不置可否,好在裴素雲服侍他已經十分熟練,很快就替他把衣褲全部脫下,又取過方才在縫補的一套裡衣褲,輕聲道:「還好烏質勒上回帶來了你的舊衣服,說是狄景輝特意留在他那裡的。要不然我都沒衣服給你換。」

    李元芳連眼皮都沒抬:「不穿,這些天晚上都不穿的。」裴素雲哭笑不得:「前些天熱啊,再說那會兒你動彈不了,我、我伺候你也方便些。現在晚上涼了,還是穿上吧……」李元芳總算把眼睛睜開了,盯著裴素雲問:「我現在能動了,你就不打算伺候我了?」「你胡說,我不是這個意思。」裴素雲小聲爭辯著,心卻突然「咚咚」直跳起來。她想躲開他熱烈的目光,但又難以自持地向他靠近,她當然懂得這目光裡的意思,男人的意思……裴素雲覺得自己快要燒起來了,這一剎那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他渴望,一點兒也不比他對自己的少。她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就不顧一切地撲入他的懷中。

    ……原來,讓她嚮往了那麼久、憧憬得那麼苦的雪域冰峰,其實一點兒也不冷、一點兒也不遠。相反,卻是那樣的灼熱和貼近,於是她緊密包容,再也捨不得放開。當冰川匯入鏡池的時候,那泓碧波會不會也感到一絲絲疼痛呢?就像她現在所感覺的那樣,一定會的……然而又有什麼能比這真切的充實,更能讓她體會到女人所能擁有的最大幸福?

    湖水深邃溫暖,終將冰川融化,從此他們水乳交融,再也不能分離。

    夜又深沉,沈珺從連串的噩夢中驚醒。在夢裡,她似乎又回到了沈庭放的身旁,正在忍受著他永不停歇的責罵和侮辱。這個被她稱為爹爹、將她養育成人的兇惡老者,只是因為從小熟識,沈珺才會對他的醜惡、卑劣和刻薄習以為常,但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會在這位所謂「爹爹」帶來的巨大恐懼下輾轉反側、倍嘗煎熬。阿珺二十五年生命中的絕大多數時間,是在忍耐中度過的。小時候她怎麼也弄不懂,別人家的孩子總能體嘗到父母的疼愛,為什麼自己的爹爹卻對她百般折磨、肆意打罵,怎麼也看不順眼,但是後來她漸漸習慣並接受了這一切。沈珺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命,雖然不能說很幸運,但至少她還有沈槐,他就是她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和溫暖,是她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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