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并州迷霧 第八章(6) 文 / 安娜芳芳
第八章(6)()
狄仁傑久久地沉默著,半晌才道:「陸姑娘,即使你想要替人頂罪,幫人消災,也應該把謊話編得更加圓滿些。你這番匪夷所思漏洞百出的供述,不僅幫不了你想幫的人,還會給人以口實,反而害了他啊。」
陸嫣然抬起頭,哀哀地道:「狄大人,嫣然所說句句屬實,您,您就判定嫣然的罪吧。」
狄仁傑道:「那好,陸嫣然,我來問你,你所用的凶器,那把短刀現在在哪裡?」
「已被我扔到了郊外的汾河之中。」
「那把短刀有多長,刀刃是怎麼開的?你當時將短刀插在了范其信的哪個部位?他是當場氣絕還是有所掙扎?」
「我……」陸嫣然茫然地看著狄仁傑,躊躇著,終於咬了咬嘴唇道:「狄大人,您所問的這些問題,嫣然一個也答不出來。但是狄大人,您是唯一驗過我師父屍身的人,這些問題的答案您都知道。所以,狄大人,只要您定了嫣然的罪,您告訴嫣然應該怎麼認,嫣然就怎麼認。」
「胡鬧!」狄仁傑站起身來,痛心疾首地望著面前這個美麗的姑娘,怒吼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什麼時候才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一個個還都以為自己很有道理,稱得上有情有義,可你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傻!」
陸嫣然被狄仁傑這沖天的火氣有些嚇住了,她愣了半晌,方才輕聲道:「狄大人,不論您怎麼想,嫣然總之都是有罪的。嫣然只想能夠幫助,幫助無罪的人洗清嫌疑。」
狄仁傑長歎一聲,放緩口氣道:「嫣然啊,我知道你想幫助的人是誰。那個人也是我的至親,我也從心底裡面想要幫到他。可是你用的方法是不對的,因為你這樣做只會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而這真正的兇手一旦逃脫,會更加變本加厲地實施其它的罪行,到那時候,恐怕就沒有人能夠幫到我們共同的朋友了。」
陸嫣然低下頭不再說話了。狄仁傑在堂上慢慢踱了幾步,轉過頭來,對著陸嫣然道:「嫣然,我現在有幾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要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陸嫣然點了點頭,狄仁傑道:「范其信最近幾年是否服用什麼丹藥?」
「是,師父一直在煉金丹,並常年服用。」
「范其信的飲食是否都只經過馮丹青之手?」
「是的,全部都由馮丹青侍奉。」
「范其信常年靜修,一定保養得面白膚細吧?」
陸嫣然聽到這個問題,奇怪地看了狄仁傑一眼道:「師父雖然靜修,但一直在恨英山莊親手培植各種特殊的藥材,也時常日曬雨淋,故而面容倒有些像個老農,並不面白膚細。」
狄仁傑點點頭,沉思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樣物件,遞到陸嫣然面前,問道:「嫣然,你見過這個物什嗎?」
陸嫣然一看,那正是狄仁傑和李元芳從韓銳身上取到的金鏈,她疑道:「這是嫣然從未見過的父母留給嫣然的一件信物,但早就送給了人。您是從哪裡得來的?」
狄仁傑道:「嫣然小姐是送給了一個叫韓銳的人嗎?這人前日死在老夫的面前,這金鏈就是從他身上取得的。」
陸嫣然驚呼道:「韓銳死了?」她搖著頭,淚水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喃喃道:「韓銳還是死了。我怎麼不知道……他,他什麼都不告訴我。」
狄仁傑歎息道:「是啊,韓銳死了,死的十分淒慘,令人不忍卒睹。嫣然啊,據我所知,韓銳只是個可憐的啞巴,與世無爭,與人無害,他不該遭受如此悲慘的命運啊。如今他死了,他的小弟弟韓斌不知去向,生死未卜,這真是一幕人間慘劇啊。」
陸嫣然猛烈地搖著頭,突然間聲淚俱下:「狄大人,您就定我的罪吧,我有罪,是我害死了韓銳,害苦了韓斌,是我,我該死!」她終於泣不成聲了。
狄仁傑看著她,低聲道:「嫣然,這才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能夠告訴我嗎?」
陸嫣然突然恐懼地看著他,連聲道:「不,不,我沒有什麼可以說的。狄大人,您只要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罪過就夠了。您就讓我償命吧。」
狄仁傑厲聲道:「荒唐!你就這麼想死嗎?如果你的死真的能夠救你想救的人還則罷了,怕只怕你就是死了,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帶來更多的不幸!」他看著淚流滿面的陸嫣然,長長地吁了口氣,道:「嫣然,你就留在這大都督府裡面好好的想想吧。我希望你能夠盡快地想明白應該怎麼做。明天我還會再來。」
說著,他快步走出後堂,沈槐馬上迎了過來,狄仁傑道:「陸嫣然的供詞尚有諸多疑點,請沈將軍先將她收押,容老夫明日再審。」
沈槐答應道:「是,現已過午夜,陳大人也已休息了。請狄大人也快快回府休息吧,末將這就將陸嫣然收監,明日再細審不遲。」
狄仁傑點點頭,登上馬車離開了大都督府。馬車行到半路,他撩起車簾,對狄春道:「狄春,這件事情絕不可對景輝提起,記住了嗎?」狄春大聲答應著,馬車在風雨中繼續前行。
并州大都督府,陳松濤密室。
陳松濤焦躁不安地在密室裡面走動著。范泰悄悄閃了進來,對他抱拳道:「大人,急召屬下來有什麼要事嗎?」
陳松濤看了他一眼,道:「今天那個陸嫣然跑來自首,說是她殺了范其信。」
「啊?還有這等事情?」
「是啊,我看這個小女人是想捨身救愛,打算犧牲自己來洗脫狄景輝的嫌疑。」
范泰湊上前道:「大人,乾脆就來個屈打成招,定她個和狄景輝共犯不就完了。」
陳松濤搖頭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她一口咬定只要狄仁傑審問,當時沈槐等人也都在場,故而我只好去找了狄仁傑來。」
「那狄仁傑可曾審出什麼來了?」
陳松濤點頭道:「我讓人在後堂偷聽了,雖然不是很真切完整,但有一點可以斷定,狄仁傑這個老狐狸已經基本認定了馮丹青的罪了。」
范泰驚道:「啊,他是怎麼知道的?」
陳松濤冷笑一聲:「從今天狄仁傑問陸嫣然的幾句話裡看,馮丹青那招移花接木,多半已經被狄仁傑識破了。他現在很是胸有成竹,不再擔心他兒子會牽連在范其信的案子裡面。」
范泰問:「那馮丹青那裡我還要幫她隱瞞嗎?」
「不必了,這女人本來就是個麻煩,這次能夠借狄仁傑的手除掉她,也是我的計策中的一環,現在咱們就靜觀其變,等著狄仁傑去收拾她就好了。」
「是。」范泰答應著。
陳松濤又在屋中轉了個圈,回過身來,自言自語道:「本來我還想藉著陸嫣然投案自首這件事情再激一激狄景輝,但現在看來,靠恨英山莊這件案子去陷害狄景輝已經不可能了。就是讓他知道了陸嫣然投案的事情,他只要找老狐狸一問,就不會再慌亂。因此,我們必須動用藍玉觀這個方案了。而且,也只有藍玉觀的事情才可以真正的置他於死地,絕無半點迴旋餘地。」
范泰道:「狄仁傑今天上午不是去探查過藍玉觀了嗎?他那裡會有什麼行動嗎?」
陳松濤搖頭道:「不清楚這隻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我的感覺不太好。韓斌一直找不到,狄仁傑又一點點在破解我們給他設下的個個謎團,我們必須要盡快採取主動,不能再被動等待了。」
范泰點點頭,問:「可是咱們還能怎麼在藍玉觀的事情上加力呢?那個狄景輝現在按兵不動,陸嫣然又跑到您這裡來了,韓斌找不到,所有的知情人就剩這幾個了啊,他們要是都沒有動作,難道我們自己去向狄仁傑揭露案情?」
「不,這樣不行,這樣狄仁傑一眼就會識破我們的意圖。」陳松濤皺眉沉思起來,突然,他猛一抬頭道:「你剛才說陸嫣然跑到我這裡來了,陸嫣然,我們現在只有動她的腦筋了。對啊,狄景輝和陸嫣然是情深意篤,只要陸嫣然出事,他狄景輝就決不可能再沉得住氣。既然這樣,咱們就乾脆在藍玉觀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兩個人一起了結了!到那時候,狄仁傑痛失愛子,恐怕這條老命也就要送掉了吧。」
他朝范泰招了招手,范泰立即湊了過去,陳松濤在他的耳邊一陣耳語,范泰聽得頻頻點頭。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慢慢止住了,東方飄出一縷淡淡的微紅,將被雨水洗刷得澄淨一片的天空點綴出些許暖意,就像在人們的心中,縱然有萬千的愁緒和傷痛,也總會因為黎明的到來而重又鼓起勇氣,並獲得全新的力量,可以去繼續面對那似乎永無盡頭但其實轉瞬即逝的脆弱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