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并州迷霧 第五章(1) 文 / 安娜芳芳
第五章(1)()
太行山麓,藍玉觀。
李元芳和沈槐一路上快馬加鞭,終於趕在晚霞收走最後一抹餘暉,一輪圓月騰空而起的時候,來到了藍玉觀外的那兩堵絕壁之前。遠遠望去,這兩堵漆黑的絕壁頂上,鋪著慘白的月光,透著難以形容的詭異和淒涼。他們還沒靠近,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李元芳叫了聲:「不好!」率先衝到了絕壁間的夾縫前,血腥氣更加濃烈了,簡直令人窒息。夾縫太窄了,他們只好下馬,將馬拴在夾縫外的小屋前。李元芳握緊幽蘭劍,向沈槐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轉過夾縫。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慘不忍睹的殺戮現場!
大約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老君殿前的空地上,每一具屍體都被砍得肢體殘缺,腦漿血水四處飛濺。殺人者顯然並不滿足於將人殺死,而似乎是要在這些人的身上發洩滿腔的憤恨。猩紅的鮮血滿地流淌,上面是雜沓的腳印,根本就分辨不清。更多的血水順著泥地上的縫隙,流進熱泉潭水中,與滾燙的泉水混合在一起,使蒸騰起來的水霧中都充滿了血腥氣,李元芳和沈槐只覺得眼前的夜空都變得紅紅的,帶著血色。李元芳咬緊牙關,一步步地往前挪動著腳步,沈槐緊緊地跟在他的身邊,他們穿過猶如一片屠殺場般的空地,一間間地檢查那些丹房。每間丹房的門都大敞著,門前、屋裡、床邊,到處都是或躺或臥的死屍,死況和空地上的那些屍體也一般無二。繞了一圈,李元芳和沈槐回到老君殿前,沈槐看著李元芳,氣喘吁吁地問:「李將軍!怎麼辦?!」
李元芳閃動著比冰還要冷冽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前天夜裡我和大人在這裡過夜的時候,這裡還空無一人,今天卻變成了這個情景,這是誰幹的?!為什麼?!」
沈槐茫然又焦急地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李元芳緊鎖眉頭思索了片刻,抬頭對沈槐說:「沈將軍,事不宜遲,你立即回并州城,去向長史大人報告這裡的情況,並請他即刻派兵前來。我就留在此地,看守現場,等待援兵。」
沈槐猶豫道:「這……李將軍,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會不會太危險?」
李元芳冷笑一聲:「沈將軍,難道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沈槐不吱聲了,他默默地朝夾縫外走去。李元芳跟上來,一直送他到夾縫外,看他上了馬,道了聲:「一路小心。」
沈槐恨恨抽了一鞭子,戰馬一聲嘶鳴,朝官道直衝而去。
李元芳慢慢回過身來,一步一步地走回到血紅的場地中央,月光灑在他的身上,月白的袍服下擺已經被腳下的鮮血染紅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靜靜地等待著。
一大片烏雲飄過,遮住了月亮淒清的光芒。死一般的寂靜中,李元芳的聲音冷冷的響起來:「窩在死人堆裡面這麼久,你們也不覺得累!」
他周圍的死屍堆開始有些細微的顫動,突然,只聽一聲忽哨,幾個渾身是血的死屍從地上一躍而起,頃刻間便組好了陣形,將他團團圍在中央。
頭頂上,猶如大鵬展翅一般,順著絕壁筆直的巖面,一個黑影徐徐落下,毫無聲息地站立到李元芳的面前。此人黑巾罩面,只露出一雙鷹眼,放出犀利的光。
「李元芳,果然名不虛傳,是條好漢。可惜有膽無識,只知道無謂的逞能。今夜你若是不支走那同行之人,倒還可以不用死的如此孤單。」
「哦,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一定會死?」
黑影一陣狂笑:「你若是不死,難道是我死不成?」
李元芳的眉毛微微一挑,道:「你的聲音我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黑影愣了愣,轉而又是陣狂笑:「不錯,你很精細。可惜太晚了,你不會有機會驗證你的判斷了。」
李元芳冷笑道:「那你們就來試試吧。」
黑影手一揮,偽裝成死屍的那幾個殺手揮舞著閃著寒光的利刃,一擁而上。李元芳不慌不忙地揮起手中的幽蘭劍,雪白的劍光劃出攝人的弧線,劍尖所及之處,兩個殺手躲避不及,脖頸上頓顯深深的血痕,熱血從傷處噴湧而出。剩下的幾個殺手驚得倒退了幾步,再次組成陣形,一齊向李元芳攻來。李元芳身形一錯,騰空躍起,已經跳出包圍圈,緊接著他反手一揮,又有兩個殺手的手臂被齊刷刷地斬落在地。那兩個殺手痛極大叫,卻並不退縮,亡命地向他猛撲過來,李元芳被他們團團圍住,激戰起來。沒過幾招,又有殺手被斬斷手腳,但令人恐懼的是,這幾個殺手雖都已身受重傷,卻絲毫沒有減少鬥志,反而變本加厲地進攻,而且毫無章法,完全是搏命的打法,李元芳雖能應付,但看到如此慘烈的進攻還是不由心悸,他於是速戰速決,一劍一命,乾脆利落地結果了這幾個亡命徒的性命。那黑衣頭領一直在旁凝神觀戰,眼中浮現耐人尋味的神色,此刻看到李元芳已經結束了戰鬥,朝自己一步步逼來,方才冷笑一聲:「果然好功夫,很好。」話音剛落,他騰身而起,直向絕壁頂端飛去。
李元芳怎會放他走,幽蘭劍一指,緊跟其後也直上絕壁,兩人一前一後,彷彿兩隻大鳥飛舞在陡峭的巖面之上,李元芳的速度要更勝一籌,眼看著就要追上。那黑衣人突然向旁邊一閃,從絕壁頂端劈頭蓋臉地射下無數箭矢,正對著李元芳的頭頂而來。李元芳揮舞起幽蘭劍劈開箭雨,黑衣人乘此機會沿著絕壁滑向那條裂縫,眼看著就要消失蹤影。李元芳一咬牙,伸左手抓住一支飛來的利箭,向那黑衣人執去。黑衣人猝不及防,利箭牢牢釘入左肩,他吃痛不住,翻滾著落下絕壁。李元芳亦飛快地隨之而下,只見那黑衣人縱身一躍,跳出了絕壁中的縫隙。李元芳正要尾隨而去,突然踉蹌了一下,他扶住身邊的岩石,深深地吸了口氣。舉頭望望,絕壁頂端空無一人,巖縫外黑衣人亦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咬咬牙,閃出巖縫,正要判明方向,繼續追趕,卻看見前面官道上一大隊人馬舉著燈球火把,風馳電掣地朝這邊趕來。領頭的正是沈槐。
沈槐遠遠望見李元芳,大聲呼喊著:「李將軍!」直衝到他的面前翻身落馬。李元芳詫異地看著他,問道:「沈將軍,這麼快就搬到救兵?」沈槐喘著粗氣道:「是,是狄大人!他不放心我們,我二人剛走他就送信到大都督府,請陳長史派出人馬趕來。我剛才一上官道,就看見孫副將和他的部隊,故而這麼快就趕回來了。」
李元芳輕輕念了一句:「大人。」那孫副將此刻也來到他的面前,抱拳道:「李將軍!」李元芳點點頭,道:「孫副將,請派你的人馬立即將這裡包圍,再遣一隊人搜索絕壁四周,一定要小心!」他對沈槐說:「你隨我來,讓他們幾個清點死屍,我們再檢查一下現場。」很快,現場的死屍數目清點了出來,除了剛剛被李元芳殺死的六名殺手之外,剩下的死者都身穿道服,共有六十餘名,全都死的肢體殘缺,令人不忍卒睹。因夜色太黑,搜查的人沒有發現什麼痕跡。
李元芳對沈槐道:「如此就先請孫副將在此把守現場,你我立刻趕回并州,分頭向狄大人和陳長史匯報這裡發生的一切。」「好!」
二人奔出絕壁找到各自的馬匹,沈槐剛跳上馬,回頭一看,卻發現李元芳站在馬邊不動,臉色蒼白牙關緊咬。沈槐嚇了一跳,趕緊來到他身邊,問道:「李將軍,你怎麼了?是受傷了嗎?」李元芳抬頭勉強一笑,道:「我沒事。只是一些舊傷,不知道為什麼,總也好不完全,時時發作,非常囉嗦。」沈槐道:「那……要不你留在這裡?我先去狄大人那裡匯報,再去長史大人那裡。」李元芳一搖頭道:「不必。我可以走。」說完,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翻身上馬。二人這才駕馬飛奔上官道,朝并州城疾駛而去。
在并州城門前,沈槐亮出身份,守城兵卒大開城門,將二人放入。沿著寂靜的街道飛跑到叉路口,沈槐對李元芳道:「李將軍,從這裡一直往前就是狄大人的府邸,我從這裡往東可以前往都督府。」李元芳點點頭,他對沈槐微笑了下,道:「沈將軍,我與你十分投緣,不願再對以繁文縟節,不如現在就交換了年齒,今後更好稱呼。」沈槐一驚,忙道:「末將不敢。」李元芳搖搖頭,道:「在下虛度三十二年光陰,不知道沈兄貴庚?」沈槐喜道:「我倆同年。」李元芳笑道:「既然如此,那元芳就自認為兄了。沈賢弟,你意下如何?」沈槐抱拳道:「李將軍,噢,元芳兄,沈槐太高興了。」李元芳笑著點頭,道:「好,現在我們就分頭去報告吧。愚兄先走了!」他一催胯下之馬,奔上去往狄府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