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零二章 多餘的人 文 / 顧盼瓊依
第一百零二章多餘的人
難怪皓哲千方百計，任我如何軟磨硬施都閉口不提這件事。當我對他表白的時候，他狠心拒絕我，自始至終只把我當妹妹，原來這只是他不想我受到傷害，掩飾事情真相的善意謊言。
兩年前，我知道了他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內心深受打擊，逃避了自己不能接受的現實，選擇了失憶，卻殘忍地把他一個人扔在痛苦的深淵。他再次和我相遇，想愛卻又不敢愛，只能獨自忍受著痛楚。
頭，怎麼會這麼痛，好像有一千隻大象踩在裡面，發出轟轟的響聲。我拚命告訴自己一定要撐下去，只要睡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隨後我逐漸失去意識，昏昏沉沉跌入夢鄉。
我一覺醒來，發覺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我苦笑了一下，昨天雪兒姐姐的話清晰在印在腦海裡，那並不是一場夢。
我現在長大了，應該學會面對現實，不要再重蹈覆轍，像兩年前那樣一昧地逃避，把自己關在自己的理想世界裡，結果將所有的痛苦都扔給了皓哲。
既然這是個事實，與其讓它像一個尖銳的刺卡在彼此的心裡，倒不如我們面對面坦誠地把話說清楚。
想到這裡，我心裡豁然開朗了不少，洗漱完畢，快步下樓，決定到學校裡去找皓哲。
我剛剛走出客廳，一個聲音便急急喚住我。「依依小姐，你醒了。午餐已經準備好了，你現在要用餐嗎？」
從昨天到現在，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現在被她提醒了一句，頓覺飢腸漉漉。我的腳步不由邁向餐廳，好吧，先填飽肚子再出去也不遲。
我喝了一口湯，含糊其詞地說了一句。「看來我今天又逃課了。以後麻煩你們早點叫我起床，不然這學期我的幾門功課就要被當了。」
女傭幫我盛了一碗飯遞給我，聽到我的話，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依依小姐，你誤會了。其實昨天你回來的時候，我發覺你有些不對勁，於是我進了你房間，總聽見你在說糊話，說頭很痛，或是哥哥啊什麼的。我就報告了少爺，他知道你頭痛病又犯了，所以他今天臨走的時候，讓我告訴你一聲，他幫你請一天病假，讓你在家好好休息。」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以後一定要設定鬧鐘才行，不然真的很容易睡過去。」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下午還有半天可以打發，這些時間用來做什麼呢？我的視線不由接觸到面前的這碗湯上，上次我煲的鰱魚肉丸湯似乎很受歡迎，這次去看望皓哲的媽媽還是煲這碗湯好了。
說幹就幹，吃完飯，我就開始在廚房裡忙開了。但總是事與願違，我不是笨手笨腳打翻了調料，撒得滿地都是，就是不知道怎樣控制火候，砂鍋裡的湯一下子溢了出來。
在一旁洗碗的大嬸終於看不下去了，出手幫了我，這才不至於讓我忙得焦頭爛額。最終我拎著保溫瓶，滿意地走出了廚房。
我輕車熟路，很快到了皓哲家的別墅。我推開半敞的鏤空鐵雕大門，與俊希和霍恩家總有著成群的下人不同，庭院裡靜悄悄的，有些冷清。
我吐出一口長氣，別墅裡的蕭條和冷寂還有皓哲媽媽的病情都是同一個男人造成的，據說他和我有血脈關係，可是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我是絕對不會承認他的。
我不知道，下次見面我會用什麼樣的態度對他，但我確信，我絕對不會原諒他。我、皓哲、皓哲的媽媽都成了他風流中的犧牲品，他不負責任地把我們丟棄在一旁，卻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生活。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我絕對要向他討個說法。
我在別墅門口東張西望，遲遲不敢貿然邁進去。上次我是趴在門口被皓哲發現了，然後拉我進去的。
「請問你找誰？」
一個詢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我抬頭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站在我面前，手裡握著裝滿水的玻璃杯。
「啊？那個……這個……」我低唔著不知該說些什麼，上次來的時候好像沒有看到這個阿姨。
「蕭姐，你在跟誰說話吶？」
這時從樓上緩步走下來一個身影，稍顯瘦弱的身上罩著一件淡雅的米色套裙，衣領上搭配別緻的同色花朵，考究的裁剪顯出高貴優雅的氣質。
「阿姨好。」
我低低輕喚了一聲，她今天的氣色明顯比我上次看到的要好得多，我一下舒心了不少。
「嗯，你是上次皓哲帶過來的那個女孩，叫依依。是吧？」她微笑著打量著我的臉，淡淡揮揮手，示意我坐下來。
如果不是皓哲告訴我她有重度抑鬱症，我一定不會相信，面前這樣一個淡定、柔婉阿姨會得那種奇怪的病。
始作俑者甩開了責任，不講任何情面，依舊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這種不負責任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去牽掛一生。
我不禁為她感到不值，為了一個遊戲花叢的男人，浪費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青春和精力，以消沉的意志把自己沉陷在封閉的世界裡。這樣值得嗎？
我內心掙扎了一番，卻怎麼也開不了口，心裡的憤憤不平在看到她溫和的微笑之後，煙消雲散。今天她似乎難得有這樣的好心情，我想自己還是不要多嘴，破壞了她的興致。
「你又煲了湯送給我嗎？」她注意到了我放在茶几上的保溫瓶。
「哦，我把它都忘了。這是我煲的湯，請你嘗嘗看，聽說是調節體弱多病的。」
我微笑著把保溫瓶的蓋子打開，熱氣騰騰的霧氣便冒了出來，散出一股食物的香味。
那個被喚作「蕭姐」的阿姨很快拿來了小碗，盛了一碗遞給她。
「嗯，你的手藝真不錯。謝謝你能來看望我，還帶了這麼好喝的湯。」她喝完了一碗裡的湯，一邊用紙巾擦拭著嘴角，一邊緊緊地盯著我。
她目不轉睛地眼神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輕輕地說了一句。「我已經記起你是誰了。」
我一震，據雪兒姐姐的描述，他們家以前在我們村子裡有度假別墅，我每天跟在皓哲後面，不可能不接觸她，這麼說來她也應該認識我。
「阿姨，我……」
「來，你快坐到我身旁。」她挪動了一下，拍拍身邊的座位。
我乖乖地坐到她身邊，聞到了一股清淡的幽香。
她撫著我的頭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我應該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以前你總喜歡到我們家玩，可以說跟我們皓哲形影不離。那時我就認定了你是我未來的媳婦，和我們會成為一家人。事與願違，誰又想到事情會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你們今生注定是有緣無分。」
「阿姨……」我擰絞著自己的手指，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來表示我內心的感受。
我決定問她一個從昨天就開始困擾我的問題，現在也只有她能給我這個答案了。
「你認識我媽媽對嗎？我一直以為我是她和爸爸的愛情結晶，可是現在你們所有的人都說我的爸爸另有其人，這是真的嗎？」
她臉上掠過猶豫的神色，但很快鎮定下來，握著我的雙手緊了緊，似乎在給我傳達勇敢和力量。「唔，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事實，經過證實你的親生父親確實是另外一個人。我想不用我明說，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我在心裡一直保留著媽媽的美好回憶，不希望為了這件事破壞了她在我心目中完美形象，於是總在心裡暗自祈禱著她沒有背叛爸爸，我不是她和別人的女兒，這一切混亂的事情都是大家搞錯了而已。我懷著這樣僥倖的心理安慰和支撐著自己。
可是，阿姨的這番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瞬間毀滅了我所有的僥倖。我頓感鼻尖有了幾分酸意，眼裡淚盈滿了淚水，轉眼爭先恐後地掉落下來。這件事所帶來的餘震，遠比想像中的要殘酷得多。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爸爸為何總不敢直視我的眼睛，躲閃著我的目光，甚至不敢和我親近，因為我的存在時刻提醒著媽媽對他的背叛，提醒著他內心深處埋藏的傷痛。
頭，又忍不住開始隱隱作痛，像被一把的大鐵錘狠狠敲打著。我緊咬著唇，不禁發出了一聲悶哼。
「好痛。」
「你……你怎麼了？你沒事吧？哪裡痛，你先撐一下。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她連忙扶住我東倒西歪的身體，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揮著手，讓站在一旁的阿姨打電話。「蕭姐，快，快，快叫救護車。」
只要一想那種恐怖的消毒水的味道，我胃裡就忍不住緊縮了一下，急忙出聲制止。「不要，阿姨。不要叫救護車，我不去醫院。可能天太熱了，我有點中暑了。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