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十九章 遊樂場 文 / 顧盼瓊依
第六十九章遊樂場
我的思緒隨著他純潔無瑕的笑容在旋轉，一些總愛在腦海裡稍縱即逝的片斷再次隨著這仿若永無停止的旋轉而顯現出來。
旋轉木馬旋轉了歲月的流逝，背上了道道的傷痕，倒回到一個熟悉的畫面，坐在上面的女孩肩膀逐漸變得嬌小，臉龐顯露出稚嫩，一個身影依稀她在身旁晃動。我瞇起眼想要將這抹身影努力看清，音樂卻戛然而止，那個有著女孩的片斷轉眼即逝。
肩膀被一個寬大的懷抱摟住，耳邊響起皓哲關切而心疼的聲音。「依依，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蒼白。來，我們下來，我扶你出去休息一會兒。」
坐在長椅上，我安靜地靠在皓哲的肩上，依稀聽見他有節奏的心跳聲，呼吸著他溫柔的氣息，暈眩感漸漸消去，臉色也恢復了紅潤。
我垂下眼簾，緊咬著唇更深一層的悲涼和無助湧了上來。「皓哲，怎麼辦？我只看到一個片斷，卻什麼也想不起來。我真的很笨，是不是？把所有的記憶都抹得一乾二淨，即使你不告訴我，我也能猜出來，我們以前一定認識對不對？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卻什麼也不告訴我。我，快要被這種想要記起，卻怎麼也找不出頭緒的感覺煎熬、揉碎了，你知道嗎？」
我感到他身體一怔，臉頰被一個柔潤的手掌輕撫著，語氣裡透出無限的傷悲和痛楚。「依依，有時記起比忘記更讓人痛苦，你知道嗎？我不在乎，我寧願你什麼也不知道，甚至一點也想不起來，我才覺得安心。只要你能開心、快樂，比什麼都重要。你明白嗎？」
別墅裡沒有光亮，半拉開的窗簾輕挽起下擺搖曳在微風裡，暖洋洋的路燈擠進窗格，分割成支離破碎的光點投射在昏暗的客廳裡。
我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愉悅和亢奮的心情無以復加，以至於每一個腳步裡都洋溢著跳躍的歡暢音符。掩上別墅的門，客廳裡飄浮著詭譎般的靜謐，眼前灰暗的一切在我眼裡也意外變成了柔暖的色調。
意外地一個暗啞而冷硬的聲音侵襲而來，緊鎖住急奔向樓梯的身影。
「怎麼？捨得回來了？」
我亢奮的情緒急速冷卻了下來，扭過頭，警惕的目光定格在隱沒於灰暗中的身影。
「你、你怎麼躲在客廳不出聲啊？」
「躲？」他兀自咀嚼著這個字，語氣出奇地冰冷卻透出玩味的語調。「是我在躲，還是你在躲？」
糟了，看來他在生氣，現在還是少開口為妙。今天和皓哲第一次親密的拉著手，玩遍了整個遊樂場，我根本不忍看時間，只想沉浸在這小小的幸福裡永遠不要出來。時間還是在這個短暫的幸福裡悄悄溜走了，從遊樂園裡出來已經日落西斜，我們誰都沒有提回家的事，然後皓哲帶我去吃了美味的晚餐。
從黑暗中發出了一聲冷笑，我清楚地感覺到從他牙齒縫裡擠出的濃濃寒意轉眼變成巨大的旋風席捲而來。
「怎麼被我說的無話可說了，還是覺得我無聊透了，根本懶得和我說話，是嗎？」
他倏地站起身，客廳裡的吊燈隨著他的動作瞬間亮了起來，我微微有些晃眼，用手遮擋了一下，心裡不禁咯登了一下，看來他今天一定氣壞了，我要倒霉了。
「對不起，害你白白等了一個下午。我，我錯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不會這樣了。」
他定定地注視著我，唇間飄出一絲乾澀的苦笑，幾近囈語。「你錯了嗎？我不覺得，我倒認為是我錯了呢！到底是你虛偽還是我虛偽，明明是喜歡卻要裝成漠視的假象。」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不過是沒有陪你去商場嘛！如果回來看不到我，那就下次去好了。或是你去挑自己喜歡的，回來我再把錢給你補上不就行了。幹嘛非要讓我一起去啊！
我心驚地盯著他像個盛怒中的侵略者向我一步步靠近，陣陣恐慌攫住了我的心，雙手不由交握在胸前，做著無謂的小小抵禦。
他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緩緩向我逼近，犀利的目光如尖銳的鋼刀般直射進我心間，深邃的眼眸驟然變成了受傷般的銀灰色。
「你一次次失言，一次次無視我的存在，你一遍一遍考驗著我的耐性，我的耐心正在一點點消磨掉。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耐心已經徹底被你磨光了，磨成了碎片，深深紮在我心裡。」
聞言，我臉色嚇得煞白，盯著他索性不再開口，像個小鳥般瑟縮著腦袋，交握在胸前的雙手滲出了薄薄的細汗。
他站定在我面前，盯著我煞白的臉色，抬起右手握住我的手臂，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我真的讓你感到很害怕嗎？我本意不是如此。」
我半垂著睫毛，咬著唇盯著自己的鞋面，身體不自覺地向後挪了幾步，下意識地想要撥開他的手。霎時感覺手臂被握住的力道使我發痛，我咬唇溢出了一聲悶哼，抬眼看到他眼裡簇擁著一叢微怒的火焰。
他咬牙扣住我的手腕，猛力一扯，下一秒我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進懷中，緊箍著的手臂讓我彷彿被人扼住脖子般喘不過氣來，掙扎著想要擺脫他的懷抱。
他全然不顧，反而擁得更緊，一聲苦悶的歎息沉重異常地壓倒了我，帶著暖意的青檸檬香撲鼻而來，誘惑了我不安的心。
他深吸一口氣，暗啞著嗓音，聲音變得低沉而酸澀，他懷裡的溫度籠上了我。「我只是想讓你待在我身邊，難道這點要求你都覺得是過分嗎？只要一刻看不到你，種種猜測和忌妒幾乎把我逼瘋掉。你在做什麼？和他在一起嗎？你還會回來嗎？他會把你從我的視線帶走，永遠從我的世界裡消失嗎？」
他，他到底在說什麼？難道他被我氣得精神恍惚，說話也變得不正常了嗎？我推著他，試圖打斷他的話，讓他模糊錯亂的意識稍微清醒些。可是，圈住我的手臂再次加重力道，我吃痛著，放棄了掙脫。
他一手撫著我的發，溫和的臉在我的發間蹭了蹭，薄唇微漾的苦澀連身體也在微顫。「每次想到這些，嫉妒的毒蛇在吞噬著我的心。我逐漸變得貪婪，想要更多，想要你的眼裡只看到我，想要你的心裡也裝著滿滿的我，想要你永永遠遠、一生一世待在我身邊。這些，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一味地想著怎樣躲開我，逃避我的視線，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掉。你，沒有眼睛嗎？你看不到我對你的感情嗎？我，真的就那麼招你煩，惹你討厭，讓你害怕嗎？」
就算懵懂的我對感情再遲鈍、再無知，這麼坦誠的告白我聽得一清二楚，毫無雜質。剎時，腦海一片轟鳴，他的話不斷在耳際縈繞，逐漸變成一個個滾動的響雷，炸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他察覺出我身體的僵硬，輕柔地放開我，雙手摩挲著我的臉頰，深深凝視著我的唇，目光一點點變得火熱，緩緩靠近我的臉。
我盯著他的臉離我越來越近，眼睛在骨碌碌轉著，大腦卻停止了思索。他粉紅色的唇已近在眼前，我眨了下眼，放在他身側的雙手本能地握緊了，身體仿若被施了魔法動彈不得。
他微垂下濃密的睫毛，精緻動人的唇淡抿著，噙著一抹輕笑，我嚇得趕緊閉上眼睛。隨著他迷人的輕笑聲，一個柔軟而灼熱的吻印在我的唇角，化開一圈圈柔情的震波。
可是，他說的是真的嗎？我，應該相信他的話嗎？畢竟，從認識到現在，我一點點也沒有察覺到他喜歡我，反而一次次捉弄我，不是對我冷嘲熱諷的鄙視，就是夾槍帶棒的攻擊。
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呢？不，不可能。這一定又是他在戲弄我，欺騙我的感情，等我真正相信他的時候，再以勝者的高姿態對我進行無情的嘲諷和訕笑。
他柔軟的唇在我的唇角停留了片刻，逐漸覆上我整個唇，我緊閉起雙唇，死死咬住牙關。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掙扎著，可無奈自己的力氣猶如石沉大海。
他毫不理會，炙熱的舌尖似乎在品嚐著珍寶一般，沿著我的唇線細細描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