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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兩百一十七章 秘潛東都 文 / 猛子

    第兩百一十七章秘潛東都

    八月十三日凌晨,伽藍帶著高泰和喬二,在崔遜所遣的兩名親信屬從的引領下,順利抵達東太陽門外。

    此行之順利,讓伽藍充分領略了大世家那無處不在的龐大勢力。

    下了邙山大搖大擺就進了叛軍陣營,崔遜的屬從牛氣烘烘的自保報家門並呈上信物,馬上就有一名鷹揚府郎將出面接待。崔遜的屬從連一句謊話都沒有,直接說奉命去東都送信。

    很快,他們就被送到了行台,而出面接待的官員非常客氣,甚至都沒有索要崔遜的信件以做查驗,實際上也確實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因為這種信件肯定有暗語,看了也白看,不如送個順水人情。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楊玄感的自信,他對自己對手的情況一清二楚,根本不擔心崔遜玩什麼花招。當前形勢下,腳踩兩條船甚至三條船的貴族官僚比比皆是,雙方之間能夠隱藏的秘密實在有限。

    行台馬上派人把他們送到了東太陽門外。鎮戍東太陽門的正是右候衛府武賁郎將崔寶德。他拿到崔遜的信物,馬上命人放下吊籃,把伽藍等人接進了皇城。

    崔寶德看完崔遜的書信,大感驚訝,萬萬沒想到眼前之人竟是那個神秘的禁軍校尉伽藍。今日崔氏幾位中堅人物對伽藍青睞有加,正是因為他的進言和「牽線搭橋」,崔氏才在亂局中掌控了主動,並在關鍵時刻與當朝幾大重要派系攜手合作,一定程度上影響甚至改變了東都局勢的發展。

    崔寶德與伽藍親熱寒暄,然後依照崔遜信中所求,急報崔賾。崔賾聞訊,知道東都局勢發生了重大變故,當即親自趕往東太陽門,以期在第一時間獲得最新消息,牢牢掌控主動權。

    最近崔氏日子難過,可謂如履薄冰如臨深淵,戰戰兢兢,雖然知道楊恭仁、楊師道兄弟與楊玄感、韋福嗣等人一直小心周旋,意圖拖延時間,但西京大軍一旦覆滅,關中本土貴族就不得不屈從於楊玄感,到那時東都還能支撐幾天?誰敢保證以楊恭仁為首的東都關隴貴族就不會背信棄義,臨陣倒戈?

    崔賾急匆匆而來,直奔崔寶德的指揮所。

    屋內崔寶德正與伽藍探討西北疆局勢。早年崔寶德也是西北軍裡的一員戰將,不過他鎮戍在靈武和朔方一帶,主要對抗東.突厥諸虜,對西土和西突厥諸虜不是很瞭解,故以此為話題,不料卻聽到了伽藍的危言之辭。伽藍推斷,吐谷渾人將復國,帝國將迅速失去對西疆的控制,西征所有戰果將毀於一旦,而未來嚴重威脅中土的不是西突厥,反倒是正在重新崛起的東.突厥。

    伽藍的分析有理有據,顛覆了崔寶德對西北兩疆局勢的認識,不得不重新思考這場風暴對帝國所造成的無法挽回的致命傷害,而崔氏若想在未來波濤洶湧的大潮中「劈波斬浪」,非但要對中土大勢的發展有正確判斷,更要以此判斷拿出正確的切實可行的策略,否則,稍有不慎,便會灰飛煙滅。

    千餘年來,崔氏世代延續屹立不倒,一代代傑出子弟影響甚至決定著歷史的走向,憑借的是什麼?原因無他,就在於崔氏處理危機的高超能力,崔氏歷代子弟在每一次危機中都能拿出正確的策略,確保了宗族和血統的延續。

    現在崔寶德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無怪乎裴世矩器重伽藍,多年來委其以重任,此子確有非同凡響的天賦,眼界非常開闊,眼力非常敏銳,在聽了他對時局的分析和推衍後,馬上便給人一種高瞻遠矚、高屋建瓴之感,讓人在欽佩之餘對其觀感也瞬間改變了。

    當初崔遜說到伽藍的時候,崔賾和崔寶德都不以為然,但後來伽藍所說都變成了事實,伽藍的設想也在關鍵時刻幫助了崔氏,崔氏這才對其重視起來。伽藍第一次進京,崔賾與其匆匆見了一面,隨即便讚不絕口,崔寶德不禁對伽藍其人充滿了好奇。今日一見,隨便聊了聊,伽藍的談吐和舉止便贏得了崔寶德的好感,雙方相談甚歡。

    崔賾推門而入。崔寶德和伽藍都很驚訝,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此時丑時已過,正是酣睡之刻,崔賾顯然是從床榻上爬起來的,並且親自趕了過來,這不僅僅是對局勢的關心,更是對伽藍的重視。

    伽藍深施一禮。崔賾形神憔悴,比上次所見削瘦很多,似乎連髮鬚都已全白,可見他在重壓之下也是不堪承受。

    「將軍勞苦。」崔賾急行幾步,伸手相扶。

    伽藍無論在東都,還是在北邙山,都是關鍵人物,尤其在裴弘策陣亡、獨孤武都和司馬同憲渡河北去之後,伽藍堅持留在北邙山作戰,其意義就重大了。這一點東都清楚,河內清楚,衛文升和李丹更清楚,而衛文升在岌岌可危之際通令嘉獎伽藍,更是有的放矢之舉。事實上伽藍就是皇帝派遣到東都戰場上的秘兵,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而風暴過後的清算中,伽藍的呈奏無疑會決定很多人的命運,所以,伽藍雖然決定不了東都戰局的進程,卻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影響到局勢的發展。

    此刻,東都戰事最為緊張之刻,伽藍再次進京,不難推測出其承擔的使命之重。

    崔賾呼吸稍顯急促,雙手微顫,心中的緊張情緒難以掩飾。伽藍順勢挽住崔賾的手臂,將其攙扶到上首坐下,自己敬佩末座,崔寶德次席相陪。

    崔賾親自趕到東太陽門,崔寶德又留在這件屋子裡,其代表的含義就很明顯了,不論局勢如何變化,崔氏都要維持與幾大勢力的聯盟,而要維持這一局面,伽藍是關鍵,所以,這是崔氏決策層與伽藍的一次正式會談。

    當然,伽藍可以拒絕,可以視崔氏的誠意於不顧,直接要求覲見越王或者拜見楊恭仁,而這一「拒絕」的含義就多了,因為在韋福嗣的斡旋下,韋津、李丹、楊玄感、裴弘策和楊恭仁正在商討是否由代王楊侑繼承皇統,假如此事成為事實,崔氏不僅僅被動,就連選擇餘地都沒了。

    好在伽藍沒有拒絕,不待崔賾詢問,便把近一個月來發生在東都城外的事情詳細述說了一遍。

    近一個月來,直接影響戰局的關鍵事件,便是裴弘策之死。

    裴弘策的死,不但再一次證明了關隴人和山東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而且加快了東都、西京和楊玄感所屬的關隴貴族在政治利益上的妥協速度,如果忠誠於皇帝的援軍還遲遲不至,那麼可以想像,等到楊玄感以武力迫使關中本土貴族妥協後,關西必定失陷,整個局勢便對皇帝非常不利了。

    好在皇帝派遣的援軍終於到了,距離河內河陽城還有七八天的路程,只要西京大軍頑強支撐下去,則楊玄感敗亡在即。

    所以,伽藍再一次趕赴東都,請求東都抱著破釜沉舟之決心,傾盡全力出城一戰。

    崔氏沒有理由拒絕。崔賾和崔寶德終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只要他們拿下這個功勞,則崔氏必能逃脫風暴之後的清算。但是,崔氏控制的軍隊數量有限,若想集結更多的軍隊出戰,必須聯手樊子蓋。說到底,這又是關隴人和山東人之間的一次爭鬥。

    楊玄感攻打東都之前,東都內部的主要矛盾是保守派和改革派之爭,所以樊子蓋是必然阻礙,為此請出了楊恭仁這座「大山」。現在形勢變了,東都內部的矛盾轉為關隴人和山東人之爭,樊子蓋倒成了必然盟友,而楊恭仁則成了阻礙。

    樊子蓋雖然是山東貴族集團的領軍人物,又是改革派的核心成員,但他是否支持出城一戰?以東都的有限兵力出城一戰,危險性之大可想而知,而且更重要的是,假如楊恭仁不支持,楊恭仁留在城內,那樊子蓋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城作戰,可以肯定地說,他出城就是死,你說他會出城嗎?

    崔賾神情凝重,愁眉不展。

    崔寶德苦笑,然後搖頭,不停地搖頭。伽藍的計策確實是唯一的拯救之策,卻沒有實施的可能性。

    「某去覲見越王。」伽藍主動說道,「某會竭盡全力說服越王,然後與越王一起說服觀公。」

    崔賾和崔寶德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頷首。皇帝和裴世矩既然敢派遣一個西北人,一個從未踏足中土的西北人到東都來執行重大使命,自然有他們的道理,或許,此子還真的藏有什麼非常手段,不動聲色間便能創造一個奇跡。

    「某先送你去覲見越王。」崔賾緩緩站起,一邊移步先行,一邊小聲說道,「然後某便趕赴留守府拜會樊尚書。」

    越王楊侗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嚴格遵從沙門律制,早起禮佛誦經便是其中一個重要內容。

    在越王府一處幽靜的佛堂內,檀香裊裊,梵音輕唱,一股肅穆空靈之氣瀰漫在黑暗中,讓人煩躁不安的情緒迅速消散。

    崔賾在外堂盤膝而坐,如老僧入定,其實心潮起伏,思緒紊亂,不過這個環境倒是有利於他集中注意力思考問題。

    伽藍負手站立於一株香樟大樹下,沐浴在淡淡的幽香之中,連日廝殺所帶來的深重疲勞和緊張情緒似乎得以宣洩,心間緩緩湧出一股久違的溫馨和恬靜,漸漸的,隨著若有若無的梵唱之音,伽藍陷入一種浮生若夢的空冥之境,如夢如幻。

    驀然,一縷金光穿透了他的身心,照亮了他的心靈。

    「師兄……」

    伽藍霍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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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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