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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過溫城 文 / 猛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過溫城

    六月十一日晨,伽藍率軍渡過沁水,繼續西進。李建成與馮翊則率西土朝貢師團進入大河,溯流而上,直奔河陽。

    午時左右,禁軍龍衛抵達溫城。

    溫城官員早已候在城外。暫時寄居於溫城的薛家老小也出城相迎。此次薛家能夠從突倫川安全返回故土,完全倚仗伽藍和他那幫兄弟袍澤們的保護。本以為彼此再無相見之期,誰料僅僅過了幾個月竟再度重逢。薛家老小感激之餘,更是喜不自勝,只是限於目前困窘現狀,雖有心報答,卻無條件。

    伽藍和宋正本一起,先是見過了溫城官員,然後便去見了薛家的七夫人司馬令虞。

    或許是因為挺過了劫難,回家了,司馬令虞一掃悲鬱頹喪之氣,精神煥發,雍容華貴,只是,在她那發自內心的喜悅和激動背後,卻難掩其強行壓抑的憤怒和失望。

    有關伽藍的事,最早便是由司馬令虞傳到溫城。高老夫人高度重視,馬上向西北沙門求證,而求證的對象就是洛陽白馬寺寺主明概上座。西北沙門沒有隱瞞,明概上座不但親口證實了伽藍的身份,還把秘藏多年的有關伽藍身世的證據送到了溫城。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讓司馬令虞出離憤怒。

    河內司馬氏與皇族楊氏的恩怨源於司馬消難與先帝的「戰爭」,而這場戰爭影響到了帝國的建立和中土的一統,所以,皇族楊氏對司馬氏的遏制和打擊一直延續至今。雖然在開皇中期,司馬氏一度興起,但隨著前太子楊勇的廢黜和今上的繼位,以及激進和保守兩種政治理念的激烈博弈,司馬氏在決策上一次次與歷史進程背道而馳,其衰落速度就如決堤之水,一洩如注,不可收拾。

    中土大世家大豪門都是以經術傳家,累世簪纓。也就是說,學問是第一,是基礎,不但自家子孫要學識淵博,還要廣授弟子門生,不過發展卻要靠做官,不但自家子孫要做官,弟子門生要做官,還要拉幫結派。今日司馬氏若想重新崛起,就必須做官,做大官,在中樞出任顯職。

    如何才能進中樞?今上銳意改革,改革的對象就是既得利益的貴族集團,這與司馬氏的政治理念相背離,所以司馬氏進不了中樞,但帝國的國策一旦轉為保守,保守派貴族官僚佔了上風,那司馬氏進入中樞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從這一立場出發,司馬氏理所當然支持以楊玄感為首的保守派勢力,但只要皇族楊氏存在,楊氏與司馬氏之間的恩怨就必然成為司馬氏發展的阻礙,因此,司馬氏在這場風暴中肯定選擇中立,冷眼旁觀,甚至暗中推波助瀾,讓皇帝和楊玄感打個兩敗俱傷,讓弘農楊氏遭受沉重一擊,更甚於讓帝國就此走向分崩離析,讓中土再一次走進群雄爭霸的年代,改天換地其實更符合司馬氏的利益需求。

    這種情況下,承認伽藍的姓氏,讓伽藍回歸太史堂,公開站在皇帝的一邊,是否對司馬氏有利?是否有助於司馬氏的崛起?抑或,是不是要給司馬氏帶來無法預料的危機和災禍?

    司馬氏內部發生了激烈爭執,而此事又與司馬子如一脈有直接關係,所以高老夫人不便發表意見。好在司馬氏出於自身利益的考慮,還是對伽藍敞開了大門,但伽藍卻一眼看穿了司馬氏的「險惡用心」,斷然拒絕,導致太史堂毫不猶豫地對其關上了大門。關上大門的原因,還有伽藍的身世秘密,實際上只有太史堂的幾位決策者知道,大部分司馬氏的子弟都是一無所知。司馬令虞已經出嫁,根本沒有資格獲悉太史堂的秘密,只是伽藍一事源自於她,她又非常關心,高夫人這才透漏了一些,但正是因為這些一鱗半爪的訊息,讓她誤以為司馬氏拒不承認伽藍,於是既憤怒又失望。

    伽藍見到司馬令虞之後,關切地問起金城關分手之後的事。

    那天蘇合香對伽藍十分「冷淡」,寥寥數語而已。伽藍能夠理解,蘇合香也是迫不得已,一則她不願意「暴露」,以免給蘇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另外蘇氏與各方勢力之間利益糾葛太深,她身不由己,深陷其中,很多事說不清,還不如不說,所以蘇合香不但沒有在禁軍龍衛現身,與伽藍也就見了那麼一面。

    司馬令虞簡要說了一下,主要是石蓬萊、雪兒和尉遲翩翩的消息,她知道伽藍最關心的就是這幾個人。石蓬萊在洛陽的豐都市有商舖、酒肆和旅邸,是洛陽幾個有名的胡虜巨賈之一。現在雪兒和尉遲翩翩都在石蓬萊的身邊,肯定會得到最好的照顧,只是聽說楊玄感謀反了,馬上就要殺到東都,司馬令虞非常擔心他們的安全。兵荒馬亂的時候,貴族官僚都自身難保,更不要說那些毫無根基的胡虜巨賈了。

    「你要去東都?」司馬令虞試探著問道。

    伽藍微微頷首,神色很堅定。

    司馬令虞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柔聲勸道,「這裡是京都所在,京畿重地,不是西土,更不是突倫川,一舉一動都須遵從上命,不得有任何忤逆,若將軍還像過去一樣任性妄為,後果不堪設想。」

    伽藍劍眉微蹙,對司馬令虞的勸說似有不滿。司馬令虞卻是不管,口氣更為嚴肅地補充了一句,「你可以不為自己著想,但必須為你的兄弟袍澤謀條生路。他們矢志不渝地追隨你,萬里迢迢也無怨無悔,你必須報答他們。」

    伽藍想了片刻,躬身致謝,「某別無選擇,必須渡河。」

    司馬令虞暗自歎息。當初在突倫川,在且末水,伽藍為了拯救他們,無懼生死,今日他最為親近的人身陷東都,危在旦夕,他豈會見死不救?大河,他是一定要渡的,哪怕粉身碎骨。

    「兒能為你做甚?」司馬令虞眼圈泛紅,低聲問道。

    伽藍搖頭,躬身再謝,然後轉身便走。

    「伽藍……」司馬令虞望著他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伽藍,一定要活著回來。」

    伽藍腳步一頓,轉身看了看神情悲淒的司馬令虞,微微一笑,點點頭,大步而去。

    司馬氏沒有出現,從司馬令虞所表現出來的憤怒和失望來看,司馬氏內部的爭執非常激烈,無論是高老夫人還是司馬同憲等族中長者,都無法在司馬氏內部形成統一策略,可見保守立場還是佔了上風,大部分司馬氏的子弟都不願意也不敢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

    劉炫也沒有出現,他的一個弟子傳來口訊,他要在溫城停留一段時間。很顯然,劉炫試圖說服司馬氏幫助伽藍,但因為當前形勢瞬息萬變,在楊玄感獲得河洛貴族集團和河南本土勢力的支持之後,東都陷落已成定局,這時候若想說服司馬氏全力支持伽藍進入東都戰場,太難了。

    伽藍為了維護自身利益不願意回歸太史堂,在未來策略上又力主渡河作戰,並且自始至終都要掌控主動,這導致他與司馬氏之間的分歧不可彌合。

    禁軍龍衛來得快,走得更快,半個時辰後,西北人便縱馬馳騁,向河陽飛馳而去。

    八月十一日,楊玄挺攻佔洛口倉,楊積善攻佔黑石關。

    八月十二日,楊玄挺、楊積善攻佔偃師,隨即兵分兩路,楊玄挺率軍從白司馬阪方向越過邙山,直殺金墉城,劍指東都的宮城和皇城;楊積善則沿著洛水南岸推進,直殺東都外郭。楊玄感、李子雄、李密則率主力緊隨其後,急速向東都推進。

    越王楊侗下令,京畿及其附近郡縣火速馳援東都,並十萬火急向長安求援。

    東都留守樊子蓋命令河南令達奚善意率五千府兵沿洛水推進,在漢王寺一帶擺下陣勢,迎戰楊積善;又命令將作監、檢校河南贊務裴弘策率八千府兵趕赴邙山白司馬阪,迎戰楊玄挺。

    十二日下午,伽藍率禁軍龍衛抵達河陽城。

    河陽都尉獨孤武都親自出府門迎接,給足了伽藍面子。

    沒辦法,楊玄感的攻擊速度太快了,支持楊玄感的貴族官僚和軍隊也太多了,短短數日,東都便已岌岌可危,而河陽與東都不過一河之隔,楊玄感在攻打東都的同時便有可能攻打河陽,以便與黎陽東西夾擊攻佔河內。河內失陷,楊玄感便可把晉中、河南、河北連為一體,並可牢牢控制大河水道,進退無憂。獨孤武都無兵可用,無法守住河陽城,更無力鎮戍河內,這時候伽藍帶來一支三百騎的精兵,對獨孤武都來說可謂雪中送炭。

    河陽都尉是正四品的武官職,獨孤武都又是皇親國戚,權勢足夠大了,可惜河陽都尉是地方軍的官長,而伽藍是禁軍校尉,驍果龍衛又直接聽命於備身府,雙方沒有任何隸屬關係,所以獨孤武都只能紆尊降貴,放低姿態,希望能贏得伽藍的合作。

    然而,伽藍一張嘴,便打破了獨孤武都的幻想。

    「某要即可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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