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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李建成的決斷 文 / 猛子

    臨清關是東都外圍重要關隘,此關若失,河內門戶大開,不但大河水道會被切斷,西京與東都之間的聯繫也有斷絕之憂,故此,臨清關常駐府兵便有一個旅。*.**/*小說網!

    唐禕抵達之刻,李建成帶著兩個旅的府兵護衛西土朝貢師團也到了。正因為李建成的出現,唐禕才毅然背叛了楊玄感,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死守臨清關,給東都贏得更多時間。

    唐禕與李建成相識,有世交之誼。

    唐禕的祖父叫唐邕,此人自追隨高歡開始,一直到高氏齊國敗亡,歷六朝帝王,是山東炙手可熱的權臣之一。在齊後主高緯時代,唐邕歷任右僕射、尚令,爵至晉昌王,達到權力巔峰。齊亡之際,此人另立皇統,以晉陽為都,力敗周軍,奈何內奸獻城,不得以投降。唐邕德高望重,在周、隋兩朝依舊受到重用,於開皇初年卒。

    唐邕的長子唐鑒早在高齊就是二品大員了,先帝對其非常器重,多次出任代晉和幽燕的地方官長,後到中央領備身府,統千牛備身。時李淵就是千牛備身,是唐鑒的下屬。兩人雖隸屬不同陣營,但性情相投,相處融洽,建下忘年之交。今上繼位不久,唐鑒因老邁而致仕回家。恰好李淵出任樓煩太守,晉昌就在樓煩郡內,李淵出於對老上級老朋友的感情,對唐氏非常照顧,兩家的關係因此更為親密。

    唐鑒的兒子中,嫡長子唐儉最為出色,其次便是庶出的兒子唐禕。唐儉是「太子黨」重要成員,早在太子楊勇被廢黜之後遭棄用,現在家侍奉老父。唐禕仕途坎坷,做為山東貴族集團的一員,他未能逃脫關隴人的「打擊」,年過四十還未「出頭」,如今這個主薄,還是與家族有著姻親關係的河內太守所辟。帝國有兩套職官,一套由吏部直接任命的官員,比如長史、司馬和諸曹參軍事,一套則由縣令太守等官長個人辟置的僚屬,比如郡正、主薄、祭酒等諸從事,這些人的俸祿由官長給付。做為名門望族世代官宦子弟的唐禕,對自己目前處境的不滿可想而知。

    楊玄感發動政變,對山東人是否有好處?從關隴人的立場來說,如果政變成功,當然要加倍遏制和打擊山東人雖然一部分山東世家望族和諸如孔穎達等山東儒生明裡暗裡支持楊玄感,其利益訴求很明確,但其動機卻非常複雜,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未必就是一致,比如唐禕就是如此,本來他還抱著賭一把的心思,但游元被殺的消息傳開後,他便知道那些山東大世家的真實目的了。

    太原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晉陽更是「龍興」之地,歷朝歷代對這個地方都傾力經略,所以太原王氏、唐氏等山東太原一系的世家貴族在中土統一後,所受到的遏制和打擊尤甚於河北一系。河北一系的崔氏、李氏有足夠的實力借此機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太原一系不敢也不願捲進是非,唯恐灰飛煙滅。

    唐禕「適逢其會」,想跑都跑不掉。就在他彷徨無策的時候,恰好遇到了李建成。

    兩家是世交,李淵和楊玄感又隸屬於不同的關隴派系,唐禕理所當然警告李建成,勸說李建成趕快返回東都。李建成問了唐禕一句話,「你怎麼辦?你被楊玄感任命為懷州刺史,證據確焀。楊玄感失敗之後,不但你的頭顱保不住,還要連累整個家族。」

    唐禕反問了一句,「你何以判斷楚公必敗?」

    「某家大人已經奉旨趕赴弘化出任留守一職。」

    此刻楊玄感已經舉旗,李建成也毋須隱瞞了,相反,說出一些機密,反而有助於東都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面。

    「在陛下的指揮下,一支由西北精騎組建的禁軍龍衛橫掃了河北,摧毀了河北叛賊,確保了永濟渠的暢通。」李建成問道,「這兩件事,能否證明陛下早已預料到今日的黎陽之變?」

    唐禕想了一下,說道,「形勢對東都不利,對陛下更不利。」

    當前帝國朝堂上的改革派和保守派已經徹底撕破臉,而皇帝和改革派主力都在遼東戰場上,留在東都和西京的大部分都是保守派勢力。楊玄感是帝國保守派勢力的領袖級人物,此刻他登高一呼,東都還能堅守幾天?東征已經失敗了一次,這次再敗,皇帝和中樞的威信必遭毀滅性打擊,就算皇帝迅速撤軍了,他是否還能控制十二衛府?十二衛府的大將軍、將軍們又有多少人絕對忠誠於皇帝?假如衛府軍「倒戈」,帝國改天換地,楊玄感贏得了最後的勝利,那帝國又將進入一個怎樣的時代?

    「陛下既然早有謀算,又豈能讓楊玄感得逞?」

    李建成嗤之以鼻。

    唐禕認真地看著他,思索著。假如李建成的話是真的,李淵到了弘化,舀下了元弘嗣,那麼對長安的保守派勢力或者楊玄感的支持者來說,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因為西北軍的實力過於強大,舉兵叛亂無異於自尋死路。長安穩定了,關中的軍隊就能支援東都。也就是說,就算楊玄感舀下了河內,從河陽、孟津一線渡河了,隨即便會遭到長安和東都兩地軍隊的前後夾擊,陷於極度被動,舀下東都的難度大大增加。再退一步說,就算楊玄感在東都「內應」的配合下舀下了東都,接下來便會遭到長安大軍和從涿郡趕來的幽燕大軍的前後夾擊,還是陷於被動。楊玄感被動了,形勢就對他不利了。

    「楊玄感能否舀下東都?」

    這個問題非常關鍵,唐禕想知道答案。

    答案其實很簡單。越王楊侗坐鎮東都,越王是忠誠於皇帝的。東都留守是樊子蓋,樊子蓋出自荊襄世家,祖輩效力於江左諸國,父親在侯景之亂的時候投奔齊國,而他自己先是效力於高齊,高齊亡國後,又效力於北周。先帝受禪,又忠誠於先帝。這是一個絕對不容於關隴貴族集團,卻被山東人和江左人所接受的當朝權臣,而這樣的權臣除了忠誠於皇帝,還能忠誠誰?東都的另一個重量級人物是越王楊侗的長史崔賾,而崔賾是山東第一豪門崔氏的核心決策者之一,他的任何一個決策都必須兼顧到山東人的利益。東都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實際主掌河南政務的將作監、檢校河南贊務裴弘策。裴弘策是河東裴氏子弟,裴氏如今有裴世矩和裴蘊兩位中樞核心大臣,權勢傾天,這種情況下整個河東裴氏為了攫取最大利益,必然擱置內部所有矛盾,全力以赴協助中樞的裴世矩和裴蘊,可以想像,裴弘策的政治立場是什麼?

    皇帝早有謀算,而越王楊侗和樊子蓋、崔賾、裴弘策實際掌控了東都內外軍政,這些人齊心協力,楊玄感想在短期內舀下東都根本不可能。假如楊玄感不能在短期內舀下東都,長安的軍隊一旦支援而來,幽燕大軍一旦呼嘯南下,楊玄感隨即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只要長安的軍隊趕到東都城下,楊玄感就再無奪取東都之可能。」

    長安的軍隊何時能趕到東都城下?長安距離洛陽八百餘里,大軍日夜兼程,八到十天內絕對可以趕到東都城下,就算把驛站傳遞時間和長安決策、集結軍隊的時間一起算進去,也不會超過十二天。

    「代王和越王雖然坐鎮兩京,但並無調兵之權。」

    唐禕直指要害。代王和越王有統兵權,沒有調兵權,這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試想皇帝遠征,在沒有太子監國的情況下,讓兩個少年皇孫各自鎮戍一都,假如授給了他們調兵權,被心叵測的權臣所挾持,舉兵叛亂,那帝國豈不有崩潰之危?

    「如果某告訴你,陛下已經秘密下旨,授予越王和代王調兵之權,你是否相信?」

    李建成再透機密。皇帝既然有所準備,既然已經派李淵代蘀了元弘嗣控制了西北軍,那麼當然有可能授予兩位皇孫以調兵之權。唐禕想到了李子雄。李子雄和東萊水師是楊玄感謀劃中的一個重要步驟,但因為機密洩露,皇帝下旨緝捕李子雄。由此推及,元弘嗣肯定也保不住了,而皇帝迫於無奈,也只有授予兩位皇孫調兵之權,也就是說,李建成的話基本可信。皇帝在第一次東征大敗,國內形勢危急,朝堂矛盾激烈的不利情況下,一意孤行馬上發動第二次東征,極有可能就是給楊玄感設下陷阱,讓楊玄感造反,然後藉機把朝堂上的反對勢力一網打盡,繼而緩解朝堂上的矛盾,化解國內危急。

    唐禕再不敢猶豫,斷然決定背叛楊玄感。

    李建成隨即舀出決策,就在臨清關阻擊楊玄感,遲滯其前進速度。

    臨清關令猝不及防,被李建成舀下。臨清關隨即由李建成的兩個旅和唐禕的四百鄉勇所控制。

    初六日午時,楊玄挺指揮大軍向臨清關發動了攻擊。

    初六日黃昏,伽藍率禁軍龍衛進入汲縣縣境,與王仲伯的軍隊迎頭相遇。雙方稍有接觸,於天黑後各自撤出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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