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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一擊斃命 文 / 猛子

    楊玄感尚未舉旗,伽藍已經急不可耐了,在他的催促下,王安率軍包圍內黃城並威脅白溝水道,劉黑闥和曹旦則給予積極配合,率軍出沒於湯陰以南,兩軍互為支援,聲勢立起。

    與此同時,楊公卿的太行義軍沿著淇水而下,迅速逼近汲郡首府衛城,對黎陽形成了威脅,而郝孝德的平原義軍,張金稱的清河義軍,高開道和孫宣雅的豆子崗義軍,則從博望山迅速南下,直接威脅黎陽。

    楊公卿、郝孝德和張金稱等義軍首領都沒有接受伽藍的建議,一個個迫不及待地逼近黎陽,由此導致伽藍意欲在白溝以北圍殺王仲伯的謀劃落空。

    羑(you)裡城北有羑河,南有湯河,去黎陽還要橫渡白溝,只要把王仲伯逼離羑里城,西北人和河北義軍就能找到圍殲的機會。可惜河北人不相信伽藍,擔心上當中計,陷入禁軍和衛府軍的包圍,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東西兩路互相配合,大張旗鼓地威脅黎陽,如此一來,王仲伯要麼堅守羑里城,與黎陽形成南北夾擊之勢,要麼火速撤離,堅守黎陽和黎陽倉。

    但在官僚權貴們的眼裡,他們看到的都是饑民,衣衫襤褸奄奄一息的饑民,鋪天蓋地。

    因為河北有幾十萬饑民跟在禁軍後面,再加上從黎陽傳來開倉放糧的消息,所以饑民大軍迅速進入了汲郡,很多膽大者甚至渡過了羑河、湯河,成群結隊地南下,由此導致饑民就如同從巢穴裡湧出來的千萬隻螞蟻,在整個湯陰境內迅速蔓延。義軍和饑民在外表上並沒有明顯區別,再加上義軍又有意識裝扮為饑民做掩護,因此東西兩路義軍的行動,並沒有被黎陽所察覺。

    也正因為如此,王仲伯決心堅守羑里城,把禁衛軍阻擋於汲郡邊境。同時給予南下饑民以最大便利,讓他們迅速湧入黎陽,從而給楊玄感逆轉局勢創造機會。

    形勢就這樣改變了。伽藍的謀劃落空了,因為王仲伯堅守不退,禁軍龍衛不敢冒險深入,以免遭到叛軍的前後夾擊。所以兩者由對峙變成了僵持,而河北義軍和饑民則利用這個難得的暢通無阻的機會。迅速會合一處,向黎陽急速靠近。

    伽藍很憤怒,也很無奈,對饑民的未來更是憂心忡忡。

    在他的心裡,西北兄弟的生命重於一切。他不會為了掌控局勢而去強攻羑里城這座堅固重鎮,以犧牲西北兄弟的生命來拯救危機或者改變帝國的命運。掌控局勢,改變歷史,這實際上這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妄想。楊玄感、獨孤震和山東崔氏、李氏兩大世家實力超群,他們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伽藍和其統率的禁軍龍衛三百騎卻是微不足道。就如螻蟻與鴻鵠之比,有天地之懸殊。

    之前伽藍被河北饑民所挾持,但反過來他又以此來脅迫河北義軍,各方互相利用。各得其利,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形勢發展到今天,雖然伽藍竭盡全力,試圖阻止山東義軍與黎陽叛逆的「同流合污」,但河北饑民就是一把「雙刃劍」,它可以把西北人和河北義軍拉到一起,也同樣可以把楊玄感和河北義軍推到一條戰線上。

    局勢正在向伽藍所不願看到的方向飛速發展。某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早在平原郡的安德城外就已經被居心叵測者利用了,自己始終被楊玄感、游元和劉炫這些世家權貴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成為他們掀起狂風暴雨的「工具」。

    現在的局面是,假如楊玄感開倉放糧。假如河北饑民就食於黎陽倉,假如河北義軍順利地從黎陽倉得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錢財、糧食和武器,假如河北人就此被楊玄感拉進了咆哮的風暴,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楊玄感的同黨、同謀,那麼伽藍就有足夠的理由肯定,他和禁軍龍衛被對手利用了,成了叛逆們的「幫兇」,成了推動風暴的助紂為虐者,尤其令人倍感恥辱和羞憤的是,西北人竟然狂妄自大地認為局勢始終被自己所控制。

    伽藍苦思對策。局勢不是失控,而是自己根本沒有實力,也沒有能力去控制局勢,當務之急還是自救,還是確保自身的生存,不要「掙扎」了許久,甚至在中土建下赫赫聲名,人生最為輝煌之刻,突然被關隴和山東權貴們一口吞了。做一個曇花一現的英雄尚可聊以自慰,就怕死了還遭人陷害,背上永世惡名。

    這時,李密再度出現在禁軍軍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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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密日夜兼程,在鄴城拜會了李守素、李玄道和李大師,在安陽拜會了獨孤震和元寶藏。因為河北饑民是從武陽郡進入魏郡,而太行賊的敗退又有武陽人的一份功勞,再加上局勢逐漸明朗化,做為關隴大權貴中的重要成員之一,做為鎮戍河北的關隴籍重要官員之一,元寶藏於情於理都要緊急趕赴安陽拜會獨孤震,向其討教對策。

    趙郡李氏對楊玄感的決策做了非常謹慎的表態。謹慎歸謹慎,必要的矜持很正常,關鍵在於認可的態度。只要認可,能接受,事情便成功了一半。

    元寶藏與李密的父親李寬曾並肩征戰於沙場,袍澤情深,是以與李密的關係向來親近。對於李密的出現,元寶藏初始有些吃驚,因為李氏是關隴貴族中的大世家之一,又是皇親國戚,李長雅和李丹更是留守西京的重臣,李氏其他子弟也大多在中央和大郡出任要職,可謂權勢傾天,在實力上既不遜色於獨孤氏,也完全可以與元氏相比肩。如此一個在當前可以基本上掌控西京局勢的強悍世家,假如與楊玄感聯手背叛當今皇帝,東西呼應,則帝國政局必然會爆發傾覆性的改變,皇帝扭轉局勢反敗為勝的可能性大大減少。

    李氏是否參與了政變?李長雅的夫人是皇帝的妹妹襄國公主,而襄國公主因為皇帝在爭奪皇統的過程中和繼位之後,對自家兄弟姊妹「痛下殺手」,導致兄妹之間的關係非常緊張,傳聞兄妹兩人雖然沒有反目成仇,但基本上形同陌路。不相往來。另外,李弼的次子李輝,娶的是宇文泰的長女義安長公主,此房因此繼嗣,隨著楊氏篡奪了宇文氏的國祚,李氏的嫡嗣一脈受到連累。飽受壓制。李密的祖父李耀本是李弼的嫡長子,此房雖然失去了繼嗣權。但在宇文氏的「特殊」照顧下,享盡恩寵,不過此房在新王朝中卻陷入皇統之爭,以「**」的身份慘遭打擊。

    綜合以上諸點,元寶藏有理由相信。李氏可能參與了這場兵變,而在與李密的交談過程中,李密也隱晦地給予了這方面的暗示。元寶藏經過慎重考慮,還是堅持了自己的立場,那就是冷眼旁觀。雖然武陽郡毗鄰汲郡,貴鄉城距離黎陽也不過三百餘里。必然要被風暴所捲,但形勢過於複雜,博弈雙方陣營犬牙交錯,勝負其實不在於實力高低而在於妥協大小。目前情況下。做出任何決策都有身死族滅的風險,而像元寶藏這樣無論在家族還是在官場都不是處在頂尖決策層的權貴,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以不變應萬變。」

    這是有前車之鑒的。同樣的例子就是先帝受禪之前,尉遲迥、司馬消難和王謙同時舉兵發難,聲勢浩大,結果兩個月內徹底敗北,原因無他,不是實力不夠。而是與各貴族集團的妥協太少。因為敗得太快,很多貴族還沒有做出選擇。風暴就結束了,結果因此受益。

    元寶藏態度上的「微妙」變化。給了李密信心。

    此行最難的就是說服獨孤震,即便不能說服獨孤震與楊玄感聯手,最起碼也要讓獨孤震像元寶藏一樣在心理上產生「微妙」變化,在決策上保持更長時間的「中立」,其實也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從而給楊玄感以更大的空間和時間在東都和西京兩個戰場上進行博弈,以最大程度的妥協來贏得更多貴族集團的支持。

    獨孤震在獲知楊玄感的決策,聆聽了楊玄感在皇統選擇上的理由之後,悲鬱的心情有所緩解,不過,這一決策,實際上大大增加了楊玄感攻佔東都的難度,給兵變的未來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獨孤震還是那句話,「西北人是個麻煩,盡快把西北人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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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人肯定是個麻煩。

    皇帝和裴世矩讓西北人到黎陽,目的很明顯,盡可能阻止和延緩風暴,但這一目標顯然過高,西北人做不到,最現實的目標就是在風暴掀起之後,竭盡所能在風暴中「掙扎」,繼而阻止和延緩更多的貴族勢力被捲進風暴,給楊玄感攻佔東都設置更多障礙,同時也給皇帝和裴世矩回師平叛贏得更多的時間和主動。

    舉旗之後,楊玄感渡河南下攻打東都,做為舉旗之地的黎陽,做為與河北世家權貴保持緊密聯繫的重鎮,做為與山東貴族集團進行利益妥協的具有重要象徵意義的要害之地,必須守住,假如此地遭到西北人的猛烈攻擊,甚至在某些只顧自己狹隘私利的義軍首領的幫助下攻克了黎陽,那麼必將對整個大局產生難以估量的甚至是致命的危害。

    李密因此再入禁軍軍營,他代表楊玄感邀請伽藍和禁軍龍衛馬上趕赴黎陽,一則治書侍御史游元和巡察使團在黎陽,而禁軍龍衛負有護衛之責;二則太行賊剛剛在靈泉山擊敗了衛府軍,偏偏此刻河北饑民又如潮水一般湧向黎陽倉就食,雖然楊玄感已經公開承諾開倉放糧,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緊張局勢,但黎陽局勢危機四伏卻是不爭的事實。更重要的是,當初正是伽藍在平原郡的安德城外振臂一呼,河北饑民才追隨他趕赴黎陽倉就食,現在河北饑民都去黎陽了,你這個聲名赫赫的「發起者」怎能不去?假如你不去,楊玄感以此為理由拖延開倉放糧的時間,讓更多的饑民餓死,讓幾十萬饑民憤怒,你豈不身敗名裂?還有,黎陽局勢緊張,游元和巡察使團的安全至關重要,黎陽倉的安全更重要,至於永濟渠水道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而你和實力強悍的禁軍龍衛卻視而不見,袖手旁觀,請問你對帝國和皇帝的忠誠在哪?其三,西土諸國的進貢使團即將抵達黎陽,而禁軍龍衛此趟的首要使命就是保護西土的進貢使團北上遼東,去行宮覲見皇帝。請問,你不去保護他們,誰去保護?

    李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擊斃命,此刻黎陽即便是龍潭虎穴,伽藍和西北人也不得不去了。西北人突然間徹底陷入被動,只能在風暴中無助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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