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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進球 文 / 猛子

    伽藍大吼一聲,偃月杖厲嘯橫掃,矯健身軀隨杖而動,在馬上做出一個高難度的規避動作。

    黑突厥人的兩支偃月杖一支被伽藍凌空阻截,一支擦著伽藍的背脊劃空而過。

    烈火從對手的夾擊中衝了出去,伽藍手中的偃月杖借力反彈,再度凌空擊出,正中呼嘯而至的朱球。

    「啪」一聲響,朱球變向,斜向飛出。

    江成之拍馬趕到,用盡全身力氣掄起偃月杖,對準朱球就是雷霆一擊。

    朱球直奔球門而去,狠狠地砸在球門擋板上,「咚」一聲墜落地面。

    「好!」

    叫好聲沖天而起,突厥人擊掌相慶,大隋人卻是惋惜不已。

    衝在最前面的大隋衛士策馬狂奔,竭力想搶在黑突厥人之前補上一杖,但防守的黑突厥人比他更快,一杖擊起朱球。朱球再度騰空,一路飛旋直射大隋人的半場。

    伽藍緊勒戰馬,烈火陡然剎住,直立而起,在怒嘶聲中就地調向。因為慣性,伽藍從馬背上飛了起來,但他緊緊抓住了鞍鞒,騰空的身軀隨馬而旋。烈火前蹄落地,伽藍一杖擊向地面,下墜的身軀借此一擊之力驟然彈起,再度落回馬背。烈火騰空飛起,人馬合一,風馳電摯一般捲向自己的半場。

    江成之和一幫大隋衛士各顯精湛馬術,即刻調頭,飛馳而回。

    黑突厥人也是紛紛調轉身形,如咆哮怒虎,撲向大隋人的半場。

    「好!」

    觀眾被騎士們精湛馬術所震撼,無不放聲叫好。

    三十多匹戰馬在大隋人的半場奪路狂奔,為了爭搶擊球點,雙方球員大打出手,偃月杖已經變成了武器,你來我往,各出奇招。

    一名大隋防守衛士率先卡住了擊球點,但他失去了速度,還沒等抬頭尋球,黑突厥人就衝了過來,連人帶馬直接撞了過去。大隋衛士眼疾手快,不待雙方相撞,他已經從馬背上騰空躍起,凌空撲向對手。兩人抱成一團,轟然墜馬。

    十幾步外,又一名大隋衛士疾馳而至,手中偃月杖更是高高舉起,但尚未發出全力,一柄偃月杖從天而降,狠狠打在他的杖柄上。兩杖相擊,攔腰中斷。

    黑突厥人搶得了先機,下落的朱球就在眼前。大隋人急紅了眼,一聲怒吼,偃月杖直接砸在了對方戰馬的馬腿上。戰馬痛嘶,驟然加速,然後失去平衡飛了出去,一頭栽倒。但這名大隋衛士也未搶到球,他的偃月杖尚未舉起,就被一名黑突厥衛士一杖掃落馬下。

    朱球落地。雙方數名衛士混戰一起,人仰馬翻,最終那朱球不知被誰打了一杖,從人縫裡鑽了出來,再一次騰空飛起,恰巧越過一名黑突厥人的頭頂。偃月追上,凌空一擊。朱球驟然加速,如利箭一般射向大隋人的球門。

    「咚……」朱球砸在了球門擋板上,距離網囊近在咫尺,險之又險。

    大隋後防衛士搶到朱球,不做絲毫停頓,一杖擊起,直傳正在遠處調頭回轉的伽藍。

    伽藍一邊縱馬飛馳,一邊轉身揮杖,凌空相擊,把朱球橫傳左路。

    黑突厥人打馬後撤,拚命回防。

    朱球落地,飛滾,大隋衛士飛馬而至,偃月杖厲嘯而擊,朱球高高飛起,帶起一片泥土和枯草。

    比賽剛剛開始便進入了白熱化,雙方球員酣呼鏖戰,異常激烈。

    短短時間內,雙方激戰六個回合,朱球六次砸在球門擋板上,誰也沒能把朱球打入網囊,但如此高的射門率,如此恐怖的攻擊速度,以及讓人眼花繚亂的精湛馬術和讓人窒息難當的攻防節奏,還是讓觀者大感刺激,一個個興奮若狂,叫喊聲歡呼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震撼天地。

    戰馬體力不支了,衛士們也是氣喘吁吁,雖然不斷有人退場,有人補缺,但球隊的整體攻擊力急驟下降。

    黑突厥人在第六次攻擊無果後,一次性換下十名衛士。

    伽藍和江成之連打忽哨,帶著十幾名衛士飛速退場,而楚岳和魏飛則帶著一群衛士殺氣騰騰地衝進了場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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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台上,長孫恆安和阿史那翰海等人雖然矜持的保持著風度,不像普通觀眾那樣放縱自己的情感,但從嚴峻的表情上看得出來,大家都很緊張。

    西土的波羅球向來以彪悍著稱,之所以未能在中土風行,除了受限於馬匹和騎術外,最重要的還是自詡文明的中土人無法接受這種野蠻而殘酷的搏鬥。某種程度上這就是打仗,不管是西土諸虜之間還是漢胡之間,只要到了球場上,那就是打仗,容不得怯弱和畏懼。

    前幾場比賽也很激烈,不過在特殊時期、特殊環境下,西土諸虜取得了默契,他們之間的比賽激烈有餘而殘酷不足,但在與大隋人的比賽中卻是竭盡全力,結果三支參賽的大隋球隊,就剩下了曾經在西海波羅球場上所向披靡的大隋鄯善鷹揚府馬軍第一旅。

    現在大家都知道了,當年帶領這支騎軍橫掃西海的就是金狼頭。如今金狼頭回歸,要帶著第一旅在波羅球場上再奪頭魁,實力不濟的龜茲、焉耆或許無力阻止,但突厥人絕不能容忍失敗,他們發誓要將金狼頭斬落馬下。

    球場上,雙方衛士越戰越勇,比賽越來越激烈,受傷的人越來越多,血腥越來越濃,而球場外,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未有片刻停息,間隔還有嘹亮歌聲沖天而起,響徹球場。這一刻,無論是官員權貴還是販夫走卒,都沉醉在比賽之中,情緒隨著比賽的波瀾劇烈起伏。

    李世民血脈賁張,恨不得也衝到球場上大顯身手,但他只能自我幻想一下,他的騎術和場上的勇士們比起來差得太遠,他從未摸過偃月杖,甚至不知道波羅球的規則,這個盛行西土的遊戲對他來說太陌生了,然而,這種無與倫比的刺激還是深深扎進了他的靈魂,流進了他的血液。

    「某要打波羅球。」李世民對長孫無忌興奮地喊道,「波羅球肯定會傳進中土,某要成為中土最好的球客。」

    長孫無忌不以為然地笑笑,指著球場上激戰正酣的雙方騎士,「只有在馬背上長大的人才能達到這種水平,將來波羅球即便流傳於中土,也無法撼動蹴鞠的位置,更無法達到胡虜的水準。如其邯鄲學步,丟人現眼,還不如把蹴鞠踢好。我大隋衛士以蹴鞠為軍中搏戲,常年練習,同樣有助於提高武力。祖宗傳下來的東西不好好發揚,卻學胡虜的野蠻之戲,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這句不陰不陽地諷刺之辭讓李世民很是不快,熊熊燃燒的激情頓時有所減弱,但就在這個時候,球場外的大隋人高聲唱了起來。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白馬》之音氣勢雄渾,以無堅不摧之勢,迅速摧毀了胡虜的歌聲。

    戰鼓擂動,地動山搖。

    李世民激動地衝到了禮台邊緣,衝進了衛士們中間,他感覺自己的血沸騰了,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與這些豪邁的西北將士融為了一體,他揮舞著雙臂,聲嘶力竭地放聲歌唱,「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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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火仰首嘶鳴,伽藍壯懷激烈,嘶啞的吼聲一點點撕裂球場內外的驚天轟鳴。

    「捐軀國難……視死如歸……兄弟們,殺殺殺!」

    「殺!」江成之和八名衛士緊隨其後,如狂飆一般捲進球場。

    陽虎和阿史那賀寶帶著一隊衛士急速後撤,與他們擦肩而過,一個個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坐下戰馬也是筋疲力盡,汗如雨下。

    金狼頭出場,觀者的情緒驟然高昂,不管是西土胡虜還是大隋人,這一刻都齊聲歡呼,而大隋人更期待金狼頭的致命一擊,以改變球場上的僵持之局,把比賽推向新的高潮。

    烈火在飛奔,燃燒的火焰在球場上捲起一道瑰麗風采。

    金狼頭在馬背上跌宕騰挪,如猿猴一般敏捷,如鬼魅一般飄忽,如幽靈一般出沒,偃月杖就如出鞘利劍,一次次破空而出,一次次擊中朱球,一次次殘虐對手。

    觀眾在歡呼,鼓號在齊鳴,旗旛在飛舞,戰馬在奔騰,朱球在空中飛翔,金狼頭在大展神威,一切都是為了致命一擊,為了那奪命一刻的爆發。

    大隋衛士們全線壓上,十六名騎士衝過了中線,全部突進了黑突厥人的半場。

    黑突厥人憤怒了,拚死反擊。

    戰馬相撞,在淒厲的痛嘶聲中,一馬轟然倒地,一馬速度更快,瘋狂衝向柵欄。柵欄轟然倒地,戰馬失去平衡,打橫飛出,擦著草地重重撞到隔欄上。馬上騎士掉到地上瘋狂翻滾,緊隨戰馬之後撞到隔欄上,當即昏迷。

    大隋人的偃月杖砸中了對手的面目,鮮血四射,黑突厥衛士的強壯身軀一頭栽下,但他的腳脖子還套在馬鐙上,就這樣被疾馳的戰馬拖著飛奔而去。

    兩騎並駕齊驅,馬上騎士各自抓住對方的手臂,兩支偃月杖劈頭蓋臉地砸向對方,互不相讓。

    伽藍距離飛旋的朱球越來越近。

    黑突厥人瘋狂追擊,偃月杖飛出淒厲嘯叫,圍著伽藍和烈火上下翻騰。江成之和兩名衛士拚死阻擊,至死不認黑突厥人黏上伽藍。

    馬到,杖至,伽藍發出一聲驚天雷吼,一杖擊中朱球,「爆!」

    朱球驟然變向,在空中劃出一道醒目的直線,如離弦之箭,勢不可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朱球,盯著那紅色的球場幽靈。

    「唰……」朱球飛進了球門,射入了網囊。

    「轟……」球場沸騰了,爆炸了,除了驚怒的突厥人,其他所有胡虜,所有大隋人,都振臂狂呼,「好!」

    「咚咚咚……」戰鼓猛烈敲響,大隋人縱聲歡唱,先喝慶功酒,「將進酒,乘大白。辨加哉,詩審搏。放故歌,心所作。同陰氣,詩悉索。使禹良工觀者苦。」

    伽藍瘋狂了,催馬狂奔,歇斯底里一般叫著喊著。

    江成之和衛士們打馬相隨,瘋狂吼叫,盡情發洩。

    伽藍衝出了球場,衝進了馬軍第一旅,迅速被瘋狂的將士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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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台上,長孫恆安再也無法保持矜持之態,從席上一躍而起,振臂歡呼,然後衝進衛士們中間,與大家一起放聲高歌。

    大隋的官僚們難以抑制激動之情,紛紛衝進歡樂的人群,以激昂的歌聲來發洩心中的快樂。

    馬軍第一旅吹響了大角,敲起了羯鼓,打起了鐃鈸,齊聲高唱。

    「隴上壯士有陳安,軀幹雖小腹中寬,愛養將士同心肝。」

    伽藍、江成之、楚岳……將士們擁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縱聲咆哮。

    「驏驄父馬鐵鍛鞍,七尺大刀奮如湍,丈八蛇矛左右盤,十蕩十決無當前。」

    長孫恆安、長孫無忌、李世民和禮台上下的衛士們也是喜極若狂,齊聲高唱。

    「百騎俱出如雲浮,追者千萬騎悠悠。戰始三交失蛇矛,十騎俱蕩九騎留。」

    歡呼的大隋人用盡全身力氣放聲相合,「棄我驏驄竄巖幽,天降大雨追者休,為我外援而懸頭。西流之水東流河,一去不還奈子何!阿呼嗚呼奈子乎,嗚呼阿呼奈子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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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翰海臉色難看,目光陰沉地望著空蕩蕩的球場。

    阿史那泥孰怒不可遏,凌空一拳,恨不得把那幫丟球的衛士大卸八塊,跟著翻身躍起,飛一般衝下了禮台。他要親自上陣了。

    龜茲的寶山王和焉耆的裴三王子擔心阿史那泥孰年輕氣盛,憤怒之下失去理智,亂了分寸,反而敗得更快,當即追上去給他出謀劃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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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歡樂的人群中,一個頭戴黑紗帷帽的黃袍人輕輕拍著手掌,雖然沒有與周圍的觀者一起盡情高歌,但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也是非常激動。

    「伽藍之神,名不虛傳。」一個黃袍高冠的中年道士既沒有唱和,也沒有鼓掌,而是靜靜地望著馬軍第一旅的方向,不動聲色地說道。

    「師兄可要會一會?」

    「某為他而來,當然要會一會。」

    「何時?」

    高冠道士沒有回答,而是問了一個不想幹的問題,「寒笳,今日一局,誰勝誰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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