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西風躍馬 四 天地蒼茫3 文 / 水漫
四天地蒼茫3()
僅僅只過了一天,丘平就感覺到了為難。
鐵維揚是個早產兒,母親也因為難產而去世。他從小身體就很弱,鐵海在他小的時候就曾經給他打了基礎,不過效果始終不大。這還不是最關鍵的,身體不好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慢慢彌補,有一些神奇的內功就可以補先天之不足。
重要的是鐵維揚根本就不適合練武功,他是個機靈倔強的孩子,和「笨」這個字那是絕對扯不上邊的。但是鐵海在很多年前就發現他對於各種武功都不能接受,一些簡單的招式,就是尋常莊稼漢大概也能學個似模似樣,鐵維揚偏是學不會。是以他除了基本的筋骨鍛煉和會一點粗淺內功以外,可以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
丘平在和鐵維揚詳細地交談了之後,又找了幾個鐵旗門的弟子詢問,花了一天的時間才終於把這個徒弟的情況瞭解清楚。
丘平本來是想把戰歌劍法悉數傳授給鐵維揚,戰歌劍法目前來說也就是丘平最得意,最完善的自己創造的武功了,想來傳授這套劍法給鐵維揚也算對得住鐵海的臨終所托了。哪知道全然不是那回事,不要說戰歌劍法這樣宏大複雜的武功,按照所瞭解的情況,就是教他衡山的入門劍法,他恐怕也是學不會的!
問題出在哪裡呢?鐵維揚傷勢過重,不能馬上開始練功,也就不能實際驗證,丘平也不知道從何入手,看來只能等他身體恢復一點再說了。
又過了幾天,鐵維揚的身體慢慢地好轉了起來。其間丘平煞費苦心,參照了鐵旗門的內功心法後另外設計了一套內功讓他慢慢練習。鐵維揚失了左臂經脈不全,修煉內功更是事倍功半,丘平把混元功的前三重做了一些修改,融合在了鐵旗門的心法中,雖然已經違背了師門的規矩,但事急從權,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
經過了幾番嘗試,終於找到了一點訣竅,混元功不愧是世上頂級的內功修煉法門,雖然只是修煉了一些基本的東西,對鐵維揚內功的提高並沒有太大幫助,但受了這點好處卻讓他的身體情況迅速穩定並且很快地好轉了起來。
這天,杜青峰和劉夏回到了鐵旗鎮中,杜青峰便邀請丘平上崑崙。此時,崑崙諸人除了白雪都已經回山。丘平聽得是崑崙掌門相請,知道推脫不得,於是托了白雪照顧鐵維揚,又安排好了鐵維揚的內功修煉進程,便帶著劉夏隨杜青峰上崑崙。
「五嶽弟子李丘平見過純陽真人。」見到崑崙掌門丘平倒身就拜,劉夏在他身後也跟著拜倒。
丘平出山前張謙曾經和大概地他說過武林中的情況,崑崙掌門純陽真人他還是知道的。
「呵呵,賢侄不必多禮,你是張謙的徒弟吧,當年我和你師父也曾有過幾面之緣,叫你一聲賢侄想來不至托大,起來,起來!」純陽真人單手虛托,內力到處就,就好似一隻無形的手將丘平托住。
丘平只覺得一股強橫無匹的無形真力托住了自己,自己居然有無力抵抗之意。這純陽真人內功之高真乃自己生平僅見,竟似遠勝父親和師父。
丘平心中佩服,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師父只和自己提起過武林中的廖廖數人,這崑崙掌門就是其中之一,今日一見果然深不可測!
丘平順勢站起身來道:「不知道前輩招弟子前來有什麼教誨,弟子恭聽。」
「嗯,你是青峰的朋友,我聽青峰說你到西域是來做玉器生意的,不知是否?」純陽真人乃是當世有數的高手名家,要談及分人一杯羹的事,卻實在是有些說不出口。
李丘平何許人也,一轉念間就把事情估了個**不離十。
「不敢隱瞞前輩,晚輩此來西地確是為了做玉器生意。我大宋缺玉百年,晚輩又正好知道一個盛產極品玉料的所在,所以便想來做這門生意。所得一來可以供奉師門,二來可以接濟困苦,揚我俠義之道。賺錢其實並非無聊的事情,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呢!不知前輩如何看?」
「嗯,你說得不錯,我輩武林中人,雖然行俠義之事,但大多數同道卻並不懂得何者為俠,往往好心辦了錯事,又或者南轅北轍不知所謂!你的念頭頗善,頗善!」說到個俠字,純陽真人不由得發了幾句感慨。
「哦,晚輩也不太懂,可否請前輩解說一二?」丘平本來想直接就談請崑崙派護送並分成的事,聽到純陽真人說到俠義的道理不由興趣大增,在這位當世高人的理解中,「俠」是怎麼解釋的呢?
「好!本來這個事應該是由你師父和你父親教你的,你既然問到了,我就把我的一點看法說給你聽吧。你武功相當不錯,人又聰明,看上去也是一身正氣,目前來看還沒有任何走到岔路上的跡象。但是很多由正入邪的武林人士往往就是因為武功太高,人太聰明而導致的。」
純陽真人思考了一下措辭又接著道:「咱們習武之人由於身體潛力的大幅開發,比之尋常人就有了不同,舉手投足間都可以傷害到尋常人,尋常人的生命在武林人士看來便是十分的脆弱,隨手間便可以取之予之。於是這就給了習武有成之人一個錯覺,他們往往會覺得自己凌駕於眾生之上。」
「邪惡之人橫行世間自不必說,所謂的正派人士卻也因為有了這種凌駕於眾生之上的意識而把不清做事的分寸。例如,一個正派的高手,他在某處看見眾人欺負毆打一個男子,於是他下意識的就認為那是以眾凌寡,當然要出手相助,卻不知這個被毆打的人其實是一個大惡之徒。這個高手不分青紅皂白地出手就是這種普遍而又古怪的心態在作祟。」
「如果那群人因為不服而奮起抵抗,又或者擺出事實在言語上挖苦得罪了這個高手幾句,那事情可能就更嚴重了。尤其是年輕的江湖子弟,一旦遇到在尋常人身上犯了錯誤,極少有能當場認錯的,他們的那種高高在上的心態不允許自己對著尋常的人低頭,更何況他本來就是為了行俠仗義而來的呢!」
「很多年輕人在江湖上沉淪都是因為這樣的事情,這種凌駕於眾生之上的心態就是我正派弟子最大的障隘。倒是佛道兩家由於戒律和修為觀念的不同,在這一點上倒是犯錯極少。」
純陽真人似乎覺得說得太煩瑣,他頓了一下道:「你還想繼續聽嗎?」
「當然,前輩教訓求之不得!」丘平精通心理學,純陽真人說的他早有理解,當然即便如此,對於純陽真人能將事情的條理分析得如此透徹,他還是很佩服的。這純陽真人明顯是要點醒自己,卻不知自己從出山時其實就在一日數省。
他想要知道的是純陽真人對「俠」的解釋。
「俠,這個字應該誕生於春秋戰國之時,當時武風盛行,養士之風也極其興盛。《慶子·說劍》篇記載趙惠文王特地收養了三千多名「劍士」。這些劍士都「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回而語」,可見社會地位都很低下。孟嘗君在其封地薛邑,專門招致各地的「任俠」者,甚至是犯了罪、亡命他鄉的俠客,人數高達六萬餘戶。像這樣高度集中武俠的做法,使得一直是以個體力活動單位的武俠階層真正紐結在一起,壯大成為一支不可忽視的獨立的力量。至此,俠的存在才真正被社會所承認。」
「但是,今天的俠,已經不止是那麼簡單的了,武林中人要以此字名之,當真談何容易。這個字是不是可以這麼解釋:如果叫天天靈,呼地地應,法正理公,那麼俠就是天,就是地,就是法,就是理。俠,是一種行為,也是一種理想,一種飽含著夢幻與榮光的意志,無論於理是合是悖,無論於法是反是違,俠永遠固執著心中不變的追求。俠是帶給苦難深重的芸芸眾生一種希望和驚歎,而不是凌駕於眾生之上的一種施捨!」
純陽真人不知道怎麼地覺得和丘平甚是投緣,他於是一口氣道出了心中的所思所想,大是感到痛快。
「前輩高見。」丘平讚道:「晚輩知道有一位長者,他曾言:為國為民,俠之大者!也即是這個意思了。」
「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好!真是精闢。」純陽真人大聲讚道:「賢侄,此人是誰,你定要與我引見才是!」
「糟糕!」丘平心裡一驚,自己無意間居然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那是晚輩最尊敬的一位長者,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他。對了前輩,晚輩的玉器生意還有一點小小的麻煩想請前輩幫忙,不知道前輩可願意否?」丘平又使出了他顧左右而言他的絕技了。
「哦,說來聽聽。」
「好,晚輩采玉之處離大宋千里迢迢,這西域又是馬賊橫行,晚輩想請崑崙派出面相護。其實也不用派出專人,只要在車上掛一面崑崙派的旗幟便可,想來在這西域見到崑崙派的旗幟還敢動手搶劫的人怕是還沒有出生。」
丘平頓了一下又道:「晚輩把這個生意建設成了一個組織,名字叫五德園,前輩若是首肯,五德園今後的收入有兩成作為丘平上給貴派的供奉。」
「這個不太好吧?總不能白拿你的錢。這樣吧,以後崑崙派專門派出弟子暗地裡護送,從西域到大宋的安全就由我派全權負責。呵呵,白拿你的錢,以後見到張謙我臉上可就真不好看了!」
純陽真人心中大喜,有了這兩成紅利,崑崙派以後就有了穩定的物資來源,再也不用擔心生活問題了。再者,趙玉和玉陽師弟都建議自己讓弟子們行走江湖鍛煉,那麼就從這裡開始吧!
「好的,杜師兄知道五德園的采料之處,五德園在那裡的負責人叫侯貴,我等會寫一封信給他,其他的事前輩就看著辦吧。」
又聊了一會,丘平便告辭下山了。純陽真人便即安排各項事宜,並派人護送劉夏前往大宋姑蘇。
他原以為沒有幾個弟子願意做這保護人的事情,卻不料眾門人竟是十分雀躍,都爭著要去。純陽真人只好一次多派了幾個人,對於沒有去成的就安排在了下次,據劉夏說,五德園每個月可能都要出一次貨,眾人這才安靜下來。
劉夏則做夢都沒想過,以前的生死大敵,高山仰止的崑崙子弟居然會成了自己的保鏢。他於是刻意結交,崑崙派的弟子大都很年輕,在他的手段下無不都成了好朋友。
有了崑崙弟子的護送,一路上果然極是平靜,劉夏一行便順利地直奔姑蘇,自此開始了五德園輝煌的征程。